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地名人名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地名人名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
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今天我非要问个明白。”李晓明攥着方向盘,目光死死盯住后视镜里那个佝偻的身影。
老太太又上车了,手里依旧捏着那只褪色的帆布袋,脚步依旧那么缓慢。她经过投币箱时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往车厢深处走去...
01
梧桐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李晓明开着这趟17路公交已经第五个年头。这条线路穿过半座城市,从新区的商业中心一直延伸到老城区的胡同深处,乘客来来往往,大多数面孔在他的记忆里都是模糊的。但有一个人例外。
那个老太太。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去年的春天,那时候梧桐刚刚发芽,嫩绿的叶子在晨光里闪闪发亮。
老太太从福利院站上车,她个子不高,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头发花白,用一根黑色的橡皮筋松松地扎在脑后。
她的手里总是提着一只帆布袋,袋子的颜色已经说不清原本是什么样子,只是现在看起来是一种暗淡的土黄色。
她上车的时候,李晓明正透过后视镜观察车厢里的情况。他看见老太太走过投币箱,没有停留,没有投币,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就那样直接往车厢里走去。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小心,好像生怕踩坏了什么东西。
“老太太,您还没买票呢。”李晓明从驾驶座上回过头说。
老太太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一双很平静的眼睛,没有慌乱,也没有歉意,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我没有钱。”她说,声音很轻,但很清楚。
李晓明愣了一下。在他开车的这些年里,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乘客,有讲价的,有耍赖的,有装病的,有装穷的,但像这个老太太这样,如此平静地说出“我没有钱”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那您怎么能...”李晓明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车厢里的其他乘客都在看着他们,有的人皱着眉头,有的人摇着头,还有人小声嘀咕着什么。李晓明看了看表,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三分钟。
“算了,您坐吧。”他最终说道,然后重新面向前方,启动了车子。
老太太向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车厢深处走去,最后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她把帆布袋放在膝盖上,双手轻轻地覆在袋子上,然后望向窗外。
从那天开始,老太太就成了这趟车的固定乘客。她总是在同一个站上车,总是在同一个站下车,总是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她从来不投币,但也从来不多话,除了那句“我没有钱”,李晓明再没听她说过别的话。
起初,李晓明并不在意。城市里总有一些特殊的人,也许她真的有什么困难,也许她有什么公交公司认可的免费证件,只是没有拿出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看到其他乘客投来的异样目光,李晓明开始感到不安。
“那个老太太又来了。”有一天,一个经常坐车的中年妇女小声对她旁边的人说,“天天不买票,也不知道司机为什么不管管。”
“可能是有什么关系吧。”另一个人回答。
“什么关系能天天不买票?我们辛辛苦苦挣的钱,一分钱都不能少交,她凭什么就能免费坐车?”
类似的话,李晓明听得越来越多。有时候,他也想问问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每次看到她那张平静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02
夏天到了,天气变得炎热起来。车厢里开着空调,但在上下班高峰期,车厢里仍然挤得水泄不通。汗水的味道、香水的味道、各种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城市气息。
老太太依然每天准时出现。她似乎不受天气的影响,无论是烈日炎炎还是阴雨连绵,她总是穿着那件蓝色的外套,提着那只帆布袋,在福利院站上车,在老城区的终点站下车。
这天是周五的下午,车厢里格外拥挤。李晓明开车的时候可以感觉到后面传来的各种声音: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抱怨天气,还有小孩在哭闹。在这样的嘈杂声中,他听到了一段对话。
“你看见没有,那个老太太又上车了。”
“哪个老太太?”
“就是那个从来不买票的。”
“哦,我知道,我见过好几次了。司机也不管,真是奇怪。”
“我觉得司机肯定认识她,要不然怎么可能让她天天免费坐车?”
