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替长姐嫁给太子,而她替我去塞外和亲,人人都道我心机深沉 下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3-09 11:06 1

摘要:自从那夜之后,陈嗣就避免了与我的接触,他大抵也在懊恼自己的行为,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我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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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皇帝的病越来越严重,陈嗣要忙的事情也越发多了起来。

他开始宿在勤政殿,与我十天半月见不到一次。

我心想这样也好。

自从那夜之后,陈嗣就避免了与我的接触,他大抵也在懊恼自己的行为,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我致歉。

我也就像没发生这件事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陈嗣不回来,东宫大小事务还是得我看着。

舒良娣的月份已经很大了,产婆说产期就在这几天,于是我从太医院调了好几个太医守着她,生怕出什么差错。

没想到过了两天,舒良娣就见了红。

舒良娣生的腰肢纤细,导致生产时很费劲,稳婆们进进出出,血水端出一盆又一盆。

我在殿外听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阿姐。

阿姐生产时,可别这么辛苦。

舒良娣熬了一个下午才生下来,是一个皱皱巴巴的小姑娘。

我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小婴儿,本来想亲近她,但见她浑身红扑扑的,我又忍不住退后了两步。

“娘娘,您日后有了小孩子也是这样的。”

抱着孩子的稳婆见我反应这么大,笑了我好一阵。

房里收拾好之后,我进去看了看舒良娣。

她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我拉着她的手让她好好休息,又吩咐她身边的嬷嬷多准备些益气补血的汤药膳食。

舒良娣看着我,嘴角扯出一个笑来,说了句谢谢太子妃。

陈嗣收到消息后,晚上回东宫看望了舒良娣,他给小姑娘起了名字,叫陈忆棠。

忆棠过了几天就变白了,变成了我平时看到的小婴儿模样,我很喜欢她,还专门买了好多小孩子的玩意儿送给舒良娣。

赵宝林也喜欢忆棠,逗小姑娘的方法是一套又一套,逗完还不忘转头看我一眼:

“沈姐姐什么时候也生个小孩子给我玩玩呀。”

我只笑笑不应声。

皇帝的病暂时缓和了些,陈嗣就回了东宫,他搬回来的第一天下午,就来了我的院子。

他带了张记铺子的糕点给我。

“听阿钰说你喜欢吃这家的,今天正好路过,就给你带了点。”

他今日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出宫,说是顺路,实则专门去买的。

我沉默伸手接过。

陈嗣见我接了过去,不知道从哪儿又变出来一个糖人,小心翼翼的递给我。

“上次的事情跟你道个歉,我酒品实在不好,冒犯了你是我不对。”

陈嗣语气诚恳。

我没回答,只是看着他手中糖人,黄澄澄的,像极了他第一次买给我的那根。

我想起我第一次见陈嗣,还是我五岁那年。

他那时年岁也不大,却已经长跟阿爹一样高了。

他来邀阿姐一同去诗会,我于阿姐身后,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的打量他。

以前阿爹同我们说,陈嗣和帝王长得像。

我曾经在宫宴上见过老皇帝,长得凶巴巴的,还一脸胡子。

见到了陈嗣之后,我便觉得阿爹在骗我。

“这是昭昭妹妹吧,孤借你阿姐一天,回来给你带糖人。”

陈嗣跟阿姐回来时真的给我带了一个糖人,拿在手里比我脸还大,我可开心了。

现在一模一样的糖人在陈嗣手上,看着也没有小时候那么大了。

于是我笑了笑,没有伸手接。

“殿下,妾身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陈嗣有一瞬间的愣神,但他仍固执的将糖人塞到我手里。

最后陈嗣算的上是落荒而逃,他估计料到我不会原谅他。

但真当我不接受他的道歉时,他又不知如何是好。

那根糖人我给了赵宝林,她吃的很开心,说最喜欢沈姐姐了。

还趁我不注意,掰下了一块塞到我嘴里。

甜味顿时蔓延开来。

我抿着舌尖那一丝甘甜,好奇怪,明明是甜的,我怎么觉得那么苦呢。

9

不知为何,我近来总是嗜睡。

胃口也不大好,吃什么吐什么。

舒良娣抱着忆棠来我院子玩,见我吐的昏天黑地,捂着嘴偷偷笑。

我问她笑什么,她却不回答我,只逗着怀里的小姑娘。

“咱们小忆棠就快要有弟弟妹妹咯。”

我心下一惊,是了,我月事已经迟了快两个月,之前还以为只是最近忧心的事情多,气血虚而已。

穗穗忙去请了太医来,把脉之后,那个白胡子的老头瞬时喜笑颜开:“恭喜娘娘,是喜脉。”

屋子里的人都很开心,唯独我苦丧着个脸。

陈嗣好样的,一次就中了。

还是在他醉酒神志不清的状况下。

陈嗣很快就知道了这事,他一下朝就来了我院子,见我还是在呕,连忙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

我嘴里一阵苦味,感觉胆汁都被吐出来了。

原来不止生孩子难受,十月怀胎更难受。

这一晚陈嗣宿在了我院子里,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我的肚子,眼里的光格外温柔。

“昭昭,你说这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陈嗣的语气太过于柔情,让我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以前倒是见过他这般模样,只不过那时他眼前的人是阿姐。

“殿下所愿是什么呢。”我反问他。

“孤希望他是个男孩,”陈嗣拉过我的手,轻声说道,“孤会亲自教习他文稻武略,来日让他继承大绥江山。”

陈嗣这话,是在跟我承诺未来的储君,将会是我的孩子。

可我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连寻常男子的誓言都做不得数,更何况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走出的少年帝王。

我笑着抽回手,只说了句谢谢殿下。

语气恰到好处,不冷也不热。

陈嗣又沉默了。

这场面异常熟悉,我想了想,好像他大多数时候跟我相处都是沉默着的,我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只会说谢谢抱歉妾身知道了。

