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直到后来，百官为我而尊、万民向我朝拜，她爱的那人只剩下【爱】时，她才彻底慌了。

皇上下江南带回一个美人，说她是此生挚爱。

美人在贵妃面前受辱，他怒发冲冠，杖责昔日爱妃。

为表真心，他说余生只爱这一人，不再踏足后宫。

大家都在期待我主持大局，严惩惑乱朝纲之人。

就连美人也来奚落我除了后位什么都没有。

我放下手中的奏折，看着摊在书桌上的舆图，笑出了眼泪。

「好！大好！」

她以为我是为情发狂，得意而去。

直到后来，百官为我而尊、万民向我朝拜，她爱的那人只剩下【爱】时，她才彻底慌了。

1、

皇上李衡江南微服私访，半年后回宫时，身边多了个美人。

美人叫顾倾城，眉眼娇媚，一撇一笑都美的动人心魄。饶是见惯了后宫佳丽三千，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份美貌是独一份。

最吸引人的是她的美并不单调，脸上带着张扬的笑意，眼神流转间，让人忍不住为她心动。

她见到我时眼中闪过嫉妒和羡慕，很快消散。

像是为了让我吃醋一样，娇笑着说：「阿衡，这就是皇后姐姐吗？」

听到她叫皇上阿衡，叫我姐姐，我蹙了蹙眉。

此时她还未入宫，身份低微见到我不仅不跪还胆大妄言。

这样没礼数的女子，令人生厌。

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视线落在她白皙脖颈的红印上，蹙了蹙眉。

就算是再受宠爱，女子家也应注意形象，这样丝毫不遮掩，不懂礼数的样子，反倒让人看轻。

而她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倚靠在李衡的怀里，而皇上也同样宠溺的环着她的肩膀，低头刮了刮她的鼻尖，旁若无人的秀起了恩爱。

「你身子不适，即便不行礼皇后也不会怪你的。」

顾倾城娇羞的靠在李衡身上，「还不是怪你。」

二人旁若无人的蜜语。

我微微颔首表示理解，直接无视顾倾城眼中的炫耀。

上位者已经替她开解，我自然不好说什么。

这样没头脑的美貌女子，宫里每年都会来上几个。

仗着李衡的宠爱耀武扬威，但是宠爱是最靠不住的，往往如烟花般，转瞬即逝。

我已经习惯了。

李衡告诉我，顾倾城是江南名仕家的小姐，他微服私访与侍卫走丢，在街头偶遇恶霸，恶霸欺凌百姓罔顾王法，多亏顾倾城出手解围，并帮忙找到侍卫，这才安全回京。

「倾城是我见过的最果敢的女子，她并没有因为恶霸权势而伏小做低，一路上行侠仗义做了不少好事。」

李衡说这些事的时候，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彩。

我知道，他又动心了。

宫内妃嫔多恪守礼教，谨言慎行，性格多是谨小慎微，生怕张扬几分引发李衡不喜。

顾倾城这迥然不同的性格倒是让李衡眼前一亮，喜爱得紧。

脖颈的红痕、一路的相依，我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如就将美人留在宫里，时刻陪着皇上可好？」

李衡说这么多，也不过是想在我这里得到认同，顺着他的心思。

我对于他们之间的故事并不感兴趣，每年他微服私访总会带回来那么一两个有趣的玩意儿。

我的任务就是，宽容大度的接受李衡每一个美人，并将她们安排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如果这些美人之间发生了冲突，也需要我来将她们安抚，维持和平的状态。

李衡听到我的话，果然欣慰的笑了笑。

「梓潼，你果然深得朕心。」

2、

当晚，顾倾城被封为美人，住进伊人殿——是除了洗梧宫距离乾清宫最近的宫殿。

封赏跟流水一样送进了伊人殿。

李衡一连半月歇在她那里。

一时间，整个后宫震动。

原本最受宠的连贵妃还是坐不住了，跑到我这里打探消息。

「听闻皇上昨日原本是来坤宁宫歇息的，却被伊人殿的笛声引着改了道。」

连贵妃年轻气盛，进宫不到两年，顾美人没入宫前，她最是受宠。

现在李衡刚回宫，竟一次也没去她的翊坤宫。

她怎么能不气。

她原本就是被家里宠坏了，根本藏不住情绪，一开口就暴露了意图。

娇嫩的脸上带着一丝嫉恨。

「皇上刚微服私访回宫，她就这般缠了上去，当真是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我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而是抿了一口茶水。

