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孟荀竹发现那张被丈夫顾逸尘珍藏了五年的初恋照片时,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脚下轰然坍塌。
当孟荀竹发现那张被丈夫顾逸尘珍藏了五年的初恋照片时,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脚下轰然坍塌。
那张小小的寸照,被一层薄膜精心塑封,边角却已被摩挲得泛白起毛。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那么灿烂,而她自己惨白的面容,像个多余的鬼影,狼狈地倒映在那层薄膜上。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闯入别人幸福画卷的小偷,尴尬地、硬生生地挤在他们中间。
她内心那座名为“爱”的堡垒,瞬间化为齑粉。
她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为自己的人生迅速做出了三个决绝的安排。
第一,她要放弃那个历经九死一生才换来的孩子。第二,她要和这个让她心碎的男人离婚。第三,她接受了医院的调派,前往北京的医药生物研究所,执行一项长达五年的机密任务。
时间拉回1988年,青山第一医院。
“孟医生,你真想好了?要拿掉这个孩子?这可是你和顾营长做了整整八次试管才盼来的奇迹啊!”同事的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惊愕和惋惜。
面对焦急的询问,孟荀竹只是长久地沉默着,指尖冰凉。
在这个试管技术尚处在摸索阶段的年代,作为一名妇产科医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孩子的降临有多么不易。
可孩子,本该是爱情的结晶。如今,那份所谓的爱情被证实是一场笑话,这孩子又算什么呢?一个错误的纪念品吗?
她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决绝,点了点头:“嗯,想清楚了。麻烦你,帮我安排手术。”
同事看出了她情绪的深渊,但别人的家事终究不好多问,只能叹息着去办理手续。“那……孟医生,下午的检查,你记得过去。”
孟荀竹轻声应下,拿着预约单,转身离开。
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白大褂还没穿暖,门就被轻轻叩响。
“请进。”她头也不抬地应道。
然而,当她抬起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幅让她心口猛地刺痛的画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眉眼深邃,一身挺括的深绿色军装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他正是青山军区第一营的营长,也是她的丈夫——顾逸尘。
而被他如珠如宝般护在怀里的女人,名叫杨梦菱。
这个名字,孟荀竹一点也不陌生。
五年前,顾逸尘在任务中遭遇山体滑坡,被困黄土村。杨梦菱,恰是当时在村里插队的知青。他们之间,有过一段短暂的往事,最终因杨梦菱远嫁国外而画上句点。
孟荀竹天真地以为,这五年,足以让顾逸尘将那段记忆尘封。
直到半年前,她无意间翻开他上锁的日记本,那个秘密才猝不及防地展现在她眼前。
原来,他向她求婚的那一天,正是他得知杨梦菱在异国他乡嫁作人妇的日子。
心海翻腾间,顾逸尘和杨梦菱已经走到了她的办公桌前。
四目相对,顾逸尘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她。他薄唇微张,脸上竟浮现出难得一见的局促,似乎想解释什么。
孟荀竹死死地攥紧了冰冷的双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拼命压抑着快要决堤的痛苦与震惊。
还没等任何人开口,杨梦菱便将挂号单递了过来,仿佛对她和顾逸尘的关系一无所知,语气娇嗲地问道:“医生,检查会不会很痛啊?我有点害怕,您能轻一点吗?”
一个念头像毒蛇般钻入孟荀竹的脑海:这个孩子,是谁的?
她强行咽下喉头涌上的苦涩,声音沙哑地回答:“常规孕检,不会有痛感……”
话音未落,就被顾逸尘急切地打断了:“梦菱从小就身体弱,特别怕疼,而且她还对青霉素过敏,麻烦……你多注意一些。”
那一刻,孟荀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根鱼刺狠狠卡住了喉咙,每一次吞咽,都牵扯着心尖的剧痛。
她索性闭上了嘴,将自己的检查暂时搁置,沉默地为杨梦菱进行检查。
仪器探头轻轻滑过,屏幕上的影像清晰地显示,杨梦菱已经怀孕九个月了,临盆在即……
孟荀竹握着探头的手猛地一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让她几乎窒息。
“胎儿很健康,回去安心休养,等待预产期就好。”
直到检查结束,她始终没有开口质问顾逸尘一个字。
顾逸尘似乎暗自松了一口气,道了声谢,便扶着杨梦菱转身离去。望着他们相携的背影,孟荀竹的心脏一阵阵地发酸。
她努力平复了许久,才将翻涌的思绪收敛,起身走向了院长的办公室。
“院长,关于您上次提议我去北京生物研究所进行五年秘密工作的事……我考虑好了,我愿意去。”
最初,她因为舍不得离开顾逸尘,打算放弃这个宝贵的机会。
但现在……她再也不会那么愚蠢了。
院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但随即又带着一丝担忧:“一旦去了北京,就意味着要和外界彻底断绝联系,这件事,你和你爱人商量好了吗?他能同意吗?”
