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女人后背生汗了,没生成水珠儿,只在衬衫上洇出一圈水印来。风灌进衬衫内,水印又在瞬间消散掉了。整个过程,看似什么都没发生,我却感觉一层黏糊糊的水渍留到我身上了,那是女人的汗液渗过了衬衫。从早晨到中午,女人一直在沙丘间行走。太阳烤得我晕晕乎乎的,风又那么的吝啬,有
女人后背生汗了,没生成水珠儿,只在衬衫上洇出一圈水印来。风灌进衬衫内,水印又在瞬间消散掉了。整个过程,看似什么都没发生,我却感觉一层黏糊糊的水渍留到我身上了,那是女人的汗液渗过了衬衫。从早晨到中午,女人一直在沙丘间行走。太阳烤得我晕晕乎乎的,风又那么的吝啬,有一缕没一缕地拂过。女人走得极快,一步追一步的,好似不断地迈步就能逃离这缠人的酷热。
刚才,女人蹚水过河时,脚底溅出的水珠儿落到我身上,一股子的凉意顿时浸得我身子骨一阵痉挛一阵酥软。
我多想回到水里!
像很久以前的某一天,躺到水下,将半截身隐于沙石间,任水流从身上轻悠悠地滑过。
任一两匹马儿饮水时,用大嘴唇刺溜刺溜地吻我,或者,任几百只羊蹄儿嘎巴嘎巴地从我身上踩过。那瞬间的惬意,与柔润,撩得我心里浪荡荡的。
可是,此刻,我仿佛是一块儿死了的石头,装到一面散发着奶酪味的布袋子里,在太阳下烘烤。虽然,原本我就是一块儿石头。
女人这是要将我带到哪里去啊?昨天傍晚,女人在木盆里把我清洗了三遍。女人用粗糙的手掌搓去我身上的沙粒,还用扁平而坚硬的指甲抠了又抠我的胎眼儿。是的,那种长在石头上、眼睛一样的东西叫“胎眼儿”。我的后腰处有两枚圆圆的、白白的、驼粪蛋大小的“胎眼儿”。我没有丝毫夸大其词,很多石头是不长“胎眼儿”的。
清洗完毕后,女人对着我看着看着,轻轻地笑了。那笑很轻,轻的只把嘴角、眼角弯了弯。我也笑了,不过,女人是发现不了我的笑的。我知道女人不是笑我的胎眼儿,而是在笑我的模样,我有一副笨拙的外形,上面爬满米粒大小的坑儿。我觉得,女人的笑,多像对着一个婴儿。
今早,天帘撩翻一道白时,女人便背着我上路了。我俩向正南方向走,走了十余步,女人停顿片刻,在玛尼吽前烧香祈祷。然后继续向南,走过羊圈。从气流中漂浮的羊粪味中能判断出,这群牲畜正经历着罕见的饥饿。因为饥饿,它们正不耐烦地嚼碎反刍着夜里排出来的粪便。它们个个面无表情,在硬邦邦的晨风中,吐一口恶气吞一口恶气。如果年景好,风暖草绿,它们是为牧羊人活着的。相反,遇到饥荒岁月,它们活着是只为自己争一口热气。它们的主人,这个背着我行走的年迈女人——是的,她很老了,面庞上除了鼻尖还少许地保持着她年轻时的模样,其余地方早已被众多皱纹覆盖——她猫着腰从羊圈旁走过,因此那些可怜的牲畜们没有发现女人。如果,它们发现了女人,一定会发出急切的呼喊。我是顶受不了它们那种撕心裂肺的哀呼声。它们着实一点沉默的风骨都没有,如我。
沙窝子地,又是整整一年没下一滴雨了。甭说一滴雨,天空都没有生出一朵湿润的云。
往年,甚至三年前埋到沙粒中的种子,到至今都没吃上一滴水,破壳分娩,对它们来讲还远着呢。在我久远记忆中,我那条泛着波光的河水似乎早已被远方的山和树劫持,且一去不复回。我是多么地思念它们,那些透明的、清凉的、柔滑的、顽皮的水珠儿。我是在向远方的尽头翘首远眺时,被一个年轻男人抱起的。为此我常常暗自自责,是啊,河床地有那么多石头,为何就我单单地挺直了腰向远处眺望呢?
