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书致看了一眼我往后藏的包袱瞪着发红的眼眶,咬着牙质问我,声音里藏着颤抖。
《鱼米难生》
未婚夫灭我全族后篡位了,我跑路失败被他抓起来强制爱。
经过我不懈努力,终于让他揣上娃。
任务完成,我继续跑路。
不出意外,我又失败了。
1
刚跑出密道,幽魂一般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
「你想去哪?」
我身体一怔,抬头,林书致已经带人把我团团围住。
「我…」
刚开口,一把剑就直愣愣地指着我。
我赶紧闭嘴。
「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林书致看了一眼我往后藏的包袱瞪着发红的眼眶,咬着牙质问我,声音里藏着颤抖。
我答应过他什么?
脑子里闪过前些天他半威胁半诱哄地跟我说,无论这几天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踏出殿门。
他说只要过了这几天,我以后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但是,大哥你也没告诉我你搞的大事是造了我家的反啊!
「你,杀了我所有的亲族…」
我看向他还在滴血的剑,愣愣道。
指着我的剑抖了一瞬,又很快被握紧,他冷了声音:「是。」
那我踏马不应该跑吗?!
要是在今天以前,我还能用王女的身份斥责他无礼。
但现在,我的地位无了。
我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抖。
「所以,你现在是要斩除我这个漏网之鱼吗?」
其实我在赌,赌林书致应该不会杀我。
毕竟他要是想杀我就不会在之前对我说那番话。
还有一点,我跟他有婚约。
回想这几年还算愉快的相处,他应该不是逢场作戏,的吧。
且我就一个闲散王女,也不会对他夺权造成威胁。
思考了一圈前因后果,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杀我。
但至于会不会把我留下来当成战利品侮辱一下之类的,说不定。
我吸了口气,开始打感情牌。
「阿致,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无心权势,希望你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放我走。」
林书致似乎被气急了,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
怕他不信,我赶紧表态:「你放心,我发誓从此以后隐姓埋名,绝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也绝不会有任何复族之心,请你…」
「闭嘴!」
他一声怒吼,眼睛更红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你休想!南荣意我告诉你,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你都别想离开!
只要我还活一天,你就必须在我身边!」
「想远走高飞,想当逍遥散人,做梦!」
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要把我生吃了。
可是,不对啊。
我跟你没仇啊,大兄弟!
南荣家暴政残虐,又不是我干的!
我搁庙里吃斋念佛十几年,荣华富贵没享过,刚回来这罪名就有我一份儿了?
我还想再求两句,结果林书致一抬手,我后脖子一痛。
喜提阶下囚生活。
林书致看着昏过去的人,溢出一声没忍住的哽咽,眨眼间,一颗泪滴落在她脸上。
他抬手拂去,拇指划到泛白的唇瓣,用力擦过去,看着红润渐起,他眼神发了狠,低头落下一吻。
「我不会再心软。」
「你是我的,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2
再醒来,我在自己的寝殿,床边守着我的婢女,金霜。
她扶我坐起来,我俩对视一眼,默默悲哀了一秒。
「银霜呢?」我低声问她。
金霜银霜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
这次南荣家倒台,我其实多少也知道一点消息,所以就让银霜提前几天出了宫,把我在宫外所有的资产全部变现。
金霜则跟我在宫内打探消息,一有不对,好随时跑路。
结果等了好些天没风声,我都快摆烂了,突然就听见宫内下人说外面杀进来了。
我迅速拿起收拾好的包袱,跟金霜兵分两路跑,没成想,我没跑掉,她也没跑掉。
「他们看得严,我不敢传消息。」金霜低声回。
好吧。
我无奈点点头。
我从小在庙里长大,本来就对南荣家没什么感情。
如今能回来不过是因为北疆部族送来了和亲公子,正好我又成年了。
我那些一向自视甚高的姐妹们看不上北蛮野人,想到庙里还有我这个工具人,就给我接回来了。
我倒是无所谓,跟谁过不是过,住哪不是住。
起码成了亲,我那母皇还能看在北疆的面子上不会在吃住方面亏待我。
怎么着也比住庙里不沾荤腥好的。
然而和亲没谈成。
我差一点就定下的夫郎,隔天却和我二姐出现在一张床上,还被人撞破了此事。
原本该指给三姐的林家之子林书致,变成了我的未婚夫。
虽然这事儿闹得挺大吧,但后面还是被我母皇压下去了。
听外面的传闻,都说林大家之子极有其母年轻时的风范。
端方淑雅,翩翩公子,琴棋书画,男红男礼无一不精,甚至连六艺都不在话下。
如此十全十美之人,可以说林书致之才比澧都任何一个才女都不差。
用坊间传闻来说,他就是妥妥的按女子规格来培养的,林家下一任继承人。
然这么一个天之骄子,却被指给了我,无才无名无势的三无人员。
简直就是明珠黏上了土灰,何等地令人扼腕叹息!
