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重回花轿被换,我撕开庶妹的嫁衣,隆起的腹部暴露无遗众人脸色各异。完结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重回花轿被换,我撕开庶妹的嫁衣,隆起的腹部暴露无遗众人脸色各异。完结
都说我生来就衔着金汤匙,八字贵不可言,连郡主都亲自下场,点名要我做她儿媳,成为侯府未来的主母。
然而,在我与庶妹同日出嫁那天,一切都变了。她亲手为我端来一碗鸡汤,说是姐妹情深,共饮一杯。
我信了。
结果就是,我脑中一片混沌,被人强行塞进了花轿。等我奋力掀开轿帘,看到的却不是侯府的朱红大门,而是散发着草料与腥臊气的马厩。
与此同时,我的姨娘早已用银子堵住了红娘的嘴,让我那庶妹风风光光地代我嫁入了侯府。
那个马夫,将我视作可以随意买卖的货物,但凡有人给钱,便能对我肆意凌辱。他打我、骂我,将我最后一丝尊严踩在脚下。
而我的好妹妹,顶着我的身份,不久便传出喜讯,身怀有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更被册封为诰命夫人。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般地狱般的折磨,彻底疯了。我抓起一把劈柴的斧子,疯魔般冲进侯府,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我那妹妹见到我,脸上血色尽失,激动之下竟当场见了红,羊水破了。可她仍死死拽着侯爷的衣袖,不肯松手。
“这疯妇是我庶妹,她生来就是天煞孤星的命,这才许给了马夫冲喜。”她哭得梨花带雨,“想来是嫉妒我天生好命,得了侯爷您的垂青,这才要杀了我!”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偷走了我的人生。我想开口解释,想揭穿这一切,可侯爷冰冷的眼神早已给我定了罪。他弯弓搭箭,一支利箭穿心而过,终结了我可笑的一生。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出嫁那日,桌上的汤碗还散发着温热的香气,只是碗底已经空了。
一个满脸堆笑的红娘凑了过来:“夫人,吉时到了,快上花轿吧!”
这一世,我比前世苏醒得早了片刻。
我抬起眼,静静地看着红娘,她的目光在我冰冷的注视下开始躲闪。
“劳烦你看清楚,”我一字一顿地问,“今天嫁给马夫的,到底是我,还是我那个庶妹?”
她脸上的喜气瞬间凝固,随即意识到阴谋败露,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
“哎呀!怎么是大小姐您啊!”
她这一嗓子,把门外看热闹的亲族都引了进来。众人见我好好地待在房里,无不面露讶异,纷纷议论着为何新娘子还没上轿。
我的姨娘和红娘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立刻就想好了颠倒黑白的说辞。
“怎么会是珞瑜?!”她故作震惊地冲到我面前,“难道……难道方才抬去侯府的,是阿桑?”
她话锋一转,痛心疾首地指着我:“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任性!姨娘知道你不愿嫁入侯府,可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让你、妹妹替嫁这种荒唐事!”
她声泪俱下,瞬间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我心底冷笑,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母亲在世时,曾为我定下一门亲事,我与裴家少将军早已两情相悦。可姨娘却趁着少将军戍边离京,强行替我应下了侯府这门亲。我为拒婚,曾以绝食抗争,闹得人尽皆知,最后被送到医馆才捡回一条命。侯府自觉颜面受损,刻意缩减了聘礼来羞辱我。
有这桩旧事在前,姨娘的说辞自然极具说服力。周围的亲族立刻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无非是骂我不识大体。
红娘见状,立刻趁热打铁,对着众人哭诉:“这要是被侯府发现了,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呀!”
“事到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我适时地扶住额头,用手掌掩去眼中的寒意,声音虚弱:“头好痛……阿桑送来的鸡汤里到底放了什么?我竟睡得这样沉,连吉时都错过了……”
话音刚落,姑姑便推开人群,疾步走了进来。她一把夺过我桌上的空碗,端到鼻尖轻嗅。
“还叫什么阿桑!你的好妹妹早就迷晕了你,带着你母亲的嫁妆替你出嫁去了!珞瑜,你就是太天真!”
母亲早逝,父亲为避嫌常年在外,府中上下全靠姑姑护着我,我才能平安活到今日。
见到她,我心中积压的委屈瞬间决堤。姑姑朝我安抚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目光如刀地射向姨娘。
“花娘,这可是你女儿最拿手的炖汤。珞瑜说喝了头痛,为保万全,我必须拿去查个清楚。”
姨娘脸色一白,厉声反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污蔑阿桑不成?她天性纯良,怎么可能做出下药这种混账事!”
我立刻接话,一脸无辜地轻咳:“我也觉得妹妹不会害我。所以,为了还妹妹一个清白,这汤,必须查!”