淡淡道：「不可妄言。」

这幅姿态，在贵妃眼中倒是显得我害怕无作为。

「哼。」

她翻了个白眼，愤愤的扔下茶具，气的跺了跺脚，带着婢女离开的坤宁宫。

走之前说自己要去会会这位美人。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恍惚。

明媚张扬，好不快活。

「姑姑，连贵妃真的跟我刚入宫时一模一样的性子。」

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西姑姑微微一笑，「娘娘那时可比连贵妃畅意多了。」

是啊。

十年前，我刚入宫，也像花儿一样灿烂。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该一生一世，相濡以沫。

可我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高估的李衡的真心。

先皇有五子，李衡却是最平庸但最有野心那位，我父亲当朝宰相，为了夺得皇位，他费劲心机讨得我的欢心。

曾经我也荣宠一时。

可入宫第一年他就下旨，让我为他挑选秀女，充盈后宫。

我曾表达不满，却被他以【大局为重】挡在。

「你是朕的皇后，理应贤良淑德、以大局为重。」

阿娘说这世间最不能错信的就是男子的真心，当时我还不服气。

可这深宫十年，见惯了喜新厌旧，色衰而爱驰。

爱啊，他说着你听着便好，不过是蜜意浓情之时男人放的狗屁，莫当真。

后来我收敛了爱意，成了一个合格的皇后，稳坐中宫，每年选秀为皇家开枝散叶。

宫中后妃对我无一不恭敬。

皇上夸我蕙质兰心，说得之他幸，

百姓敬我宽厚仁慈，有母仪天下之尊。

这几年，我做得很好。

父亲是朝中要员，我后位稳固，当我不在乎李衡的真心后，日子过得顺心极了。

毕竟，情爱哪有手里有权来的实在？

想到贵妃那张如花朵般娇艳的脸，我还是吩咐姑姑跟上去，看着点儿她别让她冲动做了错事。

可我着实没想到，一语成戳。

酉时，西姑姑白着脸回来。

身后跟着连贵妃的乳母连嬷嬷，一见我，连嬷嬷就跪倒在地上。

「娘娘，求您救救贵妃！」

连贵妃出事了！

3、

今日傍晚，御花园内，连贵妃偶遇顾贵人。

旧人见新人，分外眼红。

连贵妃让她跪下，顾贵人仗着盛宠拒不行礼，二人发生冲突。

连贵妃以教她规矩为由，罚她跪上两个时辰，自己则坐在凉亭亲自监督。

没成想，顾贵人搬来了皇上这个救兵。

等李衡匆匆赶来，恰巧看到她已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心上的美人被人如此作贱，哪怕是自己曾经娇宠的贵妃，他怎么可能忍得了。

盛怒之下，李衡下令，将连贵妃贬为连贵人，迁宫秋月殿。

我来的时候，连雪正跪在伊人殿外，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晃。

见来人是我，她又倔强的挺直了身子。

我叹了口气，挥手让嬷嬷将她扶了下去。

听着殿内的啜泣声，狠狠皱了皱眉。

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的贵人，打背后有将军撑腰的贵妃的脸，李衡自以为削藩后无人能威胁他的地位，现今是越发冲动自大了。

进殿的时候，他正抱着顾倾城细细哄着。

见来人是我，顾倾城挣扎着下床行礼，被李衡一把按下。

我还未出声，他却率先发难：

「朕以为后宫在你谢瑜的手下管教定是顶好，没想到连雪还是这般没教养。」

我不动声色看他的狂怒，心中忍不住发笑，

想起了他宠爱连雪时，在我面前夸她性格纯真，娇憨可人。

我颔首认同，态度诚恳：

「皇上说的是，臣妾定会告诫后妃们，要严守宫规。」

最后四个字我是看着顾倾城说的。

这次的风波是她引起的，后宫等级森严，位分低的行礼是理所应当，可偏偏顾倾城仗着宠爱冲撞。

「娘娘赎罪，倾城原是为了练舞给皇上看，太过忘我……」

我面色不改，沉声道：「若诸位姐妹都像顾贵人这般，那这后宫岂不是乱了套？」

话音刚落，美人脸色更加苍白。

李衡责备的眼神睨了我一眼，又紧着榻上的人安慰。

「你吓唬她作甚？倾城都是为了我，你又何必纵容连雪拈酸吃醋，故意找茬。」

合着都怪我了？

我笑了，看着李衡，这个跟我成婚十载的男人。

我问他：「难不成以后臣妾见了皇上也不用行礼？这般作态朝纲合在？如此藐视皇权该当何罪？」

李衡当然不会同意。

他是皇上，是万人之上，但朝堂不是他的一言堂，这事情如果闹大，众官员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一定会拿他的美人开刀。

