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捏捏他的小屁股，“哎呀，长了不少肉了，小乖乖最近有好好吃饭呀！”

季歆买了好些玩具，带着鸡爪和七月到了季凛家。

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沙坑，保姆带着他在堆沙堡。

看到季歆下车，年年兴冲冲跑出院子，抱住她的腿叫她：

“姑姑，你来啦！”

才几日不见，小家伙似乎长高了不少。

季歆揽住他，摸摸他圆圆的脑袋，“姑姑想你了呀！”

她捏捏他的小屁股，“哎呀，长了不少肉了，小乖乖最近有好好吃饭呀！”

年年重重点头，“嗯，爸爸说，如果我好好吃饭，过年的时候， 姑姑就会来陪我。所以，我有多多的吃菜，多多的吃肉肉，还有多多的水果！”

“还有多多的水果！”

最后一句话两人同时说出来，一起笑起来。

跟小孩子在一块就是很容易快乐。

季歆捏捏他的小鼻子，小家伙长得斯文俊俏，从小就是个帅小伙，太惹人爱了。

“小乖乖太棒了，姑姑给你带了玩具，走！带你去拿！”

季歆牵住他一起去后备箱拿礼物。

鸡爪和七月还被关在车里，两小只趴在车窗上扒拉，发出阵阵刺挠声。

年年发现两个家伙，跺着小脚兴奋地叫嚷：

“姑姑姑姑，你车里有一只猫咪和一只狗狗，是你新买的吗？他们好可爱啊！”

他刚刚能够到车窗，踮着脚隔着窗户跟它们打招呼。

三只小萌物在一块，心都能给融化。

季歆先打开车门，抱起鸡爪送到年年怀里。

“那它叫鸡爪，是你姑……是别人送姑姑的。”

“鸡爪？它喜欢吃鸡爪吗？这个名字好奇怪。”

说着，他抱着鸡爪先进了屋。

季歆抱着起七月跟着进去。

一进屋，随着暖气扑面而来的，还有满室的年节氛围。

年年兴冲冲的朝季歆招招手，“姑姑，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季凛嘴上不欢迎她来，其实早就安排好了。

软乎乎的小手牵住季歆，往楼上走。

这幢别墅跟季歆那幢面积稍稍大些，格局差不多。

整个风格装修成法式复古风，以白色为基调做了木板墙。

几条线条框出简单的造型，配上几幅抽象油画，不是传统的法式那种繁复挤压的感觉。

不过……跟季凛整个人的气质不搭。

上了二楼，年年带着她进了一间朝南的卧室。

推开门的那一刻，季歆惊呆了。

房间里整个布局和风格与外面的完全不同。

更夸张的，是这里完全还原了她以前的房间。

七月在怀里喵喵叫着扭动身体，季歆微微躬身把它放在地上。

小家伙猫着身子四处瞅瞅，钻到床底下，不知道玩什么去了。

记忆涌现，季歆慢慢走进去，一样一样抚摸着这些拥有与爸爸妈妈共同回忆的物件。

以至于年年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小家伙觉得无趣 ，下楼跟鸡爪玩去了。

季歆拥着回忆慢慢在床上坐下。

想起过去和父母在一起的欢乐时光，想起被季凛欺负的日子，还有父母知道他欺负妹妹扣他零花钱，揍他的时候。

房间里的家具基本都是同款新品，但好些小东西都是旧的。

梳妆台上那把Mason Pearson 纯猪鬃气垫梳子，是十岁那年，父母去英国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生日礼物。

旁边放着一桶不同颜色的真丝发圈。

还有gnd的夹板和一个十几岁的时候很迷的设计师品牌，Degrees of Freedom的机械戒指盒。

光这个戒指盒就两万。

那时候年轻，有段时间特别迷科技感很强的东西。

看到这个戒指盒，一下就陷进去了，花光了一个月的零花钱拿下它。

结果还没玩一个月就腻了。

这个东西大概没有明显的商标，所以一般人以为就是个一般的东西。

原来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季阅城变卖了。

想起他，季歆的脸色掉下来。

季歆以前住的家，置办的时候父母挂的公司户头。

为的是增加公司资产，在需要融资的时候，能多一个砝码。

后来父母出事，公司陷入危机，季阅城掌控公司之后，以公司资金链断裂为由，变卖了房产。

季歆和季凛被清出门户，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家里的一切都没能拿出来。

这间房里的东西，不知道季凛是怎么搞到手的。

“既然离了婚，以后就住这里吧。”

