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年是翦老诞辰一百周年。我从做翦老的学生、助手到在他指导下工作,前后22年。回想往事,翦老的音容笑貌、谆谆教诲犹历历在目。长年积聚的记忆难以尽书,鉴于香港回归在即,仅将翦老在香港一段经历,以我的所见所闻,重点记述如下,以寄思念之情。
明年是翦老诞辰一百周年。我从做翦老的学生、助手到在他指导下工作,前后22年。回想往事,翦老的音容笑貌、谆谆教诲犹历历在目。长年积聚的记忆难以尽书,鉴于香港回归在即,仅将翦老在香港一段经历,以我的所见所闻,重点记述如下,以寄思念之情。
两次受业 充当助手
1946年初,我进入四川重庆社会大学政治经济系学习。这是著名学者陶行知、李公朴创办的进步大学,任教者有全国知名的教授和学者,如郭沫若、翦伯赞等。我有幸受业于此,见到了崇敬已久的翦伯赞老师。翦老身材中等略高,有点清瘦,长方形脸盘,额头前突,深目亮睛,身着深蓝色布长衫,穿一双半新的皮鞋,在讲台上声音宏亮,侃侃而谈,给人一种朴素、稳重的长者形象。当时他虽年不满五十,但由于他的清德雅望,学术界已尊称也为“翦老”。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代学校送通知到翦老家。正是这次送通知,成就了我与翦老22年不解之缘。在这次交谈中,知道我喜爱历史科学。读过他的著作,他兴致很好,我也不再拘谨,并把随身所带的学习《中国史纲》的“读书心得”交给他,请他指导。其中夹有几页我发现的排印错讹而自制的“勘误表”,未及抽出,翦老看后很高兴,鼓励我应该有这种认真、仔细的学习精神。从此之后,我与翦老渐渐熟悉起来了。社大当时是晚上授课,课后,同学们常陪教师们回家,我经常陪送翦老。一路上边走边谈,记得翦老不仅讲学问,而且还和我聊天,讲些我不知道的故事。我就是在送翦老的路上,听他告诉我他的家族史的。他说他是维吾尔族,原籍新疆,他的祖上因战功在明代被赐姓“翦”,他的这一支留在了内地湖南桃源县。
我在社大只学了一年时间,由于李公朴被国民党特务暗杀于昆明,陶行知突然病故于上海,社会大学停办了。我得邓初民、沈钧儒及翦老之助,于1947年初经上海、台湾基隆到达香港,又就读于民主人士创办的达德学院文哲系。原在重庆社大的教师也多到达德学院来授课。记得翦老是1947年冬携家来港,也在学院任教。时隔一年,我们师生重逢于此,我又得受教于翦老,我之欣喜,自不待言。
达德学院每学期要交90元港币的学杂费,由于法币贬值和家庭接济不上,我经济困难,只好在学校半工半读。坚持到1948年初开学后,我终因交不起学费而辍学。开始时作为旁听生,在课堂上帮助邓初民教授作讲义记录。不久,翦老为了帮助我,更主动提出让我帮他整理和抄写文稿。
翦老住在九龙尖沙咀海防道40号四层。这是翦师母外甥女葛启钰和女婿苏一立的家,两家合住,有诸多不便,也很拥挤。翦老的居室不大,隔成里外间,里间作卧室,外间是工作室兼客厅。外间摆放两张桌子,大一点的供翦老写作用,小桌子我用。另有两张沙发、几个木凳用来招待客人。我租住在中国劳动协会主席朱学范承租的一座楼房里(梭桠路15号),距翦老家比较近,每天到他家去上班,中午也在他家就餐。1948年秋,翦老开始主编《文汇报》副刊《史地周刊》,我就协助他处理来往稿件。报社每月给编辑费30元港币,翦老当时生活也很清苦,但他一元不留全部给我作生活费。就这样,我由一个穷学生成了翦老的助手。
挥笔战斗 迎接光明
翦老是因蒋管区政治黑暗而避难来港的民主进步人士之一,至1948年11月底离港北上,前后共一年多时间。当时他是作为著名的历史学家和无党派知名社会活动家身份出现的。1948年是一个不平凡的年头,也是中国历史上大转折的一年,新中国的航船已是风帆显见。云集香港这一特殊环境中的民主进步人士和公开或不公开的共产党人,都在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努力工作着。翦老也不例外。
翦老在港期间除每周到达德学院讲授中国通史,办杂志,外出活动和为党做统战工作外,写过论文共30余篇。这些文稿都是经我抄写,甫老反复修改而成的,记得影响较大的有以下几篇:
1947年9月13日中共全国土地会议公布了《中国土地法大纲》及其《决议》,翦老很快便于1948年1月25日在《华商报》上发表了《从历史上看中共的土地改革》一文。他赞扬说:“这是中国史上破天荒的一件大事”,是“土地之封建所有制之最终的消灭。”
