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事情是这样的，我高考完的暑假，舅妈让我陪小表妹去学游泳，方便她体育中考。
我见我男朋友第二面时，英勇地扒下了他的泳裤。
然后在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里，我整个人沉入泳池，很想把自己溺死。
01
事情是这样的，我高考完的暑假，舅妈让我陪小表妹去学游泳，方便她体育中考。
我挺怕水的，本来有点不情愿。
但这份不情愿在我看见教练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我们教练太！帅！了！
教练看着挺年轻的，剑眉星目，气质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又清爽又英俊。
游泳池嘛，大家都懂的，谁身材好谁身材差一目了然。
我都不敢多看我们教练，因为他就穿一条泳裤，身材好到令 lsp 我本人内心疯狂大呼：这是我不付费就能观看的东西吗？！
我趴在地上练习蛙泳动作的时候，教练过来捏住我脚踝：「你的动作不对啊，来，往后蹬，用力！」
教练的腹肌就在我面前，你们懂吗，整整齐齐，六块。
我脸就红得很彻底，希望他早点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不然我可能会酿成游泳事故，成为唯一一个在游泳馆因心跳过快而猝死的学员。
好在教练没在我身上花太多时间，很快过去指导其他学员了。
我悄悄抬头，视线追随着他。
我们这个班是体育中考游泳预备班，除了我，其他学员都是小学生初中生。
你们知道吧，现在的小朋友都发育得很好，而我是个从小挑食身高不过一米六的小矮子。
对，矮，且平胸。
我偷偷摸摸看帅哥的时候，身边那个比我还高出四五公分的小朋友很认真地跟我社交：「你是哪个小学的？」
我淦！
一定是这个丑丑的泳帽遮挡了我的成熟魅力！
很快就下水了，教练让我们抓着泳池的栏杆，慢慢、慢慢把身体飘起来，练习蹬腿。
我说实话，我真的是巨怕死的一个人，不然不至于到现在才来学游泳。
哦对了，学游泳的目的也是防止日后意外被溺死。
在被泳池水溺死和出意外溺死之间，我选择了前者。
呜呜呜呜呜，所以教练让我们漂浮身体的时候，我真的太恐惧了。
一排人就我没漂起来，旁边那个小学生妹妹还催我：「你干嘛呢？教练让我们漂水。」
淦！你声音能不能小点啊？
教练果然就走了过来，站在我旁边，很严肃地说：「你怎么不漂？」
他长得虽然帅，但平时没什么表情，自带威严感，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高中班主任。
我就怂了，小声：「这就漂，这就漂。」
然后努力一蹬腿——
精准命中他腹肌。
教练被我踢出去两步，我慌忙沉下来，手忙脚乱要去跟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
我靠，我为什么要松手，我！滑！倒！了！
我完全忘记了刚才一通猛练的闭气，结结实实地喝了两口水，不瞒你们说，这两秒我的内心世界超级复杂，最重要的一条是：听说大家都爱往泳池里尿尿，四舍五入我是不是在喝大家的尿啊我淦。
胡思乱想之际，我的胳膊被人稳稳扶住。
教练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拽住我胳膊，像拎鸡崽似的把我拎了起来。
他皱眉：「这水才一米四，你扑腾什么？」
我羞愧：「求生欲，求生欲。」
他冷对：「没教过你在水下怎么站稳？」
我更羞愧了：「大难临头，我心理素质不好，见笑了。」
他点评：「小小年纪，成语用的不错。」
？什么小小年纪啊？会用成语这种夸奖能用在刚经历了语文高考的人身上吗？
我怒视他，他回看我：「愣着干嘛？继续漂！」
我委委屈屈地深吸了一口气，勇敢地漂了起来，用脚大力拍打着水面，溅起水花一二三四朵，统统砸在教练的脸上最好，哼！
然后就被骂了。
「姿势不对！」
我费力仰起头看他：「教练。」
「你说。」
「你要不要去指导一下其他学员啊？你站在这儿我心理压力很大。」
他垂眼看我，冷冰冰：「其他人都练会了，就你不会。」
身边那个小学生妹妹也很快乐地围观：「你是哪个小学的呀，真笨。」
给爷爬啊？！
我无法在小学生的鄙视下坦然承认自己是准大学生，只好很郁闷地蹬水再蹬水。
等我感觉自己脚都快抽筋了，教练才宣布下课，说明天教手部动作。
周围的小朋友们都很开心地去淋浴换衣服了，我在泳池又待了一会儿，练习蹬腿。
天空有点暗了，水温也降下来了，泳池里的人所剩无几。
我慢腾腾地爬上扶梯，绕到淋浴室的路上，看见有人在泳池里游泳，泳姿很漂亮，动作也利落。
我在心里喝了个彩，心说等我练到这种程度了，我肯定要在教练面前游个三五圈，打一打他的脸。
正发呆呢，泳池里的人出来了，取下泳镜，我一看，这不是教练吗。
我拔腿就走，结果被他喊住了：「丁柔，你还没走？」
浑身上下只穿一条泳裤的男人就站在我面前，水珠滑过他喉结、锁骨、胸肌和小腹，着实有点刺激。
我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一本正经地说：「笨鸟先飞。」
他笑一声，顺手揉了一把我脑袋：「不错，很有上进心，下回期末准能考双百。」
说着就进去了，徒留我一句「我已经成年了」梗在喉间。
你才考双百，你全家都考双百！
02
这天晚上，我沉在浴缸里特别认真地练游泳。
什么腿部动作，什么手部动作，B 站在手，天下我有！明天我就逆个袭，哼哼，让教练对我刮目相看！
别问，问就是（准）女大学生的自尊心！！！
第二天我意气风发地去了游泳馆，表妹说：「姐姐，你前男友也在游泳池？」
我：「？我高中刚毕业你别泼我脏水我可没早恋！」
她：「那你今天的状态这么像要手刃前男友。」
现在的初中生都怎么回事？！一点也不像我们乖乖的九年义务教育时期。
教练教我们手部动作，我学得飞快，没一会儿就能在泳池里畅游了（不是）。
教练注意到我，夸了一句：「丁柔今天学得不错，有进步。」
我真是太得意了，很勇地继续往前游，离开了这片下饺子似的水域。
翻身农奴把歌唱是什么感觉？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我觉得我就是水中之 Queen，海洋最靓丽的风景线。
游着游着我感觉不太对，这游泳池向来有很多人，周围的居民会办月卡携家带口地来玩水，怎么今天人这么少？
我趁着上浮换气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四周——
救命啊！我游到了深水区！
真的，事后我想了一下，如果我没发现这里是深水区，我没准还能很欢快地游回去，但坏就坏在我发现了，以至于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
