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时，整编第5师（原第5军，并非后来辖2个整编师的整编第5军）师长邱清泉受命统一指挥吴化文整编84师和段霖茂整编57师在鲁西南地区的行动。

（接上文）

1947年9月9日，蒋军整编57师在沙土集覆灭的当天，蒋军统帅、南京老头子蒋某接到了邱清泉的一封电报。

当时，整编第5师（原第5军，并非后来辖2个整编师的整编第5军）师长邱清泉受命统一指挥吴化文整编84师和段霖茂整编57师在鲁西南地区的行动。

邱清泉电报称“共军第一、第二、第三纵队以两万人围攻鲁西沙土集整编第五十七师，突围途中，被共军歼灭。”

邱清泉这封电报，信息量很大，但几乎全错了。

看了邱清泉的电报，南京老头子在日记里写道：

“五十七师已在沙土集突围，被匪解决，此乃其师长段霖茂懦弱无勇之故，甚恨撤换不速，致有此败也。”

蒋校长对段霖茂的愤懑情绪，拉满。

剧照

见凯申年谱长编

然而，邱清泉汇报错了。

首先，在沙土集围歼整编57师的是华野第三、八纵队全部以及六纵主力（欠17师）。邱清泉说的一纵，负责监视、阻击整编68师，二纵更是远在胶东地区作战。

其次，我军投入围歼整编57师的兵力不是2万人，而是7万多人，隶属于华野西兵团实力最充实的三个纵队。

最后，整编57师也不是突围途中被歼灭，而是我军总攻突破后歼灭的。段霖茂带着100多人试图突围，被我军擒获。

这封电报，只是邱清泉在整个沙土集战役中“既不知己，又不知彼”表现的一个小小片段。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有人在编造蒋军“丁里长大捷”的同时，还给打败邱清泉的华野陈粟首长扣了一个“不知己，不知彼”的大帽子。

蒋军为什么会在沙土集战役失败？蒋军败将的回忆靠谱吗？

吹捧蒋军的人或许忘了，时间线也会说话。拆穿所谓的蒋军“丁里长大捷”密码，就藏在时间里。

我们就依照时间线，复盘一下沙土集战役的全过程，对照蒋军败将的回忆，扒一扒历史上不存在的蒋军“丁里长大捷”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诱敌

20集团军军史记载：8月29日，整84师及整5师骑兵旅由成武西犯，与一纵1师前哨接触。一纵当晚主动进攻。30日，整5师主力来援，双方展开激战，我军于夜晚撤出战斗。

一纵司令员叶飞

31日，一、三纵分路向北，把尾随的蒋军引向郓城方向，并在丁里长地区阻击，掩护华野总部及六、十纵南渡黄河。

9月5日，此前已渡河的十纵及六纵17师接手防务，在郓城东南、西南地区布防。

这期间，负责统一指挥三个整编师的邱清泉犯了严重错误。

邱清泉已收到陆总徐州司令部通报，黄河以北的我军要渡河南下，但他却把三个整编师分为三坨：整5师、整57师分路尾追，整84师为后续，驻钜野守护交通线。这种部署，是此前应对我军分散打圈子的战法，此时就过于一厢情愿。

陈粟率六、十纵进入鲁西南后，我军不但实力陡增，打法也由分散打圈子改为集中兵力打歼灭战。

对战场形势变化缺少应有的分析、预判，让邱清泉重蹈了一年多前蒋军被吊打无数次的“分进合击”战法的覆辙，一头撞进我军的预设战场。

邱清泉剧照

（二）困境中的段霖茂，费解的邱清泉

9月7日，整5师与整57师拉开了约20公里的间隔。战机已现，陈粟立即以三、八纵全部及六纵主力压上去，形成约7：1的绝对优势。

整57师被围攻时，段霖茂的代参谋长刘亚楼（与103同名同姓）向整5师求救。邱清泉说：“怎么他们这么大一个部队，一下子就被包围了呢？我们现在也只有两个师的兵力，哪里有部队抽调，好在他们的部队也是好样的，一定可以和敌人硬碰一下。”于是，只派出整84师一个团增援。

