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白桦岭的山道上，躬身走着一位巡山的汉子。桔红色印有“林场护林员”字样的莹光条上衣忽闪忽闪反着光，藏蓝色裤子，脚踏一双鞋底防滑的高筒靴。身上斜挎着干粮袋、急救包，肩背着长筒灭火器。若是夜晚还要带一个三节电池连起的大手电筒。这是三道岭国营林场护林员高林每次巡查山
文/王行成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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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桦岭的山道上，躬身走着一位巡山的汉子。桔红色印有“林场护林员”字样的莹光条上衣忽闪忽闪反着光，藏蓝色裤子，脚踏一双鞋底防滑的高筒靴。身上斜挎着干粮袋、急救包，肩背着长筒灭火器。若是夜晚还要带一个三节电池连起的大手电筒。这是三道岭国营林场护林员高林每次巡查山林的常态。高林身边跟着一条名叫“黑豹”颇有灵性的狗、好像高林的贴身保镖。既壮胆又免去了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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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林二十岁从部队复员在三道岭林场当了伐木工人，一干就是十年。十年里他和其他工人每年从林场管辖的坡、梁、沟、岭等原始次森林间伐木材。材稀少，椽材居多大部分是间伐煤矿用的窑柱材，每年出个千二八百方杂木材。
高林正值青壮年，身材魁梧，干活不惜力。很快就在林场站稳了脚跟，不久担任了第二伐木小组组长。他带领的十人小组，年年超额完成任务，被县林业局树立成“模范林业工人”标杆。
随着国家政策的调整林场严禁砍伐木材，就连间伐也不允许。伐木工人一律转为植树造林工人。高林和他的工友放下电锯拿起锨镐开始植树造林、封山育林。县林业局要求查漏补缺，把林区的边角沟壑应栽尽栽树苗，宜乔(木)则乔，宜灌(木)则灌，不留余地。当造林育林工人又干了近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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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林在当伐木工人的第三年，经人介绍在黄花梁村娶了个“黄花大姑娘”。姑娘叫田小翠，小高林两岁。生得眉清目秀，青头皮大辫子。下巴右侧还有颗美人痣。在田小翠眼里，高林五大三粗，剑眉獾眼，络腮胡子刮得青曲曲的，一看就是条硬汉子。田小翠就姐弟俩，弟弟叫田财，父亲田广山是村治保主任。高林和田小翠成家后就在林场场部一间宿舍安了家。高林当工人，媳妇给场部食堂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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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末，国家领导人视察全县重点造林工程后下达了“再建三个塞罕坝林场”的指示。随后全县总动员在沿坝山上摆开了造林大会战战场。县乡机关干部、各村村民齐上阵。采取“提桶沾浆”（桶里装有营养液的泥浆、先把树苗沾上泥浆再栽在树坑里）方式栽种落叶松、马尾松、樟子松苗，确保了树苗的成活率。这样波澜壮阔的大会战，高林他们理所当然的参加了。之后十几年八十万亩的人工造林长得郁郁葱葱，一望无际的林海呈现在世人面前，形成一道巍峨壮观的“绿色长城”。基本达到了为京津阻沙源、保水源为当地增资源、拓财源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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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造管并重”思想的指导下，林场的工人成建制转成了“护林员”。
高林负责由东往西白桦岭、黄花梁、蕨菜沟三个山林，方国四五十里的巡山护林工作。这项工作是很辛苦的。夏秋季树绿草青，每个山头一周巡查一次。到了冬春季节，草枯萎树落叶，天干物燥，是森林防火防盗的重要时期。每个山头必须两天巡查一次。重点区域（有椽材质的林子）几乎天天去巡查。