门口传来说话声，季歆看过去。

季凛一身粉色西装单手插兜斜倚在门框上，下巴还留了一竖条胡茬。

这造型……又骚又渣。

季歆站起身，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这是干什么去了，穿成这样！”

季凛一耸肩，“年底了嘛，一个小红毯，去走个过场。”

他站直身体，往房间内一抬下巴，“怎么样，还满意吧！”

季歆笑笑，“我还以为你不欢迎我来呢。”

上次打电话没得到回应，她直接拎着东西就来了。

没想到他早就准备好了她的房间，还花了不少心思。

“是不欢迎，不过，年年喜欢你，为了儿子，迁就一下……”

季歆很是无语，他就是因为这个不饶人的嘴，兄妹俩才会从小掐到大。

她不跟他一般见识，转而问起那些旧物，“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季阅城把他们家卖了，除了证件、衣服、日用品这些东西，他们一样也带不走。

季凛轻笑一声，“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没有多少价值，便宜处理了。”

这么说，应该是他们处理的时候，被季凛又买回来的。

那时候的季凛身上也没什么钱。

她忽然想起舅舅给的那两万块钱。

难怪她问他要钱的时候，他说花完了。

原来都花在这了。

“你那时候不是恨我害得爸妈出事吗，怎么……”季歆不太明白。

感觉这人拧巴得很。

季凛低下头，脚尖一下没一下踢着门框玩。

“那时候年轻冲动，很多话，头脑一热就说了。对不起歆歆，哥哥该保护好你的……”

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就是问个事，怎么越说越煽情了？

季歆抬头看他，忽然觉得不对，话锋一转：

“你该不会以为我跟蒋慎寒离婚，很伤心吧？！！”

季凛抬头与她对视，“难道不是？”

果不其然，季歆扶额，很无语。

“你想多了，没这回事。我跟他之间的感情，你不懂。”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站起身往外走，“饿了，上一天班累死了，有吃的没。”

季凛跟上她，忽然感觉脚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蹭来蹭去。

不等他低头看，毛茸茸发出一声，“喵~”。

“哇啊！！”

吓得他本能的做了个大跳。

只听“刺喇”一声，衣料撕裂的声音，两人都愣住了。

“噗哈哈哈哈……”

季歆盯着粉色西裤开裂的裆，笑弯了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倒是忘了，他怕猫。

桌上的饭菜丝丝冒着热气，季凛死亡一般的眼神盯着对面桌上憋成神经的妹妹。

语气像被冰箱冻了一个月似的。

“你笑够了没有！”

说完淡定夹了一块排骨给儿子。

不说还好，他一说，季歆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蒋慎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季凛看到他来，眼神警告妹妹，要是敢把他的丑事说给蒋慎寒听。

死！

一直到下班了，人都没信。

蒋慎寒还以为她在加班，他也就不慌不忙的加了好久的班。

等李唯来跟他说下班的时候，打电话过去问才知道，这人早就不在公司了。

他饭都没吃，赶着过来接人，正好看见兄妹俩，一个笑成狗，一个脸黑成包公。

他脱掉大衣，随手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动作熟练的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你怎么来了？”

季凛放下筷子，语气里不见欢迎。

年年看见蒋慎寒，还记得这个带他去游乐园的姑父，甜甜地叫他：

“姑父！”

蒋慎寒走过去，摸摸他的小脸，走到季歆身边坐下。

等季歆笑过一阵了，他才说：

“上这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季歆没回他这句话，用唇形告诉他：

“我哥知道我们离婚的事了。”

蒋慎寒明白了，难怪大舅子阴阳怪气的。

他轻笑一声，拿起季歆的筷子夹了一片火腿送进嘴里。

“我听刘制片说了，你想找他合作？”