9日凌晨，整57师覆灭。

7日到10日，整5师连续猛攻六纵17师阵地，并于8日、9日进攻十纵29师85团、86团防守的大厂、解家洼及以北地区，进攻态势向北。

自7日整57师被围攻，邱清泉急调96旅归建，向南京求援，这属于正常操作。然而既不出兵增援段霖茂，又不固守待援，却连续4天向北猛攻，这种操作，令人费解。

（三）战役结束

整57师覆灭后，9月10日，陈粟发布《西字第3号令》，命令以三、六、八、十纵歼整5师一部。

此前9月9日晚，十纵率先发动反击，至10日上午，歼敌两个连又4个排，与敌展开村落争夺；三纵于10日晚投入战斗，完全包围王老虎、赵家庄。同时，蒋军整75师抵汶上。

11日，整5师收缩防守；11时，粟裕叫停战斗，通知当晚召开纵队级首长会议，研究作战方案。

12日，陈粟发布《西字第4号令》，命令主力集结菏钜公路两侧休整待机，十纵箝制整5师行动，掩护主力休整。

当天，陈粟文酉电向军委报告：整5师“即以郓城南郊与我深沟对垒，其工事已有一星期之久，已普遍成为坚固工事，且地形开阔，地多水洼，不易攻歼”。

至此，沙土集战役以我军胜利宣告结束。

13日，军委复电：“文酉电部署甚好。必须注意不打无准备无把握之仗。对五军、七五师暂时不打很对。”

陈、粟剧照

此后，根据28军战史记载，整5师于15日、16日两天向担任箝制任务的十纵阵地猛攻。除王家沙因土质工事被敌坦克、炮火摧毁，被迫撤出外，其它阵地均未被敌占领。

有人既然吹捧蒋军“丁里长大捷”，那么就得有适配的“战果”。小作文中的“大捷战果”见下图。

作者说解放军的战史回避此战，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其实解放军战史并没有回避，只是该看的资料作者没去看；李诚一的回忆，作者很可能没看懂。又或者，如同其为了打造叶方“善战”，故意掩盖叶方用老百姓当“肉盾”抵抗解放军的进攻、残杀70多名老百姓的手法一样，看了也不说，只按需裁剪，无论真伪。

咱们接下来就扒一扒被俘的败军之将郭吉谦、邓军林、李诚一、龚时英的回忆。

（一）李诚一

四名被俘将领中，唯一写了“战果”的是国民党第四绥靖区第四处处长李诚一，回忆共分四节。

第一节，写整5师实力。总兵力不是二万五千人，“二”字扫描有点模糊，应是三万五千人，这个兵力用邓军林回忆的配属整57师、整84师共6万人推算，大致符合，因为整57师一万余人，整5师是三旅九团，吴化文部是二旅四团。

第二节，从整5师8月初由巨野北犯，直接跳到郓城以南20公里的丁里长作战。结合描述的战斗，96旅增援归建等内容，可以确定这是9月初开始的郓南阻击战。

然后，第三节讲邱清泉部追击。从叙事顺序上，追击，自然应该是从9月上旬的郓南丁里长战事接着往下说。

然而，时间穿回从前。邱清泉考虑刘邓渡河南下，不知向何处追。根据情报，他判断解放军向黄河以北逃跑，企图将解放军主力压迫于东平湖与黄河之间的三角地带。一直追到梁山以北的黄河边，不见解放军主力，俘虏担架队民夫及伤病士兵约3000人。

李诚一说的这一段，分明是发生在8月上旬的梁山阻击战。详情不赘述，朋友们自己查一下，很容易。

事实上，沙土集战役结束后，陈粟没有北撤黄河，而是主力开向南边的菏钜公路两侧休整。邱清泉也没有向北追，而是被十纵继续阻击在郓南地区。在稍后的土山集战役中，十纵会同晋冀鲁豫十一纵在定陶、巨野间阻击整5师、整75师南援。

第四节，说到“大捷战果”，李诚一说邱清泉虚报俘虏5000多。然后，李诚一给出的数据是：“是役第五军伤亡约3000人，解放军因处于攻击的时间较多，伤亡估计在5000人左右。”

解放军攻击时间较多吗？错。建立在这一错误基础上的估计，当然是错的。

按我军战史，从9月7日到10日，敌攻我守，11日敌回缩防守；我军反攻从9日晚开始，11日近中午叫停。进攻时间算下来，蒋军居多。

如按郭吉谦、邓军林、龚时英回忆，蒋军11日、12日仍有攻势。进攻时间蒋军就更多了。

李诚一写的我军伤亡数据，就是用梁山阻击战，加上丁里长作战的脑补错误数据而来，相当不靠谱。

现在，再放一张吹捧蒋军“丁里长大捷”小作文的截图，写我军伤亡5000人、北撤梁山被俘5000人或3000人，其来源大约是李诚一吧。

李诚一写的已经很假了，打着所谓第5军战史的名头搬个更假的，只能算个笑话。

说起笑话，李诚一最后一段是这么写的：

“8月底部队由郓城梁山以北转向南行，9月初到达成武附近，得悉解放军主力已经越过陇海路南下，于是第五军又迅即开到陇海路碣山车站集结，用火车输送到漯河、信阳附近，企图堵击刘邓大军主力南下。当该军到达信阳附近时，已近10月初旬…”