同年9月17日,翦老在《史地周刊》上发表了《孙皓的末日》一文,以三国时建都今日南京的吴国末代皇帝的投降,暗喻南京蒋介石政权即将灭亡。文章开头引用了刘禹锡凭吊吴国故都的一首诗:“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暗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文未有“三月壬申,王浚的舟师至于建业之石头,……这一代的人王(孙皓)便素车白马、肉袒牵牛、衔璧舆榇,前至王浚的大营,稽首投降”。读来发人深思1
1948年5月1日,中共中央号召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翦老5月8日即在《华商报》:“目前新形势与新政协”座谈会上做了《拥护新政协的召开》的发言,公开表明坚决拥护中共中央号召的态度。
1948年下半年以来,由于人民解放军惊人的胜利,蒋介石及其部下开始设想重演历史上的南北朝。翦老于1948年冬就此针锋相对地写了一篇《评南北朝的幻想》,以历史学家的身份有理有据地分析了几代南北分治其所以存在的历史条件,指出历史上的南北分治,无一不是种族之间的斗争,是先进文化与落后文化的斗争。而今天却是统一中华大地的解放斗争,是结束反动统治,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的斗争。只有将革命进行到底,而绝无南北分治之可能。此文发表于1948年11月12日《史地周刊》上。
真诚交友 热心统战
翦老才到香港不久,记得著名诗人和社会活动家柳亚子就亲临造访,并带来他写的《伯赞五十初度》二首七律奉赠。翦老十分珍惜地配上镜框悬挂在外间工作室里。记得其中首联是:“翦生才调太遮奢,问是文家是质家。”
华岗是翦老家的常客,他是当时中国共产党驻香港的代表。华岗写文章常请翦老过目,润饰,有的就在翦老主编的《史地周刊》等报刊上发表。一次他在与翦老交谈中说了一件有趣的事,他说在1947年2月的“莱芜战役”中,山东战场上国民党绥靖区副司令李仙洲节节败退,他气急败坏地准备炸毁军火库后自杀。当时他的一位贴身副官突然站出来说:“我是共产党派来的,平时你不重用我,我也不在乎,我是来保护你的,只要你放下武器,解放军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后来在莱芜战役中李仙洲被俘投降。
章伯钧和翦老的关系也很密切。他们都住在九龙,章常乘轮渡去香港办事,有时回来晚了,赶不上回家吃饭,就顺路到翦家来就餐,如碰巧翦家也吃过了,他也不在乎,就吃剩菜,当然翦师母通常总会加炒鸡蛋给他佐餐。由于章是农工民主党的负责人,他们关系又这么好,我曾猜想翦老可能也是这个党的成员。翦老可能看出了我的心事,一次章走后,他对我说:章想让他参加农工民主党,并说可让他当中央委员。中共中央不同意,他就谢绝了。当时他对我并未明说自己的政治身份,我也不便问,但我想他可能是共产党员。当时我正苦于在香港接不上共产党的关系,猜测到翦老的政治身份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告诉翦老我早就是党员,这次来港也是经党的领导人王超北同意,到香港读书,并答应为我在港接上关系的。但至今无人找我,我心急如焚。翦老听后,不露声色地对我说:“你写一份自传给我,我帮你试试看。”
翦老家的又一位常客是张铁生,也是达德学院的教授。他与翦老的关系颇不寻常,其他客人来了,包括华岗、章伯钧等都是在外间工作室接待,唯独张铁生来了,却是请到里间卧室谈话。有一次翦老送走张铁生以后,告诉我说,他把我的自传交给张铁生了(事后了解当时张是中共香港工委书记),这样我就了解了他们的特殊关系,只是心照不宣而已。事隔几月,1949年初,作家冯乃超(后来知道是共产党员)来找我,说我的自传他看到了,因为到内地调查不易,接党的正式关系不好办,但他可以安排我到东江游击区去工作,那里是根据地,党籍可以在那里解决。我顾虑翦老北上时,曾让我随他的家属一起到北平,将来仍作他的助手,所以我推辞了。党的关系虽没接上,但自传得翦老之助确实转给了香港的党组织,我也感到宽慰。(解放后,北大党委为我恢复了党籍。党龄从1944年算起。)