李衡这个皇位来之不易，他不会让人动摇自己的权威。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又控制了下来，垂着眸子摇头：「朕不是这个意思，后宫之事一切还是皇后做主。」

听此话，顾倾城脸色苍白，眼泪欲落未落，惹人怜爱，李衡是握紧了她的手，一副怜惜的模样。

郎情妾意。

怪没意思的，我告罪退下。

4、

李衡虽然这么说。

但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传了旨意，顾倾城被封为贵妃。

我之下，众妃嫔之上，除了我，其他人见她需行礼。

好，他这一招真秒。

我拿位份常纲堵他，他升美人位份打我脸。

当夜，李衡来到坤宁宫用膳，我知他有求与我。

「朕记得梓潼最爱吃水晶虾饺。」

一颗晶莹剔透的虾饺落入盘中，我微笑谢恩，示意身后的嬷嬷夹走。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随之而来的不虞，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冷着脸：「皇后莫不是嫌弃朕？」

我跟着放下了筷子，拿过手帕擦拭唇角：

「皇上怕是忘了，五年前臣妾就被诊断出了体寒之正，吃不得寒凉之物。」

五年前，我怀孕两个月，被他当时最爱宠妃推进湖里，孩子没了，身上也落了一身病。

御医诊断，我此生难再受孕。

后来彻查，宠妃原是三王的探子，毒害我的孩子，不过是不想让李衡有嫡子。

虽然事后，李衡将那宠妃千刀万剐，可我身子底子大不如前了。

大概是时间太过久远，他或是刚想起来，眼中涌上歉意，

犹豫良久，他握上我的手，还是向我解释起他的旨意。

「朕知道你不高兴，原本贵妃的册封，需要与你一同商量。」

「是朕对不住你。」

我心中讽刺，但还是假装认真的倾听。

「只是倾城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子，朕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在江南时，她为了救朕，伤了身子这辈子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朕想，你应是能感同身受……」

杀人诛心，因为顾倾城不能有孕，所以我就应该同情她爱护她？

唇角的笑意愈加浓郁。

「我对她有愧，她原是不愿跟我入宫的，是我许她独一份的宠爱，她才放下芥蒂愿意为我进宫，所以.....」

所以什么？让我把皇后让给她当当？

当然不可能。

我为后十年，父亲是当朝宰相，哥哥战死沙场，我们家为了朝廷鞠躬尽瘁，满门忠烈，若皇上拿我开刀，岂不是要万民戳他脊梁骨骂？

我的眼中满是疑问。

他看我这神色，面上有些踌躇。

「所以朕想到一个办法，如今宫内皇子公主乖巧可爱，朕已无憾，朕曾应允过你永不负心，可却还是被虚妄迷失双眼，如今，朕不能再辜负倾城了。」

「朕以后会专心对倾城，不在踏足后宫，你放心，你的位置依旧，这皇后之尊永不动摇。」

说完这话，他满目期待的看着我。

毕竟，这话说出口，无疑于再打整个后宫的脸。

我若是翻脸，就这件事传出去绝对让人贻笑大牙。

这朝代对女子向来苛刻，他说出这话，全然没有顾忌后宫那些姐妹的心。

喉咙涌上一阵恶心，我看着这张我曾爱惨的脸，有些陌生。

我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先询问：

「若是短时还可，若是长时，皇上可曾想过众姐妹该如何自处？」

「朕是要和倾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意思就是要让后宫妃嫔守活寡了。

我愕然，心下盘算，继续询问：「若是姐妹们......」

话还未说完，他便打断我的话：「一切由皇后做主便是。」

说完他留下句我斟酌决定就匆匆离开。

我眼尖的看到伊人殿的小宫女在门口张望。

我忍住了笑，不再多问，对着他离去的身影盈盈一拜：「如此，恭祝皇上得偿所愿。」

【一切由我做主。】

可真是太好了。

5、

为了防止李衡后悔，我当晚就列了契约请他签字画押。

又将一众妃嫔唤来细细叮嘱，不要去冲贵妃的眉头。

谁承想，我没去找她麻烦。

顾倾城来触我的霉头了。

我带着众妃嫔在花园赏花，顾倾城在一众婢女簇拥中走了过来，她穿着云锦绣花的衣裙，头上带着一只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簪子，众妃嫔纷纷向她行礼。