我妈以前给我发的那些小孩暑假野泳溺死的短视频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在我眼前，我腿都软了，节奏完全乱掉，在深水区费力扑腾。
而且，我完全够不着池底。
这种没依没靠的处境让我更加慌乱，结结实实地喝了好几口水，而这时的我已经慌得没心力计较泳池里的水有没有尿了。
我只想着，我还没拿到录取通知书，我不能死啊！我还没谈过恋爱呢，我不能死啊！
你们知道泳池的水，其实是透明中带点蓝色吗？
我知道，因为我正在这透明蓝中挣扎，它很美，却一点点夺走了我的空气，让我鼻腔里灌满水，喉咙火辣辣地疼。
我哭了，眼泪全滴进泳镜里。
就在这时候，有道身影快速游近，双手强有力地揽住我的腰，一把把我托上水面。
我大口呼吸，眼泪疯狂地掉，然后我听见他的声音：「摆臂，蹬腿，还能动吗？丁柔？」
我扭头去看，是教练，他连泳镜都没戴，睫毛上还有很小颗的水珠。
我一下子就哽咽了：「我不行，我不知道怎么游了。」
他沉默片刻，说：「你踩着我的腿，保持脑袋在水面以上，听明白了没？」
我颤颤巍巍地踩着他的腿，比瓷砖柔软，但又比被子硬，这就是男人的腿吗，我的脸悄悄发烫。
我真的很佩服人类的大脑，一半还是惊魂未定的状态，另一半居然就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实在是……丢人啊丢人！
教练就这样单手揽着我，带我游回了浅水区。
浅水区里的大人小孩们仍然玩水玩得不亦乐乎，没有人注意到我刚才的惊险。
我有点伤感，我想，每个人的悲喜果然只能自己经历，谁也分担不了半点。
我忍不住问：「教练，你是怎么发现我不对的？」
我想，他一点很细心关注着身边每一个人的动向，会在意大家的异常，这么看，教练真的是一个很善良很会共情的人了。
联想到他刚才破浪救我的英姿，我真的非常感动，他现在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大写的人。
在我充满期待的眼神中，教练面无表情地回答：「深水区就你一个人，跟扑棱蛾子似的，想不注意到都难。」
？你滚啊！
不知教练从我这吃人的视线中读出了什么，他安抚般拍拍我的头，语气尽量温和地说：「你今天就别练了，休息一会儿，平复一下，不要让爸爸妈妈担心。」
我沮丧地点点头，重新握上了浅水区的握杆，尝试下潜闭气。
但是我蹲不下去，因为我还是很害怕。
是生理性的、潜意识的害怕。
水刚没过我下巴，我就疯狂想逃离，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水花劈头盖脸地溅了一圈。
我表妹从另一头走过来，很欢乐地关心我：「姐姐，你怎么不游啊？我们大家都会了。」
我仰头看了会儿天，慢吞吞说：「我……有点忘记怎么游了。」
十四岁的小朋友都这么热情的吗？
我表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小块浮板，兴致勃勃地说：「我来教你，来来来，你趴上去，双手摆起来，双腿蹬起来！」
在她炯炯的目光下，我实在没脸说出「我刚才差点淹死了」这种话。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我表妹口无遮拦，她知道了就等于我妈知道了，我妈肯定会继续用安全警示短视频轰炸我的，不要啊！
于是我再三嘱咐表妹：「你一定要看好我啊，要保证我的安全。」
表妹就差拍胸脯保证了：「行行行，你放心呀，我就在边上呢嘿嘿嘿。」
然后我就很放心的趴上去了，然后我表妹就很大力地一把推动了浮板，边推边说：「这里人太多了，我带你去人少一点的地方啊。」
我脑海的警报就炸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住手啊！！！
我表妹还无知无觉地说：「别怕姐姐，我就在你边上。」
你闭嘴吧，你在我边上我更怕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大冬天的用冷水给你家鹦鹉洗澡的光辉事迹！
我费力要下来，动静估计有点大，教练那条熟悉的黑色泳裤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当然，还有那六块腹肌。
他皱眉：「你们在干嘛？」
我表妹：「我姐姐胆小，我带她练动作。」
教练：「不用了，今天歇着吧，平复一下心情。」
我小鸡啄米般点头，抓着漂浮绳，就要从浮板上下来，结果旁边撞过来一个穿着游泳圈的小男孩，那个大力啊，一下就把我从浮板上撞翻了。
透明中带点蓝的水，再一次占据我的视野。
我慌乱地伸手想去抓住点儿什么，浮板、漂浮绳，什么都好。
求求了，我不想溺死。
大概是老天爷听见了我的呼喊，我真的抓住了什么，滑滑的，温热的，然后我一个用力，被我抓下来了。
然后我听见教练很大声地喊我名字：「丁柔！」
带着怒气的，想杀了我的那种。
我费力去看，发现我抓住的是他的泳裤，然后再仔细看……嘶。
我不会告诉你们我看见了什么的！！！那是另外的价钱！！！
03
我站稳了，我脑子空白，我眼前的画面全是不可描述。
但我又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
于是我就脱口而出：「我会对你负责的。」
教练把泳裤穿好，凶神恶煞地说：「小孩子少看点电视！」
喂，教练，要是你没脸红，并且逃跑的动作没那么快的话，我是真的相信你没有恼羞成怒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也很慌张的，但是看见教练迅速地消失在泳池之后，我一下变得很欢乐。
我是被这些傻乐的小学生给传染了吗？
不要看我描述了这么长的一段，但实际上从我失手扒掉泳裤到教练一把提上泳裤之间，最多也就隔了两三秒钟。
以至于教练落荒而逃的时候，我表妹刚刚撇开甩到她脸上的浮板，茫然地问我：「教练怎么走了？」
我望了会儿天：「他可能内急吧。」
她又问：「那他刚才干嘛那么大声喊你名字？仿佛你抢了他女朋友。」
我继续望天：「小孩子少看点电视。」
表妹哼哼唧唧地游远了，我几次想去找教练跟他道个歉并表示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说他会相信吗），但他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每当我靠近，他就迅速换人指导，总之总能跟我成对角线的距离。
几次下来，我就放弃了，很怂地继续在栏杆这边练闭气。
直到这次课结束，我也没捞着机会道歉。
没事，我心想，大不了下节课来早点儿，不就能堵到他了吗。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当我提前半个小时拽着表妹到游泳池的时候，我发现？教练换人了？
