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王秀英攥着的手突然空了,火车站广播正播报着K347次因故晚点,人群如涨潮般吞没了三岁的蓝布衫。
《蓝》
1993年夏夜,蝉鸣撕开粘稠的黑暗。
王秀英攥着的手突然空了,火车站广播正播报着K347次因故晚点,人群如涨潮般吞没了三岁的蓝布衫。
"童童!"
她喉管里迸出的呐喊在38℃空气里炸开。
李建国掀翻了三四个行李箱,眼珠凸得像是要滚出眼眶。
地面积水里躺着半截快化了的红豆冰,像凝固的血。
寻人启事印到第两万张时,油墨把王秀英的脸庞都染蓝了。
派出所有一面墙贴满了失踪儿童照片,他们的眼睛在霉斑里泛着潮气。
"回家等消息吧。"
新来的小警察把搪瓷缸磕出裂响。
李建国抡起长凳砸穿了值班室的玻璃,碎片扎进他手掌时,他仿佛闻见了童童奶瓶的塑胶味。
腊月二十九,最后一个目击者说曾经在山西见过一个穿蓝布衫的男孩。
王秀英裹着掉絮的棉袄挤上绿皮车,座位底下尿渍结了冰。
她数着铁轨接缝处的铆钉,突然想起童童乳牙咬在她食指的触感——骨头里扎了根刺,一动就渗血。
李建国开始酗酒是在童童丢失的第三年。
他总在午夜拎着二锅头去铁道岔口,枕木缝隙里曾经嵌着童童跑丢的塑料凉鞋。
有次他躺在铁轨中间数星星,火车汽笛掀起的风扑在脸上,像儿子钻进被窝时带起的暖流。
2003年春天,寻亲网站弹窗盖住了童童周岁照。
王秀英学会用"宝贝回家"论坛发帖,敲键盘的力度震坏了"A"键。
某一天她收到一张山西少年的侧脸照,她盯着屏幕直到虹膜印上电子蓝光,却怎么都拼不出记忆中的酒窝。
储藏室铁盒里收着3870张车票,摞起来快赶上童童失踪那年的身高了。
李建国的工装裤永远缝着内袋,里面装着他没送出去的变形金刚,金属棱角把他大腿内侧磨出了暗红色的茧子。
昨夜,一场暴雨冲垮了旧铁道,王秀英在泥浆里扒出半张寻人启事。
蓝布衫被雨水泡成了灰白色,油墨晕染的眼眶里长出了青苔。
她突然笑出声,大笑的声音使得铁轨都在震颤——蒲公英绒毛正从路基旁边飘过来,三十年前那个夏夜,童童曾对着这样的白絮喊"雪"。
来源:蚂蚁小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