提起这事，季凛脸色好转了。

不过又一想，这个人他从去年就开始接触了，如果蒋慎寒真有心促成，早就成了，不用等今天。

他抱着手靠在椅背上，脸上不大耐烦，“是啊！蒋大总裁是有成人之美之心？”

蒋慎寒把筷子还给季歆，“那到没有。”

季凛：“……”

尼玛！！！

本以为他就是单纯的不想帮忙，哪知他话风一转，“没促成这件事是因为，老刘背后的人不简单，你跟他们玩，怕你玩死了。”

这话季凛倒是听人说过，可姓刘的资金雄厚，而且眼光独到，只要是他投的剧，几乎本本都爆了。

巨大的利益面前，季凛有心一试。

但蒋慎寒告诉他：

“你别冒险了，你只知道我跟他关系不错，但你见我跟他有生意上的往来没有。做生意嘛，不管哪条路，只要赚钱的都是好路子。但我却没沾手，为什么，你自己想去吧……”

他今天来，接季歆是一件事，还有另一件事。

“既然都在这里，正好，有件事问问你们兄妹的意见。”

季歆拿了一杯鲜榨的橙汁给他问，“什么事？”

跟兄妹两人都有关的，应该是跟四季集团有关。

季凛也收敛了神色，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四季集团，你们兄妹有没有什么打算？”

提起这个，季凛像泄了气的皮球。

五年前他就已经试过了，可他却不是经营集团的那块料，也斗不过季阅城父子。

“我能有什么想法，爸妈的公司被大伯抢过去，当儿子的，没那个本事拿回来……”

季歆看了哥哥一眼，先没忙着安慰他，转而看向蒋慎寒，“你想说什么？”

指尖在桌上点了点，蒋慎寒问季歆，“想不想把公司拿回来？”

兄妹俩对视一眼，季凛点了点头。

“今晚让我住这，我就想办法帮你们。”

季凛：“……”

季歆：“……”

怎么给忘了，这个男人，最是喜欢在节骨眼上威胁人的。

兄妹俩同时起身离开餐桌。

蒋慎寒本来没想住这，毕竟陌生地方没有家里自在，并且也不方便。

房子还又小又破。

但，季歆在这，那一切的硬性条件都为这一条让道。

反正他不想一个人搂着冰冷的被窝睡觉。

蒋慎寒淡定给年年夹菜。

“小孩子多吃点肉……”

说不欢迎，谁又能斗得过蒋慎寒。

他半夜从客房摸进季歆房间的时候，她都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季歆起来的时候，两个男人对坐在餐桌两侧。

不知道商量着什么，看见她出来，停止了对话。

季歆撑着眼皮走过去，在蒋慎寒身边坐下，问两人：

“你们刚下在聊什么？”

她以为是哥哥问蒋慎寒两人离婚的事情。

蒋慎寒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说了一句：

“在聊你的彩礼。你哥狮子大开口，跟我要两个亿。”

季凛：“……”

这男人真是有点狗！

他有点怀疑，季歆平时是怎么忍住不打他的。

刚才两人明明在分析集团的情况。

季歆笑出来，知道不是真的，拿水果插在碟子里戳了块苹果吃。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季歆在季凛家里帮厨房阿姨准备年夜饭。

她负责擀面皮，准备包饺子。

以前在国外过年的时候，没什么能吃的，也不会做什么。

就跟着网上学会了包饺子。

一屋子人，正兴冲冲忙活着，年年突然拿着她的手机跑过来，

“姑姑，有你的电话。”

季歆拍拍手上的面粉，跟他道谢，拿过手机。

是冯易。

季歆愣了一瞬，两人许久没联系，这大过节的打来，估计是要拜个早年。

她划开接听。

“冯易，新年快乐……”

她提前拜个早年。

手机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他语气有些涩然：

“季歆，我的艺术馆今天开业，你……来么？”

呃，这段时间一直忙，还真忘记他艺术馆要开业的事。

她歪头用肩膀夹住手机，反手去解围裙。

“你怎么没提前通知我，地址在哪，我这就过去！”

