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先有：怀念莫测

摘要：在莫测93岁生日那天，我充满敬意地给他发去祝福短信，可始终没有收到回复。拨打电话过去，听筒里只有无人接听的嘟嘟声。我猜他大概又沉浸在版画创作之中了，便不再打扰。然而，当听到他离世的消息时，我的心猛地一震，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莫测夫人徐阿姨在电话中沉痛地告诉我，莫

文凌先有

在莫测93岁生日那天，我充满敬意地给他发去祝福短信，可始终没有收到回复。拨打电话过去，听筒里只有无人接听的嘟嘟声。我猜他大概又沉浸在版画创作之中了，便不再打扰。然而，当听到他离世的消息时，我的心猛地一震，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莫测夫人徐阿姨在电话中沉痛地告诉我，莫老身患胃癌，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在协和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病情不见好转。本打算转到海淀一家临终关怀医院去，没想到却在转院途中溘然长逝。我国一代版画大师，他的灵魂就这样飘落在都市滚滚红尘的路上。

莫测展示他的版画

盱眙之子

莫测是1949年前参加革命的离休干部。按照老干部政策，离休干部每年都能享受一次健康休养。因此，除了参加所在西罗园老干部党支部的学习活动，以及离退休干部局组织的春秋游活动外，莫测每年都有难得的休养机会。作为离退休干部局局长，每次离休干部健康休养时，我都会去陪他们，和他们一起度过美好的时光。莫测并非每年都参加休养，他是否参加，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休养地点是否利于他写生创作。他和其他离休干部不同，每次休养，他的肩膀上总会挎着画夹。当别的老同志在亭中悠闲地下棋聊天时，他却独自一人坐在湖边，静静地凝视着湖光山色，沉浸在写生之中。2013年夏天，我将离休干部休养地安排在怀柔雁西湖畔的一个培训中心。雁栖湖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燕山南麓的怀抱之中，湖面宽阔，碧波荡漾。莫测静静地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目光注视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郁郁葱葱的山峦和湛蓝的天空。他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湖面上的每一处景致。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拍打着湖岸，发出细微的声响。湖中的鱼儿时不时地跃出水面，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在阳光下如珍珠一般闪耀。观察片刻后，莫测缓缓拿起画笔，在画纸上轻轻落笔，开始写生。他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顿时轻巧而稳健，笔触流畅自然，仿佛画笔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能够准确地传达他内心的感受。随着画笔的移动，湖岸的轮廓逐渐在画纸上显现出来，那弯曲的线条勾勒出了湖岸的柔美与宁静，细长的柳枝在他的笔下仿佛正随风舞动。他时而专注地凝视着眼前的景色，时而低头在画纸上快速勾勒。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只有他和他笔下的画作，以及眼前这如诗如画的美景。在他的心中，这片湖泊、这些山峦、这些树木，都是大自然赋予他最珍贵的礼物，他用手中的画笔，将这份美好永远地定格在画纸上。