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莫道西湖风物软,半城烟火半城豪。
莫道西湖风物软,半城烟火半城豪。
自从丁磊在2003年登顶中国首富后,二十年来,来自浙江的富豪们常驻各大财富榜单。
这其中,除了娃哈哈的宗庆后和阿里巴巴的马云先后登顶外,农夫山泉的钟睒睒更连续三年蝉联中国首富。
前两天三八女神节刚过,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到另外两位女性——周晓光和何巧女。
她们的故事你或许也曾听过——两人一前一后都当过浙江女首富,各自的企业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坠入黑暗。
可如今,为什么一个还能重回台前?另一个却早已消失不见?
01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用来形容周晓光再贴切不过。
从70年代末扒火车、摆地摊算起,周晓光几年内跑遍了大半个中国。靠着三分钱的绣花针,她硬是撑起了一整个大家庭。
等到1984年义乌小商品市场改造完成,22岁的周晓光和丈夫虞云新成了第一批经营商户。
第一年,靠着耳环、胸针这样的小饰品,夫妻俩就赚了十来万。
越做越大的周晓光夫妇在1992年开起了自己的饰品店。当时周晓光主要代理台湾的一家饰品品牌,但订单经常被延误,好好的新货最后竟变成了库存。
几番折腾之后,周晓光便动了心思——为什么不自己建厂?
恰逢义乌在成功“兴商建市”后,大力发展与市场关联度高的产业。
1995年,周晓光夫妇将攒下的700万身家全部投入,成立了新光饰品公司。租厂房、请工人、买材料,新光饰品迅速壮大,并逐渐成为整个行业的龙头企业。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北京,靠着搭上房地产这条大船,何巧女的园林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
若不是为了帮父亲推销盆景,何巧女也不会到北京。1992年,何巧女成立东方园林,一步步做起园林生意。
此时正当中国年轻人纷纷南下闯荡时,香港财团却已涌入北京。从外销楼盘开始,北京的楼市就此起步。
靠着为别墅项目做绿化配套,何巧女逐渐积累资本。
1994年,李嘉诚在长安街拿下地块,总建筑面积80万平方米的东方广场拔地而起。三年后,整个项目的园林绿化被何巧女拿下,东方园林从此在业内声名鹊起。
此后北京重要的外销楼盘园林,几乎都被何巧女承包。
到公司创立10周年之际,东方园林早已走出北京,在多地开设分公司。何巧女的目标是让公司在创业板上市。
这股风已吹了好几年,不断找上门的券商更给了何巧女信心。公司不断扩张的同时,她盘算着:最晚2003年底,公司就能在创业板上市。
然而美国纳斯达克泡沫破灭,却关上了中国创业板的大门。
当时东方园林在全国有80多个项目,大多数仅有少量预付款。除了上市失败带来的资金链危机,各地分公司更是各自为政。
人心散了,队伍自然难带。何巧女只好收缩战线,在收拾烂尾项目的同时思考新出路。
同一时间,周晓光也在思考转型。
对她而言,新光公司的规模已是全球最大,被誉为“中国饰品女王”的她,已触达行业天花板。
无形的命运之手,在2005年轻推了两人一把。
02
就在周晓光夫妇考虑转型之际,一位义乌房地产老板主动找上门。
1998年房改后,国家陆续出台政策鼓励房地产发展,投身地产对于周晓光这样有积累的老板而言,无疑是条阳光大道。
面对机会,浙江商人自然不会犹豫,新光地产很快成立。丈夫虞云新操盘地产业务,周晓光将饰品业务交给儿子,自己专心投资。
周晓光拥抱地产的同时,何巧女却在远离。
在她看来,房地产已过爆发期,加之有拖欠资金的风险,继续做地产出路不大。
