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与小林的相遇在一个书店，适逢他在书店做哲学分享会。听众只有寥寥几人，但小林依旧满怀热情，神采飞扬。当时他正在解释“主体的欲望是他者的欲望”这一理论。

我与小林的相遇在一个书店，适逢他在书店做哲学分享会。听众只有寥寥几人，但小林依旧满怀热情，神采飞扬。当时他正在解释“主体的欲望是他者的欲望”这一理论。

“比如……”许是感受到了我兴趣盎然的灼灼目光，他看向我，不怀好意地一笑：“你的欲望是什么？”

“拍一个好的片子。”我看了眼手中的相机，答道。

“然后呢？”

“然后……看看能不能获奖？”

“拿了奖，然后呢？”他脸上笑容更甚了。

“靠这些找一份更好的工作吧。”仿佛这话不是出自我口中一般。我试图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可当我看到小林脸上自信的微笑时，我很快便放弃了显然，我已经说出了内心的真相：当时面临毕业的我，正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务实，创作的欲望已变得不再如之前那般纯粹。

没错，我就是这样“拧巴”的一个人，一边希望自己脱离主流，一边又为现实而焦虑。

那天，我和小林交换了微信，由此得以窥见小林更多面的生活在长沙的地下通道与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聊天；在大理的街头邀请陌生人共舞；在成都的路旁放两张椅子邀请路人坐下聊天……他热衷于寻找那些游离在主流秩序和价值之外的人，在他看来，这些人身上栖息着未被社会规训的纯真和自由。

这正是他所追求的境界，我亦如是。只是他更勇敢，更松弛；而我则更紧绷，焦虑时隐时现。

就这样，我在与他毫不相关的世界里默默关注着他五光十色的生活。直到我迎来一个漫长假期，决定拍一部由个人审美和趣味主导的纪录片时，小林很快便成了我理想的拍摄对象。

当我战战兢兢地向他提出拍摄邀请时，他欣然应允，只是有两个要求：不要有预先设计的桥段；不要安排摆拍内容，顺其自然。这与我追求的状态不谋而合，我们一拍即合。

再见小林时，他已长出了一头卷曲的长发，更衬得那清秀的面庞显出一种中性之美。

那几天，我跟着小林拜访了他的朋友们：有在路边摆摊卖手磨咖啡的摊主、辞职后旅居各地的大学教授、拒不阅读任何书籍仅靠自己思考认识世界的“哲学爱好者”……每个人都有着独特而精彩的故事，但他们身上都流露着同样的，面对生活时积极乐观的态度，宛如“人生如旷野”这句话的最佳注解。

最后一次拍摄结束时，暮色正漫过街角的咖啡摊。小林突然转身看向我的镜头，卷发被晚风扬起细微的弧度：“你知道吗？真正的自由不是对抗世界的姿态，而是允许自己成为一切，比如这阵晚风。”

我忽然想起初遇时他站在黑板前的那个问题。当时被层层剥开的惶恐感，此刻竟化作某种轻盈的震颤。原来人生本不必在“纯粹”与“务实”间做单选题，正如晚风无需质问自己究竟吹向山野还是抚弄花丛。那些被社会时钟切割出的刻度，在更浩瀚的生命光谱里，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投影。

后来我的纪录片真的拿了奖，我也顺利找到了工作。但比起这一切，更珍贵的是屏幕亮起的瞬间，以及拍摄途中被解开的绳结。现在当我举起相机时，不再执着于框定某种“正确”的人生图景，而是学着像小林观察街角小草那样，记录生命自然舒展的弧度。

这大概就是生命最诚实的模样。当我们停止用力证明什么的时候，自由才真正开始流动。

原文首发于《时代邮刊》第480期

2025年3月·新青年

作者/郝漫 编辑/胡晨曦

编 辑 |胡晨曦

审 核 | 李 玲

终 审 | 黄 菲

来源：时代邮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