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创作后，莫测完成了写生。他缓缓放下画笔，长舒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满意和欣慰。他静静地看着画纸上的作品，仿佛在欣赏一件无价的珍宝。莫测完成写生，收起画夹，才发现我一直站在他身后。他略带幽默地口味对我说：“局座，感谢您为我们选择这么好的休养环境，给我写生创造这么好的条件。您可得给我的创作多提意见噢！” 他的口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独特韵味。我在陪他散步时，莫测跟我讲述了他的创作经历。他说自己出生在江苏洪泽湖边的盱眙县，从小就对美术痴迷，版画创作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小时候，各类小人书、课本和书籍，别人看的是故事，而他却常常被那些生动的画面和插图深深吸引，忍不住去临摹。有时在纸上临摹，有时在用树枝地上画，更多时候是在木板上画好，再拿起小刀在木板上刻刻画画。他刻出的花花草草、飞鸟虫鱼图案，总是引得左邻右舍啧啧称赞。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进行版画创作，只觉得是在模仿家中木柜上的浮雕。莫测告诉我，在他的家乡盱眙，旧时虽然生活贫穷，但艺术气息却十分浓郁。几乎家家户户的家具上，都雕刻着各种充满生活情趣的图案。他还无不自豪地对我说，我国发现最早的木刻画就在盱眙。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天，盱眙县东阳公社东阳大队的几位社员在庙塘附近开挖水渠，准备把安乐水库的水引来灌溉农田。挖着挖着，竟挖出不少腐朽的棺木板，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纹，有星象图、泗水捞鼎图、舞乐杂技图等。这些文物证明，早在西汉时期，盱眙就已经有了木刻画，已经产生了不少了不起的木刻艺术家了。我不禁赞叹他：“看来，您就是盱眙优秀文化的传人了啊！” 莫测谦虚地摆摆手说：“哪里哪里，我只是对这方面感兴趣罢了。我这辈子，就只会干这一件事，没什么大出息。” 我真诚地对他说，人能一辈子专注做一件事，这可是荀子所说的 “用心一也”，非常了不起。不像有些人朝三暮四、三心二意，最后一事无成。我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对他的敬仰也是由衷的。一个人若能一辈子专注于一件事，那他就绝非是普通人，他的人生也注定不凡。莫测便是如此。他将版画当作自己终生不懈追求的事业。十六岁那年，家里实在供不起他上学了，为了生计，莫测辍学到常熟的《淮南日报》当刻字学徒。他聪明好学、埋头苦干，很快就成了技术骨干，还被破格聘为文艺副刊助理编辑。有一次，报社要翻印一本叫《放下你的鞭子》的话剧剧本，一位画家根据剧本内容画了一张墨稿图，让他用刻字刀把图画翻刻在木板上，再装到铅印机上印作剧本封面。就这样，他完成了自己人生第一张版画作品。在编辑文稿的同时，他也为报刊创作木刻版画，并开始向报刊投稿。1948 年，莫测被《新常熟报》聘为文艺副刊助理编辑，他一边编辑文稿，一边创作版画，不断探索版画艺术。1949年初，江南解放，报社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接管，莫测也从此踏上了革命的道路。在革命的大家庭中，莫测有幸饱览了《八年抗战木刻集》《解放区木刻集》等画册，这些画册极大地拓展了他的眼界和境界，让他对版画创作的热情更加炽热。1955 年，他的套色版画作品《拿鱼》在第一届全国青年美展上获奖，并在《人民日报》发表，产生了很大影响，还被大英博物馆等世界著名博物馆收藏。半个世纪以来，他创作了 800 多幅歌颂新中国、歌颂水利、展现新生活的版画，受到国内外美术界的广泛关注和好评。