炖盅里剩下的汤水干干净净,可我用过的那只碗里,却被验出了分量不轻的迷药。
我故作惊慌地躲进姑姑怀里,由她替我发声。
“姨娘!当初是我拼死不愿嫁给侯爷,是你口口声声逼我外嫁!谁不知道郡主是看中了我这‘宜家旺夫’的八字才定下这门亲事?若是让郡主知道,嫁过去的是八字阴煞的妹妹,我们苏家上下,谁能活命!”
“我倒想起来了,前些日子你还特地为妹妹定下了与马夫的婚事,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盘算好了,要把我送到马夫的床上!”
姨娘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阿桑是她的亲骨肉,却生来就是贱命,族中长老早就为她算过,需嫁给命格同样凶煞之人才可化解。可姨娘偏偏跳出来,说要亲自为阿桑择婿,结果千挑万选,竟选了个比贫农还不如的马夫。
她那点阴毒的心思,此刻已是昭然若揭。
周围的亲族恍然大悟,纷纷指着她破口大骂。
姑姑更是怒不可遏,冲上去左右开弓,狠狠甩了她几个耳光,打得她发髻散乱,狼狈地跪倒在地。
姨娘哭着爬到我脚边,抱着我的腿哀求:“是误会!天大的误会!我找了庙里的大师算过,说阿桑只能嫁给马夫才能化煞啊!她是我亲闺女,我怎么会害她!”
“现在她人都已经送到侯府了,我们不如将错就错!难道你们真要为了这点小事,毁了我们整个苏家吗!”
“珞瑜,这可是诛九族的欺君之罪!一旦败露,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这话一出,原本义愤填膺的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犹豫起来。
姨娘见状,立刻拉住我的手,压低了声音:“马夫那边的婚事我们不办了。以后你就留在府里,我们养着你。对外就说那是阿桑的八字,只要我们口风紧,谁都不会发现的!”
我冷眼看着她,又扫视了一圈众人脸上复杂的表情。
我知道,眼下让他们跟我一起去侯府指认阿桑,揭穿这场骗局,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恐怕都不愿意。
只有姑姑依旧横眉倒竖,她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一把揪住姨娘的头发,将她狠狠掼在地上。
“你当侯府的人都是傻子吗?谁不知道苏家大小姐王珞瑜长什么模样?你要我们一起做伪证,一旦被查出来,不仅叔公家的儿子,还有我哥、我弟弟的嫡子,他们的仕途就全都完了!”
“更别提府里那些没出嫁的姑娘,怕是都要被连累,落得个送去军营任人践踏的下场!花娘,你的心怎么能这么毒!”
姑姑的话如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众人。事关自家子孙的前程,那些妯娌们再也按捺不住,一人一巴掌,打得姨娘晕头转向。
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渗出血丝,却只能咬着牙生生受着。
我趁乱朝贴身丫鬟小竹递了个眼色,取下腰间的玉佩塞给她,让她立刻去城门口,把今日凯旋的裴少将军请来。
今天是我“风光”出嫁的日子,也恰是少将军裴少卿凯旋归京之日。
上一世,我没脸告诉他,我已被换嫁,成了人人可欺的疯妇。他得知我“嫁入”侯府后,大受打击,从此一病不起,最后郁郁而终。
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因这趟浑水,双双殒命。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当身着铠甲、风尘仆仆的裴少卿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铁青的脸,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走上前来,用尽全力将我拥入怀中。
“你对我的情谊,我都知道。别怕,”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有我在,你母亲留给你的嫁妆,谁也别想动一分一毫!”
侯府喜堂,一片喧嚣。
头盖被严严实实盖住的阿桑,正被侯爷小心翼翼地护在身侧。
就在这时,门外一声高亢的通报,裴少卿在一众宾客惊异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高坐上首的郡主一愣,随即立刻起身,脸上堆起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她分明知道我与裴少卿早有婚约,却还是趁他离京之际横刀夺爱。
想来是怕裴少卿今日来是存心搅局,往日里眼高于顶的郡主此刻也只能笑脸相迎。
“哎呀,这不是裴少将军吗!圣上跟前的红人,今日凯旋归来,还特地赏脸来喝我儿的喜酒,真是令侯府蓬荜生辉啊!快,快请上座!”
裴少卿微微颔首,周身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我还以为侯府是故意没给我下帖子。不过,苏家大小姐与我乃是青梅竹马,这杯喜酒,我自然是不请也得来。”
“只是我没想到,在来的路上,竟‘捡’到了一位新娘子。”
他微微侧过身,一身红嫁衣的我,便出现在了他身后。
“这,才是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那么,侯爷身边那位,又是谁?”
