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年,我十八岁,个头窜得老高,瘦得像根竹竖,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整天背着个补了又补的破书包在山路上来回跑。
"你小子,高考才考一百多分,怎么就考上了高中?"村里的李大爷咧着嘴,眼里满是不解。
那年,我十八岁,个头窜得老高,瘦得像根竹竖,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整天背着个补了又补的破书包在山路上来回跑。
咱们大王庄,地处偏远山区,离县城有四十多里山路,连个像样的公路都没有,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难行。
村里娃娃读书难,大多只上到小学就回家干活了,能上初中就不错了,更别提什么高中、大学。
记得高考前一个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哗啦啦下了整整三天,山洪从山顶冲下来,像条发怒的黄龙,直接把咱们村小学校舍冲垮了,墙倒了一大半,屋顶塌了,课桌椅全都泡在水里。
全村人听到消息都慌了,顾不上自家地里的庄稼,齐上阵,扛木头、背砖块,大伙儿硬是三天三夜不合眼,把教室重新盖起来。
那会儿我正在学校复习功课,见状也卷起裤腿去帮忙,浑身湿透了都不在乎。
"小刘根啊,你好好复习,这活儿交给我们。"村支书王大山拍拍我肩膀,满脸黑灰,眼里全是血丝,可嘴角还挂着鼓励的笑。
"支书叔,我帮把手,晚上再学,反正就那几本破书,看来看去也是那些字。"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抬起一块砖就往工地跑。
我家就我跟娘俩人相依为命,爹年轻时在煤窑干活,赶上一次山体滑坡就没了,我那时候才五岁,只记得爹高高的个子和有力的大手。
娘从那以后就没再嫁人,常年腰疼,干不了重活,全靠她做些针线活养活我,夏天蚊子多得要命,她就点根艾草熏着,一边赶蚊子一边纳鞋底。
家里穷,连灯油都舍不得多点,买了粮食就没钱买肉,买了书就没钱添置新衣服。
每天晚上,我就支个木头桌,趴在煤油灯下看书,那灯火昏黄,照得我眼睛发花,头发都熬掉了一小撮,后脑勺上一块秃亮亮的,村里娃娃见了都笑话我是"秃尾巴狼"。
村里老师姓张,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个老式眼镜,当年是知青留下来的,教了村里几代娃娃。
张老师对我特别好,常说我脑瓜灵光,将来能有出息,还把自己珍藏的几本参考书借给我,有《高中数理化解题指南》《英语语法大全》,都是他当年考大学时的宝贝。
"刘根啊,这书可贵了,你可得小心点用,别弄脏了。"张老师叮嘱我,"你脑瓜子活络,这次高考好好考,争口气!"
"张老师,您放心,我一定考出好成绩来,不辜负您的期望!"我把书小心翼翼地放进塑料袋里,生怕淋着雨。
那段时间,我拼了命地复习,天不亮就起床背单词,晚上打着手电在被窝里做数学题,村里人都说我魔怔了,连做梦都在念叨公式。
娘担心我身体吃不消,隔三差五变着法子给我弄点好吃的,家里养的那只老母鸡下的蛋,一个不少全进了我肚子。
"儿啊,学习是好事,可也别太拼了,把身体累坏了,啥都白搭。"娘一边给我夹菜一边叹气。
谁知道,放榜那天,我竟真考上了县重点高中!不是普通高中,是咱们县里最好的那所,考上的都是城里娃,成绩得一百八十分以上才有希望。
全村轰动了,锣鼓喧天,好几户人家还放了鞭炮,村里人几十年没见过出高中生了,更别说是考上重点高中的。
娘那天站在门口,看着乡亲们挨个进门道贺,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一边抹泪一边给我收拾行囊。
"娘,你哭啥呀,我又不是去当兵打仗,就是去县城上学,放假就回来了。"我心里也酸酸的,嘴上却逞强。
"傻孩子,娘这是高兴,高兴啊!你爹在天上看着,肯定会笑的!"娘用围裙擦眼泪,哭得眼睛肿得像桃子。
高中生活苦啊!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走十里山路赶公共汽车,那车破得很,一路颠簸,到了学校人都晕乎乎的。
城里娃看不起我们农村来的,笑话我衣服旧,笑话我说话带乡音,还给我起外号叫"土包子"。
我没工夫理他们,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晚上宿舍十点熄灯,我就点根蜡烛钻到被窝里看书,要么就跑到厕所蹲着复习。
馒头就着咸菜,从不买荤腥,省下的钱全买了书,一分一厘攒出来的,心疼得很,可为了学习,再心疼也得花。
住校时,我枕头底下放着娘给缝的一个小香包,里面装的是家乡的土,每当想家难受了,就拿出来闻一闻,那土腥味儿就像娘的味道。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高二,我从全班倒数几名硬是爬到了前十,数学还考过满分,连班主任都对我刮目相看。
那年冬天,国家征兵的大红纸贴在了学校墙上,上面写着"保卫祖国,无上光荣"几个大字,旁边还有威武挺拔的解放军战士形象。
见了那张纸,我心里像有小鹿乱撞,浑身热血沸腾,整天眼前晃着军装、钢枪的影子,做梦都梦见自己英姿飒爽站在天安门前。