相敬如宾,或许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模式吧。

我怀胎四个月的时候,老皇帝的病又加重了,反反复复总是不见好。

陈嗣很忙,还要抽出空回东宫看我。

我有些不忍心看他这么操劳,想让他不要这么来回跑,他不听。

好在没过多久,老皇帝就死了。

陈嗣是储君,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新的帝王,他登基那日,宣旨立了我为皇后。

我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幸好皇后宽大的朝服能遮住一点点。

登基大典上,他拉着我的手受朝臣跪拜,众臣子伏在地上高喊陛下万岁,他却把脸附在我耳边。

“愿皇后千岁。”

他说这话是带着笑的,我有些晃神,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些。

陈嗣更忙了。

舒良娣封了淑妃,赵宝林则是成了贤妃。

穗穗说要我好好养胎,不准我四处走动,她俩就带着忆棠来凤仪殿找我,给我带张记铺子新出的糕点。

吃的我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陈钰怕我无聊,常常来找我说她的趣事,什么今年马球赛她没拿到第一呀,李仲齐又送了她好玩的玩意儿之类的。

杨措也寄了信来,说阿姐生了个大胖小子,小脸大眼睛的,长得像阿姐。

待产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我怀胎足足十月才生产,小家伙像报恩似的不到一个时辰就出来了。

产婆抱着他给我看,我见他跟忆棠一样皱皱巴巴的,难过当场就哭了出来。

“呜呜呜好丑啊……”

“娘娘当时还说忆棠丑呢,没想到咱们的小皇子也一样的丑。”

舒良娣嘲笑我。

我可太难过了。

陈嗣给小家伙起了名,单名一个稷,陈稷。

稷儿很乖,平时不哭也不闹,饿的时候只会哼哼唧唧的,舒良娣见小家伙这么听话,登时不乐意了。

“生忆棠折磨了我一个下午不说,哭起来还震天响,稷儿这么乖的孩儿凭什么不是我的?”

舒良娣愤愤不平,但手上摇拨浪鼓的动作却没停,我看着她和赵宝林围着稷儿做鬼脸,忆棠也张着小手要抱弟弟。

真好啊。

我在心里这样想。

10

稷儿满月之时,陈嗣下旨封了他为太子,立储稚子此等殊荣,在我朝算是第一次。

就连天资聪慧的先帝,也是在八九岁时才入主东宫。

赵宝林可高兴了,抱着稷儿不撒手,边笑边道:“咱们的稷儿可真是好福气呀,这么小小一团就已经是太子啦。”

彼时我还没出月子,只能倚在榻上看着她们欢笑。

想来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和夫君相敬如宾,后宫情同姐妹,子孙绕膝。

陈嗣勤政爱民,是个极好的皇帝,但他的后宫只有我们三个,时间一长,家中有女儿的大族官员就坐不住了,纷纷上书请奏选秀,为皇家开枝散叶。

“孤登基还不到一年,开什么枝散什么叶?就不能励精图治洁身自好吗?”

陈嗣很是头疼。

他和我都清楚,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让贵女入宫不失为拉拢世家的好方法,但朝臣们逼得紧了,让他烦闷至极。

虽然心里不情愿,但陈嗣还是办了一次选秀,我作为皇后,便亲自为他擢选了一批贵女,家世样貌都是顶顶好的。

对此赵宝林有些不明所以,便小心翼翼的来问我。

“沈姐姐难道不担心宫里人多了,陛下的宠爱就被分走了吗?”

陈嗣表面功夫做的极好,哪怕并不心仪我,他言行举止还是给足了我面子,以至于让赵宝林产生了错觉。

“他都不曾爱过我,何来分走爱一说?”

我点了点赵宝林的鼻尖,笑得开怀。

是啊,陈嗣掩饰的很好,但他还是会按耐不住的问我,杨措在信件上说了什么、阿姐最近可还安好之类的问题。

喜欢了十几年的人,哪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赵宝林撇撇嘴,继续逗稷儿去了。

这批入宫的贵女们,位份给的都大差不差,唯有李、季两家的女儿不同,我和陈嗣商议了一下,都给了四妃之位。

历代太傅都出自李家,李家出来的姑娘自是要给个高一点位份,至于季家的女儿,完全是我的恶作剧。

没错,季家的姑娘就是那个曾经扬言要嫁给陈嗣的、某部尚书家的嫡女。

陈嗣在知道她也参与选秀后,脸黑了好一阵。

但对于我的安排,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就这样,一群莺莺燕燕进了宫,我虽是皇后,但年岁比有些宫妃还要小上好几岁,她们齐刷刷的来凤仪殿给我请安,慌得我拿茶盏的手都在抖。

惶恐,实在惶恐。

李家的姑娘叫李丛卿,长得小家碧玉,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我喜欢的紧,第一次见她就赏了一只上好的羊脂玉镯子。

对于我的赏赐,李丛卿很意外,我看她疑惑不解,便开口解释道:

“我同李仲齐是幼时好友,你既是他的堂妹,日后若有要事,本宫自会照拂一二。”

李丛卿心领神会,笑着点了点头。

其他的妃子们我也象征性的赏了些东西,寒暄了几句便让她们各自回宫,季荀则是单独留了下来。

季荀来请安时穿了一身正红色衣裙,模样又生的美艳张扬,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好似深潭,摄人心魂。

“娘娘,臣妾是刑部尚书季程林之女,前年春日宴上,臣妾见过您的。”

前年春日宴?