那天,年轻的男人用鞋尖猛磕了我两下,我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侵袭击蒙了。我倒地,还狼狈地滚了一点点距离,于是我那藏在后腰处的胎眼儿暴露了。年轻男人眼毒,既便是在日照晃眼的中午,他都没错过胎眼儿。
年轻男人咦地一声疑问,膝盖一曲,又站直,我就被他牢牢地抓到手心里了。他朝着我的脸咣咣地打了几掌,用袖口蹭了蹭。那一刻我看到他脸上睁圆的眼睛,以及张圆的嘴。如果他再拧个劲儿,从那两个圆里准会掉落一地颤抖的五脏六腑。我挣扎着要他放手,用非常难听的嗓门来呼叫。只可惜,我那嘴巴,那张缄默惯了的嘴巴居然无法发出一丁点声响。
年轻男人用指甲刮了刮我的胎眼儿,又用拇指蘸着口水揉了揉,这令我有些难堪,从我有记忆起还没有被谁这样触碰过。
那天,年轻男人就把我抱回家了。年轻男人的屋子里有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年轻男人将我给了年轻女人,年轻女人又将我放到炕窗台上。之后,足足有三个月时间,他们谁都没有搭理我。但是,他们不搭理我,却从未停止过对我的惊扰。尤其是到了夜里。
天黑后,年轻女人就从高高的水瓮里倒出一盆水,放到地上,跨上去,歘溜歘溜地清洗。洗完了,歘溜地将水泼出去,脱鞋,爬上炕,躺下,扯平身子。接下来便是年轻男人的一阵忙碌。他有个习惯,等到女人上炕了,他就忙着先把屋里弄得跟地脚一样漆黑。然后,他在漆黑中默不作声地耕耘。是的,我认为那是一场艰辛的耕作。翻地、播种、浇水、锄草、撒农药、打雀鸟、杀害虫,最后埋头刨地。而地又那般的丰腴而厚实,种子进去了,出来时变了模样。不过这种子是五谷杂粮的种子,至于男人埋下的种子,却总在大地深处失踪,等不来一次破土而出。
从春到夏,年轻男人的耕作一直未停止。但是,除了他的脸颊变得窄长,他的耕作并没有一点丰收的征兆。不过,令我感慨的是,面对日复一日的空落,年轻男人丝毫不气馁。每天夜里,他总要将自己搞得很疲惫,将我惊扰的心绪难安——他的劳作,勾起我对河流根深蒂固的思念。
在那条河里,曾不知发生过多少回年轻男人这般的耕作。甚至,那条河本身就是一直在进行着年轻男人这般艰辛耕作。我曾躺在那里,看着它们在那里气喘吁吁,窃窃私语,或者低吟呢喃。那样的日子是火热的,纵然我是一块儿无法抬着脚尖行走的石头,我也深爱着那样的日子。
我要回到河流里。
对于我的呼喊,年轻男人从未有过丝毫察觉。
夏天的一个午后,天气热得叫人身上隐隐地疼,空中飞过的虫子吱吱地冒着烟摔死到地上。我在窗台上昏睡,突然一个什么陡地将我从昏沉中摇醒。原来是年轻男人,他举着我,看了看,重新放回窗台。没一会儿,我感觉身上变得火辣辣的,好似一尊烧红的炉子藏到我体内了。我有些茫然,不过很快,我找出原因了。原来,年轻男人把我翻了个身,将我的胎眼儿对准了太阳。这么突兀地被太阳一烤,烫伤般的烤灼令我措手不及。我想翻个身,暗自发劲儿试了试,可惜无济于事。没一会儿,年轻男人将我放到炕上,然后叫年轻女人躺过来。我的苍天,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这般柔滑,比那水流还软的柔滑。我屏声息气,深怕一丝的气流都会吹到年轻女人。年轻男人将年轻女人的后腰压到我身上,把她的腰眼对准了我的胎眼儿。我已经顾不得猜想年轻男人为何要这样,我只是刻不容缓地对着女人发威。
