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就在那喜庆而喧嚣的时刻,我意外捕捉到了王爷的心声,那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狡黠:
成亲那日,我作为家中嫡长姐的陪嫁,踏入了王府,身份是妾。
就在那喜庆而喧嚣的时刻,我意外捕捉到了王爷的心声,那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狡黠:
【哼,小骗子,终究还是落到了本王手里。】
【今晚,本王定要让她知道本王的厉害!】
【不过,她那姐姐倒是个麻烦,得想个法子,好好糊弄过去才行。】
嫡姐向来瞧不起我这妾室所生的卑贱庶女。
在她眼里,我与后院柴房里关着的鸡鸭猪狗没两样,平日稍有不顺就打骂。
我始终想不通,她既这般厌恶我,为何非要让我陪嫁?
她嫁的是手握重兵的永安王薛亭。
这般光耀门楣的好亲事,论谁也不该轮到我。
直到我跟着嫡姐踏进王府,亲眼瞧见那位王爷。
喜堂里热闹非凡,宾客的交谈声、杯盏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我却清晰听见几步外薛亭的声音——
不是从耳边传来的,是直接钻进脑子里的。
【可算把这小骗子弄进府了。】
【今晚非得好生收拾她!】
【得想个法子,先把她那碍事的姐姐支开。】
这几句话吓得我手心冒汗。
这可是王府的喜宴啊!
谁敢在这种场合说这种混账话?
我偷偷从喜扇后探出脑袋,想看看是谁这般大胆。可周围人都在正常说笑,没人露出异样。
难道...这声音只有我能听见?
正疑惑着,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小骗子东张西望什么呢?难不成想溜?】
【进了本王的王府还想跑?门都没有!】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
永安王薛亭,此刻正与嫡姐并肩答谢宾客。
他身上暗红喜服绣着金线,贵气逼人。
明明在与人交谈的他,突然就往我这边瞥了一眼。
正好撞上我的视线。
我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清冷矜贵,眉眼间带着股子傲气。
等等...
这张脸...
怎么有点眼熟?
【小骗子看见我了?】
【本王今日这般俊朗,肯定把她迷住了!】
【唉,也不知她还记不记得从前的事。】
【要是记得才好,省得她想起我当年那窝囊样!丢死人了!】
薛亭表面与宾客推杯换盏,举止得体。
可这些话,分明是他心里想的!
我赶紧在脑子里过电影,想自己何时与他有过交集。
可想来想去,半点印象都没有。
今日嫡姐带来的陪嫁女就我一个,他说的小骗子...除了我还能是谁?
他一口一个"小骗子",可我何时骗过他?
我这人向来实在,从不说谎。
"九姑娘,您瞧永安王这模样,多威风啊!您往后可有福喽!"
"啊?是吗?扇子挡着脸呢,我没看清。"
王府就是气派。
连我这陪嫁的庶女都能分到单独的院子住。
清林苑虽在偏僻角落,我却乐得清静——
最好离我那嫡姐远远的,让她彻底忘了我才好,省得她像在府里时那样,三天两头找借口打我出气。
入了夜,我让婢女帮我拆头上的珠钗。
婢女犹豫着说:"姑娘,王爷还没来过,这...不合规矩吧?"
我笑着摇头:"王爷大婚,今晚肯定在王妃那儿,哪会来我这儿。"
话音刚落,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怎么,你不欢迎我?"
【完了,小骗子该不会不喜欢我吧?】
【不可能!本王长得这般俊美,哪个姑娘看了不心动?】
【她肯定是气我来得晚了。】
【都怪她那姐姐!应付她费了我不少功夫!】
薛亭还没走到跟前,他的心声就吵得我头疼。
我忙不迭给他行礼。
他板着张冷脸,活像要吃人的阎罗。
我琢磨着...
或许刚才那些心声是我幻听了?
我试探着问:"王爷,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该陪着王妃才是。这大晚上的,您怎么..."
【什么话?】
【本王来当然是来找你睡觉的!】
【王妃王妃!就知道提王妃!难道你就不是本王新娶的媳妇吗?!】
【今晚谁也别想拦着本王和你睡觉!】
薛亭脸色一沉:"你在教我做事?"
...我哪敢啊。
薛亭把下人都打发出去,看样子是真要留下。
我心里直打鼓。
按嫡姐那性子,今晚怎会轻易放他走?
薛亭到底怎么从她那儿脱身的?