这个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你谁？
新教练笑得慈祥：「哦哦，你们找程子嘉啊，他不干了。」
我立刻：「为什么不干了？」我还没道歉呢！
新教练慢吞吞答：「他是我外甥啊，我前两天有事儿上不了课，让他顶个班，现在事情做完了，当然是我继续回来教了。」
我从头到尾只注意到「外甥」两个字，就很积极地掏出手机：「教练，能不能把他微信推给我啊。」
新教练几乎是一秒变脸，变得警惕：「干什么你？暑假作业写完了吗就想加教练微信，去去去，赶紧练游泳去。」
我和表妹走远了，还能听见他嘟哝：「现在小孩那么早熟呢？是作业布置得少了吧。」
哼。
整个游泳训练班结束，我都没再见到教练，哦不对，他叫程子嘉。
结班那天，我已经能游得特别好了，深水区我也敢去了，虽然脚仍然是碰不到底的，但我也不慌了，摆臂、蹬腿、上浮换气，每一项都特别自如。
偶尔我看见泳镜外透明蓝的水墙，会突然想起程子嘉快速游过来一把捞起我的情景。
他的手臂特别有力量，腿当然也是。那时候我被他紧紧搂住，满心只有快溺死的恐惧，可现在回想起来，我居然会悄悄弯起唇角。
还有，我到现在都无法直视黑色泳裤。有男孩子游近，我会箭一样窜出去，离他们远远的。我很难忘记那天教练站在我面前，面红耳赤地大喊我的名字，惊慌失措地拽上泳裤的样子。
程子嘉，原来他叫程子嘉。
可惜，我还欠他一个道歉呢，他就消失在人海中了。
往后路上擦肩而过，也许我们都是彼此眼中面目模糊的路人甲，谁也不会再想起那短暂的两天。
是的友友们，虽然才认识程子嘉两天，但我竟然有种失恋的感觉。
可恶，我真的不想承认，但是，也真的为此结结实实沮丧了好几天。
好在没过多久我就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发了朋友圈后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好朋友们的祝福填满了评论区，我又生龙活虎起来，四处跟朋友们约着出去玩儿。
这天我妈下班回家，矜持又不失得意地告诉我，她把我的录取通知书发了朋友圈后，很多人恭喜她。
我不解风情：「哦，然后呢？」
她瞪我一眼，继续：「然后呢，我发现我单位的老领导的儿子，是你学长。所以你妈妈我呢，就组了个局，让你们这些孩子提前认识一下，到时候去学校好互相照应。」
我兴致缺缺地去赴宴了，一打开门就愣住了。
「程子嘉？」
坐在左边穿着灰色上衣，垂着眼看手机的那个人，不是程子嘉又是谁？
我好惊喜！有点失而复得的感觉，真的。
他略微意外地抬头看我，迟疑问：「丁柔？你是许阿姨的女儿？」
他还记得我名字！
我欢快地说：「是呀，好巧！原来你就是我学长呀！」
虽然我早就知道他为什么不来继续教课了，但为了继续跟帅哥聊天，我还是厚着脸皮搭讪：「学长，你为什么后面几节课都不来了呀，你都不知道，我游得可好了。」
程子嘉说：「本来教你们的应该是我舅舅，他有事抽不开身，又知道我是学校泳队的，就找我代了几天的课。」
我点点头，他也没再说话，空气就这么安静了下去。
我是个不喜欢沉默的人，于是没话找话说：「不好意思啊学长，我一直没跟你道歉，我那天不是故意……」扒你泳裤的。
程子嘉仿佛有读心术，我话没说完就被他飞速打断：「好的我原谅你了你别说了。」
我尴尬到失语，忽然手机一震，我抓住救命稻草般点开微信。
是我妈。
她：你认识程子嘉？
我：额，前两天和悦悦参加的那个游泳班，他当了两天教练
她：哦，那你们还挺有缘的哈
我悄悄侧目看程子嘉，他没什么表情，我想，如果是他来答，他估计会觉得是孽缘。
席间，程子嘉爸爸妈妈和我爸爸妈妈很认真地追忆往昔，共同回忆 70 年代的酸甜苦辣。
我们俩本该是主角，但是在醉酒的中年人面前毫无招架之力，纷纷沉默下来。
终于，在我妈八卦地问程子嘉父母是不是在高中时就喜欢对方了的时候，我抓着手机跑路了：「那个，我去下洗手间，你们慢慢聊。」
关上包厢门后，我长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这么热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以前暗恋程子嘉爸爸。」
结果包厢门又打开，我下意识回头看，就看见程子嘉出来了。
他显然听见我说什么了，要笑不笑的样子。
我特别好心地劝他：「你想笑就笑吧，我不会拦着你的。」
他伸手揉我脑袋，有点恨铁不成钢：「丁柔，你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
04
等我到学校报到，拿到培养方案后，我发现，因为 S 大临江，所以学校把游泳列为了必修课。
S 大的游泳馆特别大，是双层的，校友捐赠的。
第一次上游泳课的时候，我看了透明玻璃好久，阳光通过透明玻璃照进来，仿佛碎金。
等到室友催我：「丁柔，愣着干嘛，老师来了。」
我才紧急加入队伍中，但我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游泳馆中间那一圈透明天花板上。
老师自我介绍完了让我们分组：「会游泳的同学站左边儿，让助教带你们去游泳。没学过的站右边儿，我们从头学啊。」
我就自动站左边去了，助教声音清朗，拍拍手：「既然大家都会游泳，那我也不用多讲了，就一句话：注意安全，有不对劲的及时呼救，我一直在。」
这声音有点耳熟，我抬起头。
嗬，面前穿着黑色泳裤的男人不是程子嘉又是谁？
室友在我耳边激动地小声说：「他有腹肌！他好帅！」
淦，我不能有这么多竞争对手！
我咬咬牙传播流言：「听说他喜欢男人。」
室友的激动之情顿时消退大半，说：「这样啊，那没事了。」
我们这两三回合的对话吧，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辐射了周围四五个人。
程子嘉正在讲注意事项的声音一顿，然后抬眼看向我们。
我室友还在不知死活地开心：「丁柔，他看我们了，看我们了！」
我咬牙：「你赶紧闭嘴吧。」
「丁柔，」穿黑色泳裤的男人合上手里的花名册，目光落在我身上，似笑非笑，「你好像对我的授课内容有意见？」
我猝不及防被点名，支支吾吾说：「不敢有意见，助教说得好，我完全同意。」
他：「那你复述一遍我刚说的话。」
？
我哪记得啊？
他不动声色，唇边还有隐约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十分窘迫的我。
我破罐子破摔，开始现编：「助教刚才嘱咐我们，游泳前要做好热身，防止下水后抽筋。女生生理期及时请假，不要勉强。上课前不要吃太饱，防止冷热交替引起呕吐。」
程子嘉带着淡淡的笑，点评：「说得不错。」
但他没看我，带着前排女生们下水：「先一个一个游给我看看，练不合格的，要让老师带着重练。一定要记住，安全第一。」
他按学号喊的，喊到我的时候，停了一停，揶揄：「你确定你会游了？」