“也许是他的什么亲戚吧。”
“亲戚也不能天天不买票啊,公交公司又不是他家开的。”
李晓明紧紧握着方向盘。他想回头解释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他根本不认识那个老太太,更不用说是什么亲戚关系了。但是每次都让她免费乘车,确实说不过去。
等到老太太下车的时候,李晓明终于忍不住了。
“老太太,您等一下。”他叫住了正要下车的老太太。
老太太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不买票吗?”李晓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我不是想为难您,只是其他乘客有意见,我也很难办。”
老太太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我没有钱买票。”
“可是您每天都坐车,总不能一直不买票吧?”
“我没有钱。”老太太重复了一遍,然后转身下了车。
李晓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车站外,心里既困惑又烦躁。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看起来并不像无家可归者的老太太会说自己没有钱买票?她的衣服虽然旧,但很干净,她的头发虽然花白,但梳理得很整齐,她的帆布袋虽然褪色,但没有破洞。这样的人,真的会连两块钱的车票都买不起吗?
03
秋天来了,梧桐叶子开始变黄。李晓明发现自己开始特别注意老太太的一举一动。她每天上车的时间几乎分秒不差,总是在上午8点17分在福利院站上车,然后在下午5点32分在终点站下车。她的路线从来没有变过,她的座位也从来没有变过。
但是李晓明开始注意到一些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比如,老太太的帆布袋看起来并不轻,她每次上车的时候都要用双手提着,下车的时候也是如此。比如,她的手虽然布满了老年斑,但指甲修剪得很整齐,看起来并不像一个生活困顿的人。再比如,她偶尔会从帆布袋里拿出一本书来看,那本书的封面已经看不清楚了,但从厚度来看,应该是一本不薄的书。
一个真正贫困的老人,会有闲情逸致看书吗?
这个疑问在李晓明的心里越来越大。他开始留意老太太下车后的去向,发现她并不是往贫民区的方向走,而是往老城区的商业街方向去。那里虽然房子老旧,但并不是什么穷人聚居的地方,相反,那里的房价因为地段的原因,一直居高不下。
“我觉得那个老太太有问题。”有一天,李晓明对同班的司机老王说,“她看起来不像是没钱的人。”
老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司机,在这条线路上干了十几年,什么样的乘客都见过。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老王一边检查车子一边说,“反正也不是从你工资里扣。”
“不是钱的问题,”李晓明说,“是原则问题。大家都买票,就她不买,这样公平吗?”
“你要觉得不公平,就不让她上车呗。”
“我试过,但是...”李晓明想起老太太那双平静的眼睛,想起她那句轻声的“我没有钱”,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当时的感觉。
“但是什么?”
“算了,没什么。”
老王停下手里的活,看了看李晓明:“小李,我劝你一句,开车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有些事情,你不用想得太复杂,也不用管得太宽。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但是李晓明做不到不去想。特别是当其他乘客对他投来质疑的目光时,当有人小声议论时,当有人直接问他为什么允许有人不买票时,他更做不到不去想。
04
冬天来得比往年早一些。第一场雪在十一月中旬就下了,虽然不大,但足以让整个城市披上一层薄薄的白色外衣。
老太太依然每天准时出现,但李晓明注意到她的外套变厚了。那还是那件蓝色的外套,但里面明显穿了更多的衣服,让她看起来比以前更加臃肿一些。她的帆布袋似乎也比以前重了,她提着的时候明显更加吃力。
这天上午,车厢里乘客不多,大概只有十几个人。老太太照例在福利院站上车,照例没有投币,照例走向最后一排的座位。但就在她经过一个年轻男子身边的时候,那个男子忽然开口了。
“喂,老太太,为什么不买票?”
车厢里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年轻男子和老太太。
老太太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那个年轻男子,然后继续往前走。
“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不买票?”年轻男子提高了声音,“大家都买票,凭什么你不买?”