我一开始也觉得林书致可能会觉得憋屈,还想着大不了我就去求一求母皇,让她废了这桩亲事。
林书致却拒绝了。
他说我性格好,不会给他摆架子,希望以后能跟我相敬如宾。
我答应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相处得还算愉快。
我出不了宫,他就经常带了礼物进宫看我。
虽然比较疑惑他一个男子竟然能这般抛头露面,三天两头往宫里跑,而我作为一届女子却要被限制在宫内不得外出。
多少有点倒反天罡。
但一想到他娘是按照继承人来培养他的,就不稀奇了。
我一度以为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跟他走到成亲那天。
可没想到,成亲前一个月,他就联合了崔,谢,高,刘四大家反了。
3
南荣家的暴政从我奶奶那辈儿就开始了。
到我母皇这代更加猖狂,以至于南荣家近十年来的祖祭全都以失败告终,民间多有传言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我母皇是个要面子的,外面越骂,她就愈发暴戾。
搞得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她却只顾自己享乐。
所以,南荣家被造反,是迟早的事。
但我觉得,这事儿不该给我被锅。
我和林书致总共就相处了半年,我真不觉得这半年他就能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看着寝殿外站着的一排排的守卫,我心如死灰。
金霜说我这月华殿比外面起码多了一倍的守卫!
无聊又心烦,送来的饭菜都凉了也没心情吃,我便拉着金霜下五子棋。
在我赢了她无数次后,林书致来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桌上纹丝未动的饭菜,冷声斥责守在门口的下人:
「殿下的膳食凉了为什么不换?眼瞎了吗?」
门口的小侍不敢反驳,连忙把东西撤了下去。
他走到我面前,金霜也早就下了榻规矩地站在我身后低着头。
「为什么不用膳食?」
「不饿。」
「不吃东西,胃会难受。」
我叹了口气,看着他,「林书致,你关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林书致却抓住了我的手,「下月初七,我们大婚,你忘了吗?」
我想抽回手,没抽得动,不解地看向他:「你觉得我们现在还能成婚?」
他却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为什么不能?我们的婚约是得到了天神认可的,与你母皇无关。」
「阿意,她们享用的一切都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她们不无辜,但你不一样。」
我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开口,「即便如此,我的身份于你而言不应该除之而后快吗?」
为什么还要成婚?
我的存在,不应该是他的污点吗?
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林书致解答了我的疑惑:「成为澧都之主,需要正统血脉。」
我懂了。
他们虽然顺应民意推翻了南荣家,但在其他三域看来终归不是正经路子。
没有正统世家的血脉,就得不到天地祖宗的认可,就始终低人一等。
「所以,你想让我当个傀儡?」
「不。」
林书致吐出一个字,他挤到我身边坐下,手指霸道的插进我的手心而后握紧,头靠在我肩上,又抓着我的手覆在他小腹上。
我瞳孔都瞪大了两分,「你…」
怀上了?哪个野女人的?
要我当接盘侠??
4
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抬起头轻咬了下我的耳垂,语气带了一分娇嗔,「不许瞎想,我只有你一个人。」
我偏头躲了躲,「那你…什么意思?」
不可能现怀一个吧?