真想问问他。
可我又不敢。
我攥着衣角,满心忐忑——明日嫡姐肯定要因这事找我麻烦,我本就理亏,到时怕是有得受。
薛亭倒是不客气,三两下就把衣袍解了。
烛火映着他冷冰冰的脸。
【气死本王了!】
【居然让本王自己动手脱衣服!她站在那儿跟根木头似的!】
【本王这般秀色可餐,她难道就一点不馋?】
【算了!本王不跟她计较!】
【她不馋,本王可要馋死了!】
我:???
大婚这晚,薛亭真就宿在了我屋里。
第二天,我浑身酸疼得像散了架。
醒时,薛亭已经走了,说是进宫上朝。
我赶紧梳洗打扮,去给老夫人奉茶——也就是薛亭的母亲,我的婆母。
都说婆媳难处。
我还没进老夫人的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训斥声。
"还说什么书香门第,大家闺秀!"
"新婚夜就在夫君面前喝得烂醉!像什么样子?!"
"罚你去祠堂思过,不满两个时辰不许出来!"
老夫人这一通发作,听得我后背发凉。
遇上这么严厉的婆母,我自知也没好果子吃。
这会儿还起晚了,少不得要被数落。
我加快脚步往里走。
进了屋,老夫人坐在堂上,脸色阴得能滴出水。
我颤巍巍上前敬茶,等着挨骂。
可老夫人喝了茶,竟说:"昨夜你伺候王爷辛苦,就不必在我这儿伺候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我愣住了。
都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嫡姐那眼刀子,恨不能从我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回清林苑的路上,我听见几个丫鬟扎堆嚼舌根。
这才知道老夫人发火的原因。
"听说昨夜新王妃喝多了,当着王爷的面吐了一地!"
"我亲眼见的!那模样,太埋汰了!要是我被新婚夫婿看见那副德行,早找根绳子吊死了!"
"所以昨夜王爷就去筠小娘屋里睡了?"
"可不就是!我还听说..."
"王爷和刘家议亲时,特意点了要筠小娘陪嫁!"
"啊?为啥啊?"
"谁知道筠小娘是不是早用狐媚子手段勾引了咱们王爷!"
【狐媚子?】
【你们这群长舌妇!王府的活太轻省,都闲出屁了是吧?】
【敢在背后编排本王的心肝宝贝儿!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咳。"
薛亭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院里的丫鬟们"扑通"跪成一片。
薛亭却像没看见似的,目光如冰棱扫过众人。
【都给我记牢了!】
【等找个由头全发卖了!】
不过是几个小丫头背后嚼舌根,至于这样?
我忙上前拦住他:"王爷回来了?"
"嗯。"
他斜睨我一眼,脸上仍结着霜。
只应了声,便不再开口。
我攥着帕子干站半天。
算起来,这才是成亲第二日,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空气突然凝住。
薛亭的心声却像煮沸的粥:
【她又不理我了?】
【昨儿夜里还软声软气的!】
【难道是我头回没经验?】
【完了完了!肯定是第一次太紧张没表现好!】
【她该不会嫌弃我吧???】
【不行!得补救!】
"你脸色不太好,昨儿没睡踏实?"
"啊?"
我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他盯着我的眼睛:"我也没睡好,再陪我眯会儿?"
"王爷,我……"
"有事?"
"没……"
"那走。"
薛亭拽着我就往清林苑去。
我偷瞄他穿着朝服的背影。
衣冠楚楚,端方君子。
可耳边……
【清林苑怎么跟迷宫似的!】
【刚才她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真想啃一口!】
【多亏我机灵,昨儿把刘柔安灌得烂醉。】
【今天她准被她娘罚跪,没空来坏我好事!】
???
原来。
嫡姐昨夜醉得人事不省,是薛亭灌的。
这事,想想都替她憋屈。
可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哪顾得上她。
被薛亭押回清林苑补觉,再睁眼时,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
薛亭靠在床边,手指缠着我散落的发丝玩,指尖慢慢往我衣领里钻。
大白天的,光线亮得刺眼。
他那张俊脸离我不过半尺。
太近了。
近得我呼吸都乱了几拍。
突然,他动作顿住。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肩头一块青紫。
"怎么弄的?"薛亭皱眉。
"自己撞的。"
我扯过被子盖住。
他眼神一沉,显然不信。
手却把我搂得更紧。
【小骗子!还想蒙我!】
【这肯定不是我的错!我手上连蚊子都舍不得拍!】
我低头不语。
薛亭突然开口:"刘柔安欺负你了?"