东方园林瞄准的新市场是市政园林,即承接城市绿化项目,由政府支付费用。
恰逢各地政策放开,城市园林绿化向民企全面开放。
2006年,东方园林在苏州打了一场漂亮仗——金鸡湖大酒店20万平方米的景观绿化项目,将湖景、园林、高尔夫球场融为一体,震撼华东。
这一项目成为何巧女的代表作,金鸡湖大酒店更被称为“华东钓鱼台”。东方园林就此在市政园林领域站稳脚跟,接连拿下众多大项目。
2009年,东方园林登陆中小板,成为“园林第一股”。此时的何巧女,可谓苦尽甘来。
凭借IPO募集的资金,东方园林业务量不断刷新。2010年,其股价一度涨至229元每股。
外界更惊叹于何巧女的业务能力。她曾公开表示:“公司的项目基本都是我直接找市长要的。”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东方园林还将触角伸向其他领域,定位转型为“城市景观生态系统运营商”。
通过并购补齐板块后,政策红利进一步坚定了何巧女的选择。
2014年9月,财政部发文推广PPP模式。何巧女对此并不陌生,东方园林开始大举推进PPP项目。
拿单、并购、再融资——这种模式贯穿了东方园林此后数年的发展。2015年至2017年,其业务量从300亿飙升至700亿,PPP项目占比超80%。
何巧女的财富水涨船高,2017年以300亿身家成为浙江女首富。而此前一年的女首富,正是周晓光。
03
站在2015年回望,新光地产的转型可谓喜忧参半。
新光地产在虞云新掌舵下,从东阳转战义乌。高达215米的义乌世贸中心是其代表作,但项目六年耗资70亿,仅出售3栋住宅,其余部分自持直接导致资金链紧张。
要不是靠新光集团撑着,新光地产早就倒下了。
2011年,新光发行16亿企业债,其中13亿投入地产项目。此后数年,新光集团靠发新债还旧债勉强维持。
新光饰品业务逐渐萎缩,地产业务却难以为集团造血。义乌作为三线城市,房价未没有大涨,新光豪宅的去化率更是低迷。
那几年新光地产外表光鲜,实际上却拖累了整个集团现金流。周晓光夫妇只能不断发新债换旧债。
等到了2015年,新光地产上市融资就成了必选项。可受制于房企IPO被堵死,周晓光只能选择借壳上市。
可原本谈好的*ST金路在临门一脚之际功亏一篑,兜兜转转一年,新光地产与马鞍山的方圆支承终于谈妥。
新光地产注入上市公司后,股票更名为“新光圆成”,仪式上周晓光更神采飞扬地表示:新光有400亿资产,上市将给新光的发展插上翅膀。
上市后新光圆成业绩亮眼,周晓光于2016年问鼎浙江女首富。但此时集团负债已超200亿,现金流主要依赖贷款与发债。
2017年,《鸡毛飞上天》热播,以周晓光为原型的剧情让义乌与她再度走红。
然而2018年中秋,新光却因30亿债券违约暴雷,周晓光从云端跌落。
同样措手不及的还有何巧女。2018年5月,东方园林计划发行10亿公司债,最终仅募得5000万。PPP模式因政策收紧骤然遇冷,原因只有一个——PPP模式不行了。
从2017年下半年开始,国家开始清查地方债,并开始大规模清理PPP项目。
风口的猛然切换打得何巧女无所适从,过去几年在PPP模式中如鱼得水的东方园林一下子变得不会走路了。
没有融资就没有活路,这是东方园林的业务模式的“死结”,无人可解。
股价比任何官方报道都更能说明问题。2018年8月,东方园林的股价一度跌破8元每股。
亟待输血的何巧女更是对央行行长易纲喊话求援:
现在民营企业太难了,如果易行长能给我批准一个银行,我一定拯救那些企业于血泊之中。
04
何巧女等来了救援——先是北京证监会协调债权人暂缓追债,紧接着朝阳国资注资10亿。
拿到救命钱的何巧女没有倒在2018年,可2019年,东方园林的债务危机并没有平息迹象。
整个市场都在期待何巧女能够力挽狂澜,就像15年前那样。可就在此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何巧女再次出让5%股权,加上另外16.8%的表决权换取了8亿元现金,朝阳国资成了东方园林的掌控人。