我仔细打量着季荀,美人就是美人,一颦一笑都勾人心弦。

“前年本宫光顾着吃东西去了,没注意到席间竟有惠妃妹妹这般美人,实在是遗憾。”

季荀眸间的笑意只增不减。

“说来要多谢娘娘,给了臣妾四妃之位,日后若是娘娘有需要臣妾帮忙的地方尽管提,臣妾定会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还没等我多说几句,季荀就将自己的心思全部显露出来。

我有些惊讶于她的实诚,只好跟着笑:

“妹妹当得起这位子,以后还要靠妹妹多帮帮本宫呢。”

我实在不擅于同人打交道,与季荀只说了几句便借口身体不适,穗穗看出我的意思,当即便笑着请了季荀出去。

这皇后真是难当。

从前在沈家做姑娘的时候,大家都知道阿姐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所以她的教习都是按照最严格的标准来,而我从小在阿姐的庇佑下散漫惯了,只学了些做主母该会的管家之法,如何应对后宫深院的勾心斗角,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幸好我还有穗穗。

11

“听闻惠妃娘娘家中兄长今年科举中了榜眼?除了尚书大人,季氏一门已有四位翰林学士,如今又多一位,娘娘还位在四妃,这下季家可谓是当之无愧的世家榜首了呀。”

“是呢是呢,陛下也宠爱荀姐姐,咱进宫一个月不到,只有姐姐的牌子被翻了好几次呢。”

又逢十五,宫妃们需得到凤仪殿给我请安。

但我昨夜有些睡不着,今早便醒的晚了些,这也使得我到正殿的时候比平时慢了半个时辰。

一群姑娘 们凑在一起,趁我没到的功夫便开始叽叽喳喳。

梳洗完毕后,我扶了扶发髻往正殿走,却不想在屏风后将她们的话全听了去。

“要我说啊,有什么样的实力就该坐什么样的位置,有些人要家世没家世,要样貌没样貌,还整天摆谱给谁看呢。”

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却是让全场都听到了。

季荀本来享受着别人的吹捧,心里大抵有几分得意,但这话一出,她脸上的笑容登时怔住。

这话说的如此明显,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听出其中意味。

季荀大惊失色。

众人目瞪口呆。

只有那个宫妃见众人安静下来,有些不知所措,一脸茫然。

穗穗很生气,推开屏风就准备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妃,没想到手才伸到一半,一个清脆的巴掌响彻正殿。

“堂堂皇后,也是尔等能随意议论的?”

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

嗯?阿姐?

怎么会是阿姐。

“看来我是离开大绥太久了,竟不知道一国之后也是能被人随意编排的。”

阿姐拿锦帕擦拭着打人的那只手,冷冷一笑。

“沈家与先皇后交好,这后位也是先皇后亲自授意的,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自己抹了脖子下去问问娘娘为什么要沈家女儿做皇后,至于摆谱…”

阿姐收起脸上的笑容,直直地看向那位宫妃。

“昭昭平日体谅你们请安辛苦才只定初一十五,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敢妄议我沈家?”

“我的昭昭有实力和底气,你们若是不怕死的尽管来,我倒要看看谁不长眼跟两个皇后对着干!”

阿姐语气轻描淡写,却给人一种冷厉的杀气,吓得说错话的宫妃双腿一软,哗的一下就跪了下来。

“是臣妾失言!求娘娘恕罪!”

“等昭昭来了再说吧,我又不是大绥的皇后,可没这么大的权力恕你的罪。”

我在屏风后听的后背一凉,以前阿姐在我面前都是温温柔柔的,没想到在别人面前居然能这么凶。

“阿姐?”

我连忙从屏风后走出,接着快步走上去拉住了她的手,“怎么来了也没知会我一声?”

“想你了,就带着阿苑过来看看你。”

阿姐拉着我在主位上坐下,我瞧见她身后的婢女抱着阿苑,小家伙白白嫩嫩的,在婢女怀里睡的香甜。

我正准备跟阿姐叙叙旧,又突然想起这满屋子的嫔妃还没遣散,只好思索了一番道:

“今日念你年纪小,不懂得是非利弊才胡言乱语,既然阿姐已经赏了你一巴掌,那就回去抄二十卷经书为大绥祈福吧。”

“其他人就各自散了吧,日后若是再有人乱嚼舌根,可就没有今日这么走运了。”

宫妃们齐刷刷的答了声是,行了礼便散了。

兴许是见我故作老成的模样,阿姐看我总像看小孩似的。

“昭昭长大啦。”

阿姐同我说了很多话,一直讲到晚膳时分才作罢,明儿正好是夏末的围场狩猎。

因此陈嗣不来我宫中吃晚饭,我便吩咐小厨房做些阿姐喜欢吃的菜。

“阿姐,你那句两个皇后是什么意思?杨措已经登基了吗?”

我咬着筷子问阿姐。

“没有,我现在还只是太子妃,反正后宫这些嫔妃满脑子只想着怎么争宠,没那份闲心去查大周的皇后到底是谁,”

阿姐狡黠一笑,“威慑她们一下也好。”

看着阿姐的样子,我有些忍俊不禁。

晚上阿姐带着阿苑回了沈府,原本我想让她宿在偏殿,但阿姐坚持要回沈府去。

我大抵知道她不愿的原因。

我只好送阿姐上了马车,一直到马车出宫门后我才转身回去,回去路上穗穗问我明儿要不要去围场看看,说是今年李仲齐也会去。

“李仲齐?他去干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穗穗摇摇头,“听说是郡主和李小公子一起的。”

既然陈钰是一起的,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便去看看吧,正好我也许久没出宫了。”

猎场设在皇城外,我早早的起床梳洗,又将熟睡的稷儿送去了舒良娣那儿,这才乘上了出宫的马车。

到达猎场的时候正好赶上开场,穗穗搀着我下马车,陈嗣正好就瞧见了我。

他赶忙过来扶住我。

“皇后不是说今日不来吗?”