我猛地抬头。
他手指轻轻摩挲那块淤青:"放心,今后有我撑腰,谁也别想动你。"
我鼻头一酸。
从小到大,这身上的伤疤换了一茬又一茬。
第一次有人为这点小伤心疼。
忙把脸埋进他怀里。
这一埋,薛亭炸了。
【啊啊啊!筠儿主动投怀送抱!!!】
【今晚必须再接再厉!多吃三碗饭!】
呵。
谁在外面传永安王薛亭端方自持?
分明就是个满脑子黄汤的浪荡子!
三日回门宴。
男女分席,屏风将两桌隔得严严实实。
女眷这边,除了我,全是大娘子亲生的女儿。
十几个庶出姐妹,一个都没来。
在刘家,向来如此。
要不是薛亭坚持带我来,这桌上根本没我的位置。
方才听人说,我住过的屋子,第二日就被四姐占了堆杂物。
我用的物件,全扔了个干净。
明明是自己家,倒像来做客的。
我低头扒饭,不想惹事。
大娘子却不肯放过我:"瞧你这吃相,跟饿死鬼似的!在娘家丢人就算了,到了王府还这么没规矩!"
她压着嗓子,怕被薛亭听见。
可薛亭的心声已经炸开了锅:
【老虔婆装什么装!】
【我媳妇多吃两口怎么了?我养不起?】
【你们刘家还要脸?】
【当初硬塞刘柔安来王府的胆子呢?】
【筠儿大口干饭多可爱!你们配看?】
【刘家厨子手艺真烂,委屈我媳妇了。】
【等会儿带筠儿去佟楼吃熊掌!】
男席那边,父兄正和薛亭谈赈灾的事。
他端坐着,面色冷峻。
倒把父亲和哥哥们吓得直擦汗。
我差点笑出声。
"母亲说话,你东张西望什么?没点规矩!"刘柔安突然发难。
我这才回神:"母亲和姐姐教训得是,是我失礼了。"
"你这副扭捏样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跟你娘一样,尽会勾引人!"
刘柔安翻了个白眼。
刘柔安大概觉得此刻有母亲撑腰,正该把在王府积攒的怨气一股脑儿发泄出来。
她拽着大娘子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却刚好让满桌姐妹听见:"阿娘!这丫头和她那短命的娘一样,都是不要脸的货色!在王府这些天,她天天缠着王爷……"
话音未落,大娘子脸色骤变,猛地拍桌:"住嘴!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她目光扫过满桌嫡女,最终落在几步之外的薛亭身上。七出之条里,"妒"字最是致命,若让王爷听见这番话,刘柔安的王妃之位怕是要坐不稳了。
不过大娘子多虑了。
我耳尖动了动,薛亭的絮叨声并未传来。想来那家伙正忙着偷听墙角,没准还在心里嘀咕"这丫头又在闹什么"。
但此刻,我忍不了了。
从前刘柔安如何打骂我都能忍,可她不该辱及我娘。
"姐姐,"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桌人噤声,"今日是家宴,当着已故长辈的面说这些,不怕午夜梦回时被索命吗?"
满桌筷箸骤停。
刘柔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活像桌上那碟染了酱汁的豆腐:"你……你竟敢顶撞我?"
"咳咳!"大娘子重重咳嗽两声,死死按住女儿的手腕。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越过屏风,落在正席的薛亭身上。
【筠儿受委屈了!】
【这几个毒妇!当着本王的面就敢欺负人!】
【剑呢?我的佩剑呢?今天谁敢动筠儿一根头发丝,本王拆了这刘府!】
我垂眸掩住笑意。
刘柔安有母亲撑腰,我也有我的靠山。
"我娘在世时,恪守本分得连父亲都记不清她的模样。"我盯着刘柔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入府十年,父亲只见过她三回——新婚夜、我出生那日,还有她病逝的床前。"
"这样的女子,姐姐凭什么骂她狐媚?"
满堂寂静。
大娘子捏着茶盏的手指发白,几位嫡姐看我的眼神像见了鬼。她们大概在想,这个从小被踩在脚下的庶女,怎么突然长了尖牙利爪。
"放肆!"父亲突然拍案而起,"当着王爷的面,你也敢这般无礼?"