孟荀竹坚定地点点头:“他会同意的,他一向支持我的所有决定。”
因为很快,他们就不再是夫妻了。
“那好,大概半个月后,上头就会派专车来接你们。你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和家里道个别吧。”
“我明白了。”说完,孟荀竹坐下来,开始认真填写申请表格。
处理完一切,她回到办公室,继续着手头的工作。终于熬到下班时间,她背上包,刚走出医院大门。
没想到,顾逸尘竟然站在医院门口等她,一如既往,像是特意来接她下班的。
看到她,他立刻迎了上来,语气急切地解释道:“小竹,今天下午那个……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路上碰巧遇到,看她一个孕妇不方便,我就顺路送了她一程。”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孩子也不是我的,你千万别误会。”
孟荀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的话。毕竟,关于杨梦菱的一切,他从始至终都在对她隐瞒和欺骗。
她只能麻木地点了点头。
上了吉普车,她却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
背对着顾弈-尘,她缓缓展开纸条,一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一个月前,你躺在手术台上做试管的时候,奕尘也“在医院陪我做孕检。】
那个刺眼的“也”字,让孟荀竹瞬间明白了,这张纸条出自杨梦菱之手。
她的心猛地一沉,整个人仿佛坠入了冰窖。
一个月前?
只要一想起那次试管手术,孟荀竹就忍不住浑身发冷。她体质特殊,不易受孕,结婚五年,肚子始终没有动静。顾逸尘虽然嘴上总说“没有孩子也无所谓”,但他每次望向邻居家孩子的眼神,都充满了藏不住的温柔。
所以,当医院推出试管婴儿的实验项目时,她毫不犹豫地第一个报了名。
为了保证卵子的活性,为了能给顾逸尘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她每一次都拒绝了全麻,硬生生地承受着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然而,一次失败,两次失败,三次……
直到第八次,当她再次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时,手术室的大门被一双猩红着眼的顾逸尘猛力撞开。
他推开围在病床边的医生护士,一把将虚弱的她打横抱起,声音嘶哑地吼道:“小竹,我们不做了!我不要孩子了!”
孟荀竹却紧紧抓着床栏不肯放手,反过来安慰他:“奕尘,我真的不疼,我们再试最后一次,好不好?”
其实她怕疼得要命,可因为深知顾逸尘对她的“爱”,她愿意为他忍受这一切。
终于,那一次,她成功了。
可还没来得及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顾逸尘,她就发现了那张藏在他钱夹里的照片。
原来,那天顾逸尘会出现在医院,并不是因为担心她,而是因为……他在陪杨梦菱做产检?
孟荀竹用力攥紧了手,那张写满残忍真相的纸条,在她的掌心里化为齑粉。
而身旁的顾逸尘,对她的异常毫无察觉。吉普车平稳地驶回了军属大院。
车停稳后,顾逸尘先一步下车,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小竹,明天就是我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孟荀竹曾一度沉溺于顾逸尘这般的温柔,可如今再次听到,心中却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他是不是也用同样的语气哄过杨梦菱?
又或者,他对杨梦菱,比对自己还要来得更有耐心。
孟荀竹淡淡地别过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什么都不缺,还是省下那份钱吧。”
顾逸尘的动作顿了一下:“那好吧,以后你有什么想要的,随时告诉我。”
回到家,顾逸尘熟练地打开电视,调到她最喜欢的频道,然后俯身在她唇边轻轻啄了一下:“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做饭。”
“买了你最爱吃的虾,等下多吃点。”说完,他便挽起袖子,走进了厨房。
孟荀竹一个人呆坐在客厅,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她和顾逸尘共同的回忆。这个曾被她满怀爱意布置的婚房,如今却像一个华丽的牢笼,将她困在其中。四面的墙壁仿佛活了过来,不断向她挤压,让她喘不过气。
她猛地起身,踉跄着向外走去。
不过还好,只剩下半个月了。半个月后,她就可以永远地离开这里。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推门而出。
正在厨房忙碌的顾逸尘听到动静,立刻关掉水龙头,快步走了出来,关切地问道:“天都黑了,你要去哪里?”
孟荀竹低头穿好鞋子,语气平静:“就在院子里走走,屋里有点闷。”
说完,不等顾逸尘再开口,她便径直走了出去。
门外的空气凛冽而清新,她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但这五年来与顾逸尘相处的点点滴滴,却如电影胶片般,不受控制地在眼前一幕幕闪过。
她嗜甜如命,而顾逸尘从小就无辣不欢。可自从和她结婚后,家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根辣椒。她生性懒散,不爱做家务。顾逸尘便主动包揽了所有杂活。她感冒发烧,他会立刻向军区请假,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整个军区的人都知道,她孟荀竹,是被顾营长捧在手心里宠坏的小媳妇。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心里竟然还为另一个女人,保留着一块不为人知的自留地。
孟荀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同时拥有两颗心?
