摘要:"杀——"元军先锋的呐喊刺破暮色,像把生锈的刀划破汉江的黄昏。当先的骑兵将领提着狼牙棒,铁制的棒齿上还挂着碎布,他看着桥对岸那点单薄的人影,喉结滚动着发出轻蔑的狂笑:"就这点人?给我踏平了!冲过去每人赏三坛酒!"
第八章 独臂撑桥
"杀——"元军先锋的呐喊刺破暮色,像把生锈的刀划破汉江的黄昏。当先的骑兵将领提着狼牙棒,铁制的棒齿上还挂着碎布,他看着桥对岸那点单薄的人影,喉结滚动着发出轻蔑的狂笑:"就这点人?给我踏平了!冲过去每人赏三坛酒!"
第一波元军涌上断桥时,张定边的刀已化作一道闪电。汉川的这座石桥去年被洪水冲断了半截,仅剩的丈余通道窄得只能容两人并行。他站在通道最窄处,玄铁刀横扫而出,刀风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竟将最前两名骑兵连人带马劈成四段!滚烫的血雨泼在他脸上,混着汗水滑进衣领,他眼皮都未眨一下,刀柄在掌心一转,刀背重重砸在第三名元军的头盔上,"噗"的一声闷响,脑浆混着碎甲喷溅在桥板上,与暮色中的残阳相映,红得刺眼。
"放箭!"张定边嘶吼着挥刀格挡,箭矢撞在刀面迸出点点火星,像濒死的萤火虫。身后的死士们举起盾牌组成盾墙,箭雨如冰雹般砸在盾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有些力道重的箭簇竟穿透木盾,在死士们的胳膊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元军太多了,他们像涨潮的海水,一波退去,一波又涌上来,不断有死士被箭簇穿透喉咙,从断桥两侧坠入激流,连呼救声都被湍急的水声吞没。
激战从黄昏持续到月上中天。断桥的通道已被尸体堵死,元军不得不踩着同袍的尸骸冲锋,靴底碾过内脏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张定边的玄铁刀卷了刃,原本寒光闪闪的刀刃此刻像块钝铁,虎口震裂的伤口与刀柄粘在一起,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他脚下的桥板早已被血浸透,踩上去发出黏腻的"咕叽"声,像是无数亡魂在桥板下呜咽,诉说着这场惨烈的厮杀。
"嗤——"一支透骨钉突然从斜刺里射来,带着尖锐的哨音穿透了张定边的左臂甲胄。他闷哼一声,低头看去,三寸长的铁钉钉入肱骨,伤口处瞬间肿起青黑色,毒液顺着血管蔓延,左臂顿时失去了知觉。元军阵中爆发出欢呼,那名射钉的将领正举着十字弩狂笑,弩机上还缠着块红布,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功。
剧痛中,张定边恍惚看见桥对岸的高坡上,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披着陈友谅标志性的玄色披风,披风的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正冷眼看着桥上的厮杀,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大哥......"他喃喃自语,猛地晃了晃头——一定是太累了,才会生出这样的幻觉,大哥怎么会在那里看着自己送死。
他竟反手抓住钉尾,硬生生将透骨钉拔了出来!鲜血如泉涌般喷溅在胸前的甲胄上,他却像毫无所觉,反手将带血的铁钉钉入身边一名元军的咽喉。"兄弟们!跟我杀出去!"他嘶吼着跃下断桥,左臂已无法抬举,便用牙咬住刀绳,右手单刀劈出,刀锋在月光下划出的弧线竟比双持时更显凶悍,带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
死士们见状士气大振,纷纷跃下桥与元军缠斗。张定边的单刀在月光下划出诡异的弧线,时而如毒蛇吐信,直刺心窝;时而如巨蟒摆尾,横扫马腿。有元军骑兵举枪便刺,枪尖带着风声直奔他心口,他竟不闪不避,任由枪尖擦着肋骨刺入半寸,同时刀已劈断对方握枪的手腕——这般同归于尽的打法,吓得元军铁骑竟一时不敢上前,马群在桥边焦躁地刨着蹄子。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从上游泅水而来,他的发髻散乱,战袍被水流冲得紧贴在身上,在岸边嘶吼:"将军!大军已渡河三里!接应的船......怕是不会来了!陈元帅说河面太险,怕中了元军的埋伏!"
张定边猛地抬头,望向上游黑暗处——那里已听不到红巾军的号角声,只有元军越来越近的喊杀,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马嘶。他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任务完成!突围!"
他突然发力,将玄铁刀掷出,刀身呼啸着穿透三名元军的胸膛,深深钉在对岸的柳树上,刀柄还在微微震颤。随后他抓起身边一名死士的长矛,以右手夹着,左臂虽无力却依旧昂然前冲。三百死士如今只剩五十六人,他们紧紧跟在张定边身后,沿着桥墩下的石缝钻入激流,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了他们的半截身子,却浇不灭他们眼中的斗志。
三日后,张定边带着幸存的二十八名死士追上了红巾军大部队。当他拄着断矛出现在倪文俊面前时,左臂已肿如紫茄,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却依旧挺立如松,没有半分佝偻。倪文俊冲上前抱住他,才发现这位悍将的肩胛骨已被透骨钉震得错位,却硬是凭着一股狠劲,用布条将左臂绑在身上,泅水走了三里水路,沿途还斩杀了七名元军斥候。
"你这左臂......"倪文俊声音哽咽,手指抚过张定边手臂上的伤口,那里的皮肉已经发黑,显然中了毒。张定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皮肉伤罢了。只要还能握刀,就还能杀元狗!"
此时帐外传来喧哗,陈友谅正被众将簇拥着接受祝贺,他新换的战袍一尘不染,腰间挂着倪文俊赏赐的玉佩,笑得满面红光。倪文俊论功行赏,封陈友谅为"平章政事",赏黄金百两,理由是"调度有方,保全主力"。张定边瞥见张必先正在帐角核对伤亡名册,笔尖在"汉川断桥阵亡二百七十三人"的数字上停顿片刻,最终改成了"一百五十三人",多余的墨迹在纸上晕开,像朵丑陋的血花,掩盖着那些被遗忘的牺牲。
张定边默默转身,走到帐外。夕阳将他断臂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插在地上的残剑。左臂的伤口在晚风里隐隐作痛,毒液顺着血脉游走,带来阵阵麻痹感,但比伤口更痛的,是心口那块被什么东西狠狠剜过的地方,那里空落落的,冷风直往里面钻——他突然明白,高坡上的身影不是幻觉。
来源:大豫镜像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