姑姑早已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就扯掉了阿桑头上的盖头,顺势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众人面前。
我冷冷地看着她。她身上的嫁衣明显宽大了些,被姑姑这么一扯,微微隆起的小腹轮廓,瞬间暴露无遗。
看样子,分明已经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
侯爷勃然大怒,厉喝一声“放肆”,连忙将吓得瑟瑟发抖的阿桑重新搂进怀里。
正如我前世所料,他们之间,早就有了私情。
满堂宾客神色各异,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郡主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眼神如刀子般死死盯着阿桑。
阿桑吓得泪眼婆娑,整个人埋在侯爷怀里,哽咽着为自己辩解。
“是阿桑的错……当初姐姐她拼死也不愿嫁给侯爷,阿桑看在眼里,心里实在难受。”
“平日里,姐姐待我最是亲厚。今早侯府的花轿到了,我见姐姐迟迟不肯上轿,心想姐姐若是不情不愿地嫁过来,将来定会郁郁寡欢……我这才一时糊涂,替她坐了上来。”
我听着她这番惺惺作态的说辞,忍不住冷笑出声。
是啊,她还记得平日里是谁护着她。
父亲当年酒后乱性才有了她,母亲因此大病一场,从此对她再没好脸色。府里下人也都是看人下碟的,对她这个命格不祥的庶女更是多有欺辱。
是我处处维护她,将她当作亲妹妹看待。可她呢?她却联合姨娘,将我推入火坑,害我嫁给马夫,受尽折磨!
“妹妹怎么不说说今天那碗炖汤的事?春山堂的医师可是从我的碗里验出了迷药。你只需告诉我,到底是我不肯上轿,还是你给我下了药,才让我昏睡不醒?要不要我把医师请来当面对质?”
阿桑身子一颤,连忙抬头,求助似的看向侯爷。
侯爷却像是没看到她眼中的惊慌,清了清嗓子,竟说出一番让我意想不到的话:“罢了,大礼已成,多说无益。既然如此,我便娶她为妻,纳你为妾吧!”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前一步,扬手给了阿桑一个响亮的耳光,顺势扯下了她挂在胸前、本该属于我的平安锁。
“我乃镇北将军嫡女,生来只做正妻,不做妾。”
“阿桑,你穿着我母亲为我置办的嫁衣,拿着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风风光光地嫁给侯爷,这笔账,怕是早就和你那好姨娘一起算计好了吧?”
“我也不是傻子。既然你们早就情投意合,暗度陈仓,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设计我,让我换嫁与你?”
姑姑眼疾手快,从身后一把抱住了阿桑的腰。
这一下,她那隆起的小腹再也无所遁形,众人看得真真切切。连郡主都惊得站了起来,指着她的肚子,错愕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这……这是有了?!”
姑姑则气得破口大骂,死死揪住阿桑的耳朵:“亏你还是将军府的小姐!竟做出未婚先孕、无媒苟合的荒唐事!这要是放在乡下,可是要浸猪笼的!”
宾客们的议论声更大了,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可不是嘛!一个庶出的,为了攀高枝,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竟然还算计自己的亲姐姐!”
“还没成婚就搞大了肚子,真是不知羞耻!这种人就该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听说这位小侯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先前就跟府里的一个丫鬟不清不楚,还搞大过人家肚子。真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对狗、男女!”
污言秽语越来越难听,郡主和侯爷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尴尬地杵在原地。
阿桑红着一双眼,吸了吸鼻子,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兔子模样。
“姐姐,我们不是姐妹吗?你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我才甘心吗?”
“是!阿桑是怀了侯爷的孩子!是我不知廉耻,都是我的错!阿桑这就以死谢罪!”
她一边说,一边凄楚地看了侯爷一眼,咬着嘴唇就要往柱子上撞,把侯爷急得方寸大乱。
他一把推开我姑姑,像护着稀世珍宝一样将阿桑死死搂在怀里,再也不许任何人碰她一根手指头。
我看到阿桑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得意的笑。
成了。现在侯爷是真真正正地非她不可了。
郡主无奈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转头又想来劝我。她正要拉我的手说几句软话,却被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我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你们二人情投意合,本是美事一桩,又何苦非要设计陷害我?甚至还要将我嫁给马夫,毁我一生清誉。”
“妹妹,你摸着良心说说,到底是你歹毒,还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无情?”
我摇了摇头,不再看她,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郡主。
“郡主,当初您执意要选我做侯爷的妻子,究竟是看中了我哪一点?”
郡主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问,讪笑了一声:“自然是……自然是看你八字极好,能旺我儿的仕途!”
侯爷却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够了!就算她八字不如你的旺夫又如何?我只要与阿桑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他转头怒视着我:“王珞瑜,你不就是心疼那点嫁妆,舍不得让阿桑用了吗!我现在就还给你!统统还给你!我自会给阿桑备下更丰厚的嫁妆!”
我冷笑一声,点了点头。
“那就请侯爷今晚就派人送回苏府,免得耽误了我与少将军的婚事!对了,归还嫁妆的时候,别忘了再额外添上五成。我可不希望外人说堂堂侯府,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侯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瞪大了眼,指着我骂道:“你……你分明早就和这姓裴的狼狈为奸!你这是在诈我!”
郡主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她清楚我和裴少卿的关系,理亏在先,不敢多言。可她又实在舍不得放弃我这个“旺夫”的儿媳,一时间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突然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正是那个马夫!