老太太仍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往前走。
“你装聋作哑是吧?”年轻男子站了起来,挡住了老太太的去路,“我告诉你,今天你不买票就别想坐车。”
李晓明通过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他应该管一管,但是他发现自己有点犹豫。一方面,他觉得年轻男子的话虽然粗鲁,但也有道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样对待一个老人有些过分。
“让让。”老太太终于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轻,但比平时多了一些坚定。
“让什么让?买票了吗就让?”年轻男子没有让路,反而更加靠近了老太太,“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钱买票。”
说着,他伸手去抓老太太的帆布袋。
“你干什么?”老太太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袋子。
“看看你袋子里有什么,是不是真的没钱。”
李晓明终于忍不住了。他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然后站起来走向车厢。
“够了。”他对年轻男子说,“不要为难老人。”
“我为难她?”年轻男子指着老太太,“是她为难我们好不好?大家都老老实实买票,就她特殊,天天免费坐车,这公平吗?”
“就是啊,”车厢里有人附和,“我们每天都要花钱买票,她凭什么不花钱?”
“司机,你能不能给个说法?”有人直接问李晓明,“为什么允许她不买票?”
李晓明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看了看老太太,她正紧紧抱着自己的帆布袋,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我...”李晓明开口想说什么,但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允许老太太不买票,除了她那句“我没有钱”。但是这个理由显然说服不了其他人,也说服不了他自己。
“老太太,”李晓明对老太太说,“您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能买票?”
老太太抬起头看着他,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没有钱。”她还是那句话。
“可是您每天都坐车,如果真的没有钱,为什么不步行,或者选择其他交通方式?”李晓明问。
老太太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着自己的袋子。
车厢里的气氛变得很紧张,大家都在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年轻男子仍然挡在老太太面前,其他人也都在用各种各样的目光看着她。
最终,还是李晓明打破了僵局。
“算了,”他说,“大家都坐好,我们继续开车。”
“什么叫算了?”年轻男子不依不饶,“这事就这么算了?”
“我说算了就算了。”李晓明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这是我的车,我说了算。”
年轻男子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李晓明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老太太也继续往后走,在最后一排坐下。但李晓明注意到,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05
从那天以后,老太太还是每天准时上车,但李晓明发现她变得更加沉默了。以前她偶尔还会看看窗外,现在她几乎一直都是低着头,紧紧抱着自己的帆布袋。
而车厢里的其他乘客对她的态度也变得更加冷漠。有些人会在她经过的时候故意侧过身去,有些人会在她面前大声议论票价涨价的问题,还有些人会在下车的时候故意撞她一下。
李晓明看在眼里,心里很不舒服,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保护老太太,但他也理解其他乘客的不满。毕竟,公交车票虽然不贵,但积少成多,对于一些收入不高的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果有人可以免费乘车,而其他人却必须付费,这确实不公平。
但是,老太太真的是在占便宜吗?李晓明越来越感到困惑。
这种困惑在一个下雪的午后达到了顶点。那天的雪下得很大,路面变得湿滑,李晓明开车格外小心。车厢里的乘客不多,大部分人都裹着厚厚的冬衣,缩在座位上不愿意多动。
老太太照例在福利院站上车。但今天不同的是,她走得比平时更慢,每一步都格外小心。李晓明通过后视镜看到,她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有些发青,显然是被冻得不轻。
当她经过投币箱的时候,李晓明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老太太的手伸向了外套的口袋,好像要掏什么东西,但最终还是缩了回去。
这个动作很微小,如果不是特别注意的话,根本不会被发现。但李晓明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
老太太掏口袋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口袋里有东西,也许就是买车票的钱。但她为什么又把手缩回去了?
李晓明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问个明白。但车厢里还有其他乘客,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一个老人。
等到老太太下车以后,李晓明决定找个机会私下里和她谈谈。
机会很快就来了。第二天是周末,李晓明不上班,但他还是来到了福利院站附近。他想看看老太太平时都去哪里,做些什么。
上午8点17分,老太太准时出现了。她还是穿着那件蓝色的外套,提着那只帆布袋,但今天她没有上车,而是在车站附近等候。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辆出租车。老太太上了车,李晓明连忙打了另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出租车在老城区的一条小街上停下了,老太太下车后,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小店。李晓明在街对面等了大约半个小时,老太太才从店里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纸袋。
接下来,她又去了几个地方:一家药店,一家菜市场,还有一家银行。每到一个地方,她都要花一些时间,有时候是买东西,有时候是办事。
最让李晓明惊讶的是,老太太在银行里待了很长时间,大约有一个小时。当她出来的时候,帆布袋明显比进去的时候鼓了一些。
从银行出来以后,老太太又去了一趟邮局,然后才回到公交车站,等17路车。
这一路跟下来,李晓明得出了一个结论:老太太绝对不是一个没有钱的人。她能打出租车,能在银行待那么长时间,能在各种地方买东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连两块钱的车票都买不起?