回家路上,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事儿,一会儿想参军锻炼自己,一会儿又想继续念书考大学,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进家门,娘就看出我心思,她总是这样,我啥都瞒不过她。
"又琢磨啥呢?眼珠子骨碌碌转,是不是考试又没考好?"娘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关切地问。
"不是,娘,我...我想去当兵。"我低着头,担心娘会反对。
娘先是一愣,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慢慢走到床边,从柜子深处摸出个蓝布包,打开一看,二十块钱整整齐齐码着,都泛黄了。
"这是娘这些年攒的,专门给你留着的,本想给你做学费,现在看来是给你当军费了。"娘的手有些抖,眼圈红了,"去吧,到了军营好好干,别给咱老刘家丢人。"
"娘,那我学业怎么办?我不能半途而废吧?"我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离开学校。
"孩子,啥时候读书都成,当兵可是好机会,锻炼人。你爹当年就想当兵,没遇上好时候。"娘摸摸我的头,"你这孩子,打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一根筋,认准了就非得干成,去吧,娘支持你。"
第二天,我去学校办了退学手续,班主任拦着不让,同学们也不理解,说我脑子进水了,好好的学不读去受罪。
张老师得知我要参军,二话没说,骑着自行车回家取了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送我,书角都翻卷了,看得出来读过很多遍。
"刘根,保尔·柯察金的故事你看了多少遍?"张老师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雾气。
"起码五遍了,张老师。我都能背下来一大段。"我接过书,心里暖暖的。
"那你记住没有,人最宝贵的是生命,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
"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我一口气接下去,声音有点哽咽。
张老师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小子,倒背如流!去吧,当兵不容易,要忍得住苦!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穿过军装,你替我圆个梦。"
"我保证让您骄傲,张老师!"我挺直腰板,对着张老师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离开那天,天刚蒙蒙亮,全村人都来送我,老的少的,全村几十口人,硬是把村口的小路都堵住了。
有人塞给我熟鸡蛋,有人给我拿干粮,李大爷甚至把自己的皮带解下来送我,说军营里正用得着。
娘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瘦小的身影在晨风中摇晃,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却硬是没伸手拉我,生怕耽误我赶路。
"儿啊,好好干,常给娘写信,有空就回来看看。"娘的声音哑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我扛着包袱,一步三回头,直到村口那个熟悉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才擦干眼泪,大步朝前走。
新兵连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苦十倍百倍。烈日下负重五公里,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流,湿透了整个后背;手上磨出血泡又磨出老茧,晚上疼得睡不着觉;冬练三九,跳冰窟窿,浑身冻得发抖还得大声呼号"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有几次真想过打退堂鼓,特别是半夜值哨,冷风呼啸,想家想得心都碎了。可一想到村口送别时娘的眼神,一想到张老师对我的期望,咬咬牙,都挺过来了。
在连队,我认识了南京来的小张和东北来的老李。小张是城里人,上过大学,嘴巴甜,机灵得很,会弹吉他唱歌,深受女兵喜欢。老李是农村出身,跟我差不多,话不多,干起活来没二话,力气特别大,能一口气做一百个俯卧撑。
三个人成了铁哥们,休息时间一块看书,训练时间互相较劲,睡觉前还要比谁能快速拆装武器,谁子弹上膛最快。
小张常逗我:"刘根,你小子背着个破行李卷来报到,里面一半是书,我还以为你是来参加文学比赛的呢!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扛得动枪吗?"