她既不说好，也不让人起身，开口便是阴阳怪气。

「你们进宫进的早又如何，陛下还不是最宠爱我？今日还不是要跪着向我行礼？」

她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眼里里满是傲气，看向我的目光带着得意和炫耀。

直到此，她都没有意识到，除了一个贵妃之位，她什么也没有。

她既无有力的娘家，有无皇子傍身，这里任何一个妃嫔，她都动不得。

正在行礼的妃子们，三两个交头接耳的对视，眼底都是对她的轻视。

我忍住笑，挥手遣散后妃回各自宫殿。

好好的赏花，碰到这种人搅局，真是晦气。

等花园安静下来，我这才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倾城，身边的嬷嬷立马会意。

「大胆，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行礼！」

说着疾步走到顾倾城身后的宫女身旁，一脚踢在她的膝盖上。

宫女跪下，身后的其他宫女也害怕的跪着行礼，只有顾倾城一人铁青着脸独自站着。

「皇上允我可不行礼！」

「皇后娘娘，除了这个位置，你什么也不曾拥有，臣妾真是为您感到悲哀呢。」

她说着悲天悯人的话，脸上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对我并无半分恭敬。

她以为她有了李衡的宠爱就能高枕无忧。

可皇上的宠爱，才是最虚无缥缈的。

她还想说什么，我轻笑出声，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她以为我是因为伤心，正准备继续奚落，我在她之前收敛笑意，面无表情开口。

「既如此，那祝愿你能永远能抓住皇上的心，永远将他留在你的身边，能和皇上白头偕老。」

这是我最真诚的祝福。

6、

我度过了在宫中最为滋润的两年。

李衡虽不在坤宁宫过夜，但依旧会定期来坐一坐。因着对他的愧疚，赏赐一流水的进了坤宁宫，我照单全收，再由我分给各个宫里的娘娘。

倒是他最宠爱的伊人殿，却显得过于清减。

因此，曾经视我为仇敌的各宫娘娘对我尤为尊崇，我的地位愈加稳固，宫内没有人敢轻视我。

毕竟凤印一天在我手中，她们就永远要看我的脸色在后宫生存。

这两年，宫内发生了三件大事。

一是，贬为贵人的连雪因病去了，以贵妃之尊葬在皇陵，连贵妃的父亲连将军伤心过度，辞官归乡。

而是，李衡重用新人，不少经过科考选拔出来的青年才俊成为皇上的心腹，他开始培养自己的亲信，其中以一个叫裴元最为得势，我不止一次听皇上提起他。

三是，李衡为了真爱，推掉了去年的选秀，整个朝堂震动，几位老臣气的在上朝时直言不讳，说皇上违背纲常礼教。

现下，今年又到了该选秀充盈后宫的时候了。

当夜，我来到了乾清殿，一个年轻的男子伏在案前，未见李衡身影。

男子眼睛深邃，芝兰玉树。见我到来，案前的人跪下行礼。

「微臣裴元拜见皇后娘娘！」

我挑着眉，看着案上的奏折。

朱红的笔墨、打开的奏章，无一不昭示刚此人做的事。

裴元是个聪明人。

他并没有阻拦我。

仔细想来也没必要。

朝中大臣多是人精，不少人是了解皇上的字迹的，但是大家默契的没有说出口。

其原因深思起来....