夜风渐冷,孟荀竹裹紧了衣服,正准备回屋。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隔壁的院门突然被推开了。
孟荀竹下意识地望过去,只见下午才见过的那个女人,正站在门口,冲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孟医生,真是太巧了,我今天刚搬过来,没想到我们竟然是邻居。”
孟荀竹的呼吸瞬间凝滞,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逸尘,竟然把杨梦菱安置在了自家隔壁!
孟荀竹的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感觉那张本已被她丢弃的纸条,此刻又硌在了她的掌心。就像一根扎进心脏的细小芒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也拔不出来。
杨梦菱的表情却显得格外悠然自得:“我听说孟医生一直在尝试做试管,这次……是不是又没成功啊?”
孟荀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冷冷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怀上?”
“要是怀上了,你恐怕早就喜不自胜地告诉奕尘了。”杨梦菱轻笑一声。
说着,她从身后拿出一件小巧的婴儿衣服,递到了孟荀竹的面前:“我们老家有个土方子,说是把孕妇亲手做的小孩衣服放在枕头底下,用不了多久就能怀上。孟医生,要不要试一试?”
听到这话,孟荀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不需要。”
她连腹中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都已决心放弃,又怎么可能再去相信什么荒唐的土方子。
被拒绝的杨梦菱丝毫不恼,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深了:“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可是拴不住男人的心的。”
这句轻飘飘的话,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剑,狠狠地捅进了孟荀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刺得她头脑一片空白,万千情绪在胸中翻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直到杨梦菱挺着孕肚,得意洋洋地转身离去,孟荀竹才仿佛从梦中惊醒,麻木地转身,走回了那个冰冷的家。
进门时,顾逸尘已经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了餐桌,正坐在桌前,耐心地为她剥着她最爱吃的清蒸虾。看到她回来,他的眼中漾起点点笑意。
“回来的正是时候,闻到香味了?真是个小馋猫。”
若是从前,孟荀竹一定会撒娇地扑过去。但现在,刚刚经历过杨梦菱挑衅的她,连一个虚假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哪怕明知自己即将离开,她还是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她定定地看着顾逸尘,嘴唇动了动,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奕尘……你爱我吗?”
顾逸尘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当然。”
他说的是“当然”,而不是“当然爱”。
连这一个字,他都要吝啬地藏起来吗?
孟荀竹缓缓别过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因泪意而泛红的眼眶:“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说完,她转身就向卧室走去。
顾逸尘连忙擦干净手,追了上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对我这么冷淡。”
冷淡?她这种程度的冷淡,恐怕还及不上他对她隐瞒和欺骗的十分之一。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孟荀竹疲惫地挣开他的手,“我睡一觉就好了。”
顾逸尘没有再强求,在她躺下后,还体贴地为她盖好了被子。
孟荀竹没有回应,躺下后不久,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阵阵的冷热交替中迷迷糊糊地醒来,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感冒了。
她试着开口,嗓子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奕尘……”
然而,屋子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她。她浑身无力,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是被顾逸尘轻柔地唤醒的。
他冰凉干燥的手掌贴在她的额头上,语气里满是担忧:“小竹,你发烧了,快起来吃点药。”
那温柔又深情的声音让孟荀竹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她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声音嘶哑地问:“你……去哪儿了?”
即使头脑昏沉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顾逸尘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的语气也透着一丝不自然:“我哪儿也没去,一直都在家里啊……先别说话,喝点水。”
顾逸尘扶她起来,喂了她一口温水,然后从药箱里找出退烧药,递到她的唇边。
孟荀竹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将药片推开:“不……”
她怀着孕,不能随便吃药。
她正这样想着,不料下一秒,顾逸尘竟然开口问道:“孕妇是不是不能随便吃感冒药?那吃点什么能缓解感冒发烧的症状?”
孟荀竹的心猛地一跳,她以为顾逸尘发现了自己怀孕的秘密,瞬间清醒了大半。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逸尘却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解释道:“我就是想着,将来你要是怀孕了,我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常识,才能更好地照顾你啊。”
孟荀竹和他做了五年夫妻,虽然从未真正看透过他的心,却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结合他刚才那瞬间的僵硬和不自然的语气,她几乎可以断定,在她发烧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顾逸尘一定是去照顾同样感冒发烧的杨梦菱了。
孟荀竹扯了扯嘴角,一抹苦涩的笑意在唇边漾开,她失望地转过头,合上了双眼。
“熬点鸡汤,用冰袋物理降温,再用热水的蒸汽熏一熏口鼻……这些都能缓解孕妇的发烧症状。”
顾逸尘听得很快,立刻回答道:“我记住了。你真的不吃药吗?”