我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安静如鸡地下了水。
依旧是透明中带着点蓝的水面，我深吸了口气，双臂排开水，腿部发力，很流畅地滑了出去。
触壁之后再折返，我游在深水区，可我一点也不害怕。
游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是赞许的。
「游得不错。」他说。
我略微害羞地低头，又听见他说：「但是，我不喜欢男人，不许造谣。」
诶？
我猛地抬起头，看见他眼里都是笑，周围的女生开始起哄。
我室友超级胆大，立刻发问：「那助教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啊，我可以帮你介绍的。」
程子嘉想了想，说：「游泳比我快的女孩子吧。」
大家齐声嘘他，我趁机浑水摸鱼喊一句：「助教你性别不要卡那么死，给男同胞一个机会吧。」
一片笑声。
程子嘉抬眼，精准捕捉躲在室友身旁的我，要笑不笑的样子：「丁柔，话这么多，要不要再下去游个五圈？」
哼。
下游泳课后，很多女生围着他想加微信，美其名曰：「助教，我们拉个课程群，把你拉进来呀。」
程子嘉打开微信二维码，让大家扫码。
我室友拽着我要挤进去，但是场地有水，我脚一滑，稳稳地跪倒在程子嘉的面前。
我淦。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哈哈一片。
程子嘉特别好心地扶我，等我站稳了，这厮和蔼可亲地跟周围同学说：「不管是下跪还是磕头都不能加期末分，大家不要模仿丁柔同学。」
呜呜呜。
妈妈，程子嘉又怼我！
没过多久，班长在群里发了通知，说我们学校办游泳赛，鼓励大家参加。
响应者寥寥。
我本来没打算去的，但是班长跟我一起上游泳课，知道我游得还不错，用连续带饭一周的条件，成功诱惑了我报名。
参加比赛得训练，我带着装备去游泳馆的时候，发现坐在台子上的那个救生员好生眼熟。
我仰头看了他半天，没戴眼镜，看不太清，是他先跟我打招呼的。
「丁柔，做颈椎操呢？」又是熟悉的懒洋洋的腔调。
是程子嘉。
我规规矩矩答：「我练习呢，下礼拜参加游泳比赛。」
他冲我挥挥手：「行啊，去吧，争取夺冠。」
我换好衣服下水的时候，感觉水有点儿冰，不过我没怎么在意，继续往前游。
游到一半小腿肚突然就抽筋了，我疼得伸不直腿，不巧又是深水区，在水里扑腾了好几下，才勉强把头浮出水面。
四周景象翻转腾挪，我的眼前一会儿是白浪，一会儿是透明蓝的水墙。
带着点消毒水味道的池水漫进我鼻腔，我胸口和喉咙火辣辣地疼。
我应该不会死吧？
应该不会吧！
这么多救生员在周围呢？
但是你们他妈的快点过来啊！
抽筋还是没有缓解，我努力忽略疼痛，双臂保持划水动作，挣扎着上浮，余光看见有身影快速靠近，一把揽过我腰肢。
「还能游吗？」他问。
又是程子嘉。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对我很毒舌，但我一看见他就很没出息地眼圈泛红，小声说：「不行，我小腿抽筋了。」
好像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说：「踩着我的腿，不用我教你了吧？」
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中途我甚至因为没踩稳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温热的，有力的，甚至能摸到肌肉轮廓的。
这一刻，激动取代了恐惧，我恨不得绕着游泳馆跑三圈，大喊：
兄弟姐妹们，我替你们验货了，我们助教的腹肌！！！
手感真的很不错！！！
等救生员们七手八脚把我捞上岸了之后，程子嘉半蹲在我面前，头也不抬地问：「左腿还是右腿？」
我居然就听懂了，答：「右腿抽筋了。」
他的手指很漂亮，修长白皙，指茧有层薄茧，滑过我小腿的时候有点痒。
我下意识躲了一下，就被他攥住脚踝拖回去，轻斥：「别动。」
我觉得我有点犯贱，他这会儿凶我的时候我居然有点心动，真就老老实实由着他帮我抻筋。
游泳嘛，大家都知道的，穿得比较清凉。
所以他小麦色的手臂和我白皙的小腿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有点刺激。
但凡我再色情一点，我脑海里就要出现不可描述的画面了。
你们要感谢我是个有节操的人！！！
终于不疼了，他坐到我边上，头发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淌，有点狼狈。
但是依然很帅。
出水芙蓉的帅。
我这个人不太习惯冷场，尝试着打破沉默：「谢谢你啊，救了我两次。」
他随口说：「然后呢？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许？」
我想象了两秒钟，怎么个以、身、相、许，脑海里立刻就有画面了，我就满脸通红。
他的视线从泳池里收回来，轻飘飘看我，又是熟悉的嘲讽腔调：「你脸红什么？我是说，你要是以身相许，就不必感谢了。」
我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立刻锤他：「你滚啊！」
手就被他握住，微妙地握了一两秒，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淡淡说：「真那么感谢的话，游泳比赛拿冠军啊。」
05
我开始很努力地加训了。
倒不是为了比赛拿冠军，而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请程子嘉做指导。
是的，我又喜欢上他了，而且，我想追他。
我吐槽自己：同一个坑摔两次，同一个人喜欢两次，丁柔你可真行。
另一边，我又会小声反驳自己：可是程子嘉跟以前不一样了啊。
这是真的。
我想起以前在中考游泳培训班上，程子嘉以为我是小学生的时候，对我真的挺高冷挺无情的。总是黑着一张脸，喊我的语气恨铁不成钢。
但是现在……他一点也不高冷了。
我们约好双休日的两个下午在游泳馆训练，他今天到得比我早，我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他在泳道上破浪。
我不着急下水，坐在泳池边上，把小腿伸下去适应水温，顺便观摩了一下他的表演。
今天的安全员也是泳队的，是程子嘉的队友。
他坐在高高的台子上，还有闲心跟我聊天：「老程游得不错吧？看着很有安全感吧？」
我回头看安全员：「他在你们泳队里能排第几啊？」
安全员煞有介事道：「有我在，他永远第二。」
说着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笑，程子嘉是很厉害的，我在课程群里加了他微信，翻遍了他以前的朋友圈。我知道，原来他在全国性的游泳比赛中都拿过奖牌，而且他不是体育特长生，是跟我一样正儿八经参加高考考进我们学校的。