"无礼?"我冷笑,"父亲倒是说说,我哪个娘教过我规矩?生我的娘早死了,养我的娘……"我故意顿了顿,"父亲可还记得,她坟头的草有多高?"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喊家丁。
【他要打筠儿?】
【当着本王的面打人?】
【都当本王是死人吗!】
薛亭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岳父大人。"屏风后传来清冷的男声,父亲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王爷恕罪!是臣教女无方!"
"刘大人误会了。"薛亭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我只是突然想起,今早我院里的猫吃了池子里两条锦鲤。"
父亲愣住:"这……"
"所以,"薛亭起身走到我身旁,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住我的发丝,"得先带这丫头回去受罚。省得她在这儿被打死,没人赔我的鱼。"
我:?
父亲:?
满桌人:?????
我根本没养过什么猫。
薛亭的池子里也压根没有鱼。
他分明是故意给我解围。
只是这理由未免太荒唐了些。
可他竟真用这等离谱的借口,把我从刘府带了出去。临走时还特意交代:"王妃难得回娘家团聚,不妨多住几日陪陪父母。"
难得?
刘柔安嫁进王府满打满算才三天。
回程的马车里,我们谁都没说话。
偏生我耳边像有只蜜蜂在嗡嗡叫。
"太帅了!"
"本王这波英雄救美简直绝了!!!"
"筠儿肯定要爱死本王了吧哈哈哈哈!"
"好想问问她,觉得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不过本王可是高冷人设,得端住了才行!听说现在姑娘都喜欢高冷的!"
"筠儿肯定也喜欢吧?"
"咳。"
"?"
"今日之事,你可知错?"
"王爷是说,我纵猫吃鱼的过错?"我故意装傻。
薛亭皱眉:"你当真不知错?"
"我何错之有?"我继续装糊涂。
"今日若不是我在,你父亲定会责打你。"
"我知道。"
"你不怕?"
"我怕。"
"那你还敢顶撞王妃?"
"因为我知,有王爷在。"
"啊啊啊啊啊啊啊!!!"
"筠儿这话的意思是她相信我会保护她吧?是吧对吧一定是这样的吧?!"
"好开心啊筠儿她相信本王!"
"所以她一定也是心悦本王的吧?!"
"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依赖是这种感觉啊!!!"
薛亭抿了抿嘴,假装没发现嘴角翘了一下。
"为何笃定我会护你?"他又问。
"说说说说说你爱我!!!"
"来吧!快用你毕生所学的甜言蜜语腻死本王!"
薛亭盯着我,眼睛亮得像星星。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我的倒影清晰可见。
我明知他想听什么。
但,我还是说了实话。
"我并不知王爷是否会护我。所以我赌了一把,好在,我赌赢了。"
薛亭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还要赌???"
"筠儿难道还是不相信我会对她好吗?"
"唉不过她嫁给我才三天,而且我还没给她正妻名分,她不能轻易信我也是正常的吧……"
"别气馁啊薛亭!打起精神来!只要你不放弃,筠儿迟早会爱上你的!"
"毕竟本王长得这么帅!"
本来见他受挫我还有些内疚。
可这最后一句……
从前怎么没人告诉我,永安王是个自恋狂啊!
我顿时没了安慰他的念头。
"若我有幸得王爷相护,自然最好。"
"但若王爷因我今日维护亡母便厌弃于我,也好教我看清,我所嫁之人根本不值得托付终身。"
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这话确实大胆,却也是我的真心话。
也许是仗着薛亭心里有我,我也想把真实的一面展现给他。
不过,还是有些忐忑的。
我悄悄瞥了薛亭一眼,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好……好险!"
"原来,筠儿今天是在考验我?!"
"那我现在算是通过考验了吗???"
"该死!怎么突然紧张起来了!"
见他绷紧了脸。
我忽然觉得,这位传闻中杀伐决断的永安王,好像……有点可爱。
于是,我又冲他扬起嘴角。
"我娘亲在时,曾同我说。"
"真正爱惜我的人,会怜爱我受过的苦难,而不只是爱我人前的风光。"
"王爷既愿怜爱我的苦难,我自然也愿真心将终身交托。"
"啊,本王要死了……"
"啊,本王又活了……"
"啊,本王又要死了……"
"本王,要在爱情的折磨里死去活来!"