但这样一来,问题就更大了。既然她有钱,为什么不买车票?难道她真的是在故意占便宜?
李晓明感到更加困惑了,同时也感到更加愤怒。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被一个看起来无害的老太太欺骗了整整半年。
周一上班的时候,李晓明决定摊牌。
当老太太照例在福利院站上车,照例没有投币的时候,李晓明终于忍不住了。
“老太太,请您停一下。”他叫住了老太太。
老太太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李晓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您真的没有钱买车票吗?”
“我没有钱。”老太太还是那句话。
“可是昨天我看到您打出租车,还去银行,还在各种地方买东西,这样的人会没有钱买车票?”
老太太的表情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确实没有钱买车票。”她说。
“为什么?为什么您有钱做其他事情,却没有钱买车票?”
老太太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车厢里的其他乘客都在看着他们,有些人开始小声议论。李晓明感到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老太太,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不能让您继续免费乘车。”
老太太仍然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着自己的帆布袋。
“好,既然您不说,那我只能请您下车了。”李晓明说。
老太太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声说:“你可以不让我上车,但你不能赶我下车。我已经上来了。”
这句话让李晓明愣住了。老太太说得没错,她已经上车了,按照公交公司的规定,司机不能在行驶过程中赶乘客下车,即使是没有买票的乘客。
“那您下次就别上车了。”李晓明说。
“好。”老太太点点头,然后继续往车厢深处走去。
李晓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但同时又觉得有些不舒服。
06
第二天,老太太没有出现。
李晓明在福利院站等了几分钟,但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不安。虽然他昨天确实说了不让她再上车,但当她真的没有出现的时候,他反而觉得有些空虚。
第三天,老太太还是没有出现。
第四天,第五天,一个星期过去了,老太太都没有出现。
李晓明开始感到不安。他想起老太太那张苍白的脸,想起她那双平静的眼睛,想起她紧紧抱着帆布袋的样子。也许他对她太苛刻了?也许她真的有什么难处?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做得没错。规则就是规则,不能因为同情就破坏规则。如果每个人都可以找各种理由不买票,那公交系统还怎么运行?
两个星期过去了,老太太还是没有出现。车厢里的其他乘客似乎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只有李晓明还在每天上午8点17分的时候往福利院站的站台看一眼。
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直到第三个星期的周三,李晓明忽然在街上看到了老太太。
那天下午他下班比较早,开着私家车经过老城区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路边慢慢地走着。那是老太太,还是那件蓝色的外套,还是那只帆布袋,但她走得比以前更慢了,而且时不时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李晓明把车停在路边,看着老太太远去的背影。他忽然意识到,老太太可能真的很需要那趟公交车。也许她的身体不好,不适合长时间步行。也许她每天要去的地方很远,步行会很累。也许...
但这些都不能成为不买票的理由。李晓明提醒自己。
然而,看着老太太蹒跚的步伐,他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个月后。
那天是周五的下午,李晓明正准备下班,公交公司的调度员老张忽然找到了他。
“小李,你过来一下。”老张说,“有个事情想和你了解一下。”
李晓明跟着老张来到了调度室。
“是这样的,”老张说,“最近我们接到一些乘客的投诉,说你们17路车上有个老太太长期不买票,但司机也不管。我想了解一下情况。”
李晓明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确实有这么个老太太,”李晓明说,“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坐车了。”
“为什么不坐了?”
