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打亮所有的灯,房间里顿时灯火通明,角角落落都亮了起来。这小小的飞虫,在强光中露出原形,黑底白纹的纹理清晰可见,它盘旋于天花板下,忽上忽下,仿佛在跳一支高难度的舞蹈。而它腹中,或许就隐藏着致人痛苦的病毒。
门刚打开一条缝隙,一只蚊子便溜进客厅,从体型上判断,疑似花斑蚊,生物学上称之为“伊蚊”据说有“令人讨厌的”意思在内。
我打亮所有的灯,房间里顿时灯火通明,角角落落都亮了起来。这小小的飞虫,在强光中露出原形,黑底白纹的纹理清晰可见,它盘旋于天花板下,忽上忽下,仿佛在跳一支高难度的舞蹈。而它腹中,或许就隐藏着致人痛苦的病毒。
截至八月二日二十四时,域内新增报告二千八百九十二例基孔肯雅热病例。其中,近三成是社区内感染,而源头多为未清理的积水容器。数字是冰冷的,而病痛却是灼热的。患者关节肿胀,痛如刀割,夜不能寐。高温与降雨更助长了蚊虫的气焰,疫情如野火蔓延,灼烧着城市的安宁。值此紧要关头,竟有一只花斑蚊溜进家里,自然引起了全家骚动。当统计数字具象为患者的呻吟时,这只闯入的蚊子便成了移动的威胁。
然而要寻找一只花斑蚊,却无异于大海捞针。它时隐时现,时而停在墙壁上,与白纹融为一体;时而栖于深色窗帘,黑底成了它的保护色。这小小的生物,竟懂得利用房间的每一处设计来掩护自己。一时,战斗陷入僵局。
关于此次疫情的宣传已经人尽皆知,知其为花斑蚊叮咬所致,蚊媒传播是最关键的环节,而花斑蚊则孳生于清水之中。预防之道,在于清积水、灭成蚊、防叮咬。没有积水就没有花斑蚊,没有花斑蚊就没有疫情传播。这道理简单明了,但执行起来却颇费周章。前些日子,我已翻盆倒罐,将阳台上的水培植物尽数清理,那些绿意葱茏的小苗木,曾是我精心照料的“艺术绿植”,如今却成了潜在的威胁。看来,彻底清理才是制胜法宝。
社区动员则充分展现了群众的智慧。一些村居的村规民约将灭蚊纳入义务,违者可能影响福利分红;全民每天十八时至二十时同步点燃蚊香,形成驱蚊“时间统一战线”。据说还有一些居委会,大力开展“翻盆倒罐”比赛,让枯燥的防疫工作充满烟火气。人们比着清理积水容器,笑谈某人曾是“蚊子饲养员”。这种苦中作乐的精神,正是人类面对自然威胁时的独特应对。
消杀车与喷雾器极具杀伤力,白雾弥漫处,蚊虫纷纷坠地,但我心里明白,这只是治标之举,明日又会有新的蚊虫自他处飞来。人类自以为掌握了化学武器便可高枕无忧,殊不知蚊虫也在不断进化,抗药性不断增强。这场战争,远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
我清理的只是阳台一角,而城市里无数“人造自然”正悄悄成为蚊子的温床,现代城市对“绿意”的执念,与生态安全的底线,在此撞了个满怀。人们向往绿意盎然的生活环境,阳台上的水培植物、大堂里的垂直花园、社区中的景观水体,这些“人造自然景观”成了伊蚊的完美孳生地。人类对“原生态”的浪漫想象,遭遇现实的无情嘲弄。更令人警惕的是,基孔肯雅病毒在这只花斑蚊体内的复制速度,比登革病毒快二至三倍——它每多存活一秒,携带的风险就多一分,那些被忽视的废弃轮胎、遗忘的花盆底盘、阳台堆积的瓶罐,都成为疫情蔓延的帮凶。我忽然想起儿时乡下的夏夜。那时蚊虫也多,但人们并不像现在一样,如临大敌。房屋前点燃一堆艾草,烟雾缭绕中,蚊虫便自动退避三舍。艾草的青烟裹着草木香味,混着蛙鸣漫过竹床,若是被蚊子叮了就抹点母亲泡的薄荷油,痒意里都带着一丝清爽。人们摇着蒲扇,谈天说地,蚊虫叮咬不过是夏夜的一段小插曲而已。而今,我们住在钢筋水泥的笼子里,却对一只蚊子大动干戈。是蚊子变得更危险了,还是人类变得更脆弱了?