电话那端，冯易苦笑，其实广告早就打出去了，如果她真有心关注，不可能不知道。

“我发你。季歆，我等你来。”

像是什么郑重的承诺似的，他语气有些沉。

挂断电话，季歆查看了地址，还有艺术馆大门的照片。

是靠海边的一座老旧的临时存放仓谷的仓库，正好被他改成了诧寂风，是他一贯风格。

那地方有点偏，季歆没去过。

用导航查看了路线和到达时间，开过去要一个半小时。

现在上午十点半，如果快的话，下午还能早点赶回来吃年夜饭。

她换了身衣服，跟年年和阿姨说了声就走了。

希望早去早回！

窗外的风景飞快向后退去。

车子进入到一条通往城外的大道时，奔赴远方的车子一点一点往前腾挪。

季歆被堵在赶回家过年的大军中，进退不得。

望着蜂窝一样密集的车子，心里头滋生出一丝懊悔来。

刚才电话挂得急，忘记问冯易为什么要把开馆日放在今天。

前几年在国外，没有过年的说法，就自己一个人包点饺子，数着国内时间就算过去了。

今年不一样，不仅哥哥在身边，年年也在，而且，心里也有了别的期盼。

因为他们，这个年，她想好好过。

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车子，仿佛定在路上似的，一动不动。

懊悔渐渐变成烦闷。

她缩小导航，整条线路有 一长段都是赤红的。

照这样的速度，没个两三个小时到不了艺术馆。

闲着没事，季歆拿出手机给冯易发消息，问出刚才脑子里想的问题。

等了一会儿， 冯易回过来：

【其实是因为你……】

季歆左手支在门扶手上，贝齿轻咬着手指头，盯着手机界面上这几个字，重重咬了一下。

更加懊悔了……

如果她知道冯易还没死心的话，她绝对绝对不会再跟他来往。

等了几秒，又一条消息进来。

【这是我留在国内最后的一天，也是跟过去做个告别吧！我要放弃你了季歆，以后，有你的地方，我不会再出现。所以，希望你今天能来做个告别。】

原来如此。

季歆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烦躁消减不少。

在对话栏里回复：

【我在路上了，堵车，要晚点到。】

话题终结，季歆上网找出艺术馆的宣传图册，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路上的情况，快速浏览。

冯易的艺术馆是跟朋友合作的。

分为中西馆两个区域。

他朋友挂名馆长，负责的是国风馆，里头有好几件拿得出手的古画。西方馆就是他喜欢的诧寂风布置，里头放了他以前的得意之作，还有近些时的作品。

整个场管艺术气息十分浓郁。

对设计方面来说，应该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车子缓缓动起来。

季歆按掉手机专心开车。

去转一转吧，转一转就回家团年。

她这样想着，心里却自然想起蒋慎寒来。

今天到现在为止，两人还没通过一次电话，也没发一条信息。

今天这种团圆的日子，她有点贪心，即想跟哥哥和年年在一起，又想他也在身边。

只可惜，婚已经离了。

早知道会这么想他，等年后再去办离婚也不迟。

车子动起来速度就快了。

季歆以能开的最快速度到达艺术馆外面。

推开车门，一阵推力极大的风卷过来，把车门攘开到最大。

季歆下车没站稳，被推着往前踉跄了两步，扶住门框才堪堪站稳。

长发随风狂舞，遮住了视线。

她用力甩上车门，往场馆内奔去。

冯易听见锁车声出门来看，忙跑进风里，撑开衣襟替她当风，虚揽着她往馆内走。

季歆吁出一口气，唇边沾了一抹微笑，理了理头发，“这地方你选的吗？风太吓人了！”

冯易提了提嘴角露出个不尴不尬的笑，没回她这句话，朝内比手，“冷不冷？里面有热饮。”

季歆搓搓冰冷的手，哈了一口气跟着他往里走。

场馆空旷，里面被隔成许多间，造型各异。

季歆一边走一边欣赏着。

走道里铺了地毯，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冯易亲自在水台前给她准备了一杯热可可。

端给她之前，拿勺子拌了拌，“小心烫！”