"你懂个屁,书中自有黄金屋,我刘根将来是要当将军的!"我佯装生气,其实心里美滋滋的,找到了知己。
老李就会接茬:"少废话,刘根敢打赌谁俯卧撑做得多?上次营里比武,他一个人顶咱们俩!你那小身板,风一吹就倒!"
在连队的第一个冬天,气温零下二十多度,训练场上,我们冻得直打哆嗦,连长站在前面一动不动,像座雕像。
"同志们,军人就要能吃苦!什么叫吃苦?刘根,你来说说!"连长突然点我名。
"报告连长,军人的苦不叫苦,叫磨练!"我大声回答,声音都有点发抖。
"好样的!"连长满意地点点头,"今天加练三公里,看谁跑得最快!"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从一个乡下娃变成了一名合格的战士,能五公里负重十分钟完成,能百发百中打靶,还能背出军队条令一整本。
当兵第二年,连队选文书。文书是个细活,要写得一手好字,还得会打算盘记账,最重要的是要识文断字,能写报告。
因为我字写得好,又爱看书写日记,连长点了我的名,还专门找我谈话:"小刘啊,你底子好,识字多,这个文书非你莫属。好好干,争取明年评个三等功!"
那天晚上,我加班整理档案,灯光下一笔一画抄写得认真,那档案纸发黄发脆,稍不注意就会撕破,得小心伺候着。
忽然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小张他们来送宵夜,抬头一看,是团政委陈大伟,顿时紧张得笔都掉了。
"同志,这么晚还在工作?"陈政委和蔼地问,一点架子没有。
"报告政委,档案明天要交,我得加班完成。"我慌忙站起来,绷直了身体。
陈政委摆摆手,示意我别紧张,拿起我写的材料看了看,又随手翻开我的笔记本,那是我平时记录连队生活的小日记,写了些战友的故事和训练心得。
"你这小子,写得不错嘛!字迹工整,内容真实,有感情。什么时候开始写东西的?"政委眼睛亮亮的,很感兴趣的样子。
"从小就喜欢,在学校也经常写作文。以前我们村老师说我有写作天赋。"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军区组织文学创作班,选拔有写作潜力的同志,培养军队文化骨干,有兴趣不?"政委看着我,眼神严肃又慈祥。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我心里狂喜,却又担心连队工作没人接手。
"报告政委,我很想去,可是连队文书工作..."