“侯爷!郡主!你们不能娶她!阿桑是我的妻子!她天生命格凶煞,是克夫的命!只有嫁给我才能化解啊!”
“更何况,她肚子里怀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您的!”
“你说什么?!”郡主大惊失色。
“来人!快去取苏家二小姐的庚帖命书来!若真是凶煞的命格,断不能进我侯府的大门!”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我看向郡主,心中诧异,为何她只关心阿桑的命格,却对阿桑腹中孩子的生父是谁,表现得并不十分在意。
眼下满堂哗然,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的反转给震住了。
没人注意到郡主的古怪,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侯爷和那马夫之间来回逡巡。
而我,在看到那个马夫的瞬间,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裴少卿察觉到我的异样,立刻将我护在怀里,用他坚实的胸膛给了我一丝慰藉。
上一世,就是这个男人,将我囚禁在肮脏的马厩里。他每日给我灌下不知名的汤药,让我的神志日渐不清。他终日酗酒,醉了便拿我当出气筒,用马鞭在我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贱、人!肯定是你平日里总是欺负阿桑!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心肠一个比一个歹毒!”
“都怪你!是你逼得她不得不嫁给侯爷!不然阿桑又怎么会失信于我!她明明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我们明明马上就要成亲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和阿桑早就暗通款曲。
我也想起了阿桑曾来看过我的惨状。
那时她已显怀,披着华贵的斗篷,站在马厩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在草堆里苟延残喘的我,笑得一脸得意。
“姐姐,你不是天生的贵格吗?怎么混得比我还惨呀?”
“看来命数这玩意儿,也不过是那些老东西胡说八道罢了!就因为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却要我受这么多年的白眼和践踏!”
她的表情几经变换,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可我扪心自问,我从未像府中其他人一样看轻过她,欺辱过她。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她如此嫉恨,落得这般下场?
我想开口反驳,却早已被折磨得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只记得阿桑娇滴滴地唤了那马夫一声“黎郎”,然后示意他继续用鞭子抽打我。
直到我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她才心满意足地叫停。
“不急,留她一口气。明日我再找几个得了花柳病的乞丐来,好好伺候伺候我的好姐姐。”
我拼命地呼吸着,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她为那个马夫斟酒布菜,两人俨然一对恩爱夫妻。
可待我第二日醒来时,却发现马夫口吐白沫,横死在了餐桌旁。
我就是在那时,才得到了逃脱的机会,拿着院子里的斧头,一路杀到了侯府。
“珞瑜,你还好吗?”
裴少卿温暖的大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将我从可怖的回忆中拉了出来。我抬起头,朝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那边,侯爷已经气得跳脚:“胡说八道!你这个疯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阿桑生性纯良,怎么会与你这种腌臜的马夫有染!”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
侯爷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却没有注意到,他怀里的阿桑,脸色早已苍白如纸。
这个马夫,是我特意让小竹去“请”来的。
他只听说阿桑在侯府受了委屈,被迫嫁人,便想也不想地冲了过来。
此刻他正在气头上,梗着脖子,一副不管不顾的架势。
“贵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黎某堂堂七尺男儿,绝不会娶我不爱之人!阿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他也只能管我叫爹!今天,我一定要接她们母子回家!”
“算我求求你们了!她命格不好,我的命格也凶,我们俩正好是天生一对!都是因为她那个好姐姐不愿嫁给你,才害得她不得不顶替上来!”
“阿桑!你亲口告诉他们!我是不是你的黎郎!你别怕,天大的难关,我都陪你一起扛!”
侯爷冷笑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扭头审视地看着阿桑。
只见她嘴唇哆嗦着,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我和侯爷才是情投意合!这个马夫……他疯了,他在这里胡说八道!”
“来人!他在此妖言惑众,毁我清誉,快把他拖下去,拔了他的舌头!”
马夫难以置信地看着阿桑,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冲上来的家丁死死捂住了嘴。
眼见他要被拖走,我轻咳一声,站了出来。
“且慢,刀下留人。”
“说来也巧,当初姨娘为我‘安排’的夫婿,正是这位马夫。我倒想请教一下,你为何口口声声说,是我逼她嫁给侯爷的?”
“我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这苏府上下,几乎是我那姨娘一手遮天。分明是她利欲熏心,设计坑害我!你为何不想想,我既然宁死都不愿嫁给侯爷,又怎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你一个马夫?”
我叹了口气,与裴少卿对视一眼。他了然地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我与少将军青梅竹马,两家母亲更是闺中密友,早已为我们定下婚约。”
“当初我以死相逼,拒不嫁入侯府,此事满城皆知。但外人恐怕不知,我之所以如此,皆因我心中早已认定了少将军……”
“郡主与家母也算旧识,却因为侯爷的命数不佳,需要我这‘顶好’的八字来冲喜,便假作不知我婚事已定,强行施压,甚至刻意克扣聘礼,任由我被全城人耻笑。”
“郡主大人,侯府这门亲事,我王珞瑜实在高攀不起。求您,放过我吧。”
我看着她铁青的脸色,心中冷笑。
见她还想开口挽回,我也没了耐心,索性把话挑明了:
“郡主,我很好奇,您为何只在意阿桑的命格是否卑贱,却对她腹中之子究竟是不是侯爷的亲骨肉,表现得如此淡然?”