那日过后,我与薛亭倒真像对恩爱夫妻。
刘柔安没在刘府多住,次日就回了王府。
是大娘子亲自送回来的。
她们母女俩带着一大堆绸缎珠宝,恨不得敲锣打鼓地来我清林苑。
大娘子吐沫横飞地说了一个时辰。
左不过是说刘柔安性格骄纵,都是她和我父亲管教不严。
还说她已经罚过刘柔安了,要我谅解刘柔安在席上非议我娘亲一事。
如今,刘柔安是王妃,我是妾。
而我娘亲,不过是当年刘府众多妾室中最不受宠的一个。
我若不原谅她,又能如何?
况且,我心里清楚。
我娘亲过世时,刘柔安不过才八岁。
刘府妾室众多,她怕是连我娘亲是哪位都分不清。
哪知道什么狐媚羞耻。
所以,那些难听的非议,肯定不是她自己想的。
而是有人在她面前日日熏陶。
"你说对吧?"
"母亲。"
我话锋一转,大娘子端茶的手一哆嗦。
她笑得勉强:"你、你说什么?"
"我方才说,姐姐本是名门贵女,不该说出那种不堪的话来。想来,多半是听惯了旁人嚼舌根。"
大娘子脸色一白。
我继续说:"看来母亲须得好好管教您院里那些嬷嬷们了,别再让她们带坏了其他几位姐姐。"
眼下坐在王府里,薛亭的地盘上。
我再不必像过去在刘家那般畏首畏尾,低头度日。
大娘子被我压着一头,脸色黑得像灶台底下刚烧的炭。
刘柔安在旁边不乐意,替她娘出头:"你这臭丫头!母亲给你递个台阶,你倒还蹬鼻子上脸了?你别忘了,就算王爷再怎么宠着你,你不过也只是个妾!我才是这王府唯一的王妃!"
"你可真好意思,天天显摆自己是个王妃啊!"
"你这王妃是怎么当上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这不要脸的一家三口,可真是让本王开了眼了啊!"
薛亭一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其实我知道他会来。
这些天,他只要一散朝就往我这清林苑跑。
也不嫌累的慌。
不过薛亭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柔安不是他自愿娶的吗?
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岳母大人来了?怎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薛亭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盯着大娘子。
嘴上说着留人在府上用饭,心里早不知都送了几轮客。
大娘子也不是个不会看脸色的。
知道薛亭不欢迎她,她只拉着刘柔安说了几句悄悄话便打道回府了。
而她走后,薛亭把我给教训了一顿。
"昨日才回门,今日又将娘家人请来了?"
"下次再有这种事,直接把她们赶出去啊懂不懂!"
"就说本王不喜欢人多吵闹!嫌她烦!"
"本王愿意做这个恶人!"
我委屈:"大娘子是送王妃来的。"
"那也不合规矩。"他冷脸。
【规矩,都是本王定的!】
【本王这就跟门房说,以后不让她来!】
「好。」
「好?」
「那我去和跟下人说,以后我这清林苑也不让刘家人来。」
「嗯。」
【这就对了!总算开窍了!】
【等等。】
【她为什么要说也?】
这事刚平息,我原想着能清净几日。
谁料刘柔安突然转了性子,三天两头往我院里跑。
"咱们打小一块长大,如今又同侍一夫,可不就得互相照应着?"她堆着笑凑过来,我后颈直发凉。
这日她端着食盒进门,糖霜粘得盘沿都是:"妹妹最懂王爷口味,帮我尝尝这糕点合不合他心意?"说话就要往我嘴里塞。
我侧身躲过:"姐姐有所不知,王爷素日不爱甜食。"
"哎呀!"她拍着大腿直叹气,硬是把食盒往我怀里塞,"这许多点心可怎么办?妹妹帮我多吃些,莫辜负了食材。"
"我近日控着糖呢。"我笑着推回去,"姐姐院里的丫头们最爱甜食,不如赏她们?"
刘柔安脸色僵了僵,干笑着把食盒又抱走了。她前脚刚出门,我后脚就唤来心腹丫鬟:"跟上去,别跟丢了。"
半夜,丫鬟从厨房泔水桶里捞回几个沾着菜叶的糕饼。
两日后,刘柔安又登门了。
这次捧着几盒胭脂:"这可是母亲给的御赐之物,我留着也是浪费,分妹妹两盒!"
"御赐的东西,姐姐舍得?"我摩挲着雕花盒子。
"从前是我不懂事。"她拉着我的手直抹眼泪,"如今这王府里就剩咱们姐妹,往后可要互相扶持,再不能像从前那般了。"
我垂眸应下,把胭脂和之前剩下的糕饼收进妆匣。
当晚薛亭来用膳,我把那几盒东西往他面前一摆:"王妃送的。"
他盯着发霉的糕饼直皱眉:"这是何物?"