这就更厉害了。
想到这里，我油然生出几分骄傲之情：老娘看上的男人，就是这么棒！
于是我慷慨激昂地回应了安全员：「有他在，你永远别想第一。」
安全员吹了个口哨，看向我身后，笑得诡异：「这小学妹挺维护你啊，老程。」
我一看，果然，程子嘉不知道什么时候游过来了，似笑非笑地看我：「当着我的面怎么没听你这么夸过呢？」
背后赞美人是美德，被正主听见就有点尴尬（我真是个善良不做作的好孩子）。
我匆忙从泳池里抽出腿准备跑路：「那个什么我去喝口脉动啊，你们先……」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子嘉攥住脚踝，一把拖下了水！
我猝不及防，砸起一大片水花，慌张地搂住程子嘉的脖子，他也紧紧地抱住我。
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过，近到我能看清他脸颊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下淌，然后……滴在我的锁骨上。
他垂下眼睫，目光在我锁骨上停留片刻，然后沉默地放开了我。
抬起眼，轻笑了一声，毫无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手滑。」
？编瞎话还能编得离谱点吗？你家的手滑这么准确无误这么大力吗？
我在心里小声 bb，明面上当然不敢有任何异议，规规矩矩地扎进泳道，在他掐表之后迅速游了出去。
他还是会纠正我动作，不过不会触碰到我。
不像以前他以为我是小学生的时候没那么多顾忌，他现在只会自己演示，让我模仿。
我实在摸不着动作要领的时候，他会忍无可忍伸手过来，但又在快碰到我的那一刻停下。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
很久以后，我想起这件事情，跑去问他，他思索一秒，笑得轻佻：「那时候名不正言不顺，又怕上瘾，只好忍着。」
说完这个狗男人就名正言顺地过来「上瘾」了。
咳，扯远了。
程子嘉的指导很有效果，毕竟是咱们学校的泳队扛把子，指导我这种业余选手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我比赛那场他正巧是裁判，我很激动地跟他打招呼，孰料他只是冲我点了点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我有点失落，安静如鸡地在一旁做热身，但余光克制不住地往他那边瞟。
忽然看见他的好兄弟，就是那天调侃他的安全员从另一边走向他，开口第一句是：「你那个小学妹呢？非要跟我换裁判场次，怎么不见她人影？不会不来了吧？」
嘴角忽然就翘起来了。
我超大力地跟他打招呼：「我在这儿呢！」
我得意地看程子嘉，冲他做鬼脸，意思是老娘知道你的小九九了，哼！
而程子嘉只是看着我笑，阳光透过游泳馆的透明玻璃照进来，照在他脸庞上，很有几分温柔的样子。
「加油啊，」他说，「拿冠军了，记得请你师父我吃饭。」
但其实很难拿冠军。
竞技体育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跟我一起比赛的女孩子们普遍高我半个头，都手长腿长。
这意味着她们拥有更大的活动范围和更强的力量。
触壁再折返的时候，我已经落后第一名许多。
加上体力不济，后半程的速度明显下降，到终点的时候我已经筋疲力尽，听着广播报告成绩，半天都没缓过来。
最后还是程子嘉拉我上来的。
看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什么也没说，把浴巾披在我身上，像撸猫一样胡乱擦我的头发。
我不说话，他就一直耐心地陪在我身边。
喧闹的游泳馆里，好像只有这一小块儿地方是安静的。
我觉得特别沮丧，特别特别沮丧。
我承认我是一个得失心很重的人，努力想做好的事情一旦失败了，我就会无法忍受。
比如此时，明明没准备哭的，还是眼圈泛红。
于是把浴巾扯上来，蒙住眼睛。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在这里丢脸。
下一秒，听见谁在叹气，然后我被人抱住，一个温暖的、有力的拥抱。
眼泪就这么一滴滴掉下来，掉在他衣襟上。
「对不起，没拿到奖牌。」我说。
他摸了摸我发顶，说：「那是不是更得请我吃饭了？」
诶？
一下子就哭不出来了，我不可置信地问他：「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想着我的饭呢？」
他低低地笑起来，拇指擦掉我眼下泪痕，端详：「嗯，总算不哭了。」
原来是在逗我开心。
身后有人吹口哨，又是那个安全员。
我意识到程子嘉还抱着我，匆忙推开他。
安全员的目光八卦地在我和程子嘉直接扫来扫去，说：「老程，你这裁判当得，恨不得把偏心两个字写脸上了。前三名选手怎么没有这种待遇啊？」
程子嘉挑眉：「人心都是偏的。」
安全员大笑着走了：「程子嘉啊程子嘉，你也有今天。」
我裹着浴巾，问：「什么今天？」
程子嘉淡淡地说：「你游得比我快了。」
？
「不至于吧。」我这是女子业余组的第四，肯定跟程子嘉没法比啊。
他弯唇，笑得清淡：「比我刚学游泳那会儿快了。」
……这有什么可比性吗请问？
程子嘉没说话了，隔着浴巾揉我脑袋，说：「记得请我吃饭啊，小学妹。」
不知道为什么，「小学妹」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动听似的。
我看着他高瘦的背影，许久没动弹。
直到室友从看台上冲下来晃我：「我刚看见助教了，他抱你了对不对！」
我果断选择转移话题，复述了一遍刚才的对话，问她：「他好离谱，为什么说我比他刚学游泳那会儿快？要嘲讽我也不必如此吧？」
室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笑，末了说：「丁柔你好笨！助教第一堂课就说了，他喜欢游得比他快的女生！他这是给你放水，放水你明白吗？」
啊？
我四处去找程子嘉，终于在后台看见他正跟人说话，隔了老远，也能看出清清冷冷的模样。
程子嘉，你是在给我放水吗？
6
比赛失利的沮丧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我挑了一个没课的日子请程子嘉吃饭。
和帅哥吃饭要注意什么？
要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
我精挑细选了一条红裙子，又在掌握了高超化妆技术的室友的帮忙下涂脂抹粉，反正最后站在镜子前，我是特别满意的。
「怎么样？」我问。
室友打量了一会儿，说：「助教好像得有一米八五吧，你要不要穿我的高跟鞋啊？不然你还没有他肩膀高……」