林书致道:「我知你不喜弄权,所以我不会逼你坐上那个位置…但是那个位置我要坐,而且要名正言顺地坐…」
上辈子就是听了别人的鬼话,才会失了权势又失去了她。
这辈子他坐上最高的位置,以后谁都不敢再觊觎他的阿意。
「阿意,你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吗?」
不是,你说就说,别动手啊!
别脱我衣服啊!
为什么我这么晕,这么热?
这狗男人,竟然给我下药?!
可是不对,我一没吃东西,二没跟他亲密接触,什么时候中的药?
唇上覆来一层柔软,带着甜丝丝的香,几欲冲散了我的理智,我咬紧了牙忍着直冲天灵盖和下身的欲望推开他,却推不开。
以后谁再说男子柔弱的,我必打他嘴巴子。
我想喊人,却发现殿内早已清空,只剩下我和林书致。
殿门紧闭着,门外的守卫也没了影。
不是大哥,你竟然准备得这么全!
「林…唔书致,你别这样,你会后悔的…」
「我不这么做才会后悔!我就是后悔曾经太守礼,才会让你被那个j人勾引…」
什么j人?
给我下药就算了,自己也烧糊涂了?
「唔…嗯…你放肆!」
「阿意,我会让你快乐的,接受我。」
一夜靡乱。
再睁眼,身侧的位置已经凉了,林书致已经起了好一会儿。
他昨夜那么卖力地伺候,今天还能起那么早,我却头痛欲裂,全身乏力。
作为一个女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感情我变成了一个玩具是吧?
「金霜!」
我憋着怒气,朝外面喊了一声。
「殿下。」
金霜小跑进来,扶着我坐了起来。
听到我嗓子沙哑,她端来一杯茶,我喝了一口,问她:「外面还是那么多守卫?」
「是的。」
我闭眼叹气,「传膳吧。」
事已至此,先吃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气。
正吃了两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清冷儒雅的声音。
忽想起,那声音昨晚又娇又媚地在我耳边喊了一夜。
5
我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正思索着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林书致已经在我旁边落座。
他面色柔和,净了手挽起袖子自然熟稔地为我布菜。
「你吃过了?」我问。
他与我四目相对,面上迅速染上一抹不经意的羞。
「没有,晨起后忙了许多事,无暇用膳。」
我按住他给我夹菜的手,推到他碗里,淡声道:「那就吃你的。」
林书致愣了一秒,脸上瞬间回春,嘴角勾起笑,「好。」
嘴里说着好,还是在帮我布菜,我都不用伸手碗里就有爱吃的菜。
他自己却没吃几口。
他自己乐意,我懒得再劝。
一顿饭用得有种诡异的温馨。
用过膳,我问他:「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何时放我离开。」
林书致闻言轻笑了一声,声音不变喜怒,「阿意莫不是刚启蒙的稚子?」
他轻飘飘一扭腰坐到我怀里,搂着我的脖子,抬起我的下巴,头低下来与我额头相抵。
「这种事,怎么可能一次就有了?怎么也得多来几次才行。」
笑得像个要吸人精魄的妖精。
而且我合理怀疑他在看不起我,我昨晚上都快精尽人亡了!
我一把推开他的手。
人没推得开。
「只要你有孩子了,你就会放我走?」
林书致又笑了,笑得我心烦。
「意娘,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让我有孩子了,我就放你走?」
「你!」
我回忆了一下,他好像还真没说过。
林书致:「你知道外面都在怎么传我吗?」
我冷着一张脸,像被包养却不识好歹的小白脸。
「外面的人说,我不知廉耻,有违天地祖宗之德,囚禁皇族血脉贪图淫欢享乐,放荡形骸,无德无仪,牝鸡司晨……」
他吐出的气息一下下扑在我脸上,有些痒。
我往后仰了仰,「所以你该放了我。」
「放了你?」
林书致自嘲似地冷笑一声,他把猛地凑近我,手一寸寸抚摸着我的眉眼,鼻子,嘴巴,自言自语般道:「我也想放啊,可是我舍不得。」
「这张脸,这个人我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喜欢到只要被别的男人沾上一点,他就忮忌得发疯。
放了她跟别人做一对逍遥眷侣?做梦。
「我知道意娘不信,但我还是要说,我争这个位子有很大的原因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不解地看向他。
他都知道我不喜欢权势了,还要为了我争王位?