"王妃送的点心。"我又掏出胭脂盒,"还有御赐的胭脂。"
薛亭正要开口,我抢先道:"都验过了,同一种毒。虽不致命,但涂久了会毁容。"
郎中亲笔写的验毒结果还压在砚台下,薛亭扫一眼便拍案而起:"岂有此理!"
(气死我了!)
(王府的侍卫都是吃干饭的吗?)
(有人下毒都没发现!)
(扣光他们月钱!)
(刘柔安这毒妇!)
(现在就去报官!)
他抓起证词就要往外冲,我忙拽住他衣袖:"王爷且慢。"
"你还护着她?"薛亭急得眼眶发红,"她都这样害你了!"
我摇头:"不是护着她,是护着刘家。"
"若她进了大牢,刘家十几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办?谁敢娶毒妇的妹妹?"我扑通跪下,"求王爷三思。"
(快起来!)
(地上多凉!)
(自己都这处境了还替别人想!)
(怎么这么傻!)
薛亭把我拽起来,指尖都在抖:"那你说怎么办?"
我深吸一口气:"要么休了我,要么...准我去玉清观带发修行。"
"咔嚓!"
薛亭手里的茶盏裂了道缝,茶水混着瓷片淌了满桌。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刘筠安在屋里急得直转圈,茶盏在桌上叮当响。
【筠儿居然说要走?还带发清修?】
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青瓷杯盖跳起来。
【修个鬼啊!】
【那荒山野岭的,能有我王府里好住吗?】
门外端着燕窝羹的小丫鬟吓得一抖,汤水泼出半盅。
【晚上睡觉,没有本王温暖的怀抱,你真的能睡得着吗?!】
刘筠安突然抓起枕头砸向雕花床柱,鹅毛从裂口处扑簌簌飞出来。
【这没良心的小混蛋!】
【你要是走了,本王以后可怎么活啊!】
她正发狠要撕床帐,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刘筠安手一抖,枕头掉在地上,赶紧正襟危坐。
"你倒是一点不为自己考虑。"薛亭跨进门槛,玄色蟒袍下摆沾着晨露。
刘筠安低头抠着指甲缝里的茉莉头油:"这件事错不在你,为何你来承担后果?"
"罢了。"薛亭解下腰间羊脂玉佩,往桌上一撂,"本王会尽快给你个答复。"
刘筠安盯着案头那对并蒂莲羊脂玉佩,三更天还没睡实。
"王妃,王爷让您去前厅。"天蒙蒙亮,侍女来传话时,薛亭已经等在花厅了。
青石砖上凝着夜露,刘筠安跟着带路的小厮穿过九曲回廊。转过翡翠屏风时,正撞见薛亭在训斥管事:"让佟楼的厨子备好八宝鸭和糖醋鲤鱼,王妃午间要过去用膳。"
"王爷。"她刚要行礼,就被薛亭拽住袖口:"坐这边。"
檀木椅还没坐热,外头突然传来环佩叮当声。刘柔安带着四个丫鬟浩浩荡荡闯进来,鎏金簪子在晨光里晃得人眼疼。
"王爷安。"她福了福身子,蜜合色襦裙扫过青砖地,"听说王爷要见我?"
薛亭端起茶盏撇了撇浮沫:"把这份和离书签了。"
"和、和离?!"刘柔安手里团扇"啪"地掉在地上。
薛亭指节敲敲桌角,两个小厮抬着红木匣子上来。匣盖掀开的瞬间,刘柔安脸色煞白——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块玫瑰酥,每块都缺了角。
"你做的那些事,本王都知道了。"薛亭指尖划过酥饼上的牙印,"签了和离书,日后再嫁也容易。若闹到官府..."他忽然轻笑一声,"刘家祖坟怕是要冒青烟。"
刘柔安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鬓边珍珠步摇撞得叮当响。她抖着手去摸狼毫笔,墨汁在宣纸上洇开大片乌云。
"不!我不签!"笔杆突然被她甩出老远,"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她突然扯着嗓子尖叫,"宠妾灭妻,礼法不容!"
薛亭慢条斯理地掏出块帕子擦手:"明媒正娶?"他忽然重重把帕子摔在桌上,"当初本王去刘家提亲,求的是九姑娘刘筠安!"
