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快了!18岁德国女孩追25岁中国男子,13天同居被女方母亲催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8-11 13:53 1

摘要:那只大提琴被抬进我的工作室时,科隆的秋天正恰到好处。窗外的天空是一种稀薄的、近乎透明的蓝色,像一块被反复漂洗过的旧亚麻布。光线斜斜地穿过布满灰尘的玻璃,在空气中切割出无数条金色的轨道,那些细小的木屑和尘埃就在这些轨道里,像无声的星辰一样缓缓起舞。

那只大提琴被抬进我的工作室时,科隆的秋天正恰到好处。窗外的天空是一种稀薄的、近乎透明的蓝色,像一块被反复漂洗过的旧亚麻布。光线斜斜地穿过布满灰尘的玻璃,在空气中切割出无数条金色的轨道,那些细小的木屑和尘埃就在这些轨道里,像无声的星辰一样缓缓起舞。

我的世界,向来是由这些缓慢、无声的东西构成的。

木头的气味是这个空间的主宰。不是单一的,而是一个复杂的、层叠的交响乐。有新刨开的枫木那种带着一丝甜味的清香,有上了年头的云杉散发出的、如同古老教堂里才会有的沉静气息,还有角落里那只小小的酒精灯上,虫胶漆锅里飘出的、温暖而微酸的醇厚味道。我的指尖常年累月地浸润在这些气味里,以至于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血液里流淌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些木头的魂灵和树脂的眼泪。

门被推开时,那种惯常的宁静被一声清脆的门铃声打破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静水深潭,涟漪一圈圈荡开。

然后,她们走了进来。

一个年轻的女孩,还有一个看起来是她母亲的女人。女孩的头发是那种德国常见的亚麻金色,但在窗外的阳光下,边缘泛着一层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蜜色光晕。她的眼睛是莱茵河秋天清晨的颜色,清澈,带着一点点雾气。她很高,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整个人像一株刚刚从田野里拔出来的向日葵,带着泥土的芬芳和一种不自知的、蓬勃的生命力。

她身后的女人则沉静得多。一头深褐色的短发,剪裁得体的米色风衣,眼神里有一种经过岁月淘洗后的了然和审视。她手里提着一只巨大的、包裹在深蓝色绒布琴套里的大提琴。

“你好。”女人先开口,德语说得标准而柔和,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我们听说了这里,一位能让旧乐器重新开口说话的先生。”

我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那只大提琴上。它太大了,几乎像一个沉默的巨人,被女人有些吃力地倚在墙边。我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气场,那是一种混合了沧桑、疲惫,甚至是一丝微弱不甘的气息。

“它需要帮助。”说话的是那个女孩,她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要低沉一些,像她怀里那把不存在的大提琴的G弦,带着一点点沙哑的磁性。她走上前,手指轻轻地、几乎是爱抚般地触碰着琴套的表面。

我走过去,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拉开那条有些卡顿的拉链。拉链的金属齿摩擦时发出的“嘶嘶”声,在寂静的工作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当琴套被完全打开,那只大提琴终于完整地暴露在光线下时,我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不受控制的抽气声。

它很老,非常老。琴身上的意大利式油漆已经龟裂成了无数细密的、如同蜘蛛网般的纹路,在某些经常被手臂和身体摩擦的地方,木头的本色已经裸露出来,呈现出一种深沉、温润的琥珀色。琴头涡卷的线条优雅而古老,但琴颈和指板的连接处有一道明显的、修补过的旧伤。最致命的,是面板上那道从f孔边缘一直延伸到琴码下方的裂缝,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狰狞地趴在那里。

我伸出手,指尖悬在裂缝上方,没有触碰。我能感觉到那道裂缝在呼吸,在诉说。空气中,除了木头的味道,似乎还多了一丝属于这把琴的、独特的陈旧气味。那是一种混合了松香、汗水、泪水和漫长时间的味道。

“它还能修好吗?”女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站起身,目光从琴上移开,转向她。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某种近乎祈求的神情。

“几乎所有东西都能被修复,”我慢慢地说,选择着词语,像是在挑选合适的木料,“问题是,它是否还愿意再次歌唱。”

女孩的母亲,那个一直沉默着的女人,这时走上前来,目光锐利地看着我,又看看琴。“我们相信,在对的人手里,它愿意。”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叫萨宾娜。这是我的女儿,莱娜。”