季歆道了声谢，接过来握在手中，并没有喝的打算。

场馆里人不多，熙熙攘攘不到十个人的样子边走边欣赏画作。

季歆问他：

“怎么这么着急走？”

他说的什么告别的话，季歆不怎么信，还是觉得有别的原因。

冯易微微垂目，看着这个爱了几年的女人。

她在一幅巨大的人物肖像画前驻足，微微仰头看着画中的人物。

整个人隐在昏暗之中，站在冯易的位置，正好能框出她的剪影，看起来有些落寞的错觉。

无论什么时候，她特有的气质总是让他心动不已。

只可惜……

感情这种东西，终究强求不来。

他走近一些，感受到她熟悉的气息就已十分满足了。

没听见回答，季歆回头看他。

“嗯？怎么不说话？”

冯易始终离她两步远，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热可可，好似释然，又像是遗憾一般回答。

“你大概不明白，有你的城市，我多待一刻，多呼吸一下都带着痛苦。所以，”他耸耸肩，“只能选择逃。”

这话季歆听来并没多大感触。

但她知道，如果在一段感情里，一个人从未进入过，对另一个人来说，就只是一场独角戏而已。

季歆一时没回答，沿着画廊，慢慢走向冯易个人画展区。

宽绰的空间被设计成几何图形。

配以自然草本原生态的装饰，别有一番风格。

“你能想开我很开心。这么多年，你、我还有雅儿，我们三个人是那么要好的朋友，我不愿意失去你们俩其中的任何一个。现在回过头看，或许我太贪心，当初就该远离你，而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跟你相处。”

她站在一幅上半身浸在水中，仰头呐喊，看不清人脸的画前伸出手，“冯易，希望你能走好属于自己的路，别再困在过去的伤痛中哀怨了……”

他垂眸，看着伸出来的手，就像是一只能拉他出泥潭的手，是那么的洁净，温和，充满力量。

他扭头看向墙上的画，忽而勾唇露出个怪异的笑。

她看出来了，冯易能肯定。

通过他的画，季歆看出他内心充满阴暗，被怨恨纠缠，不得脱困。

他转回头看向季歆那双澄澈如星海的眸子，不确定地问，“我可以吗？”

季歆点点头，见他没有要握手的意思，收回手揣进兜里微微用力捏紧。

“只要你真的离开，去看更广阔的世界，你一定可以的。”

生命在延续， 相信时间能治愈一切。

“啊对了，”他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雅儿约我们在旁边的游轮吃饭，算是最后的团聚吧！”

他紧紧盯着季歆，仔细分辨她每一个表情细微的变化。

“船就停在隔壁码头，你给她打电话问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季歆秀眉微拧，心下有疑，雅儿没提前告诉过她聚餐的事。

她拿出手机拨她的电话。

电话响了数声后自动断了，正准备再打。

冯易说：

“大概是在船上，风大，信号不好吧。怎么样？想不想去？她应该有话对你说。”

他抬腕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二十分了。

说着就忙碌起来，“得快一点，船上的餐点一般十一点半就出锅了，时间久了只怕就凉了。”

他往外走，去找自己的外套。

季歆心底的疑惑越来越重，手里的热可可冷掉了，随手扔了好像不大礼貌。

看着冯易略显急切的背影，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你怎么对船上的事情了如指掌？你经常乘船吗？”

季歆试探着问。

冯易脚步一顿，伸出去拿衣服的手也顿住，“哦，有时候画不出来的时候就会到船上吹吹海风，洗洗脑子。快走吧，别让她等急了。”

季歆没吱声，而是打给郑越。

电话接通。

“季总监。”

郑越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季歆略提高了一点音量问：

“赵总现在在哪？”

鞭炮声渐渐远离，变得弱小，郑越声音清晰的传过来：

“她走了，说是到了地方会联系你，让我先不要告诉你……”

突然间，一道力量拍过来，手机掉落在地上。

郑越话还没说完，听见一声物体掉落的声音，只留一声“喂”在地上空响，得不到回应。

熟悉的音乐响起，郑越的名字在手机屏上跳动。

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回家过年，大概是打电话来祝贺新春的。

蒋慎寒没急着接起来。

关了电脑，顺手把桌面上的文件归位，在铃声过半之后才划开，按下免提。

“什么事？”