“我不让她上车了。”
“哦?”老张有些意外,“为什么之前让她免费乘车?”
“她说她没有钱买票。”
“没有钱?”老张皱了皱眉头,“你核实过吗?”
“我...”李晓明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认真核实过老太太的情况。他只是凭着她的一句话,就默认了她的困难。
“这样吧,”老张说,“我们调一下车内监控,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李晓明的心里一紧。他忽然想起,车内是有监控的,而且监控会记录下所有的细节。如果公司要追究责任的话,他肯定逃不掉。
调度室里的监控设备很先进,老张很快就调出了过去几个月的录像。他快进播放,很快就找到了老太太上车的画面。
“就是她吧?”老张指着屏幕上的老太太。
“是的。”李晓明点点头。
老张仔细观察着屏幕上的画面。老太太上车,经过投币箱,不投币,往车厢深处走去。这个过程被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确实没有投币。”老张说,然后继续快进。
李晓明在旁边看着,心里越来越紧张。他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也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忽然,老张停下了快进,把画面调回到正常速度播放。
“你看这里。”他指着屏幕。
李晓明仔细看了看,看到监控的画面后他却顿时傻眼了...
那是老太太下车的画面。她走到车门口,然后...
李晓明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屏幕上,老太太在下车之前,把手伸进了外套的口袋,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悄悄地放在了车门口的一个小盒子里。
“那是什么?”李晓明问。
“爱心捐款箱。”老张说,“每辆车门口都有一个,是为了收集乘客的自愿捐款,用于帮助困难的乘客。”
李晓明愣住了。他开这辆车这么长时间,竟然从来没有注意过车门口还有一个捐款箱。
老张继续播放录像,每一次老太太下车的时候,都会重复同样的动作:掏出钱,放进捐款箱。
“我们来看看她放了多少钱。”老张说着,快进到最近的一次,然后放慢速度仔细观察。
从画面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老太太放进捐款箱的不是硬币,而是纸币。而且看起来不止一张。
老张又调出了几次其他的记录,每一次都是一样的情况。老太太从来不在投币箱投币,但每次下车的时候,都会在捐款箱里放钱,而且放的都是纸币。
“按照这个情况,”老张算了算,“她每次放的钱至少是车票价格的十倍。”
李晓明完全愣住了。他看着屏幕上老太太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白痴。
“为什么她不直接买票,而要这样做?”李晓明问。
“我也不知道。”老张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是在逃票,相反,她付的钱比其他乘客都多。”
李晓明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想起老太太那句“我没有钱”,想起她紧紧抱着帆布袋的样子,想起自己最后不让她上车时她平静的表情。
原来,她说的“没有钱”,指的是没有钱买票,而不是没有钱乘车。她有自己的方式来支付车费,一种比直接买票更加慷慨的方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李晓明问。
“什么怎么办?”老张有些不解。
“我是说,关于这个老太太,我们应该怎么处理?”