莱娜。这个名字在我舌尖上滚了一下,像一颗圆润的玻璃珠。

“这把琴……有故事。”我没有问它的来历,而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修复旧物的人都明白,每一件器物都携带着它前主人的记忆和情感。修复它,不仅仅是技术活,更像是一场与过去的通灵。

萨宾娜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是的。它属于莱娜的曾外祖父。一个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乐手。这把琴,是他唯一的财产,也是他唯一的慰藉。”

我再次看向那把琴。那道裂缝,忽然间变得不那么狰狞了。它像一道勋章,见证了历史的残酷和人性的坚韧。

“我会尽力。”我说。这是一个承诺,也是一种责任。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世界被这把大提琴完全占据了。我把它安置在工作室最中央的工作台上,用特制的灯光从各个角度照射,观察着每一寸木纹的走向,每一丝裂缝的深浅。我用小小的牙医镜伸进琴腔,窥探着里面的结构、音梁,还有那些积攒了一个世纪的灰尘。

那些灰尘里,有细小的纤维,有干燥的松香粉末,甚至还有一两根早已褪色的、细细的金色发丝。是谁的?是那位曾在战火中抱着它寻求慰藉的曾外祖父,还是某个曾经爱慕过他的姑娘?我不知道。我只是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微型吸尘器将它们清理出来,装在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这是它的历史,我不能随意丢弃。

修复工作是漫长而枯燥的。我需要用特制的胶水,一点一点地、像外科手术一样将那道巨大的裂缝重新粘合。这个过程需要绝对的耐心和专注。胶水要在特定的温度和湿度下才能达到最佳的粘合效果,每隔几个小时,我就要检查一次夹具的压力,确保裂缝在最完美的状态下愈合。

工作室里只有工具发出的细微声响。刮刀刮过木头的“沙沙”声,小刷子蘸取胶水的轻微“嗒嗒”声,还有我自己的呼吸声。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拉长了,一分钟像一个小时那么漫长。

莱娜几乎每天都会来。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是第三天的下午。我正戴着放大镜,用一根细长的探针清理裂缝深处的污垢。她没有敲门,只是轻轻推开一条缝,探进半个脑袋。

“我……只是路过。”她小声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带了咖啡。”

她手里提着两个纸杯,咖啡的香气很快就在充满了木头和树脂味道的空气里,强行挤占了一席之地。那是一种带着奶泡甜香的、年轻而霸道的味道。

我摘下放大镜,眼睛因为长时间聚焦而有些酸涩。我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

她走进来,把咖啡放在一张干净的角落小桌上。她没有催促,也没有问进度,只是好奇地打量着我的工作室。她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各种尺寸的刨子、凿子,扫过那些盛放着不同颜色木屑的玻璃罐,最后落在我工作台上的那把大提琴上。

“它看起来……很平静。”她说。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把琴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布满了各种夹具,像一个正在接受治疗的病人。是的,平静。它似乎终于放弃了挣扎,把自己的命运交托给了我。

“它需要休息。”我说。

那天,她待了大概一个小时。我们没说太多话。她就坐在那张小桌旁,小口小口地喝着咖啡,看着我工作。她的存在,像一束温暖的阳光,照进了我这个常年阴暗的洞穴。起初有些不适,但慢慢地,我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习惯,甚至有些……享受这种陪伴。

她走的时候,把那个空了的咖啡杯也带走了。工作室里,只留下另一杯未动的咖啡,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那是一种青苹果的味道。

从那天起,她的“路过”成了每天的固定节目。有时带咖啡,有时是几块黄油饼干,有一次甚至是一个她自己烤的、形状有点奇怪的苹果派。派的边缘有些烤焦了,但味道却出奇的好。苹果的酸甜和肉桂的辛香,在我味蕾上炸开,那是一种充满了家庭气息的、温暖的味道。

我开始期待她的到来。每天下午三点左右,我都会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当那声熟悉的、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时,我心里会有一块地方,悄悄地松动了一下。

我们开始聊天。聊她的音乐学院,聊她那个严厉得近乎苛刻的导师,聊她最喜欢的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她说,她觉得巴赫的音乐就像我工作室里的这些木头,表面看起来结构严谨、逻辑分明,但你凑近了仔细闻,会闻到里面蕴含的、最深沉的情感。

我也跟她聊我的家乡,那个在长江边上的小城。聊那里的夏天,空气里永远飘着湿漉漉的水汽和栀子花的香气。聊我爷爷,他也是个木匠,一辈子都在跟木头打交道。我的手艺,就是跟他学的。我告诉她,爷爷常说,每一块木头都有自己的脾气,你要顺着它的纹理,而不是强迫它。

