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黄老四带了一只玉如意和十块大洋，进城献宝，他想，当大姐知道老四兄弟如此看重大姐，众多兄弟姐妹，只有她一人得到宝物，一定会十分高兴，一定会更加珍视与自己的感情，自己以后会源源不断地从大姐那里获取更多利益。更重要的是，大姐接收了自己的晋献，姐夫便成了自己挡风的墙，

黄老四带了一只玉如意和十块大洋，进城献宝，他想，当大姐知道老四兄弟如此看重大姐，众多兄弟姐妹，只有她一人得到宝物，一定会十分高兴，一定会更加珍视与自己的感情，自己以后会源源不断地从大姐那里获取更多利益。更重要的是，大姐接收了自己的晋献，姐夫便成了自己挡风的墙，那黄老三无论怎样兴风作浪也无济于事了，至于牢狱之灾，更是无从谈起了。

老四从省城回来，很是抖了一阵子，他眉飞色舞地向人们介绍，大姐家的房子又换了，大姐夫的车更高级了，大姐家的保姆更年轻漂亮了，大姐待自己更热情了。他穿着一双白色的皮鞋，走在村里的土道上，他抬起脚后跟展示于人:看，牛筋底的，没个坏，穿一辈子！他扽开上衣的扣子，拍着胸脯，把七成新天蓝色的羊毛衫给人显摆，知道嘛牌吗？鄂尔多斯，外国货，澳大利亚的！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皱皱巴巴的一包烟，散给人们:尝尝，尝尝，红塔山，一般二般的人抽不上这个！人们一边抽着烟，一边恭维着老四。只有黄老邪摆摆手，掏出了自己的大烟叶，卷了一支，叼在嘴里，扭过头去，嘴一撇说，真他娘的穷人腚里楔不进半头砖，捡破烂捡来的，穷显摆嘛？还外国货？连鄂尔多斯在哪都不知道，切！

老四欢实了一阵子，突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看见了吗，老四掉精神了！"老二媳妇对大妯娌春凤说。

"是呢，我看着也变样了，"春凤说，"他四叔不是有病了？"

"不准，前些天还欢蹦乱跳的呢！"老二媳妇凑在春凤耳边说，"可能是跟那个事有关。"

"哪个事呀？"春凤问。

"他不是给大姑太太送宝去了吗？人家给退回来了！"老二媳妇说。

"退回来了？"春凤吃惊地问。

"可不是嘛！"老二媳妇说，"他回来没俩星期，巧云就来了，大姑太太把老四送的东西都让巧云捎回来了，一个玉如意，十块洋钱。从巧云来了以后，老四脸上就阴了天，到现在没晴过。"

"没的真是因为这个？"春凤疑惑地说，"当官的不打送礼的，怎么给退回来了呢？"

"那谁知道呀！"老二媳妇说，"大嫂，这事咱哪说哪了，千万别传出去，尤其别让老三两口子知道，嘛事到了他俩嘴里，就封不住口了！"

其实，后来不仅老三两口子知道了，村里一些人也听说了这回事，只是老三念及父子之情，给万顺爷留了面子，遵从了老四火车道捡拾之说。至于玉环为什么对老四送宝先是满心高兴的接受，后又物归原主，让巧云送回呢？不仅黄家兄弟，便是村里的人们也很关心，人们给出了几种猜测。

有人猜测是老三使了坏。玉环对老四送来宝物本来甚为高兴，尤其是在众兄弟姐妹中，四弟独一无二地只给了自己，这让她十分感动，所以也没让老四空手而归。大概是后来老三给玉环写信，告知宝物本是父亲遗产，我们大家都有份，只不过老四拿出九牛一毛来堵你的嘴。玉环真的恼怒了，一气之下退回了东西。

另一种猜测与上一种相似，也是和老三挑拨有关，说老三在信中告诉玉环父亲留下的宝物不少，而老三挑了两种最不值钱的给你。玉环知道一块银元兑换不了多少钱，而经人鉴定后，那根被老四吹得天花乱坠的玉如意并不是什么高档次的东西。这个黄老四，真是个说大话使小钱的主儿，好东西舍不得给，送个石头片子胡弄人，不要，你留着看家吧！

还有一种猜测，就是玉环同大嫂和老二两口子一样，怕一旦扯上边，就有引火烧身之虞，这不值钱的东西就是个祸引子，赶紧离它远远的。于是它从哪里来，就又回到了哪里。

不管哪一种原因，对老四都是一种巨大的打击。这些猜测风言风语传到老四耳朵里，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上，让他艰于呼吸，惶惶不可终日。他细心地观察大姐对他态度的变化，这么一看还真让他触目惊心。大姐给他的回信明显的少了，即使有也只是廖廖数语；大姐回家上坟时，破天荒的住在了老二家；他努力地在大姐的话语和表情上提取与以往不同的东西，结果还真让他有所发现。

让老四最不安的是第三种猜测，即大姐同大嫂和老二两口子一样，为避免灾祸累及而不接受自己的馈赠，倘若如此，那问题就很严重了。大姐夫身居要职，要是为这事同自己划清界限，撇清关系，那说明潜在的危险性是很大的，而且一旦出事，姐夫是帮不了自己的，这太可怕了！惊恐之下，他后悔了，后悔没有把父亲的作为跟兄弟姐妹开诚布公的讲清楚，后悔没有把宝物分给自己的手足同胞，后悔没把最好的东西给了大姐。藏在新房锅台下的那个油布包，像一颗定时炸弹在威胁着自己，有时他想把它扔掉，又觉不妥，视财如命的他舍不得，而此事已为外人知晓，扔掉它是消灭罪证，罪加一等，留着它，万一有一天东窗事发，上缴物品，也许还可以减轻处罚。

老四变了，变得索群寡居，沉默寡言，形容枯槁，大饼子脸只剩下的骨头架子，一双狡黠的小眼睛深陷进眼窝里，偶尔瞪起来，还能看见黯淡的光。

"都脱相了，快去大医院看看吧，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春凤劝他。

"你有嘛心事就讲出来，别闷在肚子里，这样会变成精神病的！"老二说。

对于哥嫂的劝慰，老四努力地挤出一点笑容，摇摇头说道，"没事。"

"这样很快会倒下的！"春凤一声叹息。

很快倒下的不是老四，是他的媳妇马金荣。同老四一样，这段时间她也心情不佳，食欲不振，右肋下隐隐作痛。老四到乡卫生院开了一盒开胸顺气丸，马金荣服下之后，放了几个屁，轻松了两天，但很快又恢复了老样子。马金荣心里长草了，自己娘家有肝癌家族史，父亲，哥哥和姐姐都因这个病，五十岁左右上死去了，自己也到了这个年龄，她害怕起来。

"老四呀，我害怕是那个病，你带我去大医院看看吧！"马金荣对老四说。

"唉，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个不生病的？别一不舒服就没个好寻思。"老四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在打颤。

他们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来源：运河船夫1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