孟荀竹摇了摇头,彻底将后背留给了他:“我还想再睡会儿,你去客厅睡吧,免得被我传染了。”
“不,我要陪着你。”顾逸尘说着,便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他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他身上的温度一点点驱散了孟荀竹身体的寒冷。可她的心,却已经冷透了,再也无法被焐热。
她轻声问道:“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是夫妻,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们白发苍苍,同赴黄泉。”
这样动听的情话,若是放在以前,足以让孟荀竹感动得热泪盈眶。但现在,她一个字也不会再相信了。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过了许久,顾逸尘轻手轻脚地起了身,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小竹?”
孟荀竹并没有睡着,但她也没有回答。
果然,紧接着,她就听到了顾逸尘走出房间,走出大门的轻微声响。几秒钟后,隔壁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孟荀竹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身下的枕头。
过了许久,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墙边的日历前,用一支红笔,将半个月后的那一天,重重地圈了起来。
还有14天,她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的烧还没有完全退去。顾逸尘是半夜才回来的,今天又一早就出了门。出门前,他像往常一样,为她准备好了早餐。
但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穿好衣服便径直去了医院。
从前,她来医院,是为了迎接新生。但这一次,她却是来亲手结束自己腹中这个小生命的……
到了医院,同事看过报告后,最后一次劝她:“孟医生,胎儿发育得很好,你真的想好了吗?真的要放弃吗?顾营长他……同意吗?”
孟荀竹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还不知道,也请你务必替我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他。”
同事叹了口气:“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放心吧,”孟荀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不会后悔的。”
同事见她心意已决,为她安排好了手术时间:“明天上午八点。”
从医院出来后,孟荀竹直接去了军区,向顾逸尘的上级递交了离婚申请报告。离开军区大院时,她正好遇上了顾逸尘的副营长,对方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嫂子,您来找我们营长啊?他今天请假了,没在单位。”
没来?那顾逸尘一大清早,是去了哪里?
怀揣着满腹的疑问,孟荀竹向家的方向走去。半路上,一阵突如其来的孕吐让她不得不扶着路边的一棵大树干呕,胃里翻江倒海,她忽然很想吃酸甜的橘子。
于是,她改变了方向,向着不远处的水果店走去。
然而,在水果店前,她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顾逸尘正耐心地陪着杨梦菱挑选水果。
他的语气温柔又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不行,甜瓜是凉性水果,你现在怀着孕,不能吃。再忍一个月,等你生完孩子,想吃多少我都给你买。”
杨梦菱听话地把甜瓜放回原处,笑得一脸幸福甜蜜:“奕尘,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第五章 真相听到这句话,孟荀竹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他们有了孩子,他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只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他为人父的模样了。
这时,杨梦菱也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孟荀竹,她热情地挥了挥手:“孟医生,好巧啊。上次都怪奕尘没跟我说清楚,我竟然不知道您是他的妻子。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孟荀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她淡淡地点了点头,声音清冷:“我没有误会,只要你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此刻,她没了半点吃橘子的兴致,便直接转身,准备离开。
顾逸尘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他急忙喊了她一声:“小竹,你等等!”
就在这时,杨梦菱却突然捂住了肚子,痛苦地呻吟起来:“奕尘,我的肚子……突然好痛……”
顾逸尘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过去,他的语气里瞬间带上了几分慌乱:“别怕,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孟荀竹的脚步猛地一顿,她缓缓回过头。只见顾逸尘急匆匆地将杨梦菱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进车里,然后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那只被他们挑中又被遗弃的甜瓜,孤零零地躺在水果摊的角落里,就像此刻的她一样,被他毫不犹豫地丢在了原地。
她在心底自嘲地一笑,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终于可以打开衣柜,开始整理自己要带走的东西。
除了几份必要的证件,她只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结果,在整理的过程中,她不小心翻出了这些年来她和顾逸尘所有的合影。
那本厚重的相册,她一时没拿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里面的照片瞬间撒了一地。
孟荀竹缓缓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捡拾着那些散落的回忆。这张是他们婚礼上,她穿着婚纱,他穿着军装,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越看,孟荀竹心中积压的委屈就越是无法抑制。
“顾逸尘,你为什么要骗我……”
滚烫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砸在照片上顾逸尘那张英俊的脸上。
孟荀竹的手指猛地蜷缩,将他的脸捏得变了形。下一秒,她狠狠地一用力,将那张承载着甜蜜回忆的照片,撕成了两半。
“所有属于我们的回忆,我一样都不会留给你!顾逸尘,我生生世世,都不愿再见到你!”