我鼓足劲儿,将刚才从午阳照射中聚集到体内的火热,传向女人体内。渐渐,我感觉到一种非常非常低沉而缓慢的摩擦声,就像很久以前水流从我身上滑过时的声响,我用我最敏锐的感知去寻找摩擦声的源头。许久许久后,我终于判断出摩擦声是从年轻女人体内传出来的,它离我很近,几乎是紧贴着我的肌肤在涌动——原来是年轻男女人的血液在涌动。这令我窒息,我小心翼翼地倾听着血液的流动,轻微、急涌、不息,在错综复杂的脉络中相遇又分开。
随后七天里,年轻女人每天午后都要躺到我身上。比起头一次,之后的几回里,我制造出了一种隔着肌肤的相溶。那便是我把我体内的阳灌到年轻女人体内,她将她的阴传到我的体内,从而我俩的血液变得滚烫。这种相溶,在外观上不表露一丝的痕迹,但是透过嗅觉能捕捉到满空弥漫的雌雄味道。
七天过去后,年轻男人将我放回窗台,胎眼儿朝下。对此我心里没有任何失落与悲伤,我知道一切结束了。我终归要完成一块儿石头的使命,那些流动的血液,那些幻妙的时刻,对我来讲,终归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偶遇。我的沮丧与悲喜从不会被谁发现,谁都不会在意一块儿石头的命运。是的,命运。从他们眼里我看到了真我,那便是,死亡对一块儿石头来讲是永恒的。那么,既然这样了,爬着小虫和尘土的窗台,对我来讲不算是最糟糕的境遇了。
我也不用思念那片爬满鹅卵石的河床地了。本质上,我就是一块儿死了的石头,我和我身上越积越厚的尘土没什么区别。既然看到结局了,我又何苦保留这块儿坚硬的躯壳?我不再幻想,亦不再怅然。我开始期盼有一天自己能和尘土一样变得轻巧,一缕风便能吹走。然而,就在我懒洋洋的等待中,我惊奇地发现了我身上的变化。
昨天,年轻女人走过来,端起我,一边噗突突地吹走我身上的尘土一边说,啊湿,豁了嘿。
我猛地抬起头,疑惑中冲着年轻女人娇嫩的脸庞看。
年轻女人接着说了句,好怪。
这回确定了,我确定我听懂年轻女人的话了,之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那些天,年轻女人躺在我身上时,也这样端着我跟我讲过话,但是那时我还听不懂她的话。而此刻,我居然这么清晰地听到年轻女人用爱怜的口气说,啊哒,就是你了。她这是在指我呢,这令我浑身战栗。我按捺住立刻高声呼喊的冲动——我怕我的呼声太高,会把自己从某种沉醉中唤醒。遗憾的是,年轻女人没有继续讲下去,她走出屋,将我递到年迈女人手里,就是这个一直背着我行走的老女人手里。
女人还在不停地前进,午阳也威力不减。透过布袋错综复杂的线纹,隐约看到大片大片灰黄的地面。女人嘎巴嘎巴的清脆脚步声已经换做拖沓的哧溜哧溜声。一路的晕眩早已使我感到憋屈郁闷,我想立刻逃出去。我不知道我俩距我的河床地有多远了,也不知朝哪个方向走。没有风,没有任何能分散我注意力的声响。我忍不住想起很久以前的河床地。那时,河床地有芦苇,芦苇中有孵蛋的灰雁,狐狸偷灰雁蛋。灰雁捉狐狸眼,狐狸闭着眼逃,撞到芦苇,芦苇倒地,又弹起,无数的鱼苗儿从芦苇底躲窜。而我,听着它们之间的追逐,痴狂大笑。我的笑无声,却能扯出一道道水波来。