陈嗣拉着我在主位坐下,又喂给我一颗剥好皮的葡萄,他笑的意味深长,好看的眼睛透露出几分狡黠。

“让孤猜猜,是不是因为…”他故意一顿,又缓缓开口: “李仲齐?”

原本围场狩猎是不会有很多官家小姐来的,围场尘土飞扬,又全是男子,矜贵娇女们忍受不了这样的环境,往年多半都是找借口推辞了的。

今年可不一样了。

围场外设宴的案席上,乌泱泱的全是世家小姐。

我咽下嘴里的葡萄,笑道:“陛下真是聪明。”

陈嗣也不恼,反而笑意盈盈的。

“今年要不是李仲齐在,孤还真没见过这么多贵女,可惜阿钰捷足先登,只怕那些女娘 们要伤心咯。”

12

围猎是在辰时三刻开始的。

按照往年习俗,围猎后当晚要在猎场外设宴,陈嗣要进场,这设宴的任务自然是落在了我头上。

好在陈嗣带来的内侍多,有经验。

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便回了陈嗣的营帐休息,刚阖眼没一会,穗穗就着急忙慌的进了来说李仲齐受伤了。

“陈钰不是跟他一起的吗,怎么没保护好他?”

我连忙起身往陈钰的营帐走。

李仲齐伤得很重,吐出的血把身上的白袍子都染的鲜红,太医诊治之后直摇头,颇有为难。

“李小公子本身就心脉不全,能活到这个年岁已是不易,如今又挨了这一遭,只怕……”

短短几句话,李仲齐的命便已成定局。

陈钰伏在榻前,哭的险些喘不过气:“皇嫂…二哥是为了救我…马疯了萧彦没拦住…”

围猎时李仲齐是用的别人的马,偏巧那人被小人算计,马匹被下了药,发起疯来谁也没拦住。

这马原本是冲着陈钰去的,但李仲齐为了护着陈钰,生生挨下马蹄的重重一击,左侧肩胛骨都被踢碎了。

听着这样的惨状,我的鼻子也一酸。

李仲齐昏迷了两天两夜,太医院的御医们也就进进出出的忙活了两天。

陈钰不肯休息,整日整夜的守在榻边,终于在第三日午后,李仲齐醒了。

太医说他是回光返照,支撑不了多久,陈钰听了之后没说什么,只问李仲齐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是了,再过几日,就是李仲齐二十岁生辰了。

如果没有这一遭,李太傅会在他的生辰礼上为他束发及冠,陈嗣也会颁下旨意让他同陈钰成亲,他们俩会像世上所有的恩爱夫妻一样举案齐眉,生儿育女。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李仲齐难得清醒的和陈钰说了好些话,虽然他是笑着的,可我总感觉那笑容带着悲凉,带着遗憾。

“昭昭,”李仲齐最后轻声唤我。

“帮我照顾好阿钰吧。”

那晚,李仲齐闭眼后就再也没睁开。

陈钰哭了很多回,一直哭到李仲齐下葬那天。

但当飞扬的泥土被铲到乌漆的棺椁上时,她却垂着眼捷,没再多看一眼。

待最后一铲泥土落定,她再抬头,已然神色如常。

好似前尘尽忘一般。

后来陈钰去找陈嗣,请旨下嫁给兵部侍郎之子萧彦,陈嗣听了之后,皱着眉头思索了很久,拟诏的朱笔也是迟迟未落。

“李仲齐用的马,是萧彦的…”

陈嗣按着眉心,疲倦的开口。

我这才明白了事情的起始,明白了陈钰为什么要请这样一道旨意。

萧彦我见过,兵部侍郎萧原的儿子,曾在马球赛上以一分之差赢了陈钰。

因为这件事陈钰与他势同水火,但后来不知怎的,两人的关系又莫名缓和,甚至成了要好的朋友。

直到李仲齐的死。

陈钰把李仲齐的死大部分都归结到萧彦的身上,想用自己的一辈子去恶心萧彦。

可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伤人更伤己。

因此,不管陈钰怎么求,陈嗣就是不同意。

陈嗣不松口,陈钰就不走,她跪在勤政殿外,从早晨到午时,再到晚霞满天。

我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就让穗穗准备了参汤和吃食去勤政殿找她。

“昭昭,以前我总不明白,你明明不喜欢皇兄为什么还要入宫,如今我懂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是无能为力的,比如父皇的旨意,比如二哥的死。”

“我痛恨这样的无能为力,但是我抗拒不了,明明知道选择错误还是要一步步走下去 。”

我看向说话的陈钰,明明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却目光平静,好似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希望二哥不会责怪我。”

我知道自己劝说不了陈钰,只好让穗穗留下看着陈钰把东西吃完,自己则是拎着参汤进了勤政殿。

“你是来劝孤同意的?”

陈嗣估计很头疼,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

我摇摇头,把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参汤。

“妾身不劝郡主,也不劝陛下。”

“妾身只想问问陛下,大绥世家子弟中,哪个比的过李仲齐,如今李仲齐不在了,哪个又比得过萧彦?”

“我同李仲齐一块长大,他身体不好的事情人人皆知,难道陛下没有想过,若李仲齐不是因为受伤而是病死了,郡主该怎么办?”

陈嗣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他看着我,眼中意味不明。

“我猜,陛下是为郡主找好了退路的,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呢。”

他沉默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好似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一样。

“季家的小儿子,季斐。”

这个名字一出来,我也愣住了,随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果然是世事弄人,陛下您觉得,郡主会同意嫁给季斐吗,嫁给害死李仲齐的真凶?”