水的歌手

莫测写给作者的信封及特刊

2008年3月17日，莫测来到我的办公室，当面给我送来一封信。打开信封，里面是《聚集名家》特刊。莫测在刊头上题写了 “凌先有先生审阅。莫测”。这个特刊用整整四个版面，刊登了李清波的《真挚的情深切的爱 —— 访当代著名版画家莫测先生》的报道，详细介绍了他的艺术生涯和成就。我让莫测在沙发上坐了，给他泡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莫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便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了自己的创作。他感慨地说：“我这一生，都在和水打交道，创作主题也主要源于水。”他告诉我，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在江苏省共青团委员会当干事，做青年杂志的美术编辑。当时，水利部治淮委员会开始筹建治淮陈列馆，因为他具有美术特长，便被调到蚌埠的水利部治淮委员会政治部美术组，负责治淮陈列馆的设计和布展工作。工作之余，他常常把自己在淮河治理中的所见所闻，写成故事、画成图画。他写的故事性散文《淮源散记》，记录了淮河治理中的点点滴滴，在《治淮日报》上连载，还被《人民日报》转载。后来，水利部要举办新中国水利成就展，他又被借调到水利部办公厅宣传处策划设计展览。凭借出色的美术功底和审美能力，展览结束后，他被留在了水利部展览办公室工作，兼任《中国水利与电力》杂志美编，负责文章插图和封面设计。1983 年10月，中国水利电力文学艺术协会成立，他担任专职副主席，后任中国水利文学艺术协会驻会副主席。就这样，他在水利行业一干就是一辈子。莫测对水怀着真挚而深切的爱。他爱版画，更爱水。他通过对水的刻画，抒发他对祖国和人民的深情，也体现他对美、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几十年来，莫测不停地跋涉在江河湖川之间，深入全国各地的水利水电工地。他把一颗纯净的心，完全沉浸在水的美好之中。他仔细观察水的波浪，精心描摹水的纹理，用心感受水的灵气和精神。他把这些与水有关的自然美景、工程景观，都记录在自己的速写本里。回到家后，他就把一张张速写展开，细细回味，然后拿起抒情的刀笔，把水的清新明丽、深沉含蓄，水风景的神奇魅力、水工程的雄伟壮美，都刻在木板上，印制成一幅幅精美的图画。2015年初春的一天，莫测来到我办公室，给我送来了他新出版的版画集《跟随水的足迹》。他走之后，我小心翼翼地翻阅这本散发着油墨香的画集欣赏起来。这本版画集收录了莫测1950至2014年的作品。他在序言中写道：“我爱版画，我爱水。我致力于用版画来反映水，反映和水有联系的事物，反映和水有关系的社会生活。通过对水的表现，来抒发对祖国对人民的真诚感情，同时也体现了自己对美的追求。”“水是生命之源，我的刻刀跟随水的足迹，去探索大自然的奥秘，抒写山川风貌；跟随水的足迹，去观察人生真谛，捕捉生活中的诗情。” 这本书没有目录，我一页页认真翻看，一幅幅仔细欣赏。版画集一共收录了莫测的196 幅版画。看着这些凝聚他艺术人生的作品，我不禁被那 “水淋淋” 的画面湿润了眼眶。莫测的作品充满强烈的时代气息，记录了我国水利人改造山河的艰辛历程和英雄壮举，体现了他对水的深刻理解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的作品融合了山河的自然美和水电建设的人工美，给人一种全新的视觉享受。比如获得第九届全国版画展优秀创作奖的《峡江春闹》，以大气磅礴的笔触，描绘出长江三峡崇山峻岭、壁立千仞的雄伟壮丽，以及长江水电站的宏伟雄姿。还有《青山隐隐水迢迢》《江畔》《坝上风光》《太行的山啊，太行的水》《新安江晓雾》《蜀江水碧蜀山青》《桂林十景》等反映水利建设和祖国山河风光的佳作，每一幅都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荡漾着水的韵律节奏，营造出令人耳目一新的美妙意境。作为水利战线的老兵，莫测熟悉水、理解水、热爱水。水赋予他创作的灵感，成为他作品的主要元素，也成就了他版画的鲜明特色。他的版画集中展现了水的灵动、魅力，以及水与人类相依相存的关系。他在作品中，既描绘了水的各种外在形态，又揭示了水的内在精神。莫测以水为主题的很多作品都富有音乐感，装饰性强，画面生动活泼，充满诗意和韵味。他自己也说：“我的作品要像一首水的抒情诗一样。”是啊，就和他说的一样，他的版画就是水的诗篇、水的颂歌、水的情歌，让人赏心悦目，极具艺术感染力。当代著名诗人艾青通过版画结识了莫测，两人结下深厚友谊。艾青曾热情地为《莫测木刻选集》日文版撰写序言，称赞他是 “水的歌手”。（载1981年10月26日《人民日报》），中国美协理事、艺术委员会委员、中国版协协会副主席晁楣先生评价他：“水，关系着他的心绪；水，浸染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水，直接影响着莫测的创作构思、构图及至创作个性风貌。” 日本美术家联盟主席北冈文雄先生称颂莫测为 “世界著名的十位水的画家之一”。莫测曾对我说，他一生有三爱，即 “鲁迅、版画和水”。鲁迅作为现代版画的创始人之一，其理论主张为他指明了创作方向，让他明白不要故弄玄虚、闭门造车，而是要从实际生活出发，创作百姓能看懂的作品，并在作品中展现自己对自然、生活和美的情感与追求；版画是他终生追求的艺术形式；而水则是他艺术表现的永恒主题。他是继承鲁迅精神、传承版画艺术精髓的水的歌手。