满室寂静。
"是你妒忌筠儿,哭着闹着要你爹去御前求婚。"薛亭起身踱到窗前,竹影在他玄色袍子上摇曳,"御前替女求亲,荒天下之大谬!若非你爹在赈灾时立了功,官家能应你?"
刘柔安突然爬过去拽住薛亭衣摆:"王爷!婚事是官家亲赐的!这才成亲半月..."
"官家?"薛亭冷笑,"你爹在御书房跪了三天,官家才松口。要论罪..."他忽然弯腰,温热的呼吸喷在刘柔安耳畔,"本王现在就把你毒害亲妹的事捅上去,你猜官家会帮谁?"
佟楼雅间里,糖醋鲤鱼的香气勾得人舌尖发痒。
刘筠安啃着鸽子腿,突然听见"咔嚓"一声。转头见薛亭正掰着烤乳鸽翅膀,金黄脆皮簌簌往下掉。
"王爷。"她咽下嘴里的肉。
"嗯?"薛亭举着半只鸽子,油光顺着指缝往下淌。
"你今天说的那些..."刘筠安用帕子按按嘴角,"怎么不早告诉我?"
薛亭突然僵住,翅膀骨"当啷"掉在青花瓷盘里。
【完了完了,要露馅了!】他慌忙抓起酒盏灌了一口,结果被呛得直咳嗽。
刘筠安撑着下巴看戏。六岁那年花园里的小瘸子,原来真是这家伙。当时她躲在假山后,用弹弓打跑了欺负人的堂兄们,谎称自己是叫"云儿"的小丫鬟。
"筠儿。"薛亭突然正色,耳尖却红得要滴血,"本王想抬你做正妃。"
"不合规矩。"
"无妨。"薛亭抓起酒壶往嘴里倒,结果灌得太急,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衣领,"明日我就进宫,让官家改规矩!"
刘筠安没忍住笑出声。薛亭正手忙脚乱擦胸前的酒渍,忽然听见她说:"王爷既定了主意,就按您说的办吧。"
"当真?"薛亭猛地抬头,酒壶"咣当"砸在桌上。
刘筠安指节敲敲桌面:"不过清林苑住惯了,不想搬。"
薛亭刚要开口,突然瞪大眼睛。
【她怎么知道我要让她搬院子?!】
【难不成会读心术?!】
刘筠安慢悠悠嘬着茶水:"王爷,我不喜欢装模作样的,您这样挺好。"
"扑通"
薛亭突然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满地碎瓷片里。
"筠儿!"他抓着刘筠安的裙摆,"你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刘筠安低头,正对上他亮得惊人的眼睛:"我说,您这样直率挺好。"
薛亭猛地跳起来,差点撞翻八宝鸭:"真的?!那那那...那明天就搬我院里!"
"不搬。"
"为什么?!"
"清林苑清净。"
薛亭急得在屋里打转:"我让人把院墙拆了!扩建三倍!不,五倍!把后山的温泉引过来!"
刘筠安把最后一块鸽子肉塞进嘴里:"再说吧。"
薛亭突然安静下来,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筠儿,你刚才说...喜欢我这样?"
刘筠安拍开他的手:"吃饭。"
"哦。"薛亭乖乖坐下,刚夹起块八宝鸭,突然又蹦起来,"筠儿!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
"就...就刚才那句!"
刘筠安把空盘子往他面前一推:"没吃饱?"
薛亭盯着她泛红的耳尖,突然咧开嘴笑了。
窗外,槐花正簌簌地落。【筠儿,发现我平时的高冷人设是装的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好丢脸!】
【本王现在该怎么补救一下???】
薛亭端坐在案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看似从容的眉眼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胸腔里的心跳声有多吵——像擂鼓,像炸雷,像要冲破肋骨蹦出来。
【要死了……】
【筠儿好像什么都知道。】
【那她该不会也知道,我前两天被赵将军硬拉去流云阁听曲吃酒的事了吧?】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薛亭猛地坐直身子,手指在茶盏上重重一按,茶水溅出几滴,在青石砖上晕开小片深色。
「王爷。」
「嗯……」他应得漫不经心,喉结却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
「其实,前两天你去流云阁……」
「!!!」薛亭瞳孔骤缩,茶盏「当啷」一声磕在案上,「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猜。」
刘柔安是连夜走的。
那夜月色极淡,像被水洗过的薄纱。她只带了一面铜镜,连嫁妆单子上的翡翠头面、玛瑙镯子都没碰。我恰好撑得慌——晚膳多吃了只烤乳鸽,又添了两碗杏仁粥,在园子里溜达消食时,正撞见她抱着铜镜往角门去。
刘柔安脚步急匆匆的,嘴里还嘟嘟囔囔:「虽然不是被休,但和离也差不多吧?」
「我说你这狗系统别太过分啊喂!」
「凭什么不算我满分达成任务?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啊啊啊!」
我站在假山后,听着她的话,后背莫名发凉。三更天的风本就凉,吹得人脊背发紧。她莫不是因为和离的事,失心疯了?