郡主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不再理她,转而走到那马夫身侧,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你恨错了人。看清楚,站在我身边这位,才是我的未婚夫。用你那被猪油蒙了的心好好想一想,我会放着堂堂少将军不嫁,去嫁给你一个马夫吗?”
“阿桑现在为了荣华富贵,翻脸不认人,还要将你置于死地。方才你怕是没看见,侯爷抱着她又亲又揉的亲昵模样……”
“马夫,你可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啊!你难道不知道,小侯爷他天生……命中无子吗?是阿桑借了你的种,才能母凭子贵,攀上侯府这根高枝!”
我直起身,幽幽地看着马夫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他摇着头,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阿桑。可阿桑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紧紧地贴在侯爷怀里,呜呜地哭泣。
“阿桑好怕……侯爷,快些把他处置了吧!他这般诋毁我们,分明就是姐姐请来的帮凶!”
“杀了他!快杀了他!”
阿桑尖利的声音不停地催促着。
终于,马夫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而断。
“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马夫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大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就连喜堂外路过的人,都被这声嘶吼惊得停下了脚步。
“侯爷!我与她早就有过肌肤之亲!是她自己跑到我的马厩躲雨,哭着说自己被姐姐欺负,博取我的同情!”
“我也知道我们身份悬殊,是她自己主动脱了衣服,说是要烤火,却一步步躺进了我的怀里,求我多疼疼她!”
侯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周围宾客们看好戏的神情却愈发热切。
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路人。
马夫深吸一口气,眯起眼,死死地盯着侯爷。
“还有一件事,侯爷听完,一定会相信我没有撒谎!”
他转向阿桑,一字一顿地问:“阿桑,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要不要我说出来!”
阿桑脸色煞白,嘴唇抖得不成样子。
那副泫然欲泣的姿态,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侯爷的脸早已冷若冰霜。他嘴上还在说着“一派胡言”,但那双紧紧攥成拳头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阿桑!”
马夫厉喝一声。只见阿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推开侯爷,却被侯爷用眼神狠狠地制止了。
她脑子转得极快,立刻换上一副落寞的神情,垂下头:“侯爷,若是不遂了他的愿,他怕是还要说出更多不堪的疯话来。您还是松开我吧,别让阿桑耽误了您的名声。”
“许是我命该如此,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她说着,抬起头,满眼忧愁地看向马夫:“我跟你走,你别再发疯了,好吗?”
“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这番情深义重、以退为进的表演,顿时哄得侯爷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妹妹说什么胡话?黑的难道还能说成白的不成?”我莞尔一笑,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两人之间黏黏糊糊的对视,“别怕,姐姐替你做主,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你们二人感情如此深厚,侯爷又这般爱重阿桑,想必也不愿见她平白蒙受不白之冤吧?”
“正好今日大家都在,不如就让这位马夫把话说清楚。是真是假,当场澄清,也免得日后污了妹妹的名声。”
阿桑气得银牙暗咬,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马夫定定地看了阿桑许久,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期盼:“阿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我?”
见她沉默不语,他终于苦笑着摇了摇头,猛地挣开了家丁的束缚。
“侯爷,您可别忘了,我们曾经共享过一个女人!她心口处有一颗红痣,腰间还有一个心形的胎记!这些私密之处,您定然也是知晓的吧?”
侯爷的脸色骤然大变。他咬着牙,垂眸看向阿桑,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愤怒。
他猛地一甩手,将她狠狠推开,任由她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阿桑怔住了,随即立刻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起来,那娇弱的模样,实在可怜。
若是换作平时,侯爷早就心疼地将她抱入怀中好生安抚了。可现在,他却像一尊石像,动也不动。
阿桑委屈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马夫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胡说八道!定是我姐姐告诉你的!你们为什么要联合起来欺负我!”
“就因为我出身不好,你们就要这般羞辱我吗?侯爷,难道你也要和他们一起欺负阿桑吗?”
她眼泪簌簌地往下掉,马夫见状,神情一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敢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自然有我的证据!”
“当初你写给我的信,如今还好端端地在我怀里揣着!信上字字句句,都是在哭诉你怀了我的骨肉,求我尽快娶你过门。”
“阿桑,你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说你肚子里的,不是我的孩子吗?”
我心中一动,倒不知阿桑竟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纰漏。我偷偷瞥了她一眼,却见她也有些发愣,随即立刻摇头,委屈地望向侯爷。
“不可能!你胡说!你这是伪造的!”
她这话,明显比刚才要中气足了许多。
看来,这马夫所说的话,怕是另有蹊跷。
只见马夫冷笑一声,拍了拍心口的位置,对着她道:“信就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可以呈给侯爷看!”