问了一句，然后去拿外套。

年三十放假，他也需要休息，不希望被这些虚的礼节打扰。

“夫人出事了！”

电话里声音急切得都忘了称呼。

蒋慎寒刚触到大衣，猛然回头看向桌面上的手机。

“你说什么！！”

技术部值班人员追踪并定位到季歆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在东边一处废弃的仓库。

蒋慎寒看着屏幕上那个醒目的红气球，一种紧迫感越收越紧，从四面八方压向他。

这是第一次，他感到害怕了。

不同于之前季歆受伤那次的不安，是从心底翻上来的恐惧。

郑越立刻搜索关于仓库的最新消息，把结果递到蒋慎寒面前。

当他看到‘易想艺术馆’几个字的时候，才惊觉冯易为今天的事，很早就开始谋划了。

不管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季歆一定被他弄走了。

蒋慎寒眯了眯眼，眼底怒火汹涌。

大脑飞速运转，在地图上做猜想。

从仓库出发往内地走，天眼密布，冯易带着个人寸步难行。

陆地不行，那就只能选水路……

视线沿着仓库画路线，最终落在离仓库三公里开外的一座港口。

“立刻查询这个港口今天出海船只信息，发给我。”

他顿了顿继续说，“另外，联系边防海事局紧急报备，我要出海！”

说罢拿着大衣大步往公司外部走，亲自打电话联系停在另一个港口的私人游艇。

郑越紧跟其后。

进入电梯，郑越的电话响了。

一通电话结束，他点开微信里一张图片给蒋慎寒看。

“蒋总，我朋友查询港口附近的监控时，意外发现了方叙的身影，不过，他非常小心，只露了半张脸，又消失了。”

蒋慎寒接过手机，放大截图，确实是方叙没错，“他没出国？”

他一身灰色羽绒服，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

蒋慎寒放大了他身上每一个部位仔细看。

忽然注意到他耳后长的一小截赘生物，肉丁一样挂在耳后。

记忆闪现，他把手机还给郑越，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出之前李唯发来的监控视频。

那天闯入家里的人，耳朵后面同样也有个肉丁。

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他把手机给郑越，“把这段视频发给你朋友，前段时间进我家的人，就是方叙。”

警方一直以为他逃出国了，所以一直才没被抓到。

这么看来，他是被冯易藏起来了。

只是……

冯易让他进家里拿什么呢……

蒋慎寒陷入沉思。

所有的事如倒放的电影，一一闪过脑中。

最终筛选出来的结果让他一愣。

他一把抓回自己的手机，给出最终的结论。

“他要把季歆带出国！”

“郑越！”

郑越一凛，险些习惯性行军礼。

“游轮离港时间是几点？”

原来事情竟然这么简单。

方叙进他家里，只是为了取季歆的护照！

“开船时间是14:28分。”

其实早就有端倪的，只不过季歆不愿意把朋友往坏处想，刻意忽略了。

却又因为接二连三奇怪的地方不得不承认——冯易，真的变了。

她没太慌乱，坐在小沙发上，看着在小仓房来回踱步的冯易。

长卷发扎了一半在脑后，散落下来的发遮住了小半张脸。

他脸色凝重，似在等待什么，隐隐有所期待，既紧张又有一丝畏惧，还有一些异常的兴奋。

上层甲板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小仓房的墙壁都在随着音乐节律颤动。

跨年游轮。

跨年party还未开始，客人们已经开始热场子玩起来了。

季歆身处船舱底部的一间房间里。

巨大的音乐声能遮蔽一切细微的声音。

她不认为自己的嗓音能盖过音乐。

“雅儿去哪了？”

她没先顾忌自己的安危，担心冯易是不是也对雅儿下手了。

冯易垂眸看向她，眼底的神色近乎病态，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个温柔男孩的影子。

“她？她受不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走了呗。”

那无所谓的语气和神色，就好像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可有时候，陌生人也会带来温暖不是吗！