面对剧痛中的患者,人们消灭病媒蚊的正当性不言自明。基孔肯雅病毒通过其包膜蛋白与人体细胞结合,在关节内复制,引发“促炎细胞因子风暴”导致成骨细胞功能受损、骨质破坏。当劳动者因关节剧痛丧失工作能力,当孕妇面临胎儿发育异常风险,人类对病媒蚊的“围剿”已成为生存本能的必然选择。然而,我们是否思考过,为何这些原本与人相安无事的蚊虫,会突然成为致命威胁?
如今,家家户户安装纱帘纱门,挂着密网蚊帐,这些细节揭示着一个残酷现实:与蚊子的战争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气候的变化延长了蚊媒活跃期,城市扩张也创造出更多积水死角。从南到北,这场围剿战线正在蔓延。有人还说,“当酒店把雨林搬进大堂时,就注定要接受完整的生态链。”似乎不无道理。
那只极尽辗转腾挪功夫的花斑蚊,最终被电蚊拍击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化作一缕青烟,一种焦糊的气味顿时四散开来。花斑蚊跌落在茶几上,蜷曲成一根枯萎的草茎。胜负看似早已注定,结果却难言绝对“正义”。我凝视这小小的躯体,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惆怅。它不过是为了生存,遵循着自然赋予它的本能,寻找血液以繁衍后代。而我们,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健康,不得不结束它的生命。就这样,双方成了对立面。
人类围剿花斑蚊的权利,源于生命自保的本能,却不应成为征服自然的傲慢宣言。真正的智慧不在歼灭,而在平衡;不在对抗,而在共生。夜间的消杀车仍在作业,药雾在路灯下织成朦胧的网。如果能找到一些“土法妙招”,既能保留生态绿意,又能断绝了蚊虫孳生,岂不更好?或许人与自然的相处之道,就藏在这微小而务实的平衡中。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蚊子虽小,亦是生态一环。完全消灭它们,既不现实,也不明智。我们需要找到一种平衡,既保护人类健康,又维护生态稳定。这种平衡不是静止的,而是动态的;不是一劳永逸的,而是不断调整的。
夜深了,我关掉多余的灯,只留一盏台灯照明。窗外,消杀车的轰鸣渐渐远去。我忽然意识到,人类与蚊虫的战争,本质上是我们与自己生活方式的对抗。我们创造了适合蚊虫孳生的环境,然后又不得不耗费巨资去消灭它们。就像一些小区为“景观升级”而挖了人工湖,几个月后却要每周撒药,当湖面漂着死鱼时,有谁还记得当初“亲近自然”的初衷?而那些为“生态住宅”标配的雨水花园呢?这种循环,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也许,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不在于发明更强大的杀虫剂,而在于重新思考我们与自然的关系。我们需要建设的不应是与自然对抗的堡垒,而是能够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家园。在那里,蚊虫可能依然存在,但不再构成威胁;人类依然强大,但不再一脸傲慢。
围剿一只花斑蚊的硝烟散了,但阳台的空花盆、社区的积水洼、城市的景观池,还在无声地追问:下一次,我们还要和自己创造的“自然景观”,打一场怎样的战争?是继续用杀虫剂覆盖绿意,还是在设计城市时就埋下“共生”的伏笔?
作者简介
范利青,男,河南淅川人,人力资源管理师、工程师,爱好文学,记录生活本真,收藏点滴美好,曾在《西安日报》《人民作家》《大河文学》《南粤作家》《深圳文学》《儒林文院》《顶端新闻》《三角洲》《中国诗歌网》《生态环境学》等不同媒体期刊发表散文、诗歌、论文多篇,有作品入选《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
来源:深圳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