她撑着身体站起来,走到日历前,又划掉了一个数字。
还有13天……
等孟荀竹将一切都收拾妥当,独自煮了碗面吃完后,顾逸尘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看见她碗里那清汤寡水的面条,他眼中立刻露出了心疼和懊恼:“对不起,小竹,我忙得都忘了我们的纪念日……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孟荀竹再次摇了摇头,转身就要回卧室。
顾逸尘却从身后一把拉住了她。这一扯,两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就从孟荀竹的大衣口袋里掉了出来。
“流产同意书”那几个刺眼的大字,就那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第六章 决裂顾逸尘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因为其他的字太小,他看得并不真切,便眯了眯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在他看清上面的具体内容之前,孟荀竹已经迅速地蹲下身,将那两张纸捡起,重新揣回了口袋里。
他的动作顿住了,心头划过一抹说不出的怪异,夹杂着一丝没来由的慌乱:“谁要流产?”
孟荀竹努力保持着镇定,语气平静地解释道:“是一个病人的,下班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了。你也知道,我们要为病人的信息保密,所以,你就别问了。”
顾逸尘没有再追问,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垂下眼眸,沉思了片刻。
紧接着,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慌忙拉住了孟荀竹的手:“小竹,你上次做试管,是不是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你……有没有去医院检查?”
孟荀竹沉默地看着他。从前,每一次去医院拿报告的日子,都是他记得比她还清楚。可这一次,她的报告都已经拿回来一个星期了,他却才刚刚想起来。
也对……他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杨梦菱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又何必再把希望寄托在她这个不争气的肚子上呢?
孟荀竹的心底,倏然升起一股对自己深深的悲哀。
顾逸尘却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的答案,并为她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冷淡,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说你最近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没关系的,小竹,没怀上就没怀上,我们不强求。”
他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我说过的,有你就够了。”
“至于孩子,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个。”
孟荀竹的脸色愈发冷淡:“领养杨梦菱的孩子吗?”
顾逸尘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握住她的双肩,让她与自己分开,神情激动地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还是觉得我和杨梦菱同志之间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是不是?”
“我没有那么觉得,你不需要这么激动。”孟荀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我只是觉得,她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孩子不容易。而且,如果要领养的话,孩子的年纪自然是越小越好,这样,我们才能更多地参与到孩子的成长中去。”
“你觉得呢?”
顾逸尘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小竹,你……真的愿意领养梦菱的孩子?”
孟荀竹点了点头。
只有这样,当他知道,自己的亲生骨肉,正是因为他一心只顾着杨梦菱的孩子而永远失去的时候,他才会感到更加的痛苦。
她经历过的剜心挫骨的痛,他也应该好好感受一下。
顾逸尘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那我明天就去和梦菱商量一下。”
他忍不住笑着抱住她:“太好了小竹,我们就要有孩子了!”
孟荀竹望着投在地上的清冷月光,讥讽地轻轻扯了下嘴角。
明天就是她做流产手术的日子。
此时此刻,是顾逸尘离他的孩子最近的一刻了。
她摸了摸小腹,在心里对顾逸尘说:这个拥抱,就当做你和孩子的告别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孟荀竹准时来到医院。
八点半,她去办理了离职手续。
九点,她和同事们交接了工作。
十点,产科的同事们都知道她就要去北京了,纷纷来找她聊天。
恭喜的同时也非常不舍:“小竹,你会回来看我们的吧?”
孟荀竹有些愧疚地没说话,因为工作的保密性,她连联系外面的人都做不到。
而且,她也没打算再回来……
另一个同事帮着打圆场:“哎呀,小竹去北京是去干大事的。”
“我知道,我就是舍不得小竹……”
“要说最舍不得的,肯定是小竹的老公陆营长,是不是小竹?”
孟荀竹淡淡笑笑:“没什么舍不得的,以后大家都还会相见的。”
大家纷纷附和,又说晚上请孟荀竹吃散伙饭。
孟荀竹摇摇头:“今晚不行,等过几天,我请大家吃吧。”
“好啊,那我们吃火锅。”
众人又聊了两句,就各忙各的去了。
而孟荀竹转身走进一间病房,换好病号服,没一会儿,和她关系最好的那个同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要流产的同事走了进来。
“小竹,你准备好了吗?”
孟荀竹点了点头。
十点半,孟荀竹被推进了手术室。
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被注射了局部麻药。
十一点,她看着同事用开宫器撑开入口,用仪器把孩子搅碎后吸出。
明明她打了麻药没有痛感,可心却像是有刀在搅。
周围也明明只有金属碰撞瓷盘的声音,孟荀竹却隐约听到一道稚嫩的幼声,不舍眷恋地喊她:“妈妈,妈妈……”
孟荀竹再压抑不住,闭上眼任由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落下。
最后一步刮宫时,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好似在一瞬被刮空。
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和顾逸尘之间最后的羁绊消失了。
他们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
第7章
手术后,孟荀竹被推回了病房。
她一时身体虚弱到了极点,连下地都不能。
便托唯一知道实情的同事给顾逸尘打了电话,谎称她烧得很严重,必须留在医院吊水,晚上不能回家了。
挂断电话没一个小时,顾逸尘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小竹,你怎么样?怎么好好的又发烧了?”