季歆不明白，这么多年的朋友，就因为回国的时候，雅儿没能顾及到他，就被他恨上了，连陌生人都不如。

真讽刺！

她没再多问，细细分辨楼上的音乐，轻声跟着哼唱起来。

轻松的样子，一点不像被挟持，反而很享受似的。

冯易目露困惑问她，“你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季歆笑着摇摇头，“有点渴，你帮我叫杯喝的吧。”

冯易没听她的，眼神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去拉门边的柜子，里头有免费的饮料。

他取了一瓶，拧开盖子递给季歆。

“谢谢。”

季歆随口说了句。

视线落在他习惯性举动上。

这个人，不管经历过什么，骨子里对她的照顾还在。

“你还没回答我。”

冯易靠在门上看着季歆。

刚才的神色消失了，脸上没什么表情。

饮料是芒果味的，是季歆喜欢的口味，她喝了一大口，盖上盖子才回答他。

“你针对的人不是我啊，我为什么要害怕。”

说完，眼神柔和地看着他，事情到这里她也明白了。

冯易刚开始回国，大概是有打算帮她摆脱婚姻，然后再报复蒋慎寒。

可随着事情发展，他发现季歆与蒋慎寒之间产生了情。

这个时候报复他最好的方式理所当然的变成了，掳走他在意的人，让他再也找不到，比什么都痛快。

说白了，还是能力不够，只能从这方面下手。

季歆没打算劝说冯易。

一个人说话的分量，会随着这个人在对方心中的情分而变化。

在季歆看来，M国发生的事可能没严重到冯易执着报复蒋慎寒的时候。

但……事情不是发生在她身上，她不好说什么。

冯易看着她坦然的神色心里生出一丝犹豫来。

季歆还是那个季歆，或者说变得更好了。

像沐浴在春风里的杨柳，自由且自信地随风飘荡。

只可惜，她所有的改变都不是因为他。

所谓真正的爱，应该是让另一个人变得更好。

而冯易呢，就像是一只受伤落入污泥里的角马，站不起来，也爬不出去。

他陷在一种自我怀疑，自我厌恶的情绪里。

可怕的记忆陡然袭来。

他痛苦地捂住头，大声咆哮着蹲下身。

在那样的环境下，每天上演着各种击毁人意志的事情。

一只粗糙的手伸向他的时候，为了生，他只能咬牙忍着。

那时候，他对蒋慎寒的恨意到达了顶点……

来不及了！

现在已经一点二十分，一个小时的时间，要追上游轮几乎不可能。

蒋慎寒站在公司大楼前，紧握拳头，手背上的青筋爆裂。

该怎么办！

如果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警方，万一……万一没拦住呢！

蒋慎寒不敢想。

他缓缓抬头看向高耸入云的大楼，半截身子都隐在薄云之中。

如果船追不上，那飞机呢？

他猛然反应过来，迅速返回公司大楼 ，进入电梯按下顶层。

郑越紧跟其后，“蒋总，您不去救夫人了？”

蒋慎寒薄唇紧抿，拨通封御的电话。

“兄弟，拜托，用直升机来集团顶楼接我…”

螺旋桨转动发出的轰鸣声自对面大楼后面传来。

下一秒，飞机出现在大楼一侧，贴着大楼侧滑过来。

绕着诺为集团上方来了个360°旋转，帅气地糊了蒋慎寒一脸尾气。

这小子，耍帅也不看看时候！

飞机在集团大楼平顶上方悬停。

一架软梯降下来。

蒋慎寒双手抓住两端，动作敏捷的攀上梯子，如长臂猿攀爬树枝一般，迅速进入到飞机里。

郑越后一步上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两人带上飞行耳罩，协助飞行。

郑越联系上航空总局，接收到总局发来的轮船坐标信息，向着坐标地点飞行。

口腔里充斥着芒果精的味道。

季歆咂了咂嘴 ，去拿了瓶水，压一压这种廉价的甜腻味。

不知道为什么，冯易突然就崩溃了。

季歆握着饮料瓶小口小口喝着，静静看着他，不敢说话。

人在崩溃的时候最容易做出过激的行为。

季歆心里也没了底。

她看向小小的窗口，天色变成了灰色，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了。

蒋慎寒……是不是发现她不见了！

邮轮离港多时，就这么荡在海上，时间好像被拖住，放慢了脚步。

上面的音乐声越来越不容忽视，预示着party快要开始了。

突然想起敲门声。

冯易脸上的表情一滞。

看了季歆一眼，搓了把脸，整理好表情站起身，隔着门板问：

“谁！”