算计萧彦的小人,就是季斐。

陈嗣显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头疼。

他既不想陈钰为李仲齐守身一辈子,也不想陈钰嫁给萧彦磋磨一辈子。

当然,更不想陈钰走已经安排好的退路,不然亲事前一天刚成,第二天就能传出驸马暴毙的消息。

“那倒不如随了陈钰的愿吧,路是她自己选的,后果也让她自己担。”

留下这句话,我便施礼退了出去。

陈钰还跪着,见我出来便问我陈嗣怎么说。

“阿钰会如愿的。”

陈钰笑了。

“谢谢你啊,昭昭。”

我和穗穗离开后,陈钰还是没走,当天夜里下起瓢泼大雨,将跪了一天的陈钰淋昏了过去。

陈嗣想了一天后路,最终还是妥协了。

病榻前,陈嗣握着陈钰冰凉的手直摇头。

“你这又是何苦。”

这句话,像对陈钰说,也像在对他自己。

13

阿姐在沈府待了好一段日子,直到杨措送了信来。

信上倒没说别的,只说院子里的果树结果了,是时候摘下来吃了。

彼时我正抱着稷儿同阿苑一块玩,看阿姐读信时脸上浮起的笑容,鼻尖莫名一酸。

真好,至少我的阿姐是幸福的。

阿姐走后,我便回了宫,进门瞧见了赵宝林和舒良娣,她俩做了好吃的芙蓉酥,特意拿来给我尝尝。

忆棠过完年之后就快三岁了,小姑娘牙齿还没长齐就开始贪嘴抓桌上的糕点,模样很是可爱。

赵宝林问我,要不要给小公主办个生日宴。

我想了想,也确实该办一个。

忆棠虽不是嫡长女,但也是陈嗣的第一个孩子,之前的周岁宴因为陈嗣登基耽误了没办,如今怎么的也得补起来。

就按照嫡公主的规格来吧。

宴会设在了凤仪殿,筹光交错好不热闹。忆棠被舒良娣抱在怀里,张着小嘴好奇的打量周围人群。

“皇伯伯,忆棠妹妹真可爱,等她长大了能许给我做新妇吗?”

陈嗣表弟家的小儿子才四岁,这会儿睁着个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小忆棠。

陈嗣哑然失笑,他摸着小侄子的头,摇了摇头。

“这你得等忆棠长大了亲自问她愿不愿意,皇伯伯可做不了主哦。”

小家伙没得到肯定的回答,眼神有一瞬间的暗淡,但很快又亮了起来。

“那我要多多吃饭,长高长壮,让妹妹喜欢我!”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我看向陈嗣,他也在笑。

可是笑容刺眼的很。

宴席结束后陈嗣留在了凤仪殿,沐浴后他躺在我身边,从背后搂住我。

“你做的很好。”

陈嗣的下巴抵在我的肩头,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脖子上。

我没接话。

他的吻落在我的耳后,绵长缱绻。

很多时候我想过,如果我们把从前那纸婚约当做不存在,是不是就能做到寻常夫妻那样相濡以沫。

但显然,心里没腾空的人,爱不了第二个人。

幸好,幸好。

幸好我谁都不爱。

在这年初秋,陈钰嫁给了萧彦。

日子是陈钰挑的,李仲齐的忌日。

陈嗣从私库拿了大半珍品给陈钰做嫁妆,加上太后为陈钰准备的,足足摆了整条街。

十里红妆,锣声震天。

从公主府到萧府距离不远,但陈钰让队伍从城外转一圈,绕到李仲齐坟前烧了纸钱上了香,这才吩咐队伍去萧府。

拜堂的时候,两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新郎板着脸,新娘冷着眼。

我和陈嗣看着这俩人水火不容的情况,着实为萧彦捏了把汗。

哦对,这一天季斐还在马场摔断了腿,差一点就成了半身不遂。

季荀在宫里哭成了泪人,说她只有这一个嫡亲的弟弟,若是有了闪失她也活不下去了,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

陈嗣原本是要处置季斐的,但季尚书一哭二闹三撞柱,愣是让陈嗣把季斐保了下来。

季荀晕了之后宣太医去看,一番诊治后,太医说季荀有了几个月身孕。

更处置不了季斐了。

这下大家都紧张了起来,尤其是陈嗣,直接指派了好几个太医日夜守在云㳯殿,生怕季荀伤心过度又厥过去。

我去看望了一下季荀,依旧是问候加赏赐的基本流程,季荀眼含热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在季荀这儿屁股还没坐热,李丛卿身边的内侍着急忙慌的跑了来,我问他这么着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只说了句德妃娘娘也有身孕了。

这下好了,宫里又多了个怀孕的。

我在季荀这儿呆了没多久,又去了李丛卿的兰吟殿,季家跟李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这下俩人都有了身孕,偏向谁都不好。

我只好让穗穗回去,从我的私库里挑些东西送到兰吟殿。

李丛卿表现的倒是比季荀沉稳些,她倚在贵妃榻上,脸色并不是很好。

“娘娘恕罪,妾身的身体有些不舒服……”

“无妨。”

我摆摆手,示意穗穗将礼品递给婢女。

“妹妹如今有了身孕,自然是该好好将养着,礼数什么的暂时就不用了。”

李丛卿低头不说话,我端详着她好看的眉眼,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干坐着也无趣,我寒暄了几句就跟穗穗回去了,抬眼发现赵宝林拉着忆棠在殿中等我。

“姐姐可算是回来了。”

赵宝林一见到我,脸上满是欣喜。

我问她怎么了。

舒良娣前些天出宫礼佛到现在还没回来,忆棠暂时住在赵宝林那儿。

但明儿是赵侍郎五十大寿,她得回家给老爹庆寿。

忆棠是公主,总不好带出宫。

知晓了缘由,我便让她放心的去,忆棠仰着张小脸看看赵宝林,又看看我。

“我不要住在母后这儿,我不要住在母后这儿!”