高林快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他复员后就跟“林木”打上交道，算来近三十年了。他很乐意这份工作，对山林的一草一木有着深厚的感情。看着小松树出坑了，拔节了，他心里舒坦，好像看到自己孩子成长一样顺眼愉快。听着风吹林涛吼，他仿佛听到了战马的嘶鸣和战友们的喊杀声，是那样的激情澎湃!他暗下决心，植绿补绿护绿是我这辈子的神圣使命。退休前这十年一定要当好山林的卫士，做一个合格的“护林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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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羊倌吴三友赶着一群羊，从蕨菜沟村往山坡上走。可山坡根较缓的地带刚刚补栽了樟子松。这时恰逢高林巡查路过，还没等高林喊话，“黑豹”却一马当先向羊群追去，刹时间把个一百五十多只的羊群冲撵得四撒五乱。老羊倌的口哨、喊叫此刻失去了作用，无奈任受惊吓的羊群四处弃逃。高林见状立刻将食指放入口中“呼哨”一声，那“黑豹”放弃了追羊，奔向高林。
“黑豹”是高林在当护林员前三年从县森林派出所高小冬处要来的小狗。高小冬是言林远房的侄子。小狗是“苏联红”和“狼青”的后代。通体乌黑锃亮。尖嘴竖耳，箭杆肚长腿。高林一见爱不释手，就冲着一身黑缎子般绒毛，起名“黑豹”。从此高林“黑豹”形影不离。每天宁可自己吃素，也要给“黑豹”吃点儿肉。因此“黑豹”成长很快，几年时间长成了大狗。高林训练牠的脚力腿力，训练牠的追捕能力捕捉能力，训练牠听从指令的能力。“黑豹”很有灵性，能力提升快令高林十分满意。
这时再看老羊倌俩手杵着羊铲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高林走向老羊倌说，你看刚栽的松树苗，羊群一趟就遭踏了，这怎么能行?栽这些树你知道多不容易?可毁这些树就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你先把羊赶到滩地去放，等我想想办法再告诉你怎么上山坡放。
类似情况白桦岭村、黄花梁村都有羊群。封山育林和老百姓放牧的矛盾摆在面前。高林走访了三个村的村支书、村长，商定允许这三个村的羊群到原始次森林或已长高成林的宽林带里放牧。他亲自为羊群上山进林划定了路线，把问题解决了。高林还特意叮嘱村干部，那些爱啃树的驴、马、骡、山羊绝对禁止上山，违者罚款甚至拘留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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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清明节、寒衣节都是高林高度紧张的日子。这两个传统节日，上坟祭祖送寒衣不可避免。而且还必须把那些冥币花圈金银元宝之类的祭祀用品燃烧化为灰烬方得心安，说什么那样逝者才能收到。提倡文明祭祀，在深山老林的村落里会大打折扣。
黄花梁村七十八岁的宁怀山刚刚失去老伴。清明节准备带着烧纸冥币供品去南坡为老伴上坟。高林劝他你也岁数不小了，上坟的事儿就让孩子们去吧，可他执拗非得去给老伴上坟。看着宁老沧桑的脸上老泪纵横，高林决定跟宁老一块上山。来到宁老老伴坟头前，高林帮他摆好供品。跟宁老说，今天风大，把烧纸、冥币压在坟上吧!话音未落、老宁跪着却把烧纸点着了，然后大放悲声，哭得稀哩哗啦。“呼”的一股山风吹来，带火的纸钱飞出去立刻燃着荒草。说时迟那时快，高林见状立刻拿起长筒灭火器对准火苗一阵扫射把明火扑灭。扭头再看老宁，袄大襟被火烧着他正用手划拉扑打着。高林赶紧用灭火器猛喷老宁袄大襟。命令老宁快脱下上衣，把还在暗燃的火星踩灭。一场有惊无险的上坟把老宁弄得灰头灰脸，手上还烧起了几个燎泡。好在高林用灭火器把明火暗火及时扑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有了宁老上坟的教训，让高林进一步明白，火源不进山，森林才安全。每逢上坟祭祀的节日前后，他主动配合县乡政府宣传森林防火和文明祭祀政策、知识。在进山的路口把好火源进山的关。
每年夏季，凉爽的气候吸引着酷暑难耐的城里人驱车来到坝上避暑度假。一批批自驾游的人们拥入山林。短者树荫下支摊烧烤。长者鸳鸯帐篷支，露营野炊。每当这时高林的工作量加大了。基本上是“踢破了鞋，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有的人经好言相劝撤离了林区。有的家庭或“驴友宁可接受罚款也赖在山林几天不走。高林和“黑豹”几乎是日夜为这些鸳鸯帐篷守护站岗，生怕着火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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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桦岭村去年出了件大事儿!
