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是个周三的晚上,我替晚归的爸取落在沙发上的公文包,钥匙串上挂着枚黄铜小熊,是我小学时送的生日礼物。书房里还亮着台灯,光线下胡桃木书桌泛着冷光,最底层的抽屉没关严,露出半支酒红色的口红。外壳是鎏金雕花,和妈常用的平价品牌截然不同,管身上甚至沾着一点未擦净的指纹
我第一次发现异常,是在爸书房的抽屉里。
那是个周三的晚上,我替晚归的爸取落在沙发上的公文包,钥匙串上挂着枚黄铜小熊,是我小学时送的生日礼物。书房里还亮着台灯,光线下胡桃木书桌泛着冷光,最底层的抽屉没关严,露出半支酒红色的口红。外壳是鎏金雕花,和妈常用的平价品牌截然不同,管身上甚至沾着一点未擦净的指纹。
我想起上周爸说去外地开会,却在朋友圈刷到他女秘书李雯的定位——市中心那家旋转餐厅,配图里她手腕上的男士腕表,和爸戴了十年的那款一模一样。
“爸,妈叫你吃饭。”我把公文包放在桌上,故意用指关节敲了敲抽屉边缘。爸从文件里抬头,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疲惫:“知道了,让你妈先吃。”他伸手去关抽屉,指尖触到口红时顿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迅速收回。
饭桌上,妈端上最后一盘糖醋排骨,那是爸从前最爱的菜。“老林,今天李秘书打电话来,说你明天要陪客户吃饭?”她语气平常,用公筷给爸夹了块肉,却没看见爸筷子僵在半空。
“嗯,临时安排的。”爸低头扒饭,没接那块排骨,“儿子,期末考准备得怎么样?”
我放下筷子,看着妈鬓角新添的白发。三个月前她查出乳腺结节,医生说要保持心情舒畅,可爸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从若有似无变成清晰可辨。“爸,”我忽然开口,“李秘书上次说你胃不好,让我提醒你少喝酒。”
爸拿筷子的手猛地一抖,汤汁溅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油渍。妈立刻拿纸巾去擦,嘴里念叨着:“你看你,多大的人了还毛手毛脚。”我看见她转身时,偷偷抹了下眼睛。
真正的爆发在半个月后。那天我提前放学,在家门口撞见爸扶着李雯下车。李雯穿着妈去年想买却舍不得的羊绒大衣,脖颈间戴着爸送的生日礼物——那条我偷看到购物车截图的钻石项链。
“儿子?”爸脸色骤变,下意识把李雯往身后藏。李雯却大方地笑了笑,声音甜得发腻:“这就是你儿子吧?真帅,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她手腕上的镯子晃了晃,正是妈压在箱底的传家宝。
我没说话,径直从他们中间走过。玄关处,妈正系着围裙包饺子,案板上摆着爸爱吃的韭菜鸡蛋馅。“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外面下雪了,爸带客人回来暖和暖和。”
妈抬起头,看见门口的三人,手里的擀面杖“咚”地掉在地上。饺子馅沾在她围裙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那晚,爸妈在卧室吵了很久。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耳朵贴在门上。爸的声音时而低吼时而疲惫:“我和她只是逢场作戏”“是她主动的”“这个家我养着,你别管那么多”。妈的哭声断断续续,最后变成压抑的抽噎:“林国栋,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儿子吗?”
第二天,爸搬去了书房。餐桌上的糖醋排骨换成了清粥小菜,妈开始翻箱倒柜地整理东西,把爸的衬衫一件件叠好,却在看到他和李雯的合影时,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
我默默捡起照片,那是公司年会上拍的,爸搂着李雯的腰,笑得一脸灿烂。我想起小时候,爸带我去公园放风筝,也是这样的笑容,把我架在肩上,说“儿子,爸爸永远是你的超人”。
“妈,”我把照片撕成碎片,“我们去旅行吧,就我们俩。”
妈抬起红肿的眼睛,摇摇头:“你爸……”
“他有他的‘客人’要陪。”我打断她,从存钱罐里倒出所有硬币,“我攒了一千二百块,够我们去海边待几天了。”
我们真的去了海边。十二月的海风很冷,妈穿着我的羽绒服,踩在沙滩上捡贝壳。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忽然转过头对我笑:“儿子,你看这个像不像你小时候捏的泥人?”
我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忽然想起爸抽屉里的口红。那颜色像极了妈年轻时最爱的那款,只是她后来忙着照顾家庭,再也没涂过。
旅行回来的第三天,爸提出了离婚。他把一份协议放在餐桌上,语气平静得像在谈生意:“房子和存款我会分你一半,儿子跟谁都行。”
妈没接,只是看着窗外。我却拿起协议,当着爸的面慢慢撕成了纸条。“爸,”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还记得吗?我五岁那年你出差,半夜发烧,妈背着我跑了三条街去医院。医生说再晚半小时,我可能就烧坏脑子了。”
爸的脸色变了变,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你说要做我的超人,可超人不会把别人的妈妈送的镯子戴在‘客人’手上。”我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那支酒红色的口红,“李秘书落下的,她说谢谢叔叔送的新包,跟这支口红很配。”
爸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你……”
“还有,”我拿出手机,按下播放键。里面是我偷偷录下的对话,李雯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林总,你什么时候才跟黄脸婆离婚啊?我可不想一直做见不得光的……”
妈猛地捂住嘴,眼泪终于决堤。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
那天晚上,爸没有回书房,而是在客厅坐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我看见他两鬓忽然白了很多,正在笨拙地收拾行李。
“儿子,”他声音沙哑,“帮我跟你妈说声……对不起。”
我没说话,看着爸拉着行李箱走出家门。楼道里传来他压抑的咳嗽声,像极了妈查出结节那天,在医院走廊里的哭声。
春天来的时候,妈找了份花店的工作,每天回来身上都带着淡淡的花香。她开始学画画,参加社区的广场舞,甚至在我的鼓励下,重新涂起了口红。
那天我放学回家,看见妈正在对着镜子试色。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那支酒红色的口红衬得她气色很好。“妈,真好看。”我笑着说。
妈转过身,眼里有光:“是吗?我也觉得。”她顿了顿,忽然握住我的手,“儿子,谢谢你。”
我看着妈手腕上空空的位置,那里本该戴着传家宝手镯。我想起爸走前留的信,里面只有一句话:“替我告诉她,对不起,还有,那支口红,其实是我第一次见她时,觉得她涂红色最好看。”
窗外的玉兰开了,洁白的花瓣落在窗台上。我忽然明白,有些道歉永远无法弥补伤害,有些失去远比得到更让人懂得珍惜。就像爸抽屉里的那支口红,曾是爱情的见证,最后却成了婚姻破碎的注脚。而生活总要继续,不是为了原谅谁,而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像自己。
我走到妈身边,拿起另一支淡粉色的口红:“妈,明天周末,我们去公园放风筝吧,就像小时候那样。”
妈看着我,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阳光。
来源:云音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