如今,河床地已干涸,变成一道巨大的、难看的疤痕,毫无保留地横卧在原野中。走之前,我都没与它道别。
哟嚯——女人坐下了,布袋着地,从我接触地面的那瞬间判断出,我们坐到沙丘上。
豁了嘿——女人将瘦巴巴的指头探进布袋来,像摸孩童的脑袋一样摩挲我。
好苍老、好粗糙的手掌,简直就是老马下巴处垂落的硬皮。如果不是我夸张,她的手弄疼了我的皮肤。
起风了,女人身上的汗被吹干了,布袋里令我晕眩的闷热淡去了很多。我感到一点点凉爽,同时我也发现布袋内变得昏暗,如果没有判断错,已是傍晚时分了。没一会儿我听到有人在说话,远远的。接着是一串脚步声,零零落落的,大概是两三人向这边走过来。
老额吉,您要去哪里?一个陌生人的嗓音。
噢,去城里。
去城里?
儿子进城了。
到家里歇歇脚。
哦哒,不远了,都看到灯光了。
灯光?我心里不由一紧。
渐渐地,从四周围拢来各种陌生声响,有雨滴乱击草丛的喷涌,有傻狗在风中发怒的聒噪,有雌雄鸟相互追逐的凌乱,以及像是石头与石头碰撞时的沉闷,除了这些,还夹杂着像是千万只羊一起反刍的声响。我已经听不到女人走路的迈步声和从女人后背传来的缓慢呼吸声。
女人沿着马路走,路边的灯光,在高空里洇出一圈圈的黄。在它们后面更高处,闪烁着七上八下、横三竖四、耀眼夺目的各种光。它们向我伸来好多细长细长的胳膊,想要摸我的脸蛋。我极力向着女人后背拢。
额吉,就放这里,放这里。
我们进入到屋子里,所有的喧闹顿时被挡在了外面。一只手从布袋里将我一把抓起放到硬邦邦的桌上,桌上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有的散发着潮湿气味,有的还冒着气。
女人坐到桌旁。
额吉,它的胎眼儿好像更圆了。
原来是他,那个年轻男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搓了搓我的胎眼儿,搓得我生疼生疼的。
你的队长呢?
女人看了看年轻男人,匆匆把脸别过去,好似不愿意看到年轻男人鲁莽样儿。
一会儿就来。
他要石头干吗?
直觉告诉我,将要发生什么了。我焦急地向年轻男人的脸看,比起那些在原野地的日子,如今的他肤色白了,嗓音细了,就连指骨都酥软了许多,我觉得那个曾经艰辛耕作的男人不在了。
我告诉他这块石头很神奇。
神奇?一块儿石头能有什么神奇?
额吉,如果不神奇,我能让您送过来吗?
那他还会还给咱们吗?
嗯?额吉,您说什么?还?还什么还啊?一块儿石头嘛,还什么还?
我突然想到,年轻男人的嘴一旦张开,就会涌出众多逃离地狱般的言语。
既然是普通的石头,为什么还要送给他?
额吉,他可是我的队长啊。队长管着钱呢,我得挣点钱啊。
这时门咯吱一声叫。
队长,您来了,坐,坐。这是我额吉。
噢噢!
您坐您坐!
桌脚刺刺地划着地面,年轻男人向一侧推了推桌子,刚好有一道阳光落到桌上,这下我算是被一览无遗了。
是这块儿石头吗?