许云、许雨哥俩在自己家的大表地中间，种了炕大一片罂粟，被有嗝阂的邻居举报了。县缉毒大队把许家哥俩抓起来拘留七天，罚金叁万陆千元。把大麦地中间的罂粟彻底连根拔起铲平。此事震慑力是不言而喻的，山沟沟里的百姓哪个还敢以身试法?
可是事有凑巧。今年高林在白桦岭巡山时，偶然发现在距山顶不远的林间草丛里有两棵罂粟已花落结桃。混在杂草中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好生奇怪、这林间怎么会有罂粟?他往林子左边走走又发现了一棵。再往右边查看叁棵罂粟赫然在目!不对，这绝对不是野生的，一定是有人偷种的!高林急匆匆下了山，把这个新情况报告给县缉毒大队。缉毒大队组织可靠人员按高林提供的线索地毯式搜索，把散种在林间的罂粟一一铲除。因为没有抓住现行犯罪、许家哥们根本不承认是他们所为。之后的几年里高林概没发现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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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山林里好像上帝打翻了调色盘，五颜六色，层林尽染。白桦叶金色一片格外耀眼。漫山遍野的灌木叶经霜变浅红继而深红。艳阳高照、风景如画。高林全副武装带着“黑豹”沿白桦岭林间小道向深山走去。沿途风景令他着迷，令他神清气爽。尽管几年来不知巡山这道走了多少次，但每次茂密葱茏的山林和美景都叫他目不暇接看也看不够。他和“黑豹”走了约五六里登山路正当准备坐下来休息休息时听到前面林中传来“噢啊一-噢啊一”的叫声。高林立刻警觉起来!他判断这可能是野狍子的求救声!“黑豹”听到声音后立刻跑在高林前面“汪!"“汪汪!”叫了两声。高林毫不怠慢，猫腰拨树向叫声走去。大约走了二十米，高林看见两个大狍子在林间左右躁动，同时发出“噢啊-一噢啊--”声音却没有逃跑的意思。高林近前一看一只小狍子被铁夹子夹住，卧在那里。“黑豹”对着大狍子“汪!汪!汪汪!”叫了几声，大狍子却没躲没跑。高林全明白了、立刻蹲下施救受伤的小狍子。他小心翼翼的把铁夹子掰开，把血淋淋的小狍子右前腿取出来。高林命令“黑豹”用前爪按住小狍子脖子。自己从急救包中拿出碘酒给小狍子伤腿消毒，然后用棉纱布给小狍子伤腿包扎。这一切两个大狍子一直在看着。当高林把受伤的小狍子抱在怀里准备调头下山时，两只大狍子才“啊--*“啊--"叫了两声转向深林。高林把受伤小狍子抱回了林场场部。看着约有四五个月龄的小狍子动了他的恻隐之心。他去附近农家要了牛奶回来喂小狍子吃。小狍子可能惊吓坏了也饿了，很乖巧地接受了这个救命之人的恩赐，竟然把一斤多牛奶全喝了。第二天高林还是不放心，抱着小狍子到县动物检疫站给伤腿拍了片子。确认小狍子的伤腿没断后才放心地回到林场场部。以后的一个多月里，高林白天巡山，下山后就照顾小狍子吃喝。经过高林和工友们的精心照料，小狍子的伤腿完全痊愈了。一个风和日丽的秋目、高林把小狍子带到白桦岭森林深处放归了。起初小狍子走几步回头看看高林和“黑豹”，发出“嘤嘤--嘤嘤--”声音。待远处传来“啊-一啊--"的声音，小狍子才依依不舍地消失在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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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林和“黑豹”照例巡山。在黄花梁山林的“人头崖”左侧高林碰见了内弟田财。“黑豹”冲着田财叫了几声。田财正围着几棵高大的白桦树转悠，高林问田财你在干啥呢?田财看着荒草丛说，我在看看我的免套子有没有套住兔子。高林问，一个月前白桦林夹住狍子的铁夹子是不是你下的?不是我!不是我!我只下兔套子。田财矢口否认，就慌忙下山了。
