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秋佳节,向来承载着阖家团圆的美好期许,可于 41 岁的苏轼而言,熙宁九年(1076 年)的那个中秋,却满是孤寂与思念。彼时,他任职密州太守,夜幕笼罩下,太守府内一片寂静,苏轼独自一人,面对那一轮高悬的缺月,桌上的酒壶已然空了大半,酒入愁肠,化作的是无尽的思绪
中秋佳节,向来承载着阖家团圆的美好期许,可于 41 岁的苏轼而言,熙宁九年(1076 年)的那个中秋,却满是孤寂与思念。彼时,他任职密州太守,夜幕笼罩下,太守府内一片寂静,苏轼独自一人,面对那一轮高悬的缺月,桌上的酒壶已然空了大半,酒入愁肠,化作的是无尽的思绪。
这已经是他被贬的第三个中秋了,政治上的不如意如乌云般笼罩着他。因反对王安石变法,他被迫离开京城,辗转多地任职。在这期间,他遭受了来自各方的压力与排挤,曾经的壮志豪情,在现实的打压下,渐渐有些黯淡。而与弟弟苏辙,更是长达七年未能相见。手足情深,却被这漫长的时光与遥远的距离阻隔,那份思念,在这月圆之夜,愈发浓烈。
酒意微醺之时,苏轼忽然仰头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洒脱,又有着些许无奈。他提笔蘸墨,挥毫写下:“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既然团聚成了难以实现的奢望,那不如就把这满心的思念,酿成最真挚的祝福,送给远方的亲人。在他看来,人生本就充满了聚散离合,就如同月亮有阴晴圆缺一般,这是自古以来就难以周全的事情。与其沉浸在悲伤与遗憾之中,不如以乐观豁达的心态去接受,去祝福。
元丰五年(1082 年),黄州赤壁,乱石嶙峋,江水滔滔。47 岁的苏轼拄着竹杖,静静地伫立在江边。江风猎猎,吹起他的衣袂,也撩动着他内心深处的万千思绪 。
几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 “乌台诗案”,如一场噩梦,让苏轼的人生瞬间跌入谷底。他因诗文讽喻新法,被新派官僚罗织罪名,锒铛入狱。在狱中,他遭受了身心的双重折磨,精神上的恐惧与绝望,如同黑暗的深渊,将他紧紧笼罩。出狱后,他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这一职位并无实权,且行动受限,曾经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翰林学士,如今成了远离政治中心、在黄州艰难求生的 “东坡居士”。生活的落差,旁人的冷眼,理想的破灭,这一切都如同一把把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轼望着眼前奔腾不息的江水,心中涌起无尽的感慨。他对着滔滔江水,高声吟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 那声音,在江面上久久回荡,带着几分豪迈,又透着些许沧桑。在这壮阔的自然面前,在这滚滚东逝的江水中,他深切地感受到了时间的无情与生命的渺小。曾经那些在历史长河中闪耀的英雄人物,如三国时期的周瑜,当年雄姿英发,在赤壁之战中谈笑间就让曹军樯橹灰飞烟灭 ,何等的风光无限。
可如今,一切都已消逝,他们的功绩、他们的辉煌,都被这滔滔江水所淹没,只留下一段段供人传颂的故事。而自己呢?空有满腹才华与一腔抱负,却在这政治的漩涡中四处碰壁,一事无成,两鬓已生华发,人生似乎就这样在碌碌无为中悄然流逝。念及此,苏轼不禁发出 “人生如梦” 的叹息,这叹息中,有对自己命运的无奈,有对人生虚幻的感慨,更有对过往执着的一种释怀。
熙宁八年(1075 年),50 岁的苏轼在密州任职。一个静谧的夜晚,月光如水,洒在他的窗前,也洒进了他的梦乡。在梦中,他回到了故乡眉山,那个充满着他与亡妻王弗美好回忆的地方。
王弗,苏轼的结发妻子,她与苏轼相识于年少,相知于微时。那时的苏轼,风华正茂,才华横溢;王弗,温婉聪慧,知书达理。二人在眉山老家的日子,虽平淡却充满了温情。王弗不仅在生活上对苏轼悉心照料,更是在他的仕途与人际交往中,给予了许多宝贵的建议。她常于幕后听言,帮助苏轼辨别来人的善恶与真心,是苏轼当之无愧的贤内助。只可惜,命运弄人,王弗在二十七岁的美好年华便撒手人寰,留下苏轼独自面对这世间的风雨。
如今,十年已逝,可苏轼对王弗的思念,却从未有一刻停歇。梦中,他看到了那熟悉的场景:小轩窗前,王弗正对着铜镜梳妆。她的身姿依旧婀娜,动作依旧轻柔,仿佛时光从未流逝,他们还是那对恩爱的夫妻。苏轼静静地看着她,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待王弗察觉,转过头来,两人目光交汇,一时间,相顾无言,唯有泪水不受控制地簌簌而下 ,那是思念的泪水,是重逢的泪水,也是无奈的泪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 苏轼从梦中醒来,泪水早已打湿了枕巾。他提笔写下了这首《江城子・记梦》,将自己对亡妻的思念,融入到这短短几句词中。在词里,最让人动容催泪的,不是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 的重逢场景,而是 “小轩窗,正梳妆 ” 这一平凡而又细腻的生活细节。它看似简单,却饱含着苏轼对王弗深深的眷恋,原来,最深沉的思念,就藏在生活的褶皱里,藏在那些习以为常却又难以忘怀的日常之中。
熙宁八年(1075 年),深秋的密州城外,寒风凛冽,却挡不住人们的热情。40 岁的苏轼,此时正担任密州太守。他身着猎装,英姿飒爽,左手牵着黄犬,右手擎着苍鹰,威风凛凛地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
自因反对新法被贬以来,苏轼的仕途便充满了坎坷。从繁华的杭州来到这相对偏远的密州,他心中的壮志豪情虽被现实的无奈压抑着,却从未熄灭。看着眼前整装待发的队伍,苏轼的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他要以这场出猎,来展现自己的豪情,来抒发自己对国家的忠诚与担当 。