按他这么说的话，合着9月上旬发生的郓南阻击战，邱清泉第五军原来没参加啊！

（二）郭吉谦、邓军林、龚时英

总的来说，三人作为亲历者，回忆比李诚一靠谱。但关键事件有相互矛盾之处。

我们举一个重要的例子。龚时英认为，邓军林率286团攻占楚垓，“这就使得第五军侥幸地逃脱了被歼灭的命运。”

楚垓战斗是邓军林增援到达丁里长第二天打的。郭吉谦说邓军林约9月11日增到达，邓军林写的听邱清泉讲述9月9日连守仁“立功”战斗为“前天”，似乎二者时间对上了。如按邓军林回忆从莱芜到济宁用了4天，乘汽车由济宁出兵到达用了一天，共计5天。那么96旅奉命增援应是9月7日。

然而，邓军林又说，整57师被歼后的第二天，第五军即与解放军展开激战等等。邱料到此时要中央派兵救援是不可能的，只有急调莱芜96师增援比较可靠。因而急电96师星夜兼程增援。

按此说法，邱清泉调96旅是9月10日，最早也不早于9日，加上行程5天，邓军林到达时间约为14日或15日。这就与9月11日到达自相矛盾。

如按9月11日到达的说法，进攻楚垓是12日。蒋军动用了整5师直属榴弹炮营、旅属山炮营，以一个团的兵力进攻我军一个营加一个连守军，付出300多人伤亡，从早8点战至黄昏，我军主动撤走。

楚垓战斗并不是龚时英说的挽救整5师存亡之战，这是他的错觉。因为前一天，9月11日11时，粟令已经叫停攻击；12日，陈粟发布《西字第4号令》，主力撤至菏钜公路两侧休整。命令中，“各级统于13日黄昏开始移动，14日拂晓前调整完毕。报告团以上的位置。”

13日黄昏行动，各纵必然12日晚就要收拢、集结。每纵一两万人的撤离，不像一个连一个营说走拔腿就走，得有组织、有交替掩护。这么看，楚垓战斗显然当不起整5师的“存亡之战”，凑巧而已。

总之，个人回忆往往会有记忆偏差，或因个人位置不甚了解，个人主观的错误认知等因素，可以参考，采用时需要结合其它史料印证。

蒋军之所以在沙土集战役失败，源自错判形势，不知己不知彼。被俘将领释放后撰文记录往事，难免带有一定的彼时错误认知。

以其之昏昏，岂能令某些吹捧蒋军“大捷”者昭昭？

蒋军逃台后，曾编写“戡乱”战史。然而，在这部战史中，写了段霖茂整57师的覆灭，但对于邱清泉整5师在丁里长地区的作战，未写一字。

吹捧蒋军“丁里长大捷”小作文，曾引用所谓的5军战史说，“毙伤解放军5000左右，俘获5000人（以民兵、挑夫居多）”，这么大个的一场“大捷”，难道不配上蒋军战史的台面？

蒋军真不行啊，一场据说被记入《国民革命军第五军战史》、据说记载毙伤俘解放军人数堪比整57师被歼人数的“大捷”，竟然上不了“戡乱”战史台面而湮灭，唯余某些人在网上连篇累牍撰文赞颂~~鼓噪。

谣言止于智者。

沙土集战役共歼敌1.3万余人，我军伤亡、失踪3900余人。

战役中的郓南阻击战，毙伤整5师约3000人，俘虏800余人，共歼敌3800余人，我军伤亡1500余人。

沙土集战役的胜利，是华东野战军外线出击后的转折点，扭转了外线出击初期的被动局面；实现了七月分兵扯散敌人后，重新由分散到集中，歼灭分散之敌的转折。同时，迫使国民党军从山东战场和大别山战场抽调4个整编师来援，从而有力地配合了刘邓、陈谢在中原的战略展开，积极策应了内线兵团在山东的作战。

来源：山河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