「是啊。」
只听短暂的「啵」的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在我嘴上亲了一下。
我皱了眉,他用手抚平,又在眉心落下一吻。
我躲一下,他就追上来亲一下。
「你好好说话!」
我一把推开了他。
说事就说事,亲亲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而且,这人以前不是最为端庄持礼的吗?
每每跟他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粗糙。
今天怎么像个被夺舍的妖精。
林书致也不生气,而是道:「阿意不喜欢这样的?」
我为什么要喜欢这样的?我几时说过喜欢这样的?
见我投去怀疑的眼神,林书致解释道:「我还以为,阿意就喜欢这样的做派,嫌我不够风情,所以才会跟个贱人跑了。」
「你等等!」
「什么贱人?哪个贱人?」
我到底跟谁跑了?我怎么不知道?
林书致却突然恢复正常,「阿意不需要知道,你也不会再有认识那些脏东西的机会了。」
林书致又把自己塞到我怀里,他脸贴着我胸膛,嘴角洋溢着甜蜜的弧度。
「这一次我会好好守着你的,不会再让别人把你偷走了。」
我服了,我怎么老是推不开。
这人是蛮牛精变的吗?
林书致还在自言自语:「最高的权力我要,你,我也要。
我以前就是糊涂了,才会天真地非要在你和权力之间选一个。
明明我可以两者兼得的。」
「阿意,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宫内上上下下都被林书致控制起来了。
顺从的,可以继续留下来做事,不顺从的,都被送去见他们的旧主了。
我每天只能靠金霜给我带来丁点零星的消息。
她说除了我,南荣家几乎被灭了族,但不是林书致一人干的。
民间早已对南荣家积怨已久,如今南荣家一倒,那些新仇旧恨势必要一起算的。
而我被林书致困在这清晖殿,倒成了他对我的保护。
否则,被外面那些人抓住非给我生吞活剥了不可。
金霜说着隐晦地往门瞄了一眼,我意识到她有话要说,便让她上前来给我研墨。
金霜:「殿下,绿嬷嬷传来的消息。」
她悄悄给我塞了张纸条,我借着宽大的衣袖将纸条捏到另一只手里。
然后若无其事地写了两个字后直起身道:「这墨有些干了,金霜,去取我库房里那块徽墨来。」
金霜低头称是,而后去了门口跟守卫请示。
趁着金霜跟守卫交谈的空隙,我不作声色地转身走到了书柜旁背对着门口假装找书,飞快拿起纸条看了一眼。
信上说,绿嬷嬷联系到了我那位被贬驻疆的大姨母,她会在下月初八的晚宴上派死侍袭击新帝,然后趁乱救走我。
看完信,我假意咳嗽一声,顺势将揉成团的纸条放进嘴里吞了下去。
门边的侍女听见我咳嗽,赶紧走上前来问:「殿下可是着凉了?这两日风寒,奴才给您把窗关上吧?」
我不太在意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把噎在嗓子眼儿里的纸团冲下去,心里思忖着我那位没见过的大姨母。
我这位大姨母本来有大好的前程,十八年前因我父亲之事受牵连所以才被贬。
而我父亲,将门之子,不如其他夫侍娇俏温婉,进宫后不得母皇喜欢,生下我不久便郁郁而终。
上一辈人的恩怨纠葛不用猜也能知道个大概,无非就是母皇怕我外祖母一家功高盖主有反心,所以让我父亲进宫为侍。
但我父亲是个脾气倔的,不肯曲意讨好,所以不受宠。
后来又被几位贵人联合陷害,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
再后来,就是我刚出生不到三月被扔到了庙里自生自灭,母皇趁机惩治了我外祖母一家。
如今想来,以往十多年一直给我送银钱衣物的绿嬷嬷,想必就是大姨母的人。
若是我母皇的人,林书致不会留她到现在。
只是,宫中戒备森严绿嬷嬷的传信是否早已被林书致知晓?