"我来安排,这事你不用操心。咱们军队需要有文化的人才,你这样的苗子正合适。"政委拍拍我肩膀,"下周就出发,好好准备。"
就这样,我去了军区文学创作班。那是个梦一样的地方,教室宽敞明亮,图书室里各种书应有尽有,比我们县图书馆还大三倍。
在那里,我遇到了王老师,他是军区文工团的老编剧,写过很多军旅题材的作品,头发花白,脸上总带着笑,对我们这些毛头小子特别有耐心。
"刘根啊,写东西贵在真实,贵在情感。再华丽的辞藻,没有真情实感支撑,也是空壳子。多观察身边人,把心里话写出来,那才是好作品。"王老师常这么教导我。
"王老师,我就是个大老粗,啥也不会,就会写点流水账。"我不好意思地说。
"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你看我这一把年纪,当年写的东西比你现在还稚嫩呢!"王老师笑着拍我肩膀,"写你熟悉的,写戈壁滩上的兵,写你们连队的事,那才是你的根。"
在王老师的指导下,我把在连队见闻写成了篇小文章《戈壁上的星光》,讲的是我们三个战友在夜间训练时,看着满天星斗发誓要成为最好的军人的故事。
写完后我不自信,觉得太浅显了,没啥文采,拿给王老师看时心里直打鼓。
"好文章!"王老师一口气读完,拍案叫绝,"这才是真正的军营生活,有血有肉,有笑有泪。"
没想到,这篇文章投到军区刊物后获了奖,还被选为优秀作品在全军区传阅。甚至有战友认出了文中人物就是他们自己,专门写信感谢我记录下了那段难忘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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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连队那天,阳光正好,照得戈壁滩金灿灿的。远远地看到营房,心里有说不出的亲切。
刚进门,指导员就迎了上来,递给我一个盒子,还神秘兮兮地冲我眨眼:"小刘,这是给你的新衣服,试试合不合身?"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崭新的干部军装!墨绿色的上衣,挺括的军裤,还有一顶崭新的干部帽,闻着有股清新的布料味道。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导员,这...这是...给我的?"
"从今天起,你是我们连队的文化干事了。上级看了你的文章,觉得你很有培养前途,破格提拔你当干部。快试试!"指导员笑呵呵地说。
穿上那身军装,我站在镜子前,怎么看都不像自己。那个放牛娃,那个借书看的穷学生,那个第一天进连队被教官骂得狗血淋头的新兵蛋子,现在竟然成了干部!
镜子里的我,挺直了腰板,肩膀上的领章闪闪发亮,帽子上的红星仿佛在向我招手。我忍不住想:要是娘和张老师看到这一幕,该多高兴啊!
"小刘根变文化干事啦!"小张一进门就嚷嚷,"来来来,请客,必须请客!"
"刘根,真有你的,刚当兵两年就提干,创造了咱们连队记录!"老李拍着我的肩膀,眼里满是羡慕。
我红着脸,不知道说啥好,只觉得这身军装重若千钧,责任太大了。
新职务带来了新挑战。上级要求我组织一台文艺汇演,欢送即将退伍的老兵,可连队经费紧张,道具、服装都成问题。
"没钱咱们自己想办法!"我一拍脑门,带着战友们开始废物利用。
油桶切开当道具,旧军装改戏服,木板钉成舞台,连灯光都是用手电筒加彩纸糊的。我们排练到深夜,常常累得直接躺在地上就睡着了。
排练时,我跟新分来的干事李明辉总起冲突。他是军校毕业的,一脸高傲,总觉得自己学历高,看不起我这个提干的。
"刘根,你这台节目太土了,能不能有点新意?就这水平,丢人现眼!"李明辉一天到晚挑三拣四,看谁都不顺眼。
"李干事,咱们这是基层连队,又不是专业文工团,战友们能登台就不错了!再说了,接地气才有味道!"我忍着气反驳。
其实心里也没底,就怕折腾半天,出来的效果太差劲,让战友们丢人。
就这么磕磕绊绊,汇演终于举行。舞台虽简陋,演出却有声有色。战友们的朴实表演感动了在场所有人,小张唱的《军中绿花》,老李表演的武术操,连刚入伍的新兵小汪讲的东北二人转,都博得满堂喝彩。
最让人意外的是,连军区首长都来观看了,连连点头称赞,说这才是真正的群众文艺,接地气,有生活气息。
汇演结束,李明辉突然主动跑来跟我握手,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刘根,我服了!你这才是真正的群众文艺!我以前在学校学的那套,全是花架子,到了基层根本不管用。"
我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谦虚:"咱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从那以后,我和李明辉成了好搭档,他负责理论学习,我负责文艺活动,两人配合默契,把连队文化工作搞得风生水起。
正当工作有起色时,噩耗传来:娘病了,而且挺严重。村支书打电话到连队,说我娘高烧不退,村医看不好,需要送县医院。
我急忙请假,可偏偏赶上重大演习,全连戒严,假没批下来。
连续几天,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眼睛红肿,满脑子都是娘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晚上值班,望着漫天星星,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心里直骂自己不孝,让娘一个人在家受罪。
小张和老李轮流陪我,给我递烟,拍肩膀,都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才好。
"刘根,要不你就回去看看?回头我帮你顶班。"小张拍着我肩膀,眼里全是担忧。
"别胡闹!"老李瞪他一眼,"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私自离队是大问题!要是他出了事,咱们仨都得完蛋!"