“您好先生，我们的跨年party还剩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如果您有意参加，可以找我们工作人员购买门票的。”

工作人员敲门兜售门票，看来上面的人不多。

“多少钱一张？”季歆突然问。

冯易听到她说话，猛然回头看向她，眼底暗含警告。

季歆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反正待着也是待着，总不能让我窝在这个小房间里跨年吧？”

工作人员继续说：“二位每人只需要增加九百九十九元就可以参加party。最重要的是，今天有位神秘客人给party增设了大奖项，参加舞会的客人都有机会赢得大奖噢！”

冯易情绪不稳定，跟他单独待在房间太危险了。

季歆得想法子到公共场合去。

“你觉得怎么样？我很想去，你陪我吧！”

她眼中包含希冀，还有一丝委屈，楚楚的样子和两人初见时毫无二致。

冯易挪开视线，眼皮裹着一丝歉意看向地面。

反正船早就开了。

即使蒋慎寒追过来，他也没有能力让邮轮停下，登船找人。

而且季歆从上船开始，就没有表现出任何想逃跑的意图。

“我去买票。”

他拉开门，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把门反锁。

跟随门外的工作人员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再难支撑。

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只有床上用品和免费提供的两瓶水和饮料。

卫生间里也只有几样一次性洗漱用品。

现有的东西就这些，该如何引起别人的注意呢？

她站在卫生间门口，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门口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冯易进来，第一眼没看到季歆，心脏猛然跌了下去，下一秒卫生间传出流水声。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进来关上门，把手里的两张票递给她。

季歆转头看了一眼，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口红都脱没了，随口说，“你收着吧，把我的口红给我，我得补个妆。”

她的包被冯易锁进了箱子里，身上一样东西都没有。

说完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

冯易没说什么，去行李箱里把她的补妆包找出来，递给她。

季歆看了一眼，接过来，找出口红，在嘴唇上来回抹。

冯易像一只时刻警惕的猫，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等她走出房门，把补妆包丢在床上，跟上她一起往晚会厅走。

狭小的走廊尽头路过一个金发碧眼的女服务员。

季歆扭头跟冯易说：

“卫生间有点脏了，让服务员打扫一下吧。”

季歆的生活虽不奢华，却从来都很精致。

冯易没反对，扬声叫住女服务员，用英文说了季歆的需求。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转弯的时候，季歆眼角余光瞥见服务员用备用钥匙进了他们的房间，唇边微微泛起一丝笑意。

蒋慎寒说过，那枚戒指他投过保……

“ya-ya ……Ok，rain check.Ok ,bay!”

邮轮顶层套房内，蒋慎寒刚跟这艘邮轮所属公司的老板通了个电话。

电话刚刚挂断，工作人员敲门进来。

“蒋总，这是季小姐落在房间的戒指……”

蒋慎寒放下手机，转头看向工作人员手中的托盘。

那枚祖母绿宝石戒指静静躺在盘中的丝绒托盘里。

他伸手取过来，捏在指尖细看。

“他们人呢？”

“已经去往宴会厅了。”

他把戒指套在自己的小指上，淡声说：

“知道了。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 放进托盘中。

工作人员退出去。

蒋慎寒站起身，理了理西装，郑越拿来一枚面具递给他。

“蒋总，为什么不直接去把夫人带回来？”

蒋慎寒垂眼看了看手里的恶魔面具。

轻哼一声，“你知道唐朝诗人老刘是怎么死的吗？”

郑越：“……”

这跟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漆黑的魔鬼面具遮住冷峻面容，郑越拉开房间门，面具下飘出一句：

“死于话多。”

现在在法律上蒋慎寒和季歆没有关系。

别人的地盘，还是收着点。

来源：幸运柳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