又或者,林书致是在试探我?
信上所说的下月初八晚宴,是新帝登基后大赦南域所设,届时,所有不在十恶之内的罪犯和贬官都会得到特赦。
寓意新帝的仁慈。
也是给新帝重新启用前朝一些被错判的人才的机会。
我的大姨母,完美地符合了上述条件。
但按原计划,下月初七应该是我和林书致完婚的日子。
看来是完不成了。
7
登基大典在即,林书致很少往我这儿跑了。
偶尔来一次,也只是坐着就那么看着我。
我不主动开口,他就不说。
我问他下月还成不成婚,他说婚期要推迟一年,司天监的算出今岁动荡过多,若在此时婚嫁不利于帝后今后妻夫和谐。
我是不信,但林书致信。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我心中藏着事没什么聊天的意愿,他也不讲话。
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安慰他,那样哀伤,委屈又带着深深期盼的眼神,不用看都知道。
可是我不想。
估计是这个时代下既得利益者那高傲的劣根性作祟,我突然就想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看看他不求我能坚持到几时。
听金霜谈起外面那些个大臣对他登基这事颇为不满。
不是天时不对,就是地利不和,要么就是祖宗规矩繁琐。
登基仪式一拖再拖,始终给不出个章程。
后来还是五大家族一齐给压力,那些个老迂腐才磨磨蹭蹭地动起来。
想也是,他一介男流当帝王,可谓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那些老臣估计觉得脸皮都丢尽了。
以往南荣家虽天怒人怨,但好歹是天地祖宗认可的正统血脉。
在那些老封建心里,南荣家再有万般不是,也轮不到林书致一个男子骑到她们头上作威作福。
原本因着南荣家这些年的腐政她们在其他三域就已经够抬不起头了,现今居然还要沦落到男流之辈当家做主。
传出去还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然那些老臣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大势所趋,南域不能没有新王。
当然,她们也不是没动过辅佐我的念头,但有这念头的人已经去地府追随我母皇了。
8
登基大典临近,我没出过殿门也能听见外面下人来往匆促的脚步声,还有总管嬷嬷们的责骂。
也不知是真的人手不够了,还是有意安排,我殿外的守卫少了很多。
金霜见此一直催我说好机会好机会,但我无动于衷。
我很清楚,这不过是林书致在钓鱼。
我又怎么可能再傻傻的撞上去。
怕姨母冲动,我还写了信让金霜送去。
却不料,信送过去两日后我再次收到绿嬷嬷的信。
「亥时一刻,扮奴北门出,有红缨卫接应,离宫出城往北,不可回头。」
我心里大惊,立马喊来金霜:「你确定信送到了吗?为什么计划还提前了?」
金霜瞄了眼信的内容,惊呼一声,「这……」
她立马请罪:「殿下恕罪,信是奴才亲自送到绿嬷嬷手里的,绝不可能出错的!」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大靠特靠,金霜送的那封信绝对是被林书致拦下了。
他知道我们一直在通信!
肯定还改了我的信,所以才让姨母提前了计划。
我将信又看了一遍,确定是姨母亲笔。
金霜回忆了一下,「绿嬷嬷今日并无异样…也没有受伤的痕迹,难道…」
金霜有些忿忿,「绿嬷嬷早就背叛了我们?」
「罢了。」
现在做这些猜测已经无济于事,重要的是,今晚我到底该怎么做?
去了,我和姨母便坐实了暗通之嫌,林书致暂且需要我不会对我怎么样,可姨母难逃叛军之罪。
不去,那所有的罪责便让姨母一人背,于情于理,我做不出来这种事。
「殿下,那您……」
思量许久,我叹了口气,「便按这上面的安排来吧。」
至少我去了能分点罪责,也能求个情。
林书致既然拦下了我那封信,那就该明白我没有想逃的心思。
9
「是吗?」
「既没有想逃的心思,那意娘何故作这身打扮?