“阿桑,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到底……到底爱不爱我?!”
可阿桑此刻为了向侯爷表忠心,早已顾不上昔日的情分。她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马夫脸上。
“你这个疯子!”
“我心悦之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侯爷一个!你分明就是我姐姐请来的托,故意来这里做伪证,破坏我的姻缘!”
“你说有信,你现在就拿出来啊!你以为我们会怕了你这套栽赃陷害的把戏吗!”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去掏马夫的怀。马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悲伤。
就在这时,裴少卿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我不解地看向他,只见他眉头紧锁,一把将我拽到了他的身后。
只听一声凄厉的悲鸣,阿桑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插进了自己的心窝。鲜血瞬间染红了她大红的嫁衣,流了一地。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宾客们抱头鼠窜,尖叫声此起彼伏。
“老天爷啊!杀人啦!快抓住这个疯子!”
“快救人!快去请大夫!定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下来!”
郡主急切地拽着身边的仆从,指着倒在血泊中的阿桑大喊。
而那马夫,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缓缓抽出匕首,垂眸看着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的昔日爱人,然后又发了疯似的,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扎向她的心口。
“你怎么可以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
他喃喃自语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渐渐失去温度的阿桑,谁也不敢上前靠近。
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阴寒和绝望,实在骇人。我捂住眼睛,再也不敢看那血腥的一幕。
待裴少卿将我安置在安全的角落后,才拔出腰间长剑,打算亲自了结了这个疯子。
只见那马夫突然站起身,对上了侯爷那张震惊又愤怒的脸。他抱紧了怀中阿桑的尸首,脸上竟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她和孩子,都是我的。侯爷,你从始至终,什么都不是。”
“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你天生绝嗣,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才要借我的种,怀上身孕,好嫁进你侯府!”
“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废物!”
马夫那刺耳的狂笑声还在庭院里回荡,下一秒,就被侯爷一记凌厉的长枪终结。枪尖穿透头颅,笑声戛然而止,滚烫的血溅上了廊柱。
然而,这位不可一世的侯爷自己也并不好过。他死死捂住心口,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脸涨成了猪肝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胡乱地嘟囔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没过多久,他的身子便软了下去,再也无法站直,最终像一截朽木般轰然倒地。
郡主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失神地走到自己儿子身边,眼神空洞,恍恍惚惚地念叨着,要去剖开那个叫阿桑的女人的肚子。
“孩子……我的孩子不能死!那才不是什么马夫的种,那就是我们侯府的嫡亲血脉!侯府的香火,决不能就这么断了……”
她的声音凄厉而疯狂,我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正欲转身,手腕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
是裴少卿。
“我们走?”他轻声问。
“侯府已是一片狼藉,这场闹剧,我们也该退场了。”裴少卿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他抬手,用指腹温柔地为我理顺了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
我点了点头,仰头看他:“你带了亲兵来吗?能不能……帮我把我娘亲的嫁妆都运回去?这里乱成一锅粥,我怕东西放久了会遗失,还是先拿回我们府上,我也好日夜心安。”
裴少卿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应允。
当天夜里,我被退回的聘礼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与此同时,听说侯府那边用尽了法子,也没能保住阿桑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侯爷受此刺激,彻底垮了,从此一病不起,整日瘫在榻上,嘴角挂着涎水,形同废人。
王府风波
另一边,王府里也翻了天。
远在边关的爹爹收到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星夜兼程地赶了回来。
那个叫红娘的丫鬟早就顶不住压力,将所有阴私都抖了个干净,此刻已被收押,送去了官府。
我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那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姨娘瘫坐在地,表情呆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阿桑……我的阿桑啊……”她喃喃自语,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她明明是去过好日子的,怎么会就这么没了?王珞瑜,一定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阿桑!”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咬着牙,像一头疯兽般朝我扑来,枯瘦的手指直直地冲着我的脖子。
没等她近身,裴少卿已然出手。他反手抽出佩刀,用刀鞘狠狠砸在她的后背。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姨娘便狼狈地向前扑倒,呕出了一口鲜血。
“老爷!你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外人这么欺负我吗!”她趴在地上,披头散发,朝我爹爹哭嚎,“就算你从没爱过我,我也是你的人啊!你就任由他们这么作践我吗!”
父亲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一步步朝姨娘走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猛地甩下,力道之大,竟让她的一颗牙齿混着血水飞了出去。
“若不是你当年给我下药,我怎会……你这个贱、人!”
“当年,阿芷(我的母亲)知道你怀了身孕,是她心善,才劝我纳了你。可你呢?你是如何恩将仇报的?你故意在她面前炫耀,用那些腌臢事来气她!”
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多年的怒火与悔恨。
“她被我保护得太好,心思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哪里见识过你那些歹毒的心眼!她直到临终前,还在嘱咐我,千万不要怪罪你!”