“不用处理啊,”老张说,“她又没有违反规定。公司从来没有规定乘客必须买票才能乘车,只是规定乘客需要支付相应的费用。她支付了,而且支付得比规定的多得多。”
李晓明彻底傻眼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07
那天晚上,李晓明一夜没睡好。他躺在床上,反复想着监控录像里的画面,想着老太太每次下车时悄悄放钱的动作,想着自己对她说的那些话。
他开始理解老太太的做法了。她不愿意当着众人的面付车费,也许是因为她不想被人知道她其实很有钱。她选择了一种更加低调的方式来支付,一种不会引起注意的方式。但这种方式反而让她承受了更多的误解和指责。
李晓明想起车厢里其他乘客对老太太的态度,想起那个年轻男子对她的无礼,想起自己最后对她说的那些话,心里充满了愧疚。
第二天一早,李晓明就赶到了福利院站附近,希望能遇到老太太,向她道歉。但他等了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接下来的几天,李晓明每天都会在福利院站附近徘徊一会儿,希望能碰到老太太。但她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个星期后,李晓明决定去找她。他记得老太太下车的终点站是在老城区,也许能在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老城区的街道很窄,房子很旧,但很有生活气息。李晓明在街上走了很久,向很多人打听过一个经常提着帆布袋的老太太,但大多数人都摇头说不知道。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卖菜的老大爷告诉他:“你说的是不是张老太太?她住在前面胡同里,最近好像病了,很久没出门了。”
李晓明顺着老大爷指的方向走去,在一条狭窄的胡同里找到了一座老式的四合院。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几盆花在墙角静静地开着。
他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看起来像是保姆。
“请问张老太太在家吗?”李晓明问。
“你找张奶奶什么事?”中年妇女警惕地看着他。
“我是17路公交车的司机,想来看看她。”
中年妇女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她打量了李晓明一会儿,然后说:“张奶奶病了,在医院里住着呢。”
“医院?严重吗?”李晓明着急地问。
“不算太严重,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中年妇女说,“你要是想看她,她在第三人民医院的老年科。”
李晓明谢过中年妇女,立刻赶往第三人民医院。
第三人民医院的老年科在住院部的三楼。李晓明找到护士站,询问张老太太的病房号。护士查了查记录,告诉他在312病房。
312病房是一个双人间,靠窗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太,正是李晓明要找的人。但是此刻的她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瘦弱了,脸色苍白,头发散乱地披在枕头上。
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大概二十多岁,正在给她削苹果。
“张奶奶,有人来看您了。”年轻女孩对老太太说。
老太太慢慢地转过头,看到李晓明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是...”她的声音很轻,比以前更加虚弱。
“我是17路车的司机。”李晓明说,“我来看看您。”
老太太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张奶奶,我先出去一下,你们聊。”年轻女孩很懂事地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李晓明和老太太两个人。李晓明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心里充满了愧疚。
“对不起。”他说。
老太太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我不应该不让您上车,我不应该那样对您说话。”李晓明说,“我现在知道了,您每次都有付车费,而且付得比其他人都多。”
老太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公司调了监控录像,看到您每次下车的时候都会在捐款箱里放钱。”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为什么?”
“我丈夫生前也是开公交车的,就是17路。”老太太说,“他去世以后,我就一直坐这趟车,感觉这样能离他近一些。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有钱,不想被特殊对待,所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李晓明听了,心里更加难受。他想起老太太总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习惯,想起她总是静静地望向窗外的样子,想起她紧紧抱着帆布袋的神情。原来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怀念着丈夫。
“可是您为什么不解释一下呢?”李晓明问,“这样别人就不会误解您了。”
“解释什么?”老太太反问,“解释我其实很有钱?解释我只是想低调一些?这样别人就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了吗?”
李晓明无话可说。他忽然意识到,老太太的选择也许是对的。如果她当初解释了自己的情况,也许确实不会有人再指责她逃票,但她可能会面临其他的麻烦:有人会觉得她虚伪,有人会觉得她做作,有人会觉得她在故意博取同情。
“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坐车,安安静静地怀念我丈夫。”老太太继续说,“我不想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不想被人特殊对待。我只想像一个普通的乘客一样坐车。”
“但是您付的钱比普通乘客多得多。”
“那是我愿意的。”老太太说,“我丈夫生前经常说,公交车是为人民服务的,能多帮助一些有困难的人就多帮助一些。我把多余的钱放在捐款箱里,也算是在替他做一些好事。”
李晓明完全被感动了。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觉得自己以前是多么的愚蠢和自私。他只想到了规则,想到了公平,却没有想到过理解和宽容。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李晓明问。
“不用了,”老太太摇摇头,“医生说我很快就能出院了。”
“那您出院以后,还会坐17路车吗?”
