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父亲对我的教导,向来是突如其来的。他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浓密的眉毛总像是压着风暴。每当他想说点什么,便会猛地凑近,声音陡然拔高,眉毛上下翻飞,眼神如炬,仿佛瞬间将我笼罩在他的威严之下。他从不曾真正动手打过我,却发明了一种独特的“玩笑”——高高扬起宽大的手掌
父亲对我的教导,向来是突如其来的。他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浓密的眉毛总像是压着风暴。每当他想说点什么,便会猛地凑近,声音陡然拔高,眉毛上下翻飞,眼神如炬,仿佛瞬间将我笼罩在他的威严之下。他从不曾真正动手打过我,却发明了一种独特的“玩笑”——高高扬起宽大的手掌,目光凌厉地盯着我,做出要掴打的姿态。就在那一刹那,手掌迅猛落下,却不是落在我脸上,而是重重拍在另一只手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在我耳边炸开。我总会被吓得一颤,而父亲则开怀大笑。那一刻,我虽年幼,却隐约感知到一种复杂的意味:我被“饶恕”了,我的安稳是他的恩赐,我该心怀感激,甚至愧疚。
后来我渐渐明白,这或许并非单纯的恐吓,而是父亲在用自己的方式传递一种生活的重量。在家庭中,父亲常常扮演着规则与责任的化身,是那个提醒我们边界、督促我们前行的人。孩子天然地依赖母亲的温柔,而对父亲的严格心生抵触,这种情感或许与古老的“俄狄浦斯情结”不谋而合。但我们所对抗的,其实不是父亲本人,而是他所象征的生活本身——那充满挑战、约束与责任的现实。
当父亲渐渐老去,那份曾经令人畏惧的力量悄然退去。就像张大春回忆为父亲洗澡的情景,曾经那个在球场浴室里健壮如山、豪迈吆喝的身影,最终躺在病床上,虚弱地依赖他人。父亲喃喃自语:“老天爷罚我。”那一刻,儿子心中涌起的不再是惧怕,而是深深的触动与理解。
去年我来北京上大学,父亲送我。我们走在校园里,他望着高楼林立,只反复说:“北京好大哇。”“大学好大哇。”“好大”成了他面对陌生世界的唯一形容。我忽然意识到,不是世界变大了,而是父亲在岁月中悄然缩小了身影。母亲的老去是缓慢的,而父亲的衰老,仿佛只在一瞬间完成。那个曾让我仰望又畏惧的人,终于卸下了盔甲。
曾经的对抗与隔阂,在时光的冲刷下渐渐消融。我们都是岁月中的行者,各自背负着生命的重量前行。如今我懂得,那份严厉背后,藏着深沉的爱与担当。我们曾是对手,如今却成了彼此理解的亲人。在生活的长河中,我们一笑释然,携手前行。
来源:妙招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