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午夜刚过，埃德温・亚历山大穿梭在圣萨尔瓦多熙熙攘攘的街头，他坦言，这座曾是全球最危险的城市之一，如今的变化让他难以置信。“现在感觉就像换了个国家，” 他说。

午夜刚过，埃德温・亚历山大穿梭在圣萨尔瓦多熙熙攘攘的街头，他坦言，这座曾是全球最危险的城市之一，如今的变化让他难以置信。“现在感觉就像换了个国家，” 他说。

数百名当地人和游客在广场上漫步，欣赏着中国援建的 24 小时公共图书馆那耀眼的灯光。

几名保安看似无所事事，只是低头玩着手机游戏。他说：“就在四年前，我俩要是晚上在这里，很可能会被抢，甚至更糟。”

萨尔瓦多的犯罪率下降十分显著。2015 年，这个面积和威尔士相当、人口约 640 万的国家，发生了约 6700 起谋杀案，差不多每小时就有一起。

2024 年，谋杀案降至约 110 起，十年间下降了 98%。上个月，美国国务院将萨尔瓦多评为比英国或法国更安全的旅游目的地。

最严重犯罪案件的下降主要出现在 2022 年，当时总统布克尔宣布进入紧急状态，目前这一状态仍在持续。他颁布的法令意味着萨尔瓦多将对犯罪团伙展开无限制打击。

政府安全部队被授权可在无需逮捕令的情况下进行大规模逮捕。连续几周，每天约有 1000 名男子被从街上带走 —— 仅因涉嫌是帮派成员，就未经审判被监禁。

到 2023 年，一座新的旗舰监狱建成，政府称之为 “恐怖主义监禁中心”（Cecot），用于关押大量囚犯。

每个牢房最多能容纳 100 人，且禁止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委内瑞拉犯罪团伙 “Tren de Aragua” 的涉嫌成员被关押在萨尔瓦多的恐怖主义拘留中心，囚犯中还包括特朗普总统任期内被驱逐出美国的帮派成员。

如今，萨尔瓦多是全球人均囚犯数量最多的国家：该国近 3% 的男性被关押在监狱里。

如今，布克尔已可终身执政。他曾表示钦佩新加坡首任总理李光耀的威权主义治理方式，还加大了对轻微犯罪的处罚力度，称萨尔瓦多是西半球法治最严苛的国家。

对于酒驾这一刑事犯罪，驾驶员若在呼吸测试中被检测出哪怕一丝酒精，都可能被判入狱 15 天，之后接受快速审判，还可能被判处最高五年的监禁。

布克尔曾表示，他的安全政策 “为其他国家树立了榜样…… 让我们能和平共处”。到目前为止，他已赢得绝大多数萨尔瓦多人的支持。去年，布克尔以 85% 的得票率再次当选，最接近他的竞争对手得票不足 7%。

这次选举本身充满争议，因为当时的宪法禁止他连任。但由于布克尔所在政党控制着国会，其政府也掌控着法院，他实际上没遇到任何挑战。

如今，理论上他可以终身执政了。上周，国会彻底废除了总统任期限制，并将每届总统任期从五年延长至六年。这项改革以 57 票对 3 票通过。布克尔所在政党称，这项改革有助于 “转型之路”。反对党女议员马塞拉・维拉托罗对此表示反对，她在改革法案通过时说：“民主今天已死。”

萨尔瓦多历史学家赫克托・林多 - 富恩特斯担心，选民支持布克尔是做了一笔危险的交易。“人们觉得能免受有组织犯罪的侵害，很安全，但未必能免受本国政府专断行为的伤害，” 他说。

人们把他与之前的拉美强人相提并论，从古巴的菲德尔・卡斯特罗到委内瑞拉的乌戈・查韦斯，这些人都利用最初的声望积累权力，直到变得不可撼动。布克尔对此的回应往往是嘲讽批评者，还自称是 “世界上最冷酷的独裁者”。

当被问及为何他似乎准备剥夺囚犯的人权时，他的标准答案是，他着眼于更宏大的目标：保护大多数人的人权。

21 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犯罪活动一直困扰着萨尔瓦多，对这个中美洲国家影响尤其严重。这一祸患主要由两个帮派推动：Mara 18 和 MS 13。