她听得很认真,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在她的注视下,我这个一向不善言辞的人,竟然也变得话多了起来。

第八天,琴身的裂缝终于完全愈合了。我拆下所有的夹具,用最细的砂纸,蘸着特制的油,一遍又一遍地打磨那道曾经的伤疤。在我的指腹下,那道疤痕的边缘逐渐变得光滑、圆润,与周围的旧漆面融为一体。它仍然存在,但不再狰狞,而是像一段被岁月温柔抚平的记忆。

那天莱娜来的时候,我正在给琴颈上最后一层清漆。她看到焕然一新的琴身,眼睛里迸发出一种纯粹的、孩子气的喜悦。她绕着工作台走了一圈又一圈,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

“它……它活过来了。”她喃喃自语。

“还没有。”我放下刷子,看着她。“它还需要琴弦,还需要一个能让它共鸣的魂柱,还需要……一个能懂它的演奏者。”

我的目光和她的在空中相遇。那一刻,工作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

“我妈妈……她想请你今晚来家里吃饭。”她飞快地说,好像怕一犹豫就说不出口了。“为了……为了感谢你。”

我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了。

萨宾娜的家在莱茵河畔的一栋老式公寓里。窗户很大,可以看到河上缓缓驶过的货船和对岸连绵的葡萄园。屋子里的陈设简单而有品位。墙上挂着几幅表现主义的画作,色彩大胆而浓烈,与萨宾娜本人那种沉静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和迷迭香的香气。萨宾娜穿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看到我,她笑着擦了擦手,给我倒了一杯雷司令白葡萄酒。

“欢迎你,来自东方的魔法师。”她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莱娜换上了一条碎花连衣裙,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和平时那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女孩判若两人。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停地摆弄着桌上的餐具。

晚餐很丰盛。烤猪肘,土豆沙拉,还有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用甜菜根做的汤。萨宾娜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她问起我的工作,问起中国,问起我对德国的印象。她的问题总是很精准,却又不会让人感到被冒犯。

“莱娜告诉我,你和木头说话。”吃饭间,萨宾娜忽然说。

我差点被嘴里的土豆泥呛到。我看向莱娜,她正低着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切着盘子里的猪肘,耳根却红透了。

“我……我只是在感受它们。”我有些窘迫地解释,“每一块木头都有不同的密度、纹理和弹性。你需要去理解它,才能把它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就像人一样,对吗?”萨宾娜看着我,眼神深邃。“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纹理和脾气。有的人,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打磨。而有的人……”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自己的女儿,“……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能发出最美的声音。”

我感觉那晚的葡萄酒后劲有点大。萨宾娜的话,像一颗投入我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没有平息。我开始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顿感谢的晚餐。

饭后,莱娜被她妈妈“命令”去弹钢琴。她弹的是德彪西的《月光》。琴声像流淌的泉水,清冷而温柔,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客厅里回响。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侧影。她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窗外的月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了别人梦境的陌生人。这个梦,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回家的路上,科隆的夜风已经很凉了。我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首《月光》,和萨宾娜那些意有所指的话。

第二天,莱娜的宿舍水管爆了。

这个消息是萨宾娜打电话告诉我的。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你知道的,那些老旧的学生宿舍。现在整个楼层都淹了。维修队说,至少需要一个星期才能修好。”

“那……莱娜现在在哪里?”我问。

“在我这里。但是你知道,我这里太小了,而且我明天就要去汉堡出差,要一周后才回来。”电话那头,萨宾a顿了顿,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的语气说:“所以,我想,她能不能在你那里暂住几天?你的公寓离她的学校近,也安静,方便她练琴。而且……她也能随时看到她那把宝贝大提琴的修复进度,不是吗?”

我握着电话,站在工作室中央,彻底愣住了。

我的公寓?我的公寓和工作室就在同一栋楼的楼上。那是我一个人的领地,一个和我本人一样,安静、整洁、秩序井然的地方。我无法想象,那个像向日葵一样的女孩,带着她的琴,她的音乐,她的青苹果香味的洗发水,闯入我这个封闭的世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这……这太快了,也太……不合适了吧?”我结结巴巴地说。

“快?”电话里传来萨宾娜的一声轻笑,“年轻人,生命里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快慢来衡量的。就像一道闪电,它出现的时候,你不会去抱怨它为什么不先打个招呼。你只需要感受它的光和热。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莱娜一个小时后到你楼下。哦,对了,她的行李有点多。”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了。