孟荀竹脸上和嘴唇都没有血色:“大概是试管做了太多次,免疫力下降了……我没事。”
顾逸尘满是愧疚:“都怪我,我不该让你去做的……小竹,我们以后再不做了!我们好好休息养身体,一切都会过去的!”
闻言,孟荀竹扯了扯嘴角,很轻声道:“嗯,一切都结束了。”
还有十二天,她就会离开他,离开这里。
顾逸尘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孟荀竹却摇摇头,翻过身再没说话。
顾逸尘看着她这样,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莫名好像有种离她越来越远的感觉。
这种恐慌让他当晚就跟军区请了假,暂时将一切事物都交给副营长代处理。
他想,可能是因为试管失败才让孟荀竹心情不好,所以对她的照顾越来越细致入微。
孟荀竹没想到顾逸尘会因为自己请了假。
她做完手术要在医院坐小月子,休养几天。
原本想着这几天晚上就和顾逸尘说医院很忙自己回不去,敷衍过去。
现在他寸步不离,她又不能立刻回家,只好又拜托同事对顾逸尘撒谎,说她免疫力下降得厉害,要在医院里多住几天观察。
好在顾逸尘相信里,并且因此更愧疚。
之后的日子里,孟荀竹除了洗脸,他都不让她碰水。
一日三餐是做好了送到医院来的,温水是随时随地递到唇边的,上厕所是直接背着去的。
倒计时十一天,她一句想吃橘子,顾逸尘半夜去买,买不到就去敲开副营长家的门借了一兜子,亲手剥好喂到她嘴边。
倒计时十天,他买了风筝在医院楼下跑了好几圈,满头大汗只为看她笑一笑。
倒计时九天,他特意给她远在他乡的母亲打了远途电话,请教了孟荀竹最喜欢吃的莲藕炖鸭的做法,在家里做了给她送来。
孟荀竹睡着前他在床边,醒来时他还在,似乎他再也没去见过杨梦菱。
可孟荀竹知道,他见了。
因为他的身上总沾着一股家里没有的雪花膏香味。
倒计时八天,顾逸尘带着饭到医院后,没有先打开保温桶,而是兴致冲冲道:“小竹,我和梦菱商量过了,她也愿意把孩子让我们收养。”
“等她生下来,过两个月,我们就把孩子接到身边养。”
孟荀竹点点头:“好。”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从倒计时八天,到了倒计时三天。
孟荀竹身体恢复得很好,给她打掩护的同事这才松口说她没事,让顾逸尘办了出院手续,带她回了家。
回到家后,顾逸尘还是一如既往事无巨细地照顾她。
倒计时三天,孟荀竹趁着顾逸尘下午去买菜的时候,将最后一点行李收拾好。
倒计时两天,她约了医院同事晚上请他们吃饭,然后对顾逸尘谎称同事们一起吃饭,没有带他。
倒计时一天,孟荀竹想着好好和顾逸尘吃顿饭,就当做是最后的告别。
不想,杨梦菱却来了。
顾逸尘扶着大肚子的杨梦菱在桌前坐下,确定她坐稳了,才和孟荀竹解释:“小竹,梦菱这几天就是预产期了,明天就要到医院住院。”
“她想今天和我们一起吃个饭,感谢我们愿意收养她的孩子。”
“是啊,要不是我现在身子不方便,这顿饭该我亲自来做的。”杨梦菱对孟荀竹笑笑,看着很真诚似的,“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国,什么也没有,你们就是我的恩人。”
“你们放心,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以后一定会感谢你们的。”
孟荀竹看着她一只手熟练地搭在顾逸尘的手臂上,而顾逸尘没有避开。
就知道,这样的动作大概发生了很多遍。
她收回视线,淡淡扯了下嘴角:“该我感谢你才是,怀胎十月的孩子愿意给我们养,弥补了奕尘没有孩子的遗憾。”
“奕尘,你去买酒来,我们夫妻俩一起敬梦菱一杯。”
这样和谐的场面让顾逸尘心里很是高兴,应了一声就起身去了。
而一等他离开,杨梦菱就放下筷子,意味深长地朝孟荀竹笑了笑:“孟医生,事到如今你还能忍耐啊?”
第8章
话音落下,屋里安静了片刻。
杨梦菱继续道:“我要是你,看着自己老公那么爱别的女人,我就主动离开,至少能给自己留一份体面,你说是不是?”
孟荀竹点点头:“顾逸尘的确是个好男人,有责任心,有担当。”
“不过……你能得到他,只会是因为我不要了。”
杨梦菱脸色变了变。
但片刻,她就又得意地扬起眉梢:“昨天我让奕尘帮孩子起名了,你知道他给孩子起名叫什么吗?”