过了几日,薛亭散朝回来,脸色比锅底还黑。
我给他盛了碗银耳羹,勺子递到他手边:「朝政上有烦心事?」
「不是。」他接过碗,却没喝,只盯着羹汤里打转的银耳出神。
「那是怎么了?」
「我今日和官家说了要抬你做王妃的事,官家让我滚蛋。」
「官家怎的火气这般大?」
「还不是因为你那好父亲。」薛亭把碗往案上一搁,羹汤溅出几滴,「他前两天跑到官家面前倒打一耙,说是我从中作梗逼刘柔安和离,以致刘柔安受了打击,回去后性情大变,像换了个人似的。」
我想起那晚刘柔安抱着铜镜自言自语的模样,轻轻点头:「她好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薛亭忽然抓住我的手,掌心温热:「本王不在意她如何。但你我的婚事……」
「无妨。」我笑着抽出手,又给他盛了碗羹,「我本来也不稀罕这王妃的虚名。」
「为何?」他眼睛睁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兔子。
【筠儿不想当王妃?】
【不可能!哪有女子甘心终身为妾的!】
【等等,她不会是想找机会落跑吧?!】
【生怕王妃的名分困住了她???】
我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王爷。」
「啊?」他应得极轻,耳朵却悄悄红了。
我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圈:「名分于我而言,真没那么重要。我爱慕的人,是你,是薛亭。并不是永安王。空有名分,人心若变了,要虚名有何用?」
「你当真这么想?」他声音发紧,手指反握住我的,力度大得像要把我嵌进骨血里。
「当然。」
薛亭。
此生遇你,何其幸哉。
几日后,清晨。
我照例在铜镜前梳妆,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镜中的人影分明是我,可镜框上的花纹,分明不是府里常用的样式。这面铜镜,我从未见过。
正要细看,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丫鬟捧着个信封跑进来,「这是整理刘姑娘留下的物件时找到的,信封上写着‘小九亲启’,我们原先都不知道小九是谁,还是刘姑娘从刘府带来的张嬷嬷认出来,才给您送来的。」
我接过信封,指尖触到信纸时,莫名打了个寒颤。拆开一看,歪七扭八的字迹爬满信纸,像是小孩子初学写字时胡乱涂的:
「小九: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啦。
我写信给你,是为了向你道歉的。我之前故意说你娘亲不好,还给你下毒,那些都不是我本意!对不起啊!
我不知道我说这些你能不能理解。其实,我是绑定了系统的任务者。那些坏事,都是狗系统逼我干的!因为我拿的是个恶毒女配的角色!我要是不干的话,狗系统就威胁要彻底抹杀我!就是我会没命的。呜呜,总之你就原谅我吧!
哦对了,小时候打你的人可不是我啊!那时候我还没来呢!还有还有,闹着要嫁给薛亭的也不是我!我来的那天,是咱入王府的那天!为了成全你俩,我还把自己灌醉了呢!就算是看在这件事的份上,你也得原谅我吧!
唉!话说回来,我的任务本来是要让薛亭休了我的,结果你跟他求了情,他非要跟我和离!我知道你出发点是好的,但下次你还是先别出发了!害我损失了五百系统任务积分。
最后最后,再提醒你一件事!要是你走在路上,突然有人塞给你一块镜子,你可千万别接!!!切记!!!」
我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镜子……刚才梳妆台上,那面眼生的铜镜,莫不是……
「筠儿!」
门外忽然传来薛亭的大嗓门,惊得我手一抖,信纸飘落在地。他也不管仪态,提着袍角就往里冲:「佟楼刚出炉的烤乳鸽!为夫给你挑了两只最肥的!」
我望着他跑进来的身影,忽然就笑了。管他什么系统,什么镜子,此刻握在手里的,才是最真的。
来源:海燕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