我举着发出“嘟嘟”忙音的手机,在原地站了足足五分钟。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个小时后,我手忙脚乱地把我那个小小的、只为我一个人服务的公寓收拾出来。我把我那些摊在客厅沙发上的专业书籍全部塞回书架,把我那只永远放在茶几正中央的青瓷茶杯收进柜子,把客房里堆着的那些准备用来做实验的木料搬到墙角。我甚至还用吸尘器把整个屋子吸了一遍,最后打开窗户,试图让秋天清冽的空气吹散我身上的、那股顽固的松香味。

当我做完这一切,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莱娜站在门口。她身后是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还有一个大提琴盒。她穿着一件宽大的卫衣,金色的头发扎成一个松散的马尾,看起来有点疲惫,又有点兴奋。

“嗨。”她对我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

我看着她,看着她身后那些几乎要把楼道堵住的行李,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摇摇头,侧身让她进来。“欢迎来到……我的洞穴。”

于是,我们开始了为期十三天的、奇特的同居生活。

第一天,是混乱的。她的东西太多了。衣服、乐谱、化妆品、各种各样我叫不出名字的小玩意儿,很快就占领了那间小小的客房,并且有向客厅蔓延的趋势。我的公寓,第一次出现了不属于我的颜色和气味。浴室里多了粉色的毛巾和一整排瓶瓶罐罐,空气中飘散着她带来的、那种甜美的花果香气,彻底压倒了我惯常使用的、那种冷冽的雪松味沐浴露。

晚上,我睡在自己的床上,却感觉整个空间都变得陌生了。隔壁房间里,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羽毛,一遍又一遍地搔刮着我的神经。我失眠了。

第二天,是磨合的。我习惯早上六点起床,在绝对的安静中喝一杯清茶,然后去工作室。她却能一觉睡到十点,然后光着脚跑到厨房,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边给自己做一顿丰盛得近乎午餐的早餐。她会把面包屑弄得满地都是,会把牛奶洒在流理台上,然后用一种非常无辜的表情看着我。

我,一个有轻微洁癖和强迫症的人,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可奈何”。我没有责备她,只是默默地拿起抹布,把一切恢复原状。她就站在一边,咬着嘴唇,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对不起。”她小声说。

“没关系。”我说,“只是下次,你可以穿上拖鞋吗?地上凉。”

第三天,我们有了第一次像样的交流。晚上,我从工作室回来,发现她没有在房间里练琴,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在看一部老旧的黑白电影。是《罗马假日》。

“你不喜欢这部电影吗?”她看到我,按了暂停键。

“看过很多遍了。”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我喜欢奥黛丽·赫本。”她说,“她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脆弱,又很勇敢。”

“你也很勇敢。”我脱口而出。

她转过头看我,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晶晶的。“为什么这么说?”

“你……你就这样住进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我说。

她笑了,笑声很清脆。“你不是陌生人。你是那个能让旧木头唱歌的人。我妈妈说,能跟木头交流的人,心都是软的。”

我的心,在那一刻,的确是软的。像一块被温水浸泡过的海绵。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那层看不见的隔阂,开始慢慢融化。

我们会一起在傍晚去莱茵河边散步。秋天的河岸很美,落叶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会发出“沙沙”的声响。我们会聊很多东西,天马行空,毫无逻辑。聊贝多芬的暴躁和莫扎特的天真,聊中国的书法和德国的哲学,聊我童年时在长江里游泳的经历,聊她第一次登台演出时紧张到双腿发抖的糗事。

有一次,我们看到一对年迈的夫妇,手牵着手,在河边慢慢地走。他们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里,被拉得很长很长。

“你说,我们会变成那样吗?”她忽然问。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我不知道她说的“我们”,是指谁和谁。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把手插进了口袋里。口袋里,有一小块我随身携带的紫檀木料,光滑,温润。我用指腹反复摩挲着它,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

我们开始一起做饭。我教她怎么用筷子,她教我怎么做最地道的巴伐利亚烤香肠。我们的厨房,成了一个小小的战场。面粉会飞到我的头发上,酱油会溅到她的T恤上。我们会在一片狼藉中,笑得前仰后合。

我发现,我那个曾经整洁到近乎刻板的公寓,开始有了“家”的温度。空气中不再只有木头的清香,而是混合了饭菜的香气、咖啡的醇厚、她洗发水的甜美,还有她练琴时,从指缝间流淌出的、巴赫的旋律。

我甚至开始习惯,每天早上醒来,听到的不是闹钟,而是隔壁房间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大提琴练习曲。那声音,一开始有些生涩,像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但渐渐地,它变得流畅、饱满,充满了情感。