“我没想到你如今变本加厉,竟敢把主意打到我的珞瑜身上!让她去嫁给一个马夫,你好大的胆子!”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听到爹爹提及母亲,眼眶不由得一热,悄然垂下了眼眸。
这些年,我一直恨着我爹,觉得他薄情寡义,所以我们父女的关系降至冰点。他为了躲我,也常年驻扎在外。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原来当年让已有身孕的姨娘进门,竟是母亲亲自做的决定。
一时间,我的心中五味杂陈,望着父亲那张写满沧桑的脸,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间。
地上的姨娘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反而淬了口血沫,笑得凄厉。
“那你说,这凭什么?”
“凭什么我的女儿就该配给贱民,你的女儿就能风光高嫁!我这个做母亲的,为女儿谋个好前程,难道也成了我的错处吗!”
“就是因为你们王家不公!我们母女做这些,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她彻底撕下了往日娇柔的伪装,恶狠狠地瞪着爹爹。
爹爹抿紧了双唇,指着她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你这个蠢货!”
“我让她嫁的那个农户,你当真以为是什么卑贱之人吗!阿桑,她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真的眼睁睁送她去死!”
“她的生辰八字极差,族中长老对此议论纷纷,我费尽心思,才寻得一个与她命格相合的年轻人与她成婚!你以为我不会暗中帮扶她的夫家,会让她去吃苦遭罪吗!我是反复考量过,知道那年轻人品性纯良,才最终点头应允的!”
“你、你这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蠢货!竟然教她去走那些歪门邪道!”
爹爹额上青筋暴起,气得浑身发抖,反手又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姨娘的脸上。
这一下,她彻底愣住了。
她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原来……是这样……”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对自己女儿要嫁的夫家竟丝毫不去调查了解,就只知道动那些歪门心思,做着一步登天的美梦!阿桑落得如此惨死的下场,你才是罪魁祸首!”
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彻底击垮了姨娘。她瞬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瘫坐在地,不住地摇头,没多久就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从那天起,她就疯了。
被囚禁在后院的别院里,整日里只嘟囔着“阿桑”的名字。
我偶尔会隔着窗子去看她。
那个曾经风华绝代的佳人,如今却邋遢得不成样子。往日里精心涂抹着珍珠粉的脸,现在也布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深刻皱纹。
我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是冷眼看着她的凄惨下场。
因为我永远也忘不了。
当初爹爹远赴边疆,姨娘是如何跑到我母亲的病床前耀武扬威的。
“姐姐,我最近嘴里没什么味儿,能劳烦您给我做些糕点吃吗?听说您过世的爹娘,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厨子呢。我现在肚子里怀的可是将军的骨肉,姐姐可不能亏待了将军的子嗣啊,说不定,这还是个能继承家业的麟儿呢!”
“您这身子,往后怕是再也生养不了了。可我不同,我还能生。就算这胎是个女儿,我也会接着怀。等到哪天您走了,珞瑜一个女孩子家,不也得看我和我儿子的脸色过活?”
她说完,还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
我清楚地记得,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颤颤巍巍地扶着床沿站起身。
“我去做,我现在就去。”
“花娘(姨娘的名字),我只求你一件事,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儿……”
姨娘发出一声得意的狞笑,扶着腰,摇曳生姿地走了。
那时的我太小,听不懂她们话里藏着的刀光剑影。
现在回想起来,才终于明白,为何母亲临终时会劝父亲不要怪罪姨娘——她是怕自己走后,姨娘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在我身上。
她当年错行一步,放了一匹恶狼进府,便用自己的整个后半生来懊悔,为我担惊受怕。
一想到我那可怜的娘亲,我的鼻子便忍不住一阵酸涩。
我连忙抬手抹去泪水,转身朝屋外走去。
刚出院门,丫鬟小竹便欢天喜地地朝我跑来。
“小姐!少将军的聘礼送到啦!再过三天,您就要出嫁了,可别再来这种晦气的地方了!”
我轻轻点头。
回到房中,桌案上,那件由裴少卿亲自送来的嫁衣,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精致的刺绣上还压着一对温润通透的玉如意。
我等了这么多年的婚事,如今总算要得偿所愿了。望着那嫁衣,我的眼眶再次泛红。
“娘亲,您若是在天有灵,便化作一只蝴蝶来看看女儿,好不好?”