在香港新华社工作的黎澍和翦老的交谊也很深,翦老曾特意让我拜访过他。他经常把新华社的重要消息和解放战争中战场的进展形势及时告诉翦老。一次我收到西安地下党西安情报处处长王超北的来信,要我请翦老帮助设法搞一份香港新华社的《每日电讯》,寄到西安西大街606号。我问翦老怎么办,他说可以,介绍我去找黎澍商量,黎澍听我介绍西情处的情况后很慷慨地答应免费长期赠一份《每日电讯》,由我寄回西安。但他沉思后又补充说:你考虑考虑,这样会不会影响606号党组织人员的安全。我觉得他说的有理,回去后告诉了翦老,就没敢往西安寄《电讯》。解放后见到王超北同志,才知道606号是个空房号,605号是地下党开的纸店,邮递员也是自己人,见了606号的信件,就送到605号,万一邮件被查出,也找不到房主。了解这些情况以后,我后悔莫及,深以没有办成此事为憾。
胡绳同志当时也在香港达德学院任教,并在《史地周刊》上发表文章。但我在翦家时却没见过他,只记得一次我听邓初民教授讲课时说,翦老初到无居室,胡绳同志到处奔走,为翦老找住处。从此我知道他们二位是有交往的,但不了解内情。以后又知道他们是在1948年11月23日同船离港北上到解放区的。1950年初,我为翦老抄写他亲自写的自传,他说在香港与党组织联系的人,除张铁生外,还有胡绳同志。此后,又有赵金铎同志为恢复党籍曾找过翦老。赵是我在香港时同室居住的好友,他告诉我,他在香港入党时的介绍人除翦老外,还有胡绳同志。
任宗德、周宗琼夫妇是著名的进步资本家,住在上海。他们经营的大孚(大呼)出版公司出版了翦老的专著《中国史纲》第二卷。任宗德带了此书若干本专程到香港来看望翦老。事后翦老对我说了一些他们的事迹:抗日战争时期,周氏夫妇把他们在重庆近郊位于化龙桥的一幢房子和地皮曾无偿地借给中共中央在蒋管区出版的党报《新华日报》社;支持过陶行知先生办育才学校和社会大学;抗日战争胜利后,他们开办的昆仑电影公司曾拍摄过《八千里路云和月》和《一江春水向东流》等轰动一时的进步电影。翦老还说,他听任宗德说过,蒋介石发动内战初期,他在上海见到周恩来副主席,对周副主席说,他愿意把钱交给共产党,支持人民的解放战争。周副主席劝他把钱留起来,以便支持蒋管区的进步文化事业。
关于那个时候与资本家的联系,记得翦老讲过这么一件事。他说,当时胡文虎、胡文豹在香港办有《星岛日报》,主要是为他们生产的“万金油”药品作宣传的,但政治倾向是支持国民党的。到了1948年下半年,中共地下党组织派人去问胡氏兄弟,解放后的新中国,你们“万金油”的生意还做不做?他们考虑后,同意党组织派人到《星岛日报》社工作,翦老记得曾派过孟秋江等人。果然不久该报的标题、论点都有了明显地变化,倾向民主进步势力一边,也引用新华社的电讯了。只是这种变化时间很短。有一天突然在这份报上登出几个人的“启事”,说他们遇到阻力,无法继续在此报社工作,只好辞职。这件事,我当时的印象很深,它说明政治斗争相当复杂,统战工作十分不易。
陈君葆是香港大学的教授,平时未见翦老与此人有何交往,一天陈突然来访,翦老好像与他有约似地接待他。他们交谈很久,我听见其中重要的谈话是:翦老问陈愿不愿参加新的政治协商会议,陈表示愿意。后来在全国政协委员名单中,果然有陈君葆的名字。
一天黎澍引荐了一位名叫李明灏的人给翦老,交谈后翦老让他写一份履历。他交履历前后来过几次,和我聊过天,因此我知道他是土匪出身。翦老后来告诉我:他已是国民党的军长了。过了不久听说他就进入了解放区。1949年8月程潜在湖南起义,李明灏已是作为解放军代表到湖南的。解放后李曾任全国政协委员和全国人大代表、湖北省副省长。回想他在香港与翦老的交往,他显然是通过翦老经组织安排进入解放区的。
周一志是国民党一位“立法委员”。一天他从南京到香港来找翦老。在他们谈话中说了这么一件有趣的事:他说蒋介石在军事上节节退败,就听风水先生的话,派人在他母亲的坟上移栽了几棵大柏树,以图变换一下风水。我听了觉得很可笑,就写了一篇打趣的短文《蒋介石他妈的坟》,发表在1949年1月的《华商报》上。事后听翦老说,此人也是见蒋家王朝大势已去,到香港来找出路的。
宗君仁也是翦家一位常客。1948年底秘密离香港时,他见我是翦老的助手,整天在这里工作,也信任我,把他保存的一包账目交给我继续保存。他说这些都是救助关押在国民党监狱的同志和民主人士的账目。记得救助的人中有仲秋元和民主人士杨伯凯。仲秋元曾任重庆三联书店经理,解放后任文化部副部长。我离开香港时,此账目转交给谁现在已记不清了。
翦冯友谊 万古长青