我手头那把大提琴的修复工作,也进入了尾声。我为它重新安装了音柱——那是大提琴的灵魂。位置差一毫米,音色就会天差地别。我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反复调整,侧耳倾听,直到我用叩诊锤轻敲面板时,能听到那个最完美的、清澈而悠长的共鸣声。

然后是上弦,调音。

当我把调到标准音高的A弦轻轻一拨,一声清亮、饱满、充满了穿透力的声音,在寂静的工作室里响起时,我知道,它活过来了。它不仅活过来了,它的声音里,还多了一种我从未听过的东西。那是一种经过了磨难和等待之后,终于被唤醒的、深沉的渴望。

第十三天,是萨宾娜从汉堡回来的日子,也是莱娜要搬走的日子。

那天早上,公寓里异常安静。她起得很早,已经把她所有的行李都打包好了。那间被她占据了近两周的客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空旷,整洁,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她离开后,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散尽的、青苹果的香气。

我们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吃着一顿沉默的早餐。烤面包的香气,也掩盖不了空气中那种离别的味道。

“琴……修好了吗?”她先开口,声音有点哑。

“嗯。”我点了点头,“昨天下午,全部完成了。”

“我想……我想在走之前,看看它。”

我们来到楼下的工作室。

那把大提琴静静地立在房间中央的支架上,像一个等待检阅的国王。晨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它修复一新的琴身上,反射出一种温暖而深沉的光泽。那道曾经狰狞的裂痕,已经变成了一道优美的、几乎看不见的细线,像一条蜿蜒的河流,记录着它曾经的旅程。

莱娜走上前,伸出手,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抚摸着琴身。她的指尖从琴头一直滑到琴尾,像是在和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打招呼。

“它真美。”她轻声说,眼眶有点红。

“你试试。”我说着,把琴弓递给了她。

她接过琴弓,坐下来,把琴熟练地夹在两腿之间。她没有看乐谱,只是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第一个音符流淌了出来。

是巴赫的《G大调第一号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的前奏曲。

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一刻我听到的声音。那声音,不是从琴弦上发出的,而是从那历经了一个世纪的木头深处,从那道被我亲手修复的裂缝里,从莱娜的指尖和她整个身体里,一起共鸣出来的。

那声音里,有历史的厚重,有战争的创痛,有长久的沉寂,有重生的喜悦,有少女的憧憬,还有……一种我无法言说的、温柔而坚定的情感。

音乐充满了整个工作室,包裹着我,渗透进我的每一个毛孔。我看着她,看她金色的长发随着身体的摆动而微微起伏,看她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在音乐里的、那种近乎神圣的表情。

我忽然明白了萨宾娜说的那些话。

有些东西,真的和时间无关。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她睁开眼睛,目光穿过袅袅的尘光,落在我身上。那双像莱茵河水一样清澈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水汽。

“它在唱歌。”她说,“它在唱给我听。”

“不,”我摇了摇头,走向她,“它在唱给我们听。”

我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步,一步,踏在我自己亲手铺设的木地板上。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我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青苹果的香气。我看到了她瞳孔里,映出的我自己的、小小的影子。

“莱娜,”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别走了。”

这不是一个问句。这是一个陈述句。

她愣住了,握着琴弓的手,微微颤抖。

“什么?”

“我说,别走了。”我又重复了一遍,“你的宿舍不是还没修好吗?萨宾娜不是也希望你有个安静的地方练琴吗?”我为自己这番笨拙的、漏洞百出的说辞感到好笑,但我还是说了下去,“而且……这把琴,它也需要你。它刚刚醒过来,需要它的主人,每天跟它说话。”

我看着她,把所有能想到的理由都说尽了,最后,我终于说出了那句最核心的话。

“而且,我……我好像也需要你。”

空气,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我能听到窗外街道上汽车驶过的声音,能听到隔壁钟表店传来“嘀嗒嘀嗒”的走时声,能听到我们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她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不是那种无声的、悲伤的泪水,而是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身前那把古老的大提琴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猛地放下琴弓,然后扑进了我的怀里。

她的拥抱,像她的人一样,直接,用力,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蓬勃的生命力。她的头发蹭在我的脸颊上,痒痒的。她的眼泪,湿了我衬衫的领口,带着一点点咸味。

我伸出手,有些僵硬地、生疏地,抱住了她。她的身体很柔软,很温暖。在抱住她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一棵在孤寂的旷野里生长了很久很久的树,终于等到了一只愿意为我停留的、歌唱的鸟。