如此，我乐得其见。

差人递了话，恰逢皇上陪贵妃用膳。

贵妃也得知了选秀，当即摔了碗，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皇上哄了很久才破涕而笑。

所以当嬷嬷说皇上向坤宁宫方向来的时候我一点儿都不意外。

「秦瑜，你什么意思？」

「朕已经给你足够的荣宠，给你皇后之仪，你为何还闹到贵妃宫里？难道当初签下的誓约皆是假的？」

他气势汹汹，刚踏进宫门就冲我发火。

我没有计较他的失仪，勾了勾唇角，贴心将一杯茶水递到他的手边。

他顺势喝下一口茶水，坐在榻上。

熄了火气。

眉间的疲惫根本藏不住。

这两年，他为了讨贵妃欢迎，隔两个月就要微服私访，带着贵妃一起看尽人间繁华，就连政务都忘了不少。

他答应贵妃不在宠幸别的妃子，不再进任何宫妃的宫内，子嗣不丰，民间早有贵妃【隐疾】的传闻。

想起李衡第一次听到谣言时铁青脸色，我现在都想笑。

他为真爱守身如玉，贵妃又不能生，朝堂上早有不满。

他还为了贵妃，一度拒绝选秀，那些想把女儿送进宫的大臣们，对贵妃的怨言更甚。

甚至缕缕谏言，说贵妃是「妖妃惑乱朝纲。」

即便如此，贵妃还是时常吃醋发脾气，让皇上哄她才肯作罢。

迷恋的热度消减，他也开始疲惫。

「梓潼，朕为了贵妃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还是不能以大局为重？」

随后他又自己说服自己：「算了，她只是太在乎朕了。」

他每每来我宫里，我也会【贴心】替他开解。

贵妃无端闹脾气，我安慰他：

「贵妃妹妹只是太在乎皇上了，她在宫内只有皇上一个依靠。」

贵妃要出宫，我推波助澜：

「贵妃妹妹不过是想去玩耍罢了，她原是自由的鸟儿，被锁在宫中的笼子里，怕是也闷得慌。」

皇上要陪贵妃担心耽误朝政，我出主意：

「不如让皇上身边可信的人替皇上盯着点？」

于是，裴元开始帮他批奏折。

朝堂里换了一批新鲜的血液。

可能皇上做梦都想不到，裴元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人。

他身边的人，已经逐渐都换了个遍。

7、

所以现在，我只用做好他的解语花就好了。

「皇上，臣妾知道你和贵妃妹妹两情相悦，忠贞不二，可您还是天子，背负着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责任。」

他想说什么，却被我堵住：「朝中大臣多为肱骨，是国之栋梁，即便皇上您不想按照他们的提议开枝散叶，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看着他迫切的眼神，我微微一笑：

「选秀按照惯例即可，至于宠幸谁没有人能左右皇上不是吗？」

他都能把诺大的后宫妃嫔空着，也能将新进的秀女空着。

让清白世家的女儿进宫守活寡，那些支持他的老臣也会寒了心。

皇上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欢欢喜喜的去拟旨。

西姑姑一脸凝重的看向我，犹豫半响开口：「如此，伊人殿那位又要闹了....」

我微微一笑，止住了她的话，「慎言。」

反正得罪的又不是我。

选秀的圣旨下达，朝中大臣家的适龄女子皆可参加，百官知道是我说动了皇上，私底下都夸我贤德宽厚，提起我都要说上一句母仪天下。

当天就听说伊人殿里闹了起来。

贵妃娘娘伤心欲绝砸了院子，就连皇上亲手种下的并蒂莲都拔了个干净。

不知道皇上哄了她什么，向来跟我井水不犯河水的顾倾城，破天荒的来到坤宁宫请安，还带了一份茶叶。

美人穿着一袭皎玉白纱长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富贵花，一旁的宫女托着她的手腕，气势汹汹。

一进门就兴师问罪：「皇后娘娘当真是好心机，自己没本事抓牢皇上，就想出这等诡计离间我跟皇上的感情。」

她脸上都是恼意，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似乎忘了这是在后宫，我是后宫之主。

而她身后的婢女一脸惊恐，跪了一地。

我在贵妃榻上歪了歪身子，轻笑着抿了口茶水，语气诚恳：

「你独宠两年，肚子却始终不见动静，皇上是天子，如今才有一子一女，你不能生还不能别人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妹妹，要以大局为重。」

我的目光在贵妃的肚子上来回转，不能有孕是她的秘密，不曾想就这样被我说了出来。

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满脸恶毒：

「皇后娘娘倒是臣妾的榜样，十年未有生养，不还是稳坐高台。」

我收敛笑意，抬起眸子看她。

「即便如此，皇上也没想过要废了本宫，百官也没有提过任何废后的折子，你又算什么东西，说好听点儿，是皇上心头挚爱，若是我想为难你，一个妖妃这个名头就能让你死上千百回。」