忆棠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给我俩都吓一跳。

赵宝林忙蹲下身,摸着忆棠的头问:“怎么了忆棠,为什么不能住在母后这儿啊?”

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的:

“阿嬷说…母后有了稷弟弟…就…就不喜欢忆棠了…让我不要来母后这里……”

赵宝林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我俩心知肚明,是舒良娣身边那个资历最老、还不让舒良娣吃我送的酸枣糕的那个嬷嬷。

“这个刘嬷嬷一天都给孩子讲些什么,待舒姐姐回来,定要好好惩治她一番!”

“刘嬷嬷是看着舒姐姐长大的,如今又看着忆棠长大,存些警惕心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俯下身用丝绢擦去忆棠脸上的眼泪,又摸了摸她的小脸。

“母后有了弟弟还是会一样喜欢你的,前几天你母妃说你长高了一点,母后还特意给你做了件新的小夹袄,忆棠要不要试试看?”

听到有新衣服,忆棠立马就不哭了,眨巴着大眼睛,泪眼汪汪的看着我。

“真的吗母后?”

我点点头,拉着她的小手往卧房里走。

慧嬷嬷拿着夹袄过来,是件红色的小夹袄,上面用金线绣着小朵的腊梅,盘扣坠着南珠。

忆棠开心的直拍手。

“咱们的小公主皮肤这样雪白,穿着这衣服一定好看。”

慧嬷嬷笑着给忆棠扣扣子,脸上满是慈爱。

14

季荀和李丛卿的肚子都渐渐大了起来,为防万一,我特意安排了两个太医日日为她们把平安脉,流水一样的补品送进小厨房。

但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云淬殿和兰吟殿离的近,季荀怕怀胎吃的太多,生产后瘦不下来,每天饭后都会在御花园里走一走。

好巧不巧的,季荀碰到了同样出来遛弯的李丛卿。

李仲齐的事情让季李两家水火不容,李丛卿也就对季荀没什么好脸色。

不知怎的,两人吵了起来。

小宫女匆忙来禀报时,两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等我赶到时,季荀正伸手推搡了李丛卿一把,不出意外,李丛卿本就笨重的身子瞬时没了支撑力,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我眼见着李丛卿本就白净的小脸更加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天菩萨!这还得了!

我连忙跑过去将李丛卿扶起来,正欲询问事情缘由时,发现她紧咬着嘴唇。

“求娘娘为我做主。”

李丛卿咬着牙,我搀扶她的手也被她攥的异常紧。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身下已经是一片血红。

“宣太医!快!”

我连忙吩咐宫女去太医署找太医,李丛卿的脸上渐渐没了血色,一旁的季荀也吓得脸都白了。

“不是我……不是我…”

季荀一直摇着头,嘴里絮絮叨叨的。

我已经没了功夫去管季荀。

李丛卿流了很多血,太医们用了止血的方子还是没能止住她的血崩,眼见着人越来越虚弱,我便让穗穗把皇后私库里的百年人参拿了来。

放着也没什么大用,救人一命总是好的。

太医们忙活了一个晚上,终是吊住了李丛卿的命,但腹中胎儿却没能保住。

我进去想去安慰她,可她睁眼盯着床幔,脸上的表情并不悲伤。

她只是重复了那句话。

求娘娘为我做主。

我是亲眼看着季荀推的李丛卿,可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能问服侍两人的婢女。

李丛卿的婢女愤愤不平,说是季荀先骂的李丛卿,李丛卿气不过回怼了几句,许是戳到了痛处,季荀便气急败坏的推了李丛卿。

季荀的婢女一开始唯唯诺诺,后来也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都说是季荀先挑事,也是季荀先推人。

“因着上次季小公子受伤一事,惠妃娘娘对李家有些不满,正好在御花园里碰到德妃娘娘就吵了起来,德妃娘娘气不过便问惠妃娘娘的母亲是不是没有教养好她们姐弟……然后…然后…”

我把这事告诉了陈嗣,他沉思了半天,最后让我全权定夺。

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证词一致,在场也找不出第三个证人。

季荀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被送回云淬殿后憔悴了许多。

“娘娘,您信我吗?”

季荀呆呆地看着我,好看的眼睛里蓄满了泪。

像只受伤的小狐狸。

我没有回答。

事情没定夺之前,谁都不能保证。

很快,季荀就被罚了禁足,降位份为美人。

李丛卿没了孩子,身体也大不如前,在冷风里多吹一会儿就咳的喘不上气。

但她好像,自始至终都不难过。

我便去找了她。

兰吟殿里环绕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李丛卿倚在贵妃榻上皱眉将药喝完,抬头见我来了,便起身行了个礼。

“本宫今日来找你,是有事情跟你说。”

李丛卿一愣,但很回过神来。

“娘娘何事?”

“季美人如今被降位份禁足宫中,她的父兄也因此事被罚,对这样的结果你可还满意?”

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个,李丛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回答。

“娘娘替臣妾做了主,臣妾自是满意的。”

李丛卿回答的滴水不漏,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我寒暄客套几句便离开了,回凤仪殿的路上,穗穗说起了季荀的婢女。

“那个小宫娥我见过好几次,平时畏畏缩缩的,没想到遇见这样的事情还能大胆指认。”

“那她人呢,还在季荀身边伺候吗?”

“多半是不在了,”穗穗摇摇头,“这样的人会被认为不忠心护主,要么被罚到浣衣局做浣衣丫鬟,要么就是做洒扫这类的粗活了。”

指认真相,竟会有这样的下场。

思索良久,我道:“去找找她,将她安置在凤仪殿吧。”

季荀是个笨蛋美人,运气都用在了长相上,脑筋是直的不懂弯弯绕绕,她或许也没想到她只是生气之后轻轻一推,就酿成了如此后果。

但是,季荀为什么会一直说,她没有推李丛卿?