“你这个……笨蛋。”她在我的怀里,闷闷地说,“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

“十三天。”我下意识地回答。

她在我怀里笑出了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对,十三天。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那天下午,萨宾娜来了。她没有开车,是自己走过来的。她看到我们两个,和那把被随意地放在一旁的大提琴,脸上露出了那种我早已熟悉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看来,水管工可以不用那么着急了。”她说。

莱娜红着脸,从我身边跑过去,抱住了她的妈妈。

我站在那里,看着她们母女俩,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萨宾娜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她看着我,眼神里有赞许,也有一丝过来人的、复杂的感慨,“年轻人,别去计算时间。爱,不是用钟表来衡量的。它发生的时候,就是永恒。”

她只待了很短的时间就走了,她说,她不想打扰我们。临走前,她把那把大提琴的修复费用,通过手机转给了我。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我看着手机上的转账记录,心里五味杂陈。这一切,像一场精心策划的剧本。从那把需要修复的旧琴开始,到那场恰到好处的水管爆裂,再到这十三天的相处。

我抬头看向莱娜,她正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萨宾娜远去的背影。

“这一切……是你妈妈安排好的吗?”我还是问出了口。

她转过身,走到我面前,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我妈妈只是推了一把。但是,决定要不要往前走的那个人,是你,也是我。”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她的指尖有点凉,但很柔软。“你以为,我每天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喝杯咖啡,看看这把琴吗?”

我的心,被她这句话,彻底击中了。

是啊,我为什么会觉得,只有我一个人在感受,在犹豫,在挣扎呢?她,这个看起来像向日葵一样灿烂的女孩,她的心里,又何尝没有经历过一场兵荒马乱。

我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太快了。”我说。

“嗯,太快了。”她笑着回答,眼睛弯成了月牙。

“但是,”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这个速度。”

故事到这里,似乎应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了。但生活不是小说,它没有清晰的结尾。

我们没有立刻就规划未来,没有去讨论那些关于国籍、文化、距离的宏大命题。我们只是,继续过着我们“临时”的同居生活。

只是这一次,客房的门,在夜晚,总是会悄悄地开着。

我的公寓,也彻底失去了它往日的清冷和秩序。沙发上会随意地搭着她的外套,茶几上除了我的青瓷茶杯,还会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印着口红印的果汁。浴室的镜子上,会被她用口红画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的工作室,也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圣地。她会搬一把椅子,坐在我旁边,一边看着我修复另一把小提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有时候,她会给我念书,念里尔克的诗,念黑塞的小说。她的德语很好听,像流淌的音乐。在她的声音里,那些原本晦涩的句子,也变得生动而温柔起来。

我开始教她说一些简单的中文。从“你好”“谢谢”,到“我爱你”。她学得很快,发音带着一种可爱的、异国腔调。她最喜欢说的,是“木头”。她说,这个词的发音,听起来就很可靠。

秋天渐渐深了。科隆的叶子,从金黄变成了深红,然后一片一片地飘落。我们一起去捡拾最漂亮的枫叶,夹在厚厚的书里,做成书签。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我修复那把大提琴的过程。一开始,是小心翼翼的探查和清理,然后是耐心的粘合与打磨,最后,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让彼此的生命,产生最和谐的共鸣。

快吗?

也许从世俗的眼光看,是太快了。十三天,甚至不足以让两个人了解彼此全部的过去和所有的缺点。

但有时候,爱,或许真的不是一道需要反复验算的数学题。它更像一种化学反应。在对的温度和催化剂下,两种原本独立的物质,会瞬间产生奇妙的联结,生成一种全新的、稳定而美好的存在。

而我们,只是幸运地,拥有了那样的温度,和一位名叫萨宾娜的、最高效的催化剂。

现在,我坐在我的工作台前,写下这些文字。窗外,科隆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很大,无声地飘落,很快就给整个世界盖上了一层洁白的绒毯。

工作室里很温暖。角落的虫胶漆锅,依然散发着那股熟悉的、醇厚的香气。而在我的身后,客厅里,正传来一阵悠扬的大提琴声。

是那首巴赫的《G大调第一号无伴奏大提琴组曲》。

琴声比上一次,更加沉静,也更加笃定。

我知道,那是莱娜在练琴。

我知道,这个曾经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由木头和寂静构成的世界,从此以后,永远地,有了一位常住的、会歌唱的灵魂。

来源:张小凡动画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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