而此时东方园林的公司大楼下,无数人正拉起横幅,讨要属于自己的工资。
危机爆出之后,东方园林一直在裁员。不到一年时间,就有4000多人被迫离职。几千名员工被欠了半年工资,公积金和社保也断了,但没有任何人出面给说法。
跟着何巧女一起消失的还有她的公益基金会,成立于2012年的巧女公益基金会,也被悄然注销。
据媒体的统计,从2014到2017年,通过巧女公益基金会,何巧女已经对外公开承诺捐款超过180亿,涉及生态修复、种子基金、野生动物保护等等方面。
不过讽刺的是,直到东方园林暴雷,何巧女慈善实际捐款金额只有4个亿。
这背后,究竟是有心无力,还是这本来就是伪善“泡沫”,已经无从考证。
2019年10月,何巧女辞去了东方园林董事长职务,从此销声匿迹。
深陷债务危机的周晓光日子同样难过, 截止 2019 年9月,新光累计发行债券 15 只,其中 12只实质性违约,债权人实际申报总额高达 539 亿。
新光圆成也成了 ST,为了保壳,周晓光与部分债权人及违规担保权人达成和解协议,勉强实现当期归母净利润的扭亏为盈。
可由于审计机构对*ST 新光 2021年财报给出保留意见,深交所决定终止*ST新光上市,*ST新光最终难逃退市命运。
负债经营天经地义,成王败寇历来也是无话可说,可最后让周晓光摊上大事的是严重的违规占款问题。
原来在2018 年上半年,在虞云新的安排下,本应转给新光圆成的 14亿被转给了新光集团,此外,新光圆成还在 2017年12月至2018年9月期间,违规为虞云新、周晓光、新光集团及新光集团子公司提供担保,担保额度金额为 29.52 亿元,
这段时间,正是新光账面资金最紧张的时刻。
以上这些,新光圆成并没有及时披露上述关联交易事项,违反了《证券法》相关规定。
如果事情只是到这里,周晓光也许跟那些公司破产,自己却依然稳做富家翁的老板们一样。可周晓光真就不一样。
05
2020年底,周晓光一个人开车,花了四个小时从义乌赶到马鞍山,接受地方检察院的立案调查。
当所有的证据和账单被清理出来之后,周晓光违规的事实清楚。
但检方却发现,所有的资金都是用到了新光公司,没有一分钱进到了周晓光的个人腰包里,甚至为了救公司,周晓光还把自己的工资也用在了公司。
最后马鞍山市检察院对周晓光及虞云新作出不起诉决定。
2023年4月14日,一个非常普通的周五,但对周晓光来说却无异于是重生的一天。
这一天,义乌新光集团确定委托重庆信托公司对旗下资产进行破产重组。
新光集团旗下合并破产的企业拥有总资产 301 亿,总负债 400 亿,净资产为-99 亿元。
也是在这一天,61岁的周晓光在自己抖音账号上发布了第一条视频。
在视频最后她说:我的故事,重新开篇。她在别人退休的年纪选择重新创业,评论区里更飘满了加油和支持。
很多人都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晓光好歹是当过首富的人,根本不需要为生活发愁。
可周晓光却说:从创业到破产,几代人的心血都在新光,从儿子到孙子,更没有一个移民。
2024 年12月,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正式裁定批准《北京东方园林环境股份有限公司重整计划》,但一切,与何巧女已经无关。
两位女企业家的命运分野,恰似中国民营经济的AB面:一面是草根创业者的韧性重生,一面是资本狂徒的自我放逐。
她们用三十年时间验证了一个公式——当企业家的冒险精神乘以金融杠杆,得数可能是百亿帝国,也可能是终身追偿。
唯一确定的是,时代不再给赌徒发放返场券。
来源:一号位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