穗穗很快就折返回来。

“我问了敬事房掌事的女官,她说那位叫依云的宫女原本被安排在了冷宫洒扫,但前几天是大龄宫女遣送出宫的日子,依云虽没到年龄,德妃娘娘却为她求了恩典,放她出宫了。”

李丛卿为她求来的恩典?

我轻笑一声,这李家的女儿,倒真真是大度呢。

15

几日后,舒良娣回了宫中。

她带了很多好吃的点心,还给稷儿带了好玩的小玩意儿。

闲谈时,我跟她说起了季荀的事情。

“季荀啊…”舒良娣若有所思。

“季荀的母亲林夫人,原是睢阳林氏出来的贵女,其父在朝也是个不小的文官,后来犯了重罪一大家子人都被牵连,林夫人走投无路,这才做了季尚书的外室。”

舒良娣喝了一口茶,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季氏一族脑袋瓜子好使,季尚书也不例外,先帝赏识他的才华,便将安平郡主下嫁给了他。林夫人一直被养在城外的庄子上,没让郡主发现,后来郡主生季家大公子时落下了病根,没几年就去世了,林夫人才被接进季家做了正夫人。”

“怪不得呢,”我有些感叹, “季荀在李丛卿提起她母亲时,像头炸毛的小狮子。”

“不过…舒姐姐知道的还真多呢。”

舒良娣知道我在笑她,便拿了块糕点塞到我嘴里:“吃东西还堵不住娘娘的嘴。”

我慢条斯理地吃完糕点,抬头喊来了穗穗。

“替本宫做件事吧。”

皇城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季荀被罚之后,在云淬殿老老实实的呆着,平时也不大爱说话了。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只是抚着肚子,望着窗边出神。

窗外,是一棵快要枯死的梨树。

念着季荀怀有皇家血脉,吃穿用度上不曾少过亏待,但自从那件事之后,陈嗣一次也没来看过季荀。

我将新做的冬衣递给身边的嬷嬷,嘱咐她好好照顾季荀。

接着,我去了兰吟殿。

或许是因为太冷的缘故,兰吟殿里火盆烧的很旺,我瞧见李丛卿端坐在窗边,正支了个小炉子煮茶。

白玉壶里的水烧的滚烫,缕缕白烟升起又消失不见。

李丛卿还是那副病殃殃的样子,见是我又来了,她便站起身行了礼,示意宫女为我倒了一杯茶。

“初雪融水煮的茶,娘娘尝尝味道如何。”

“妹妹的手艺,味道自然是极好的。”

我接过白玉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茶香沁人。

是杯好茶。

“这是堂兄去年初春时制的春茶,娘娘若是喜欢,等会儿我让采娉送一些到娘娘宫里。”

原来是李仲齐做的,怪不得。

怪不得这样好喝。

“妹妹分给我了,自己可就剩的不多了。”

“是啊,”李丛卿笑了笑, “喝一点就少一点,毕竟以后再也没人给我做春茶了。”

我晃动着白玉杯里澄澈的茶水不语。

“我家是做茶叶生意的,小时候堂兄跟着阿爹学制茶手艺,我也想学,但是阿爹不让,说我没那个天赋。”

“堂兄学的快,不出几天就能制出成色极好的茶叶,阿爹去世之后,堂兄每年都会做新茶送到我家,他以前说会送一辈子的茶叶给我呢。”

“没想到一辈子这么短。”

李丛卿喃喃自语。

“李仲齐本身心脉不全,就算没那档子事他也活不了多久,”

我放下茶杯,淡淡开口道, “一切皆是天命罢了。”

李丛卿苦笑,秋水一样的眼眸里满是怅然。

“至少能让我再多看看他吧。”

我饶有兴致的盯着她,随即让殿中的宫女们都退下。

“妹妹慎言,这样的话在后宫可不兴说啊,知道的清楚你们是堂兄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对苦命鸳鸯呢。”

李丛卿愣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堂兄与睢阳郡主才是一对,我哪会对堂兄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如若你不是李家的亲女儿呢?”

陈年旧事被我当成玩笑一样抖落出来,李丛卿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我看见她端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像是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娘娘在说什么玩笑话……”

“本宫原想找季荀的宫女问几句话,谁知她没到年龄就被遣送出宫了,可叫本宫一顿好找啊,不过这一找啊,倒让本宫找出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妹妹想不想听上一听?”

16

“本宫听闻,十几年前有户姓梁的人家,家中长子争气,年纪轻轻就高中探花做了个不小的官,一家人平步青云,妹妹也寻了好人家,进了世家大户做正妻。”

“这家人到此也算是美满了,可谁知后来,这位探花郎被犯事的上司诬陷,罚罪入狱,最后惨死在狱中,他那身怀六甲的妻子悲痛交加下导致早产,生了一个身弱的女娃便去世了。”

“双亲离世,身弱的幼女无人照料,年迈的二老只好将孙女送到了女儿身边教养,自此姑姑成了娘亲,幼女也从梁姓变为了李姓。”

“不知妹妹,有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呢?”

李丛卿咬着唇一言不发。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那位梁探花是被一位姓林的通政司参议害的,不出几月,那位林参议一家也死了,真真是风水轮流转呐。”

“娘娘这故事曲折,莫不是话本子上看来的吧。 ”

“李丛卿。”我看着她,第一次叫出她的全名。

“你姑姑,也就是你母亲,幼时应该是想撮合你与李仲齐,不料李太傅带他进宫时被陈钰看上了,你母亲这才作罢,如今你已入宫为妃,这些前尘往事该忘就得忘了,公道自有别人来证。”

“我知道,不管是你失去双亲还是李仲齐的死,都和季荀的家人脱不了干系,报仇无可厚非,但你不该买通季荀的婢女,拿肚子里的皇子做局,你可有想过日后东窗事发,该如何自处?”