「贵妃若是不服，就去问百官，没本事抓住圣上的心就自己在伊人殿哭去，而不是在我坤宁宫耀武扬威。」

话毕，西姑姑已经做出要送人的架势。

顾倾城气的捂着胸口撂下狠话：「希望日后姐姐不要后悔。」

我后悔？

我开心的能多吃两顿饭！

8、

选秀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我特意将秀女的图集送到伊人殿一份，宫女回来禀报说，她发狂一般将名册撕成了碎片。

「我是为了你才进的宫，也是为了你才伤了身子，你怎么能纳别的女子进宫在我的心上扎针？」

「那朕是为了谁才守身如玉两年？你何时变得如此泼妇？」

眼线传话，说二人大吵一架，然后不欢而散，李衡头也不回的离开伊人殿，贵妃哭晕在床榻上。

李衡这次没哄她，只说让她在宫内禁足反思。

他当然没空，又到一年雨季，南方的涝灾民不聊生，他揪着头发想对策救灾，哪还有心情儿女情长。

等他有了应对之策想起顾倾城时，他的心肝已经绝食数天，躺在床上哭肿了眼睛。

按惯例，会派心腹带着粮草下南方赈济灾民。

帝后则是上相国寺为灾民祈福半月。

但今年——

李衡为难的告诉我，能不能贵妃要跟着去时，我先是假装为难，随后又假装忍辱负重。

言辞恳切的让出位置给了顾倾城。

「民间对妹妹有误解，想必此次祈福过后，百姓们也会有所改观，臣妾留在宫中处理选秀事宜，定不会让皇上烦恼。」

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果然眼前一亮。

现在不仅是满朝文武对贵妃不满，就连民间也在盛传妖妃之说。

甚至有些书生义士，揣测此次南方涝灾，是老天爷不满意天子行径，降下的天罚。

李衡急需挽回民心。我这个【牺牲】对于他来说，无疑于雪中送炭。

李衡感动的握住了我的手：「果然还是皇后深明大义。」

我不着痕迹的抽回手，盈盈一拜，「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

笑话。

主角不登场，这场戏谁来唱？

早在半个月，我就让人在顾倾城的身边散了话，大肆宣扬李衡要带我去相国寺祈福，着重说明这是帝后共同前去。

更是将我和李衡之前的情谊让人传进了她的耳中。

最开始她并不信，甚至嗤之以鼻，但三人成虎，风言风语多了，自然会将信将疑。

都说青梅抵不过天降，可假如青梅之间的情谊深厚呢？

她自然不会给我们独处的机会。

我想她也是想打我的脸。

祈福，顾倾城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旨意降临时，西姑姑担忧的看着我：「娘娘，皇上这般行径，无疑是在打您的脸，恐怕到时谣言四起，以为皇上要废后啊。」

此时，我正在看江河舆图，闻言抬头安抚：「无妨，是时候收网了。」

9、

李衡和贵妃去相国寺了。

第一天暗卫来报，二人乔装打扮在城内逛了一天。

第二天暗卫来报，他们在相国寺后院里行不雅之事。

第三天，我让暗卫将一包迷情散倒进他们的茶水中，晚上祈福时，二人在大殿内行翻云覆雨之事，侮辱佛门清净，佛像从佛祖眼睛开始出现一道细纹，一夜崩裂。

此景象【恰巧】被去相国寺送菜的小厮看到。

他惊恐跑出相国寺，将消息带出，一传十十传百散播出去。

一时间天下哗然，民声没有挽回，皇权岌岌可危。

民间谣传，这是上天不满意李衡做皇上，下的天谴。

谣言愈演愈烈，甚至编起来了画本子流传起来。

等李衡回宫时，看着满桌的奏章弹劾，脸色铁青。

大臣们都是忠于李氏江山，他们不会认为皇帝有错，错的是小人。

所以 是贵妃迷乱李衡的心智，都是顾倾城的错，如不处死妖孽，皇朝将倾覆。

若是之前他们小打小闹让皇上废妃，现在，他们则是态度强硬的要处死妖妃。

李衡自然是不愿的，朝堂之上，奏折扫落一地，他看着满殿跪着的人。

笑的癫狂：

「可笑至极，朕乃天子，朕乃天子！」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竟然把责任怪在一介弱女子身上，她有什么错？」