老太太想了想,说:“也许吧,如果身体允许的话。”
“那您以后还是按照您的方式付车费,我不会再说什么了。”李晓明说,“而且我会告诉其他乘客,您是有正当理由的。”
“不要。”老太太摇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事情。如果您一定要说什么的话,就说我是公司的特殊乘客,有免费乘车的权利。”
李晓明点点头,他理解老太太的想法。她不想成为传奇,不想成为榜样,她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安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就在这时,年轻女孩回来了。她看到李晓明,礼貌地点了点头。
“小雯,这是17路车的司机。”老太太向女孩介绍。
“谢谢您来看奶奶。”小雯说,“奶奶经常提起那趟公交车,说那里有她很多回忆。”
李晓明又聊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告辞。在离开病房之前,他对老太太说:“我会在17路车上等您回来。”
老太太微笑着点了点头。
08
一个星期后,老太太出院了。又过了几天,李晓明在上午8点17分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福利院站等车。
她还是穿着那件蓝色的外套,提着那只帆布袋,但看起来精神比在医院的时候好了一些。
当17路车停站的时候,老太太慢慢地上了车。她经过投币箱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李晓明,然后继续往车厢深处走去。
车厢里有几个乘客认出了她,开始小声议论。李晓明清了清嗓子,通过车内广播说:“各位乘客,这位老太太是我们公司的特殊乘客,享有免费乘车的权利,请大家不要打扰她。”
议论声停止了,乘客们都安静下来。老太太在最后一排坐下,向李晓明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但又和从前不太一样。李晓明不再为老太太不投币而烦恼,乘客们也不再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就像一个真正的普通乘客一样,安静地坐在车厢的角落里,看着窗外的风景。
只有在下车的时候,她还是会悄悄地在捐款箱里放钱。但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李晓明一个,而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有时候,李晓明会通过后视镜看看老太太。她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静地坐着,偶尔会从帆布袋里拿出那本书来看。书页已经发黄了,看起来是一本很老的书。李晓明想,那也许是她丈夫留下的东西,和那趟公交车一样,都是她用来怀念的方式。
春天又来了,梧桐重新发芽,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17路车还是那趟17路车,李晓明还是那个司机,老太太还是那个乘客。但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变得更加温暖,更加宽容。
李晓明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规则固然重要,但理解和宽容更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有自己的方式。作为一个司机,他的职责不仅仅是开车,更是要用心去理解每一个乘客。
而老太太也让他明白,真正的慷慨不一定要张扬,真正的善良不一定要被人知道。有些人选择用最低调的方式去做最慷慨的事情,有些人选择用最安静的方式去表达最深的感情。
17路车继续在城市里穿行,载着各种各样的乘客,讲述着各种各样的故事。而在车厢的最后一排,有一个老太太静静地坐着,怀念着她的丈夫,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什么叫做爱和思念。
她手里的帆布袋里,除了书本和日常用品,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公交车司机制服的中年男子,正对着镜头微笑。那是她的丈夫,也是曾经17路车的司机。
每一次坐这趟车,她都觉得能听到他的声音:“下一站,福利院。下一站,老城区。乘客们请注意安全,扶好坐稳。”
这声音在车厢里响过千万次,现在只能在她的记忆里回响。但只要这趟车还在运行,只要她还能坐在这里,这声音就永远不会消失。
车窗外,城市在变化,街道在改造,高楼在拔地而起。但17路车还是那趟17路车,承载着人们的出行,也承载着人们的情感和记忆。
在这座城市里,有多少人像老太太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什么,怀念着什么,坚持着什么?也许很多,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的17路车。
李晓明开着车,看着路上的行人,看着站台上等车的人们,心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他开始更加用心地开车,更加耐心地对待每一个乘客,因为他知道,每一个上车的人都可能有着自己的故事,都值得被理解和尊重。
而在车厢的最后一排,老太太还在静静地坐着,偶尔翻一页书,偶尔看一眼窗外,偶尔轻抚一下手里的帆布袋。她的脸上很平静,没有悲伤,也没有痛苦,只有一种淡淡的满足,一种与世无争的宁静。
这就够了,她想。能这样安静地坐在这里,感受着丈夫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听着他曾经熟悉的声音,这就够了。
车子继续向前开着,载着她,载着所有的乘客,载着这座城市的故事,在阳光下缓缓前行。
来源:一才的篮球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