“三日后,我便要嫁人了。嫁的那个人,是裴少卿。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我的声音沙哑,俯下身,将那件承载着我所有期盼的嫁衣紧紧抱在怀中。
两世为人所受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娘……我好想您……”
空荡的房间里,无人回应,只有我压抑而破碎的啜泣声。
佳期如梦
三天时光,转瞬即逝。
我才刚刚为裴少卿绣好一方汗巾,出嫁的日子就到了。
爹爹与我的关系,在这段时间里难得地缓和了许多,他也不再成天往外跑了。这次的婚事,是他和姑姑一同操持的。
眼看着裴少卿的迎亲队伍就快到了,府里的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
“明明前不久才预演过一次,怎么我这心还是怦怦直跳呢!阿弥陀佛,各路神仙保佑,今天可一定要顺顺利利的呀!”姑姑紧张地双手合十,嘴里反复念叨着。
而爹爹则一反常态地正襟危坐,他没参与过上一次的“假”接亲,对流程一窍不通。表面上看起来神情严肃,其实内心早已乱成了一团麻。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我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立刻被两人齐齐瞪了一眼。
“你快些把这碗鸡汤喝了!等下有的折腾,要一直等到入了洞房才能吃东西,可别半路体力不支!”姑姑皱着眉端来一碗汤。
可我对之前的事还心有余悸,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喝下。
当裴少卿身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王府门前时,众人才终于定下心来。
我被兄长背着,跨过了火盆。
眼看着就要被送入喜轿,爹爹却突然在身后叫住了我。
“珞瑜!”
我回过头,看到父亲的眼圈通红,这一声呼唤让我心头猛地一颤。
“若是将来受了半点委屈,什么都不用管,立刻回家!爹爹马上就要回军营了,但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爹爹一定会护着你,你切记!”
他转过头,又用一种凶神恶煞的眼神瞪向裴少卿:“裴少卿!你也给我记住了!若是我女儿在你那儿受了委屈,我定拿你是问!”
背着我的裴少卿,郑重地朝爹爹点了点头。
而我,早已红了眼眶,在一片模糊的泪光中,被扶上了花轿。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裴少卿命人沿街抛洒喜钱,整条长街都沸腾了,这场婚事办得热闹非凡。
忽然,轿外的小竹发出了一声惊喜的低呼,连忙凑到我的轿窗边。
“小姐,您快看!是蝴蝶!”
我忍不住心中的悸动,悄悄掀开盖头的一角,正看见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正绕着我的轿窗翩翩起舞。
是娘亲,她真的来了!
那只蝴蝶在窗边驻足了片刻,仿佛在深深地凝望着我,然后才翅膀一振,转身飞向了远方。
而我那颗忽上忽下,时常惴惴不安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可以安放的归宿。
不经意间,我抬起头,正对上了轿外裴少卿的眼眸。他骑在马上,正温柔地看着我,见我望过来,他朝我暖暖一笑,然后像个做贼的孩子,偷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迅速丢进了我的轿子里。
我低头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码得整整齐齐的绿豆糕。
那熟悉的香气,是娘亲在世时,最常做给我们吃的味道。
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而出,含着泪,一口一口地咬着那微甜的糕点。
我惊奇地发现,这糕点的风味,竟然与母亲的手艺一模一样。
尾声
裴少卿向来是个随性的人,不怎么被繁文缛节束缚。
他悄悄拉着马缰,溜到我的花轿旁边,压低了声音,有些得意地开口:
“好吃吗?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这些时日,我除了采买婚嫁用品,剩下的时间就全都缠着我娘,让她教我做这个了。”
“我还记得伯母当年做的绿豆糕是什么口味,就自己琢磨着改良了一下。珞瑜,今后你若是再想吃,我天天给你做。”
我撇着嘴,听着他笨拙又真诚的话语,一时间哭得更凶了,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他顿时慌了手脚,连忙就要从怀里掏丝巾给我擦眼泪。
我却没理他,径直放下了轿帘,小心翼翼地将那包还带着他体温的糕点抱在怀中。
这一世,不是镜花水月的梦。
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
……
又过了几年,除夕夜。
庭院里落了薄薄的一层雪,红灯笼的光晕洒在雪地上,暖意融融。我抱着我们已经会咿咿呀呀喊人的孩子,站在门口等裴少卿回家。
爹爹和姑姑早已被我接到府中,一大家子人围坐在温暖的厅堂里,就等他这位一家之主回来,好开席吃团圆饭。
没过多久,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街角的拐角处。
怀里的孩子眼睛一亮,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含糊不清地喊着:“爹爹……抱……”
他立即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熟练地一手抱过孩子,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搂住了我的肩膀。
“是我回来迟了,军中事务繁杂,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
他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像是在邀功般眨了眨眼:“咳咳,我前些天做的那些糕点,你可有拿出来?给你爹爹尝过了吗?”
我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才不会告诉他,爹爹在吃了他做的、和我娘亲手艺别无二致的绿豆糕后,一个人在书房里,对着窗外枯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眼眶红得像只兔子。
裴少卿这家伙,是有心要为我娘亲“伸冤”,故意早早做好糕点,不动声色地给我爹爹一个“下马威”。
我们说笑着走了进去。
厅堂里,爹爹见我们进来,倏然站起身,目光沉沉地看了裴少卿一眼。
那眼神复杂极了,我看得出里面饱含着感激与释然,可裴少卿这个当局者却不懂。
他被岳父大人看得心里直发毛,连忙垂下头,用眼神向我求助。
而我,故意假装没看见他求救的信号,笑着张罗起来。
“吃饭啦,吃饭啦!今儿可是大年夜,有什么新仇旧恨,都等年后再说!”
【全文完】
来源:小模型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