这天高林和“黑豹”巡山已晚，赶不回林场场部，就住宿在外父田广山家里。傍晚田财拿了一瓶白酒，非要跟姐夫高林喝个痛快!高林走一天山路累了，也没推辞，在外父家没有什么顾忌就放开多饮了几杯。外父只喝了一小杯，剩下的酒高林和田财喝了个干干净净。有几分醉意的高林没有下炕送田财，和衣躺下就进入梦乡了。半夜时分，外父摇醒高林让其脱衣服盖上被子再睡，高林喝了一陶瓷缸子凉白开，脱衣钻进被窝又睡去了。第二天一觉醒来高林到院里入厕，一眼看见大门口躺着一个黑狗。他赶紧跑过去，只见“黑豹”口吐血沫死了。这把高林可坑坏了。高林抱着冰凉僵直的“黑豹”声泪俱下。他愤怒着吼叫着，谁毒死了我的狗?谁干的?!谁干的?!高林的岳父田广山见状也十分纳闷，昨晚院里也没有一点儿动静呀!咋就——谁有这么狠心?心想准是高林得罪了谁?高林心里捋着近期发生的桩桩件件事儿，很是蹊跷最后把目标锁定在田财头上。这个无恶不作的坏小子，早就在高林心里挂了号。田财是黄花梁一带有名的“二赖子”。早年没有封山林禁止伐木的时候，他就曾偷砍偷卖檩条椽子。逮住罚款屡教不改，得空儿就干一单。高林夫妇好言相劝就是不听，他还偷套野猪、狍子，卖给不法商人或企业老板谋利。实行开放搞活政策后，他坐地收购蕨菜、蘑菇、野黄花及防风、黄芪、益母草、蒲公英等药材，然后过手加工掺杂施假，包装外销骗钱。一个都有儿子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是没个正形，整天想些歪门邪道。高林强忍着悲痛，把他的“贴身保镖”“黑豹”深埋在巡山的路旁。然后跪下给伙伴“黑豹”嗑了头拜了三拜!喃喃自语一番，把烧纸压在了坟头上。高林回到村里与岳父辞行，说回县里参加培训顺便汇报工作，三两天暂时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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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劲的秋风掠过山林,枯枝败叶漫天乱飞。高林预感这风大月黑的天气，可能有人要盗砍桦树。这天傍晚高林跟场部领导商议，给他再派一名护林员，他要夜间去黄花梁村。
高林和护林员尚全趁着夜色骑自行车来到黄花梁村悄悄到田财家。田财家院墙不高，高林爬墙往院里看。屋子没有点灯，院里的电动三轮车也不见了。高林心里有数，俩人直奔“人头崖”。到了“人头崖”他们发现了三轮车，同时听到了“咔!"“咔!"的砍树声。高林二人连忙放倒自行车向砍树声方向跑去。快到桦树林时先看到一闪一闪的亮光，随后听到“唉哟”一声惨叫。高林快步向前来到两个黑影前大喊一声，谁?!干什么呢?!随即打开手电筒，一道光柱打在黑影身上，只见田财瘫坐在地上呻吟，田财儿子田丁跪在地上抱着田财血肉模糊的右脚，带血的砍山斧扔在一边。一棵白桦树树根留着被砍的痕迹。
高林顾不得多想，马上和尚全对田财展开施救。高林一边愤怒地埋怨一边打开急救包掏出碘酒给田财伤脚消毒，在尚全的配合下用纱布包扎了田财的伤脚。田财疼得呲牙咧嘴，田丁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高林吼着田丁，还不赶快拉着你爹去乡医院!三人把田财抬上车。田丁好像得了大赦令，开着三轮消失在夜色里。
田财脚后跟的大筋被儿子田丁在黑灯瞎火心惊肉跳的氛围下砍断了。几经转院，最后在市医院勉强接住了，住院达两个多月。黄花梁村从此多了个跛脚老汉田财。之后县森林派出所把田丁拘留一周处罚金八千元。
高林老丈人田广山怨恨高林，从此跟他断绝婿关系!高林夫妇也不辩白。好在田小翠明白事理，对高林一如既往地爱。
写于2025年4月7日
责编/飘飘花语
来源：大野无疆平台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