随着一声令下,千骑奔腾,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席卷过平坦的山冈。马蹄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大地都微微颤抖。苏轼纵马驰骋,他的目光坚定而锐利,仿佛能穿透这秋日的阴霾,看到远方的战场。为了报答满城百姓跟随他出猎的盛情厚意,他决心亲自射杀猛虎,就像当年孙权射虎一样,一展自己的英勇风采。此时的他,虽鬓角已微微染上了白霜,但那又何妨?岁月的流逝并没有消磨他的意志,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酒酣之际,苏轼的胸怀愈发开阔,胆气也更加豪壮。他不禁想起了汉文帝时的云中太守魏尚,魏尚抗击匈奴有功,却因汇报杀敌数量多报 6 人而获罪削职,后来文帝听了大臣冯唐劝解,派冯唐持节去赦免魏尚,官复原职。苏轼以魏尚自比,心中充满了期待,他渴望朝廷能够像派遣冯唐赦免魏尚一样,对自己委以重任,让他能够奔赴边疆,抵御外敌的入侵。
他高声吟道:“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 那声音,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渴望,仿佛要冲破这天地间的束缚。在他心中,西夏等外敌就如同那贪婪的天狼星,时刻威胁着国家的安全,而他,愿意成为那挽弓射天狼的英雄,为国家的安宁贡献自己的力量 。
绍圣元年(1094 年),58 岁的苏轼,人生再次陷入了黑暗的深渊。他被贬惠州,这一路,山高水远,路途艰辛,可他的心境,却比这路途更加沉重。此时的他,刚刚经历了幼子夭折、爱妾离世的剧痛,这些沉重的打击,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刺痛着他的心 。
幼子苏遁,那是他与爱妾王朝云爱情的结晶,是他在艰难岁月里的一抹温暖希望。苏遁的一颦一笑,都曾让苏轼感受到为人父的喜悦与幸福。然而,命运却如此残酷,年幼的苏遁早早地离开了人世,让苏轼陷入了无尽的悲痛之中。而王朝云,这位陪伴他多年、与他患难与共的女子,也在这艰难的时刻,因病离世。她的离去,带走了苏轼心中的一部分温暖与慰藉,让他在这世间,愈发感到孤独与凄凉。
在前往惠州的途中,苏轼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他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心中满是迷茫与痛苦。可就在这时,一幕场景映入了他的眼帘。那是一户人家的院墙,墙内传出阵阵清脆的笑声,苏轼忍不住停下脚步。只见墙里有少女正在荡秋千,她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朝气。那笑声,仿佛一道光,瞬间照亮了苏轼黑暗的内心世界 。
苏轼静静地站在墙外,听着那渐渐远去的笑声,心中感慨万千。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一生,起起落落,历经坎坷,如今更是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但看着眼前这充满生机的场景,他忽然释怀了。他提笔写下了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首《蝶恋花・春景》。在词中,他用 “天涯何处无芳草” 表达了自己豁达乐观的人生态度。尽管人生充满了苦难与挫折,尽管自己正处于人生的低谷,但他相信,这世间总有美好的事物存在,总有属于自己的那片 “芳草” 。
苏轼的一生,恰似一首跌宕起伏的长歌,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得志,到历经 “乌台诗案” 的生死劫难,再到多次被贬、辗转多地的漂泊生涯,他的命运充满了坎坷与波折。然而,正是在这充满荆棘的人生道路上,苏轼用他的诗词,为我们展现了一种独特的精神力量,一种将逆境过成诗的超凡智慧。
“一蓑烟雨任平生”,将他的洒脱展现得淋漓尽致。
苏轼的一生,就是不断被贬的一生。被贬黄州,他没有被生活的困苦打倒,而是开垦东坡,种地为生,在田间地头寻找生活的乐趣,与百姓们打成一片。他还研发出了东坡肉这道美食,用平凡的食材,创造出了不平凡的美味,这其中蕴含的,是他对生活的热爱与创造力 。被贬惠州,他便种树,满山坡的荔枝树,不仅是他对生活的热爱,更是他对亡妻承诺的践行。在那里,他依然保持着乐观的心态,享受着生活的美好,“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这是何等的豁达与洒脱 。被贬儋州,那是一个更为偏远、落后的地方,但他依然没有放弃,而是积极办学,传播知识,为当地的文化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无论身处何种境地,他都能找到自己的价值,都能为他人、为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 。
苏轼用他 66 年的人生,告诉我们:最好的活法,就是把逆境过成诗。
当我们身处困境时,不要抱怨命运的不公,不要沉浸在悲伤与痛苦之中,而是要学会从生活的细微之处发现美好,学会在挫折中汲取力量,学会在逆境中寻找希望。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这个破碎的世界里,做一个完整的人,一个内心强大、充满阳光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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