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平 | “文化遗民”黄任恒及其撰述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3-14 05:00 2

摘要:岭南史料笔记丛刊新推出《学服斋笔记》(黄任恒著、胡文辉点校,广东人民出版社,2025),略读一过,为之欣慰不已。这大约是黄任恒著述的第二种整理本,第一种则是《番禺河南小志》(罗国雄、郭彦汪点注,广东人民出版社,2012)。笔者于2013年与友人叩开黄任恒故居“

黄任恒。

岭南史料笔记丛刊新推出《学服斋笔记》(黄任恒著、胡文辉点校,广东人民出版社,2025),略读一过,为之欣慰不已。这大约是黄任恒著述的第二种整理本,第一种则是《番禺河南小志》(罗国雄、郭彦汪点注,广东人民出版社,2012)。笔者于2013年与友人叩开黄任恒故居“保粹堂”大门,有幸聆听其文孙黄颂昇追忆往事,《番禺河南小志》则是笔者取之不竭的史料渊薮,当此《学服斋笔记》整理版出版之际,不能无言。

黄任恒(1877-1953),字秩南,据他本人编撰的《南海学正黄氏家谱》,家族世居南海平地乡(今属南海区大沥镇),因始迁祖黄应科曾任“鬰林州学正”,遂称为“学正乡”。黄家“九代书香”,咸丰十年(1860),其父黄元康从乡下来到省城河南(番禺县属地)经商。胡文辉点校《前言》以为他是“广州番禺籍”“世居于斯”,有小误,本书《小序》即自署为“南海黄任恒”。《南海学正黄氏家谱》全本收录于《北京图书馆藏家谱丛刊 闽粤侨乡卷》,另有节本行世。

《学服斋笔记》为黄任恒读书札记,经、史、子、集均有,医学、收藏也有涉及,不少考释见解堪称独到。该书第一条首列“元亨利贞”,指出“《易经》开章明义,即以利字示人,圣人岂讳言利哉?但诠解利字,必曰义之和也,则知义中之利,必当和而布之天下,非可强而去之一己也。”儒家自孟子揭橥“义利之辨”,与汉代以还“贱商”政策相结合,抑商人为四民之末,影响中国社会至巨。黄任恒首列此则,实有为家族生意辩护的目的。黄家从米业起家,旧时认为是“正行”生意,与“偏门”有别。

《逸周书·王会解》“自深桂”,黄任恒指出“自深”疑为“目深”之误,引《山海经》“深目国之民”以证之,认为“北有深目之胡,南亦有目深之蛮耳。”此说甚有启发。古代岭南、西南族群多样,有些人种来自印度次大陆,鼻高目深,与中原人不类。

《论语·雍也》“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古人多以为冉伯牛得的是麻风病,黄任恒认定“则伯牛之疾,殆疫疠也。疫疠之疾,最易传染,故孔子自牖见之”,与近人程树德所见略同。可致死的恶性传染病时有发生,古今皆然,春秋末期的古人已知晓要用“隔离”来防止传染。

《易学》深邃,齐人田何为汉代易学第一人,田何又传服生等四人。《汉书·艺文志》称《易》有服氏,颜师古注为“服光”。黄任恒引《经典释文叙录》,认为“服光”是形近致讹,应为“服先”。“汉人多称人先,即先生也。”把“先生”简称为“先”,由来甚古,近时四川学人尚多用之,如蒙文通称廖平为“廖先”,十分自然。黄任恒另有两种著作,分别命名为《学服斋史学》《学服斋文稿》。黄任恒将自己书斋命名为“学服斋”,或者表明他想效仿服生之意。

《学服斋笔记》。

李斯为荀子弟子,“大儒”荀子为何教出“法家”弟子?《学服斋笔记》谈到,作者曾经著论,考证《荀子》一书为李斯变法而作,引《盐铁论》“方李斯相秦,荀卿为之不食,睹其罹不测之祸也”,证明荀子曾见到李斯变法的后果,“其维世之心甚苦,而立言之过可谅”。荀子与李斯关系如何,是个见仁见智的话题,黄任恒的立论揭示他十分厌恶“秦制”。

《笔记》所录并非都是严肃话题,有不少属于趣味性、猎奇条目,如因唐朝皇帝姓李,故唐律禁食鲤鱼。“今去唐千馀年,而俗人犹戒食鲤,岂非积习之难移哉!”广府人不喜吃鲤鱼,或认为鲤鱼为“发物”,会引起一些疾病,或是觉得肉质粗糙腥味重,未必是唐代风气遗存。

黄任恒学识广博,用力最勤的是辽代文献、辽史,曾撰《辽代文学考》《辽文补录》《辽代年表》《补辽史艺文志》《辽代金石录》,汇为《辽痕五种》一书,民国时曾版刻印行。辽史为冷门之学,与隋唐史、宋史显赫地位不可同日而语。黄任恒专向“冷门”下功夫,凸显他特立独行的性格。

阮元创学海堂,对岭南精英文化影响至巨。清末,张之洞在开新的同时也提倡“存古”。黄任恒曾入学海堂为专课生,自觉承担“存古”责任。有趣的是,黄氏家族赖以发家的米机行业(机器碾米)为近代新事物。《番禺河南小志》虽辑录浩博,对近代新生事物却十分冷淡,即有记载也极简略。这种处理方式,反映出一种“文化遗民”心态,认为新生事物是“世风日下”的产物,《学服斋笔记》不少条目展示了他的“冬烘”观念。近代社会变化速度太快,出现少数“文化遗民”也属情理之常。

胡文辉点校《前言》谈到,《广州大典》不见黄任恒任何一种著作,确是憾事。黄氏一生著作达数十种之多,深望能再版梓行,让人窥见清代“朴学”的岭南余绪。

陈晓平

责编 刘小磊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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