“顾锦佑——他说,名字的寓意是希望这个孩子承天之佑,锦衣玉食!”
孟荀竹一瞬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她嘴唇嗫喏,很轻很轻地念了一遍:“锦佑。”
天佑善德,前程似锦……这个名字,是她和顾逸尘原本为自己孩子取的名字。
顾逸尘却给了杨梦菱的孩子。
孟荀竹用力掐紧手,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心死如灰后,心也还是会疼。
而再疼,她也不能显露出情绪:“不过是一个名字,他也给路边的流浪狗起过名。”
这下,杨梦菱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攥紧手:“你该不会觉得这段婚姻还能挽救吧?”
孟荀竹没说话,她早就放弃顾逸尘,放弃这段婚姻了,哪还需要挽救。
所以杨梦菱的所有挑衅,她都不会放在眼里。
但杨梦菱却被激怒了,她扔下一句“走着瞧”,就扶着肚子起身离开。
没一会儿,顾逸尘回来了。
他愣了下,奇怪问道:“梦菱呢?”
孟荀竹没有回答,而是轻声问:“奕尘,假如我们有一个儿子,你希望他未来娶他爱的人,还是爱他的人?”
顾逸尘动作一顿,认真想了想:“他爱的吧。”
孟荀竹抿了下唇:“那如果是女儿呢?”
这次顾逸尘毫不犹豫:“那我当然是希望她嫁给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疼她包容她的人。并且心里只能有她一个人,只能爱她一个人。做到这些才够资格娶我女儿。”6
孟荀竹扯了扯嘴角:“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她要离婚,所以她要走了。
等她走后,也希望他不要后悔。
看着孟荀竹的模样,顾逸尘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但还不等问,孟荀竹就掏出两张纸放在桌上:“这是上次试管实验的报告单,需要夫妻双方签字,你签一下吧。”
顾逸尘顿了下,正要拿起来查看。
却在这时,隔壁忽然传来一声痛呼:“啊——我的肚子……奕尘!我要生了!”
顾逸尘脸色一变,再来不及看,拿过笔在最底下签了个字。
然后就夺门而出,冲到了隔壁。
孟荀竹看向敞开的门外,只见顾逸尘着急地将杨梦菱抱起下楼。
军属大院外面停着平时接送他的吉普车,是他特意申请来为杨梦菱准备的,就是怕她提前生产。
车很快扬长而去,消失在大院门外。
孟荀竹也静静收回视线,低头拿起刚才放下的两张纸。
上面这张,是离婚申请书。
下面那张,是一个月前确认她怀孕的产检报告。
她给他机会了,是他从始至终没有看到。
“顾逸尘……我不欠你了。”
轻声呢喃完,孟荀竹将离婚报告和产检报告都留在桌上。
然后将桌上的碗盘洗好沥净,将地扫干净,把自己用不上、带不走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
最后,她把行李放在门口。
做完这一切,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12点。
是新的一天了。
也是她要离开的这天了。
孟荀竹回到卧室划掉日历上的最后一个数字,而后躺到床上,最后一次在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家睡觉。
难得的,一夜好眠。
清晨六点,她悠悠转醒,起身一看,顾逸尘果然没有回来。
孟荀竹认真确认了一番,她扫视过屋子里的每一寸角落,确定这里再没有属于她的一丝痕迹,她才提起包推开了门。
没有犹豫、没有回头,孟荀竹径直地走出了房门。
“砰——”的一声。
将过去五年的所有爱,所有恨,所有不甘,都随着这道门的落锁丢在了身后。
走下楼,军属大院外停下一辆庄严的黑车。
车上走下来两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他们径直朝孟荀竹走来,齐齐地朝她行了一个军礼。
“孟荀竹医生是吗?我们是研究所专门派来接您的。”
“我们代表研究所,郑重欢迎您的到来!”
孟荀竹怔了怔,随即抬手朝两位军人也行了个军礼:“为国效力,不负使命!”
对方走到车边亲自给她打开了门。
又一声“砰——”,车门关上。
这次孟荀竹抬头,看见的是她光明灿烂的未来。
“我们出发了。”
孟荀竹点点头:“好。”
车子应声启动,朝着火车站的方向驶去。
只是刚驶出一个路口,孟荀竹看见一辆熟悉的吉普车迎面开来。
两辆车交错而过的瞬间,孟荀竹透过玻璃看见了顾逸尘俊逸的侧脸。
顾逸尘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妻子就坐在这辆不起眼的黑车里,正悄无声息地与他擦身诀别。
“再见,顾逸尘。”
孟荀竹在心里轻声告别。
我会说到做到,从今以后……与你生生世世,再不相见。
第9章
从昨晚离开家去医院的路上,顾逸尘就被一股强烈的心慌包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要失去什么的感觉。
于是时间变得更加难捱,他从天黑等到天亮,终于等到杨梦菱母子从手术室平安出来,又等到杨梦菱悠悠转醒,他便马不停蹄地往家赶。
想要见到孟荀竹的心情也格外强烈。
终于,他抵达军属院门口。
他下了车就往楼道走,可没走几步,身后又一辆车停下。
“顾营长!火车站有人斗殴,司令让您过去看看!”