他准备拂袖退朝时，突变发生。

「皇上不处死那妖女，老臣无颜面对先皇，今日就撞死在这大殿之上告慰李氏江山！」

说罢，监查院的三朝元老齐老，一头撞在大殿柱子。

血花四溅，群臣惊呼。

皇上在高台上顿感眼前发黑，一头栽了下去。

「皇上！」

「快……宣太医！」

10、

李衡病了，他神色恹恹的躺在龙榻之上。

看见我的到来，满脸的苦大仇深。

「阿瑜，也只有你懂朕了。」

我耐心的喂着药，恍若不经意的提起大皇子李应也到了知事的年纪，该让他试着接触朝务了。

「皇上，身子不好，莫在忧心，贵妃那里我让人照应着，倒是皇上，千万要保重身体。」

「好在应儿也大了，前几日还听太傅夸他争论做的不俗，有你年轻的风采。」

李衡的神色晃了晃，似是陷入回忆里，脸上带着些骄傲和欣慰。

想起自己只有这一个儿子，随机传唤太傅和李应细细问了功课。

两日后，李衡再次陷入昏迷苏醒后，写下了太子的册封圣旨。

旨意下了以后，他的身子愈发不好。

下半身瘫痪在床，话也说不出来，太医院找不到原因，只能开一些中风的药温养着。

再次喂完药以后，我细细打量着他。

他的眼角已经多了道道细纹，长期的心理压力让他的脸上布满老态。

仔细看，头上的白发也多了数根。

他的目光中带着感激。

最开始他察觉身子动不了的时候，叮嘱我千万不要告诉贵妃。

我刚开始还有些不解，在他一次控制不住大小便时，我看到了他眼中的羞耻。

他只是不想让他心爱的女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摸样。

想通了以后，我把他最心爱的女人送到他的身边侍疾。

一开始顾倾城还在尽心尽力的侍候，企图有朝一日皇上痊愈后，为她撑腰。

可当皇上再一次在床上出恭，将龙床弄得满是污秽后。

她崩溃了。

她抓狂的蹲坐在床头，捂着鼻子，一巴掌拍在李衡的脸上：

「你怎么这么笨！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吗！」

李衡的脸被拍肿了，青筋暴露，眼中的屈辱和愤怒一览无余。

张着嘴依稀能听到在说什么「毒妇」

我假装不知情，任由两个曾经说真爱的人在相恨相杀。

等他还剩下最后一口气时，我让人将贵妃带走，让宫女为他换上一身干净的里衣。

看到他目光里的泪光，努力长大嘴巴想说什么。

等我凑近，我依稀听到他说：「阿瑜，对不起！」

我替他掖了掖被角。

轻笑出生，说起了最近的趣事：「裴元成亲了，臣妾赐的婚，新娘子我见了，是个旧人呢。」

说着我眨了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拍了拍脑袋：

「臣妾忘了，这人皇上也认识，就是您之前的连贵妃！那日皇上说后宫姐妹随臣妾做主，臣妾，就做主给连妹妹找了个好姻缘！」

床上的人开始激动，头激烈的磕着床榻，我恍若未见，继续开口：

「太子如今处理起政务得心应手，就连父亲都说他将来会是个千古明君！」

「他如今在民间的声望，比着皇上有过之而不及，都说他会是个好皇帝，可惜了，他现在只是太子。」

话毕，我将手中的药喂到李衡的嘴里，微笑开口：

「所以皇上，要以大局为重，您不如死一死？」

皇上薨了。

太子李应继位，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先皇和先贵妃情比金坚，殉葬陪先皇永生永世。

顾倾城接到圣旨也疯了。

她哭着喊着自己才不爱皇上，只是贪慕荣华富贵。

昔日挚爱，如今草芥。

所谓真心，不过如此。

后记：

三十年后，我当着太后，过起了悠闲日子。

连雪时不时捏着牌子来宫内陪我，她的脸上还带着如第一次见她时娇俏的笑容，似乎岁月不曾亏待她。

偶尔说起当年，她神情惘然：

「当年我入宫前，阿娘告诉我，帝后情深，千万不要撞枪口，谁知先皇竟是如此喜新厌旧。」

「好在裴哥哥一直等我。」

李衡跟我曾有过一段情深。

我对他也并非没有感情，什么时候开始消散的呢？

他骗我说永不负我转身宠幸一个又一个女人的时候？

还是在孩子掉了他选择漠视的时候？

再或者是遇到任何事他都让我以大局为重的时候。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百年后，我入皇陵也不会与他合葬。

我们此生不会再相见。

下辈子也不会。

来源：宫墙往事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