我当然选择穿了！
她的高跟鞋真的好漂亮，很公主，还有一闪一闪的流苏。我觉得我穿上这双高跟鞋后顿时拥有了气质这种东西。
我挎上小包出门了，她给我加油打气：「丁柔丁柔勇敢飞，0423 永相随。」（0423 是我们的寝室号）
我都下楼了，她还穿着睡衣拖鞋跟在我后面喊：「丁柔，能不能掰直助教，就看你的了啊！」
我笑死了，我室友真的巨逗，程子嘉都说了不喜欢男人，她偏偏选择性忽略，聊起来都把程子嘉按照「恐同即深柜」处理。
我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楼道有蚊子。」
她挤眉弄眼地走了，我一抬头，透过玻璃门，看见程子嘉站在树荫下等我。
见多了他不穿衣服（不是）的样子，乍一看他穿 T 恤工装裤，还挺好看的是怎么回事？
我悄悄躲在玻璃门后面偷看他（免得等会儿见面了不好意思光明正大打量）。
他真的好帅。
个子很高，大概一米八多？阿弥陀佛希望我等会儿走到他身边不会显得太矮呜呜呜。
然后他眉目轮廓很好看，很深邃的那种，加上鼻梁挺直嘴唇嫣红，反正就是天生的那种帅哥长相。
我做贼般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宿管阿姨的大嗓门响起：「姑娘你看什么哪？人等了你好一会儿了，还不快去？」
我心说不好，就看见程子嘉循声望来，唇边带点笑，看上去竟有几分柔和。
一路并肩走到校门、打车，都很正常。
但是下车的时候，他忽然打量我，说：「感觉你长高了。」
我努力挥舞着裙摆：「重点是我长高了吗？」
他说：「重点可能是别的。」
我更使劲地挥舞裙摆，喜滋滋地等着他夸我好看，结果他看了我一会儿，说：「你裙子是不是有点短啊？」
？你知道你亲手扼杀了少女的快乐心情吗？
我气呼呼地放下裙摆，瞪他。
他笑笑，脱下外套给我：「穿上。」
「我不要，我不冷。」
他停下来了，漆黑眼睛注视着我，要笑不笑的样子：「那我帮你穿？」
我有点生气：「你干嘛啊？我说了我不冷！」
程子嘉略低头，在我耳边说：「你好像有状况。」
我探手去摸，手指上是血。
我淦！
他把外套塞到我手上，说：「遮一下。」
我都快哭了，不知所措地拿着衣服，还残存着一丝人性：「不要，等会儿弄脏了。」
程子嘉沉默片刻，弯腰，手臂绕过我的腰，把外套盖在我身后，慢条斯理地把袖子打了个结。
「弄脏了就送你了。」他说。
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黑漆漆的头发，还有挺括的鼻梁。
还有他俯身过来时，手臂划过我腰间的动作，以及随之而来的衣物清香。
这一刻好像电影镜头，我局促不安，他泰然自若，做完这一切后，还有闲心揉揉我发顶，用程子嘉式的别扭关心我：「怎么，又感动了？又要以身相许？」
我愣愣地看他，看路灯光打下，他眉眼清澈好看，夏日的晚风拂过，他笑得吊儿郎当。
喂，小鹿，我们商量一下，你不要在我心里乱撞了。
我现在的装扮应该挺可笑的，因为我的红裙子是那种甜美中带有一丝小性感的，然而程子嘉的外套又是潮酷的纯黑色，两者搭配在一起有点不伦不类。
我努力忽略路人的目光，问他：「你怎么会想起来带外套啊？」
毕竟现在可是夏天，难道他未卜先知？
他耸耸肩：「电影院里空调一般打得比较低。」
？这跟电影院有什么关系。
我一下没拐过弯来，傻乎乎地问：「什么电影院？今天不是我请你吃饭吗？」
程子嘉就笑，又揉了一把我的发顶，「你请我吃饭，我请你看电影啊？」
我发现他真的好喜欢揉别人的脑袋……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要请我看电影？」
他又笑，表情吊儿郎当，语气又欠揍地诚恳：「是啊，大小姐，您能给个机会吗？」
我脸红了，真的，我尽量控制了。
但是谁能招架得住这么一个大帅哥喊你大小姐并且邀请你看电影并且怕你冷又提前准备好了外套啊啊啊啊！！！
反正我已经脸红到大脑缺氧了，你们从我说的话里就能看出来。
我是这么答的：「当然，当然，爱卿不用客气。」
程子嘉就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淦啊。
在大帅哥面前丢人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丢人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应该能免疫（？）吧。
一路走到商场楼下了，程子嘉却不进去，继续大步往前走。
我拽了拽他衣角，示意他走过头了。
结果！！！！！
他好像会错意了，居然顺势牵过我的手，十指相扣。
我整个人都傻了，像喝醉酒的感觉，晕乎乎地跟着他往前走。
他带着我去了一家 711，领着我在日用品货架前站定，侧头询问我：「买哪种？」
我红着脸指一指七度空间日用小包，他面不改色地拿起一包，然后淡定地在前台小哥羞涩的注视下付了款。
全程，他都牵着我的手。
家人们，我人没了，真的。
我就这样晕乎乎地被他牵着手走入商场，完全没心思理会周围人不时投过来的眼神，直到他带我走进了一家卖内衣的店……
四处都挂着性感内衣，我一个女生都快害羞得抬不起头了，偏偏程子嘉特别坦然，问导购：「适合她穿的内裤，有吗？」
我终于找回了我的声音，快哭了：「你为什么带我买这个东西？！」
他反问我：「你穿脏了的衣物不会不舒服吗？」
会……但是你带我来买内裤，真的很尴尬啊大哥！
导购小姐姐倒是特别上道，一脸「我懂的」表情，带着我去选款式，我压根不敢多看，随便拿了一条就冲去付钱了。
好在这次程子嘉没有来帮我付款，不然，我真的会死在这座商场里的呜呜呜呜。
后面如法炮制又买了新的裙子、去洗手间换了衣服和卫生巾。
站在洗手间镜子前的时候，我忽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刚才过去的半个小时里，我穿着程子嘉的外套，牵着程子嘉的手，被他带着去买卫生巾、内裤和新裙子，然后还被他温和地哄进洗手间换衣服。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我在做梦吗？
我很用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声音有点大，吓住了从门口进来的姑娘。
她小心翼翼地瞟我一眼，目光在我手里带血的裙子上打了个转，路过我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
？？？
虽然我表现的很像个神经病但我真的不是神经病啊喂！
我彻底清醒了，把裙子塞进购物袋里，然后英勇的走出了洗手间。
之所以说英勇，是因为，要接受这样一个牵我手给我带外套陪我买卫生巾的程子嘉，真的需要点时间啊同志们。
程子嘉就站在过道外，垂着眼看人流，看上去有点清冷的样子，我想起了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不苟言笑，看着很有距离感。