顾逸尘不得不停下脚步,他抬头看着属于自己家的那扇窗,到底还是压下心里的不安,转身离开。
二十分钟后,火车站。
顾逸尘帮争执的两个人做了简单的调解,便让火车同行了。
“呜——”绿皮火车缓缓启动,喷着白烟驶离火车站。
顾逸尘默默看着,不知道怎么,更迫不及待想见到孟荀竹。
念头刚起,他正准备离开,却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火车车厢里。
他蓦地停下了脚步,几乎有一瞬间的恍惚,再想仔细看时,火车早就驶远了。
一旁的副营长林楠汕见他突然停下,有些不明所以:“顾营长,看见熟人了?”
“没有,看错人了。”顾逸尘收回视线,却莫名感到有些心慌。
不可能是她。
孟荀竹还在家呢,怎么可能出现在火车上?7
林楠汕调侃道:“顾营长该不会是想嫂子了吧?”
顾逸尘扫他一眼,笑了一下:“想了又怎么样?我下班就能回去抱媳妇了。”
“真是过分啊!”林楠汕摇摇头:“早知道我也早点结婚了。”
顾逸尘拍了拍他:“行了,走,去巡逻吧。”
很快一上午过去。
林楠汕喊他:“营长,一起去食堂啊?”
顾逸尘摆摆手:“不了,我有事。”
离开军区,他独自开车去了城里一家珠宝店。
“顾先生,您定的钻戒到了。”
顾逸尘长睫微垂,从玻璃上反射出来的光映亮了他此刻略带笑意的眼眸。
这枚戒指是他两个月前过来定的,是他准备送给孟荀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本来时间算的好好的,结果出了点意外,没能在结婚纪念日当天到。
他只能说自己没准备礼物。
当初结婚匆促,他没能给孟荀竹一个盛大的婚礼,就连结婚戒指也并不合手。
这次的礼物,她应该会喜欢的。
想到这里,顾逸尘笑着付了钱,然后将戒指郑重揣进兜里,开车回到军区。
结果刚到军区,就又有士兵来通传:“顾营长,医院来电,说是杨梦菱同志……情绪很不稳定,一直吵着要见你。”
顾逸尘剑眉微蹙,到底还是去了医院。
一进病房,杨梦菱娇软可怜的声音就响起:“奕尘,你是不是不想再见我了?”
“就算你要和孟荀竹好好在一起,我们至少还能做朋友不是吗?”
听着女人带着哭腔的控诉,顾逸尘眼底却不再有丝毫波澜。
他声音平静,薄唇开口:“梦菱,今天早上我就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我们以后没必要再联系。”
“你让我帮的忙我都已经帮了,梦菱,我们两清了。”
“不行!奕尘,你不能这样对我……”
杨梦菱话音未落,顾逸尘却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走廊上,顾逸尘靠着窗台,望着外面骑着二八大杠的人们,思绪逐渐飘远。
早上杨梦菱生产完,他去帮忙办理了手续。
杨梦菱醒来后看着孩子,笑着抬眼看他:“是个小男孩儿,奕尘,就叫锦佑吧。”
顾逸尘垂眸看着这小小一个的婴儿,想的却是孟荀竹。
他已经说好领养这个孩子,所以将孟荀竹取得名字给了这个孩子。
不是亲生的也没关系,只要是他们一起抚养的,就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而且,他相信自己能在做一个好丈夫的同时,做一个好爸爸。
毕竟他已经学习过了,甚至连孩子的学校都看好了。
他一定可以把孟荀竹和孩子都照顾得很好。
第10章
顾逸尘这样想着,唇角微微上扬,脱口而出道:“嗯。”
至于小名,到时就看孟荀竹想怎么取。
杨梦菱看着他,笑意更深:“真好听,宝宝肯定喜欢,那以后我们就叫他小佑吧。”
顾逸尘反应过来,皱了皱眉:“你误会了。”
“那是给我和孟荀竹的孩子取的名字。”
杨梦菱一时愣住:“奕尘,你难道真打算和她生孩子吗?”
顾逸尘的沉默让她顿时慌了神。
她拉住顾逸尘的手,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爱她,和她结婚也只是为了气我。”
“但现在我已经回来了,奕尘,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了,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我想不必了。”
顾逸尘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平静地抽出手:“你回来的时候,我也迷茫过,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
“但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顾逸尘垂眸看着她,平静的目光带着疏离:“与其说是对你,不如说是对过去的遗憾和不甘。”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