"可是...这是他亲娘啊!"小张急得直跺脚。
"你们别吵了。"我苦笑着摇摇头,"我知道啥该做,啥不该做。再熬两天,演习结束了,我就能请假了。"
我更纠结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可孝敬父母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两者冲突时,究竟该怎么选?
正在这时,陈政委找我谈心。
"小刘啊,听说你母亲病了?"政委亲切地问,递给我一支烟。
"是,政委。"我嗓子哑了,"村里来电话说挺严重的,但我知道现在请假不合适,演习在即,我不能给连队添乱。"
"军人的孝心和责任心同样重要。"陈政委深吸一口烟,目光深邃,"这样,明天我陪你回去看看,顺便看望一下老同志家属,慰问一下。"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政委,这...这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政委微笑着,"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出发。"
第二天,陈政委亲自开车送我回家。一路上颠簸,尘土飞扬,可政委一句怨言都没有,还给我讲了很多当兵的故事,也聊起他自己的家庭。
"刘根啊,人这辈子啊,得懂得取舍。"政委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语重心长地说,"当兵顾不了家是常事,但关键时刻,组织也会体谅你的。我们军队,最讲人情味。"
到了家,村里人看到军车开进来,全都惊讶得合不拢嘴,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又是敬礼又是问好,把政委团团围住。
进了家门,发现娘已经好多了,正坐在炕上缝被子,脸色虽然有点苍白,但精神还行。
原来是村医把病情说得严重了些,想让我回来看看。娘一见我穿着干部军装回来,激动得直哆嗦,又哭又笑,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娘的儿出息了!刘根啊,你爹在天上看到,准得笑开花!"娘用布满老茧的手摸着我的军装,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满是骄傲和喜悦。
陈政委在我家住了一晚,跟娘聊了很多,还帮着劈柴挑水,一点架子都没有。临走前,政委还留下了五十块钱,说是慰问金,娘怎么都不肯要,最后被政委硬塞进了她的围裙兜里。
临走那天,村里人又来送我,张老师特意骑车过来,给我带了本新书《平凡的世界》,说是刚出版不久,很适合我看。
娘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嘱咐了一大堆,什么多穿衣服,少抽烟,按时吃饭之类的。。"
"娘,您放心,我记着呢。"我眼眶发热,喉咙发紧。
回到部队,我更珍惜军营生活,用心记录战友们的故事,写了不少文章发表在军区刊物上,还出了本小册子《戈壁边疆的故事》,发给每个战友一本。
大家都说我文笔好,感情真,写出了他们心里话。我就在想,这不正是王老师教我的吗——写真实的,写身边的,写心里的。
。小张调去了军区文工团,当了小有名气的演员;老李留在连队当了排长,带兵有模有样。
今年是我离开军营二十年了。如今我已是两鬓斑白,在地方工作,仍然保持着军人的作风,雷厉风行,吃苦耐劳。
那套干部军装,我一直挂在家里的衣柜里,有时候还会拿出来看看,布料已经发黄,肩章也不再闪亮,但那身军装的分量,在我心里却越来越重。
每每看到它,就想起那片戈壁滩,想起风沙中挺立的战士,想起夜间值哨时头顶的星河,想起生死与共的兄弟情谊...
想起那年母亲塞给我的二十块钱,想起张老师送我的那本书,想起戈壁滩上和战友们并肩作战的日子...都像是昨天的事,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
戈壁滩上有种树,叫胡杨,千年不死,千年不倒,千年不朽。咱当兵的汉子,不就该像胡杨一样
来源:恋过的美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