队长的手指伸到我脑袋上一寸位置停下,空指着,不触摸。这点让我有些意外,他的眼珠是灰褐色的,没有睫毛,鼻子两侧倒立着两个肉三角。
队长,您看,这里。胎眼儿,圆圆的。
年轻男人又搓了一下。
队长稍微倾了倾身,看看胎眼儿,脸上露出笑意,只不过那笑很淡。
队长,夏天里,选个正午时分,太阳下烤,烤到手指不能碰的滚烫,然后——
你用了几天?队长在问。
七天,刚好七天。很神奇的,沙窝子地老喇嘛用长着胎眼儿的石头治病,这是秘方。
年轻男人说着笑了,笑得很多余,因为队长脸上并没有任何笑。
我估计我那媳妇用三天就好了。
时间越短越好,省劲儿啊。我给您装到袋子里吧,啊呀这布袋,皱巴巴的,我给您找个新的。
年轻男人翻箱倒柜地找袋子,队长一直站着,他始终没有触我一下,眼睛却一刻也没有从我身上移开。那眼神有些怪异,好似在观察我有没有可能趁他不备时伸出胳膊挠他一下。我已经猜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我着急地向女人看去,她不在凳子上,她倚柜而立,双手相握,我根本没法知道她在想什么。
再有几个月我媳妇儿就生了,呵呵。
年轻男人的这句话是讲给队长听的,因为他对着队长笑了笑。
年轻男人把我装到一个满是香味的袋子里,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花香,或者是香皂味。
你要拿它做什么?
终于,我听到女人的说话声了。
这个?您儿子没有告诉您吗?
啊呀,额吉,您插什么嘴?
那可是我家乡的石头。
女人走过来,站到队长跟前,手在身前空悬,好似要揪住眼前男人的衣领。
这个啊?
这当儿年轻男人拎起装着我的袋子递 到队长手里。
额吉,您就别问了。队长,您路上慢点啊。
一阵急促的迈步,一阵门板的撞击声。女人大概堵到门口了,因为队长走了几步便停止了。
这个啊?老人家,您啊,我咋讲啊?
啊呀,额吉!
门被推开了,一股风扑面而来,同时震耳欲聋的喧嚣也迎面撞来。
我终于明白我要面临什么了,我悲伤地哭起来,但我的哭声太弱了。我想,这下彻底完了,我真的被遗弃了,永远也回不到伤疤一样的河槽地了。永远永远不会像婴儿一样睡到女人后背上了。我终归是一块儿死亡的、沉寂的、被遗弃的石头了。可是,可是我已经听懂女人的话了啊。
队长走下台阶,脚步声完全是音乐般的欢快。
额吉——
忽地,剧烈的摇晃、咚咚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甚至所有的喧嚣也荡然无存。一声细长、尖锐、急切的呼声从某个角落慢慢扩散。我被这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响蒙住了。
额吉——
细长、尖锐、急切而有力。
队长抬高胳膊,将袋子与他视线保持同等高度,从袋子缝隙间,我看到队长变形的三角眼袋与翘立的眉毛。
额吉——
原来,呼声是我发出的。
哦,我的苍天,我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女人一把夺过袋子抱到怀里。
额吉——
我终于向这个世界发出我的第一声呼喊了。我的呼声尖锐而冗长,在空中一圈圈地散开,无限扩大。在这无限扩大中我从城市高空飞过,扑向原野,俯瞰我的河床地。那里依然荒芜,不但没有一股子水,就连周围的绿都是夹杂着半身的红,那是每一根绿草的血脉在暴晒的太阳下鼓胀。我从那里向东浮去,过了一道道山脉田野后,我终于在天涯尽头看到了一片亮,那是大海。虚虚实实中,我看到,从天空上向海水射出密不透风的光柱。
原刊《草原》2016年第3期
娜仁高娃,出生于鄂尔多斯库布其沙漠腹地。作品散见《中国作家》《民族文学》《草原》《湘江文艺》等。短篇小说《热恋中的巴岱》《醉阳》入选2016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并获内蒙古自治区第十二届文学创作“索龙嘎”奖。中短篇小说集《七角羊》入选2019年度少数民族文学之星丛书。
来源:原鄉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