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层底鞋_B站影视

摘要：宽一在玻璃柜台前站定，恍惚看见三十年前的煤油灯影里，娘把发黄的旧报纸一张张抻平，糊上浓稠的玉米糁然后把破烂的不能再缝制的旧衣服铺上去，放在阳光下晒干做鞋底。

千层底鞋SUPERMAN五哥

老北京布鞋店的门帘一掀开，仿佛有麦秸的香气混着旧棉布的暖意扑面而来。

宽一在玻璃柜台前站定，恍惚看见三十年前的煤油灯影里，娘把发黄的旧报纸一张张抻平，糊上浓稠的玉米糁然后把破烂的不能再缝制的旧衣服铺上去，放在阳光下晒干做鞋底。

那时候的春三月，屋后泡桐树才抽新芽，娘就领着两个姐姐在院子里支起门板。碎布头、旧衣衫、糊墙剩下的报纸，在稀饭熬成的浆糊里浸得软塌塌的。大姐总嫌玉米浆太稀，二姐偏说布头不够碎，娘就笑着把她们剪坏的鞋样重新描一遍，"纳千层底啊，最忌心浮，你们俩别嫌这嫌那了，一大家人八九口人，做鞋子时候有你们受累的时候。"

树影漫过青石阶时，三个人并排坐在竹椅上。顶针在日头下银光一闪，麻线便钻进晒得梆硬的袼褙。她们把鞋底抵在膝头，针脚要走得密，线绳要勒得紧。蝉鸣声里，黑条绒布上渐渐浮出鞋面的轮廓，像燕子掠过水田的翅尖。

父亲下地总穿着鞋面上补丁摞补丁的旧鞋。姐姐说他：“爹，给你做那么多新鞋咋不穿？出门口人家笑话呢？”父亲嘿嘿笑着：“地里脏的很，干农活不讲究的。”那年麦收时节，磨透的鞋底豁开道口子，镰刀般的麦茬直直扎透了磨损严重的千层底鞋，脚心血肉模糊。他坐在田埂上，把渗血的布片往伤口按了按，晌午的日头把补片晒成半干的暗红。回家后，娘竟然舍不得扔掉这双破鞋子，连夜赶制千层底，煤油灯芯哔剥爆出灯花，落在她结着茧子的虎口。

我们兄妹几个倒是年年都有新鞋穿。开学那天踩着簇新的千层底往学堂跑，听见胶底运动鞋在青石板上吱嘎作响，忽然觉得自己的布鞋又土又笨。后来我进城读书，娘捎来的布鞋压在箱底，周末回家后给了三哥。渐渐地千层底鞋被皮鞋和运动鞋挤到了角落。

此刻捧着新买的千层底，掌心触到细密的针脚，恍惚是触到了那些永远晾在竹竿上的碎布头。鞋底纳着九百九十九个针眼，每个针眼里都藏着一句没来得及说的体己话。我忽然明白，原来娘把整个摇摇晃晃的岁月，都纳进了这层层叠叠的袼褙里。

暮色爬上柜台时，店主把鞋子包进靛蓝土布。走出店门，晚风送来远处麦田的气息。我轻轻踩了踩新鞋，粗麻线在青砖上踏出沙沙的响动，像是春夜里娘和姐姐们穿针引线的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