但他转头，看见了我，脸上忽然有了淡淡的笑意。
他向我走来，身姿挺拔，眉目清隽，好看得像画。
我真笨，我只会傻站着，而且，我又脸红了。
07
程子嘉真的很会。
他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但是从我手里拿走购物袋并与我十指相扣的动作，却一气呵成又不容拒绝。
我们上了扶梯，他还问我：「你想吃什么？」
我终于恢复了神智：「不是我请你吃饭吗？」
程子嘉就笑，揶揄：「总算开金口了，我还以为我带了个哑巴。」
我习惯性回怼：「你才是哑巴！」
他笑得纵容：「好好好，我是哑巴，那请问这位伶牙俐齿小姐，今天想吃什么？」
诶？
我习惯他毒舌了，他这么好声好气，我反而凶不下去，只好顺着他说：「吃烤肉可以吗？最近练游泳体力消耗比较大，得多吃肉补一补。」
然后我们就坐在烤肉店里了。
我以前跟朋友们出去吃烤肉，基本上烤肉的都是我哈，因为我这个人吧有点不好意思坐享其成，只吃不烤我会很坐立不安。
但我刚想拿起夹子，程子嘉的眼风就扫过来了。
他拿走夹子，淡淡说：「以后跟我一起吃饭的时候，你负责吃就好了。」
有点莫名其妙的感动是怎么回事？
我这个人吧，一感动就要说点什么来掩饰感动，于是我说：「以后？」
他轻笑：「你可真会抓重点。」
整顿饭我吃得都挺茫然的，主要是不知道故事怎么这么突飞猛进。
直到程子嘉起身去付款了，我才想起来拦他：「诶？不是说好了我请吗。」
他扬扬手机，上面已经是付款成功界面，「下次你请我吃饭。」
我在他背后悄悄弯起嘴角——
程子嘉这个人语文肯定很好，又是「以后」又是「下次」的，很会埋伏笔。
然而我的笑容没能持续很久，因为我痛经了。
我每次例假第一天就痛经得特别厉害，加上我对疼痛很敏感（好吧我承认我娇气），不吃布洛芬的话，会痛到坐立不安。
所以站在扶梯上的时候，我就有点站不住了，蹲下去缓解疼痛。
我爸妈以前批评过我，说这个姿势不雅观什么的，所以我挺怕程子嘉也这样说我，虽然我脸皮够厚，但被大帅哥批评我还是会有点难受。
但是程子嘉什么也没说，陪我一起蹲下，小声问我：「你不舒服？」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你一个人的时候，再难受也能忍着，但是一旦有人温声细语地关心你，就会绷不住，就会特委屈。
比如现在的我。
我特没出息地鼻子酸了酸，说：「我好痛。」
他问：「还能走吗？」
我愣了愣，其实，虽然痛，但是不影响走路的啊……
扶梯快到头了，程子嘉没听到我回应，站起身，一下子把我抱了起来。
公……主……抱……！
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吗？
周围有路人的眼神若有若无地飘过来了，我忍不住跟程子嘉说：「其实，我可以走路的，我只是肚子痛，腿不痛的。」
他低头，看着我笑。
真是奇了怪了，他这么高冷的一个人，笑起来居然这么好看。
仿佛夏天的冰镇汽水，咕嘟咕嘟，无数个小泡泡在我心头炸开，痒痒的。
在电影开场前的广告里，我隔着一大桶爆米花，终于问出了我早该问的话：「程子嘉，你为什么牵我的手？」
他不答反问：「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
「想追你呗。」
……？
「为什么啊？」
他泰然自若：「因为你游得比我快。」
又来。
我悄悄侧脸去看他，他说完那震惊我的台词后，就专心看电影了，侧颜被昏暗的光线勾勒得流畅，是年轻又英俊的样子。
「程子嘉，」我小声喊他，「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
他靠我近一些，在我耳边说：「记不清了，很早以前。」
很早是多早？
「我陪我表妹学游泳那会儿？我以为大家都觉得我是小学生呢。」
他笑：「不是那个时候，是你上了大学的游泳课。另外，你上游泳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准学妹了。」
不对啊。
「那你以前说祝我考双百？」
他笑：「逗你的。」
「你怎么知道的？」
他淡淡地说：「你跟你表妹说过，说希望 S 大多一点帅哥，方便你广纳帅哥大开后宫。」
……
为什么这种虎狼之词都能被他听见啊？
好丢人！
程子嘉说完令我尴尬到脚趾抠地的台词之后，就淡定自若地继续看电影了。
大荧幕上正放着青春片的开场，男女主穿着校服携手奔跑，连头发丝也被阳光照得灿烂。
前排坐着的那对情侣已经把扶手扳上去了，亲亲热热地依偎在一起。
我悄悄叹了口气，这么光明正大地被喂狗粮，可真不爽。
我发誓我叹气的声音真的很小！
但是下一刻，爆米花被移走，扶手被扳起来，程子嘉摊开了左手，手指修长，是明晃晃的邀请。
黑暗中，我的笑容压根克制不住，咬着唇，把手放了上去。
手指很快被握住。
不知道是谁的手心出了汗，大概是我，也可能是他，但是谁都不想放手。
电影散场，程子嘉送我回寝室。
十点多的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路灯照亮一小块路，其余的都是昏暗。
和许多高校一样，我们学校流传着「保研路」的故事，作为一个安全意识特别高的女孩子，我能少走夜路就少走，看见深肤色的壮汉就绕路。
今天有程子嘉在身边，背着我的小包，拎着我的购物袋，还牵着我的手。
我再也不用左顾右盼观察危险因素了。
到寝室楼下了，他把东西递给我：「回去了早点休息，身体不舒服及时告诉我。」
我愣愣地抬头看他，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摸我发顶：「别这么看我，不然……」
「不然什么？」
他轻轻掐我脸颊：「不然我怕我不想走了。」
嘶。
这个男人，未免也太会了。
我问：「程子嘉，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他安静片刻，然后说：「这要取决于你。」
一盏白色的小灯透出朦胧而柔和的光晕，他的脸庞也沉静温和，唯有一双眼眸清明透亮，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
我错觉，他好像有点儿紧张。
这个特别高冷、老爱怼我的狗男人清了清嗓子，说：「丁柔，做我女朋友吧。」
忽然很想逗逗他。
我把小包从他手里抢走，什么话也没说就跑进宿舍楼。
他愣了，许久都没动。
我躲在门后面，悄悄看他反应，就看见他自嘲地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有消息进来，我一看，是程子嘉。
他说：对不起，我太着急了，如果打扰到你，很抱歉。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第二条消息就发了过来。