在港期间与翦老交往的名人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冯玉祥将军。其实,还在抗日战争中期,冯玉祥将军和翦老就已相识于陪都重庆。冯将军当时有职无权,只好利用这个机会充实自己。就在这时,他曾请翦老给他讲中国历史,授课前后约半年,他们从此建立了深厚的师友之情。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冯将军以被送去美国考察水利为名,远谪异国,翦老后来也转移香港。两人从此远隔重洋。但是,他们之间却始终保持着书信来往和深厚的情谊。翦老曾谈到他初到香港时,携家带眷,无处安身,冯将军得知后即写信给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席李济深将军,介绍翦老一家在李将军的招待所里住了半个月。他得知翦老生活困难,在自己经济状况并不宽裕的情况下,又解囊相助,寄赠翦老美金一百元。冯将军在1948年3月7日给翦老的信上说:“只有赶快把蒋介石打倒,才是最好的方法。”他用老百姓的语言骂蒋介石“吃了包子付面钱,有些混账”。后来广为流传的冯玉祥日记,就是他这时托翦老在香港出版的。翦老为了扩大冯将军对时局的影响,还把冯给他的信在胡希明主办的《星期报》上公开发表。翦老也托冯将军在纽约给他购买世界历史地图集和世界史年表。
后来,冯将军把所著《我所认识的蒋介石》一书原稿寄给翦老,请他加以润饰后出版。翦老没有辜负冯将军的嘱托,在不失原意的情况下,对原稿的文字做了认真的润饰。我看见过原稿,也看见过润饰稿,确是笔下生辉,为原著增色不少。翦老还给写了一篇题为《关于冯玉祥著》的序言。此书于1949年3月由香港文化供应社出版,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印出这篇序言。这时翦老已离港北上,故无从追究。1963年我给翦老整理文稿,编翦老著述目录时还看见过这篇序言的原稿抄件(是我在港时抄的,共900字),可惜它已在“文革”中散失了。
在《我所认识的蒋介石》书稿寄给翦老不久,冯将军从美国来信说,他又寄来一部《续集》,但翦老却未收到,估计原稿是在邮寄途中丢失了。当年翦老为查找此稿的焦急情景,仍历历在目。这时,冯将军已离美,翦老曾托人到纽约邮局查询过,也在香港邮局查问过,但都毫无结果。
1948年9月6日上午,翦老从报上看到冯将军由纽约经苏联归国途中,于9月1日在航行于巴统至敖得萨之间的“波贝达号”(即“胜利号”)轮船上不幸因火灾遇难的消息,不禁失声痛哭,茶饭不进。当时居港的民主人士及一切爱国的人们都为中国失去一位爱国将领而痛心,为将军惜,惜其即将实现报国之志时而遇难。记得经常给翦老送信的一位邮递员当年曾在冯将军部下当过兵,他知道翦老是冯将军的朋友,对翦老十分敬重。他得知冯将军遇难的消息时,也曾泪流满面。几天之后,翦老收到冯将军于离美前夕寄给他的一封信和冯将军亲笔绘制的一幅高约四寸、宽约三寸的小油画。画的是一个人离开停泊在河中小船上的三个同伴,开始登上一座高山,山顶上长着一棵青松。画的右上角题了一首诗,诗日:“乘小船,上高山,脱去长衫,要打倒独裁卖国的汉奸!决心极坚,不怕任何危险!”上款是“伯赞先生”,下款是“冯玉祥敬赠,一九四八、七、二八,美国纽约”。(此画在“文革”中被人抄去,1978年为剪老平反后发还给其次子翦天聪。他现为武汉华中理工大学电机系教授,农工民主党中央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务委员会委员。)
冯将军逝世后,李济深先生委托翦老主编一本《冯玉祥将军纪念册》,并派他的秘书吕方子协助组稿、编辑和联系印刷事宜。我也曾协助翦老催稿、编辑和校对。
翦老将《纪念册》编辑完毕,即由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出资,交香港嘉华印刷有限公司印刷,只印了五百册。翦老虽为主编,但未署名,署名者为中国国民党劳动保险委员会。书上未印出版日期,我在自己保存的一册版权页“非卖品”之后补写了“1948年11月出版”。《纪念册》由民革总部分赠各方人士及冯将军家属和生前友好。它保存了关于冯将军生平事迹的许多宝贵资料,是一本史料价值很高的书。由于印数太少,又经过十年动乱,今天已不易看到了。
时值香港回归,忆及翦老在香港的日子,更令我百感交集。但我相信,作为中国的一位杰出的历史学家,在他百年诞辰前夕,欣逢洗雪国耻之年,翦老有知,定当含笑九泉。
来源:近代史飙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