难不成是主子当腻了,想当奴才?」
林书致一身华服站在暗处,微凉的声线在夜里显得格外冷,听得叫人一阵阴寒。
我被人压着跪在地上,身后躺着姨母安排来接我的红缨卫,尸体微凉。
见我不说话他向我走来,重重的衣摆在地上摩擦出细细的沙沙声,有种恶鬼索命的紧迫感。
林书致走到我身前,把剑丢给身后的侍卫弯下腰来同我说话,「没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他抬起我的下巴,月光朦胧的撒在他侧脸上,满脸阴郁,像极了穷凶极恶的妖。
霎时一道惊雷劈下来,我毫无防备地被惊得一抖,逗笑了林书致。
他抚平我惊惶的眉眼,说道:「意娘这般胆小,为何还要学别人逃跑?」
我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我姨母……」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被他捏住的下巴传来刺痛感,他眼神危险地看着我,「你确定,要在此时谈及那个叛军之首吗?」
我心里暗叫完蛋。
我闭眼,浑身似卸力般松懈下来,「我没想要逃,那封信你也是看了的,来这里只是不希望你把所有罪责都归于我姨母。」
「我幼时丧父,不及一岁便被丢到灵真寺自生自灭。
这些年,若非有姨母派人给我送些补给,我恐怕早就夭折,何来与你相识的机会?」
下巴那只手松了力度我便知道林书致吃这套,赶紧趁机说情:「你们痛恨南荣家,我和姨母又何尝不是?
她若真有反君之心,当年我父亲惨死,我外祖母一家被贬她早就反了,她只是想护住亲人。」
我抬头看向林书致,哀求他:「阿致,我姨母不是叛军,如果你处决了她,那我在这世上便真的没有亲人了。」
林书致深深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我知道他心软了。
他冷哼了一声,直起身,挥手,压制着我的侍卫撤开。
我大松一口气,站起身小小地活动了下酸痛的胳膊。
林书致瞥了眼我的动作,对身后的人下令:「将宋青等人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蹲大牢就蹲大牢吧。
等林书致消气些了,我再想办法求情。
正这样想着,林书致又凑近了,他语气幽幽,「别以为卖一顿惨我就原谅你了。」
我低头答:「是,但凭林君处置。」
这声「林君」倒是把林书致喊开心了,他又冷哼一声耍脾气般命令道:「抱我回去。」
我有些错愕,「回哪?」
林书致幽幽地看过来,「你说呢?」
看着林书致这身打扮,我猜测他还要回去为明天的登基大典试礼服,于是问道:「兴乐宫?」
林书致不说话了,就那么站着等着我去抱他。
我默算了下从这里到兴乐宫的路程,感觉他也没有很爱我。
认命抱着娇人刚起步,林书致就开口了:「我这几日劳心劳神,大半夜还要来抓你,很是累了。」
他突然伸手揪着我耳朵把我头扯下去,懒懒地掀起眼皮,「你要是没抱稳,你姨母也别想好过。」
说完就当真闭眼睡了。
我低头看着怀里人一脸的倦容,平日里人人都夸的好样貌,此时眼下竟有了几条细纹。
这般忧心竭虑,当真值得吗?
那个位置,就非坐不可吗?