他说：那你好好休息，记得喝红糖水。
我又等了三四分钟，手机没再振动，再看门外，程子嘉已经走了。
昏暗的夜色中，他高瘦的背影显出几分冷清来。
这突如其来的愧疚感是怎么回事啊！
我忍不住跑出去，尽量放轻脚步，终于快赶上他了，我伸手拍一拍他肩膀。
他诧异转头，看见是我，笑了：「怎么出来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程子嘉，我想跟你谈恋爱。」
他笑得眼睛弯弯，一把抱住我，力度太大，抱得我喘不过气来。
这天的月亮特别好看，盈盈地挂在天幕，周围疏星几颗。
以至于程子嘉低头让我闭眼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
他又笑，伸手遮我的眼睛，然后亲了下来。
嗯，今夜月色很美，甜津津的。
08
我多了一个愿望，游泳比赛拿奖牌。
我总觉得，男朋友这么厉害，我也要跟上才行。
知道我的心思后，程子嘉哭笑不得地说：「你不用强迫自己，比赛重在参与。而且你以前那么怕水，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了不起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想拿奖牌，因为我发现，我开始享受在水中的时光了。
就像一尾鱼，澄澈的水域是我自在的天地，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呼吸、划水、上浮、向前，在每一次下水的过程中超越自己。
在游泳中，我拥有了类似「心流」的畅快体验。
程子嘉早上陪我一起晨跑，傍晚又陪我训练。
我有时候不好意思，觉得耽误他时间，他就笑：「陪女朋友，怎么能说耽误？」
不要看他经常说甜言蜜语，但他训练起我的时候毫不手软。
因为要增强心肺功能，所以日常的长跑必不可少。
我偶尔气喘吁吁快倒地了，他也不扶我，只是在后面催促我跑起来。
我爱挑食，他强迫我多吃饭，摄入定量的优质蛋白质，增肌塑形。
几个月下来，连我室友都说：「丁柔，你的精气神变好了好多啊。」
我抿着嘴笑，心说这都是程子嘉的功劳。
又到了校游泳比赛开始的日子，这次我主动报了名，班长很高兴，给我组了一个啦啦队，我们班是学工程的，男多女少，所以仔细辨别啦啦队的话，还能发现不少被迫营业的男同胞。
给我笑得啊。
一排运动员，还是我最矮。
不过这都不要紧了，我只看着面前透明中带点蓝的泳池水，等待着发令枪响起——
入水！
白色的浪花、透明的池水、白色的瓷砖，周遭景物快速变换，视线中唯有终点不变，往前游、往前游、往前游。
触壁！
我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又在潜入水中时全力以赴。这一刻，我觉得我和水融为了一体，我摆臂、蹬腿，用多大的力，水就回馈给我多大的前进力量。
到达！
我摘下泳镜，摘下泳帽，等待着裁判的宣告。
耳边传来男男女女激动到破音的大喊：「丁柔丁柔勇敢飞，机械工程永相随！」
我忍不住笑，爬上泳池。
看见程子嘉把记录本往另一个裁判手里一塞，抓过大浴巾就过来了，照样是「怒搓狗头」的动作，力度却轻柔。
「我第几名啊？」我问。
他还没说话，广播里已经报出了女子 50 米蝶泳的成绩。
第一名，丁柔。
我一下就跳了起来，真的，我觉得言语已经无法形容我的快乐了。
我成功了，我做到了！
我，丁柔，一个不过一米六的小矮子，一个怕淹死的怂包，在 50 米蝶泳比赛里拿第一了！
室友和班长冲下看台，我们几个抱作一团。
男同胞们在上面齐心协力地喊我名字，喊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组委会在泳池边边搭了一个领奖台，运动员进行曲响起的时候，我看见跟礼仪小姐一起过来的颁奖嘉宾，是程子嘉。
相识一年多，他从教练变成学长再变成助教，最后，变成了我的男朋友。
角色转换之间，仿佛贯穿着上天强行牵来的红线。
光是在他面前丢脸，就超过了我这辈子丢脸数目的总和，更不要说我还摸过他的腹肌扒下过他的泳裤。
虽然相遇的开头很社死，足以让我脚趾抠出一座霍格沃茨，但是事情的发展又出乎意料。
他从一开始的高冷变得友善，虽然对我总是嘲讽居多，但是行动上又毫不含糊。
我小腿抽筋呛水，是他第一个游过来捞起我；
我上游泳课忘带水，第一罐运动饮料，是他递过来的；
我第一次参加游泳比赛失败，又是他轻轻抱住我；
他陪我奔跑、游泳，听我絮叨对水的心理阴影、耐心地鼓励我一定可以。
我总说他毒舌爱怼我，但回头看看，他似乎从没对其他女生这样。
只对我这样。
这五个字，可真微妙。
仿佛明目张胆的偏爱，将你与其他所有人区别开的，似乎只是他的喜爱。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他仿佛没注意到，先给铜牌和银牌颁奖。
走到我面前的时候，他才微笑：「祝贺你，丁柔选手。」
他拿起托盘里的奖牌，要给我戴上。
我先他一步拿起奖牌，迅速套在了他脖子上：「程子嘉同学，我的奖牌有你一半!」
身边两位选手和礼仪小姐都善意地笑了起来，领奖台外，我的同学们纷纷大声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程子嘉笑了，半天没动作。
他虽然私底下不做人，但是在人前还是很正经高冷的，于是我就示意我的啦啦队们闭麦，免得程子嘉尴尬。
刚转过头去，就被人一把从领奖台上抱了下来。
程子嘉的脸在我面前放大再放大——
他亲了下来。
全场噤声，继而爆发出更激烈的欢呼。
等我快喘不过气了，程子嘉才放开我，把奖牌取下来，挂在我脖子上，乌黑的眼睛蕴满笑意。
运动员进行曲还在不知疲倦地奏响，我的胸口挂着奖牌，面前站着亦师亦友的爱人。
温柔的池水微微荡漾，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顶洒下，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
「程子嘉，」我喊他名字，「谢谢你。」
谢谢你，教我游泳，教我不放弃。
谢谢你，遇见我、喜欢我、陪伴我。
人的一生也许会有很多恐惧，然而只要勇敢尝试，恐惧也能被爱治愈。
在反复淬炼、无畏向前的过程中，我们都会变成更好的自己——勇敢的、灿烂的、最好的自己。
我是丁柔，我再也不怕水了，那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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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诺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