这两个帮派都源于数千名萨尔瓦多人为躲避 1980 年至 1992 年的内战逃往北方后，在加利福尼亚州滋生壮大。

20 世纪 90 年代，数百名有犯罪记录的帮派成员被驱逐回国，他们在这个战后贫困、国力严重衰弱的国家看到了可乘之机，实际上建立起了一个影子政府。

到了 21 世纪初，大片领土被一个又一个帮派控制。黑帮分子监管通行，威胁甚至杀害那些闯入禁地的人，同时勒索领地内的所有企业，每个人都生活在恐惧中。

“如果你来自某个被帮派控制的地区，就真的不能跨入另一个帮派的地盘，” 来自太平洋海岸一个名叫 “自由” 的小镇的冲浪教练瓦西・乔瓦尼说，这个小镇的名字或许颇具讽刺意味。

小时候，他亲眼目睹过好几个人因枪伤流血而死，还经常听到帮派处决时那种独特的断续枪声。他的母亲和两个姐妹几年前都移居美国，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活到 40 岁。

现在他说自己感觉重获新生。“一切都完全不同了，” 他一边向《泰晤士报》展示自己在埃尔通科海滨村的彩色冲浪店 —— 店里出售冲浪板和冲浪装备，距离首都 45 分钟车程，一边说道，“我可以走在街上，走遍整个国家。这太棒了。”

他为人和蔼，略带嬉皮士气质，或许并不完全支持布克尔严厉打击黑帮的政策，但也不反对。“这就是正义，我的朋友。他们不配安睡，他们做了难以言说的事。”

历史学家林多 - 富恩特斯则更为谨慎。他震惊地发现，布克尔政府为压制批评，竟将政治对手描绘成与犯罪分子勾结。

他回忆说，20 世纪 60 年代和 70 年代，萨尔瓦多政府会指责批评者是共产党员；现在，他说，批评者被描绘成黑帮分子。“只要你提到正当法律程序，他们就会说你站在黑帮一边。”

布克尔曾担任市长和夜总会经理，2019 年 37 岁时当选总统，事实证明他是这一代杰出的政治传播者之一。

他向充满好奇的外界推介萨尔瓦多，称其为未来的典范、希望的灯塔。2021 年，萨尔瓦多成为全球首个将比特币作为法定货币的国家，这一举措吸引了众多数字游民。

从机场到首都的平坦新路，装饰着萨尔瓦多国旗的蓝白两色；随处可见这位发型永远完美的总统和他的第一夫人 —— 前芭蕾舞演员加布里埃拉・罗德里格斯・德布克尔的肖像；旅游商店里摆放着印有两人肖像的马克杯。

“他是个才华横溢的讲故事的人，” 一位驻萨尔瓦多的欧洲商人说。布克尔将这种营销天赋用于展现国家的和平与他镇压犯罪的决心 —— 在政府社交媒体账号上，蒙面士兵将囚犯拖进塞科特监狱的画面被剪辑成好莱坞动作片的风格。

主题始终如一：强大的国家机器，为了更大的利益，将粉碎任何胆敢威胁它的人或事。

这样的大规模政府项目耗资巨大。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数据，布克尔执政期间，萨尔瓦多的债务已膨胀至 GDP 的约 88%。

这或许是促使他今年早些时候同意向从美国遣返人员开放监狱并收取费用（按 1 美元约合 7 元人民币计算）的一个原因。

布克尔作为特朗普总统在该地区最受青睐的领导人的地位已成定局。萨尔瓦多的出口关税仅为 10%，是该地区最低的。但与特朗普结盟的其他不那么明显的代价是什么呢？

林多 - 富恩特斯看到了潜在的负面影响，美国错误驱逐萨尔瓦多移民基尔马・阿布雷戈・加西亚一事引发全球报道，就凸显了这一点。

6 月 6 日，加西亚被遣返回美国。“特朗普 - 布克尔的安排实际上只会让人们关注到两国政府的不法行为，” 他说。

布克尔可能会对此提出异议，但值得注意的是，他的政府花费了数千万元人民币（按 1 美元约合 7 元人民币计算），将自己宣传为 21 世纪的卡米洛特 —— 一个美丽、和平、向世界开放的火山与海浪之国，却同时赢得了美洲古拉格的名声，其领导人还可能终身掌权。同时处理这两种叙事，将是对总统讲故事技巧的真正考验。

来源：前线话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