10
四月初八,立夏,宜祭祀。
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我站在城楼上看着底下文武百官随着司天监的唱礼跪了又拜,恭贺着她们的新主登上至尊之位。
我本是不想来的,但林书致执意要我看着他是怎么坐上那个位子的。
远处,林书致拖着长长的华服,在下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上那条真凰之道。
纤瘦的身形竟也被凰袍衬出了几分威严。
金霜在我旁边说,「林君…陛下不让说,但奴才还是打听到了。
听说那些个大臣是想要殿下您今日给陛下授冠,但被陛下骂了回去,还朝她们发了好大一顿火。」
说起这个金霜就火大,「那些个狗屁大臣,平日里满嘴的礼义道德祖宗规矩,现在呢?为了讨好新主就这么作践您!」
「前朝皇女给新皇授冠,怎么想得出来的?这跟让您当卖…有什么区别?太欺负人了!」
卖国贼。
我在心里把金霜未说出口的两个字补完。
「要我说陛下骂轻了!就该每人罚她们五十大板,往嘴上打!」
金霜的愤怒我能理解,却没法感同身受。
朝代更迭,皇权易主,竟是这般。
前两月那些刀光剑影,血泪交加的争端都在此刻落幕,永久地掩埋于历史长河中。
旭日东升,史官提笔,又是另一番天下。
林书致登基后比以前更忙,他力排众议非要把我的清晖殿重修成帝后寝宫。
于是,我这小破殿迎来了第一次大翻修。
气得那些史官大臣头发白了又白,摊上这位新主子她们这辈子算是到头了。
次次都在刷新她们的认知。
寝殿翻修好后,比之前华丽许多。
我和林书致同吃同住,沾他的光,享受到了以往不曾有过的帝王待遇。
吃喝拉撒都被人伺候得服服帖帖,确实舒坦。
要不人人都想当皇帝呢。
只可惜,我这尴尬的身份,还是遭受了许多的非议。
我虽没亲耳听过,但金霜每每从外边回来都是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便不难猜到了。
每次见她想说又怕我伤心的样子,我都忍不住逗她。
「真那么生气,那我特许你打回去。」
金霜两眼放光,「真的?」
随即又泄了气,「算了,本来外面就传得难听,奴才要再打回去,您的名声更糟了。」
我装作惊讶道:「哦?我如今还有名声?」
「殿下!」
金霜恼怒我这般自黑。
「好了,不要气了,交给你的事办了没有。」
最后一笔落下,我拿起字帖欣赏了一番,被困宫里这几个月,最有收获的是我的书法。
终于不再是狗扒了。
金霜立马正色起来,「办好了,这次绝对都是我们的人,保证不会再出现上次的疏漏!」
我皱眉,一把揪住她的嘴,「哎!这种话不要说,不吉利。」
所谓 Flag 不能立。
「嗯?」金霜没明白哪个字不吉利了。
「裱起来吧。」
我欣赏完字帖后交给了金霜。
「放哪呀?」金霜抬头在屋里望了一圈问。
「不放,装到前日内务府送来的那个…梨花木盒里,到时候送给他。」
「是。」
金霜没问那个「他」是谁。
除了当今这位新皇,也没谁值得她家殿下送亲笔书了。
「人生各有志,终不为此移。」
11
没错,我依旧没放弃想跑的想法。
甚至这次密谋的比之前更谨慎,更周全。
当然,主力还是我那位大姨母。
大姨母因在牢中表现好,再有我每晚卖力地……咳,吹枕头风,她被无罪释放了。
只是兵力被收缴了大半。
除了百余名家臣,现在可以说是光杆司令一个。
尽管如此,她也还是没有放弃救我出去。
我愿不愿意没用,人生在世,总要被这些家族伦理啊,礼仪啊裹挟。
我已不是我,是前朝余孽,是宫人不耻的存在,是大臣们心中的一根刺。
我的背后,是南荣家,是宋家。
纵使不顾南荣家的颜面,但姨母还在,宋家还在,我便不能让她们蒙羞。
有我在一天,林书致就永远当不了南域真正的新皇。
所以,无关愿不愿意,我必须走。
然而,意外总是比胜利先一步来临。
我以为一切都顺利进行时,林书致终于在起早贪黑的忙碌中累倒了。
清晖殿涌进了许多医官,挤得密不透风。
医官们轮番上阵后,宣布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林书致怀孕了。
对我来说不是。
这个孩子的出现,代表着我的牵绊又多了一个。
可能是我在一众恭贺声中笑得实在勉强,林书致不高兴了。
他说:「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不期待她的到来吗?」
老实说,确实是。
但看着林书致要哭不哭的样子,我说不出口。
这个孩子一来,我姨母要偷走的目标可能又多一个了。
唉。
见我久久憋不出一句话,林书致终于生气了,他一把打掉了我喂给他的药,「滚!」
像是拼尽了全身力气,眼泪坠在眼尾飞快滑落,脆弱又倔强,叫人怜惜。
「我不是…」
我想替他擦去眼泪,又被他推了一把。
「滚啊!」
我长叹一声,捡起碗放好。
滚就滚。
来源:米花说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