李丛卿突然笑了起来,笑了好久才停下,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痕。

“为了权力视人命如草芥,姓林的那一家就该死,我只是用了一些小手段而已。”

“可那是你的孩子。”

“不是父母带着爱和期盼所生出来的孩子,本就没有来这世上的价值, 就像娘娘您,难道是真的爱陛下,才同他有了个孩子?”

一番话将我堵的哑口无言,我只好无奈的笑笑。

眼光毒辣,一针见血。

不愧是李丛卿。

我避开这个话题,端起茶来喝,可惜放的太久,入口茶已经有些凉了。

李丛卿见状,欲为我添杯新茶,被我摆手拒绝。

“本宫喝完这杯茶就该走了。”

李丛卿点点头,而后送我出了兰吟殿。

兰吟殿前有一段长长的石板路,春夏时节,这条路两边会长满一种不知名的花,纯白色,散着淡淡清香。

可是,冬天了,不会再有花开了。

我走在石板路上,一步一步。

不知怎的,我突然很想回头看看她。

李丛卿倚在殿门处,见我回头,她似是有话要说,可最后只张了张唇,朝我一笑。

雪越下越大了。

回到凤仪殿时,慧嬷嬷正抱着稷儿轻哄,小家伙窝在慧嬷嬷的怀里,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

这孩子长的一点也不像我,像陈嗣。

稷儿一看见我,就张着手要我抱,小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殿下,让娘娘暖会儿手再来抱您,我们先玩会儿好吗?”

慧嬷嬷笑呵呵的哄着稷儿,孩子听懂了话,收回了伸出的手,可小嘴却撇下来,委屈巴巴的。

我笑了笑,将手在火炉边挥了两下,去掉寒气后,示意慧嬷嬷将他抱过来。

一到我手上,稷儿瘪着的小嘴就上扬了起来。

“娘娘,小殿下是看见您高兴呢。”

穗穗在一旁打趣。

我逗着稷儿,又想起了李丛卿的那句话。

才两岁多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呢。

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否相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带着爱与期盼出生。

稷儿见我出神,小手扯了扯我的袖子。

“母后……”

我回过神来,稷儿已经在揉着眼睛打哈欠了。

小孩子困意说来就来。

我只得笑着让慧嬷嬷抱他去睡觉。

陈嗣的旨意很快就传到了兰吟殿。

李丛卿谋害皇嗣、嫁祸后妃,被废去了妃位,禁足于城外的金佛寺。

陈嗣的处罚还算仁慈,没有一条白绫断送她的性命。

李丛卿被送往城外的那天,一直下了很久的雪停了,我于宫门送她。

她掀开帘子,递给我一个小布包。

“就剩最后两包了,娘娘省着点喝,往后可没有了。”

她粲然一笑,眉眼弯弯。

我有些恍惚。

马车启程,车夫驾着马车出了宫门,我低头看着那一方小小的布包,明明很轻,却感觉沉甸甸的。

季荀恢复了原来的位份,但整个人明显没了往日的张扬,她开始学李丛卿一般整日整日的窝在房里,谁都不见。

就连陈嗣想去看看她,她也回绝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季荀生产那日。

季荀生了个小皇子,陈嗣问我,该为孩子起个什么名字。

我思索了片刻,笑道:“这孩子福泽深厚,就叫陈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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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又是一年春日宴。

说来也怪,自从李丛卿走后,我也染上了易风寒的毛病。

所以,今年的春日宴我交由了舒良娣去办,她做这些事情最是得心应手,我就只负责坐在主位上,对着赴宴的大臣摆出笑脸。

我其实很不喜欢这种场合。

这让我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场宴会,先帝轻飘飘的那一句话。

于是喝了两杯酒,我便离席了。

我吩咐穗穗照看好稷儿,独自一个人到御花园去逛了逛。

我碰到了陈钰。

她倚在太液池的栏杆上,圆月很亮,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月辉下,温柔又恬静。

我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壶酒。

“昭昭,”陈钰没接,只是转过头看着我,轻声开口。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萧彦了。”

我只静静的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陈钰突然笑了起来,笑了半天之后又抓住我的手,那双葱白般的葇荑此时抖的厉害。

“今年是二哥去世的第三年,才三年呐!”

我已经分不清她在笑还是在哭,借着月光,看尽她满脸泪痕。

“昭昭,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是我自私,明明是你先……”

“好了。”

我按住陈钰的手,温声笑道:“这事不看先来后到,是你的就是你的。”

陈钰愣了一瞬,眼泪却滚落的更凶。

“我自以为是,知道也装作不知情,我以为这样就能心安理得……”

滚烫的、愧疚的、遗憾的泪,明明是砸在我的手上,却好像顺着手上脉络,砸进了我的心里。

陈钰再没说什么,只抱着我大哭起来,我拍着她的背,一遍遍安慰着。

没事的,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也不知是多久之后,穗穗出来寻我,陈钰已经在我怀里哭的睡着了。

萧彦亲自来接了她,又是道谢又是致歉的。

我想,她喝了很多酒,又放肆哭了一回。

这一觉,该是会睡得很好。

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有一棵老梧桐树的小院子里,阿姐坐在秋千椅上,笑着递给我一根糖人。

“我们的小昭昭这么好,长大了一定是个漂亮又快乐的小姑娘,对不对呀?”

我睡的昏昏沉沉,梦醒时枕头已经湿了大片。

我很久没梦到阿姐了。

穗穗为我梳洗时,我呆愣地看着妆奁盒里小小的夹层,那里面装着阿姐给我的玉佩和簪子。

穗穗见我出神,便问道是不是想带那支簪子。

我摇摇头。

不是我的东西,就算带上也不是我的。

来源:紫曦小说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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