作者与莫测亲切交谈

情系青藏

在我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莫测的版画。这是他装裱好专门送给我的。即便搬了几次办公室，我始终把它带在身边，放在我的眼前。工作之余，我总会站在画前，久久凝视、细细欣赏。画面上，湛蓝的天空中，白云肆意舒展。白云之下，是圣洁的雪山，散发着冷峻而神秘的气息。雪山前面，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青青大草原。草原上，一群群黑色的牦牛和洁白的山羊正悠闲地啃食着青草。一对身着民族服装的藏族男女站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面向草原。女子头戴红色头巾，身着白色上衣和鲜艳的藏袍，微微躬身，向草原献上洁白的哈达，感恩这篇土地对他们的养育之情。男子头戴毡帽，身着一袭黑色藏袍，紧紧跟在女子身后，忠诚地守护着自己的女神。莫测送我这幅画时，跟我讲述了一段难忘的经历。1985年，他有幸跟随中国文联采风团，来到有 “三江之源” 之称的玉树藏族自治州采风，在那里生活了半个多月时间。一到藏区，他就被藏区旖旎的风光、淳朴的民风和灿烂的文化深深吸引。澜沧江上空瑰丽的云海，如梦幻般缥缈；千年古刹囊谦尕尔寺的隐世秘境，透着神秘的气息；成群的牛羊在广袤的原野上悠然自得地游走，仿佛一幅天然的画卷；《格萨尔王》的美丽传说，在人们的口中代代相传，充满了奇幻色彩；还有藏族人民那阳光般灿烂的笑脸和幸福安宁的生活劳动场景，都给他带来了强烈的震撼，让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在那半个多月时间里，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背着画板去写生。晨曦中，湿地里蜿蜒流淌的清澈河流，像一条银色的丝带；巍峨耸立的雪山，在阳光的映照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静静的白塔上飘动的经幡，随风舞动。夕阳下，草甸与冰川交织的画面，色彩斑斓；河流环绕的金色山峰，宛如仙境；精美绝伦的壁画和佛像，展现着藏区深厚的文化底蕴；骑在马上引吭高歌的牧民，歌声在草原上回荡。这些美景都被他栩栩如生地呈现在画板上。从那以后，莫测深深地爱上了藏区这片神秘的土地。二十多年来，他总会抽出时间去藏区写生，满怀激情地创作藏区题材的作品，描绘青藏高原雪山的壮美和三江草原的和谐宁静，赞美藏民的幸福生活与劳动场景。我看过他创作的三四十幅藏区题材版画作品，每一幅都令人心动不已。《相遇在早晨》是他根据写生稿创作的作品。画面中，旭日东升，霞光万丈，将整个江面染成了金色。身着民族服装的藏民们，在明净如镜的江边自由自在地放牧，他们的身影在晨光中被拉得长长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江源行》的画面上，一群骑着牦牛的藏民，在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边匆匆赶路。那湍急的河流、矫健的牦牛和坚毅的藏民，构成了一幅充满动感的画面。在《河谷》中，他用大面积的黑色勾勒出雪山的壮美，一只反白的雄鹰镶嵌在巨大的黑色山形之中，通过特写手法巧妙地捕捉到了自然之美，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同样的手法运用在《晓星》中，却营造出了不同的意境：黝黑的天幕中，几颗明亮的星星闪烁跳跃，画面下方，勤劳的藏民迎着晨光，赶出牛群，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充满了生活的希望。《又是一年春草绿》的画面上，羊群在牧草繁盛的原野上悠闲漫步，散落草间的小花星星点点，亮丽的色彩展现出草原的勃勃生机，洋溢着自然的和谐宁静。这些套色木刻作品创作手法轻松自然，节奏感强。他通过纯净的色彩、疏密有致的块面组合，将平面设计的构成元素与中国画的山水情趣巧妙融合，形成了独特的表现风格。几十年来，他对藏区的版画创作从未间断，每年都会创作几幅。2007年，也就是我到离退休干部局工作的第三年，我在去他家慰问他时，亲眼看到他创作的套色木刻《地阔天高》的版画作品。这幅作品画面上天苍苍，野茫茫，辽阔的天宇下，绿色的高原显得庄严而神圣。美丽善良的藏族妇女在原野上欢快地劳作，她们的笑声仿佛在空气中回荡；一群群牛羊在水边嬉戏，溅起一朵朵欢乐的水花，刻画出藏区一派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美好景象。莫测说：“这些安静平和的画面，体现了天、地、人相融的和谐与壮美。”其实，莫测的每一幅藏区题材作品，都是他用心灵去讴歌青藏高原的美丽，抒发了他对藏族人民的美好品德和幸福生活的赞美。这一切，都源于他对藏区、对藏族同胞发自内心的深厚感情。与他爱水、爱水利一样，他也深深地热爱着藏区的美景和藏区淳朴善良的人民。藏区的版画创作不仅拓展了莫测的创作领域，也不断促进使他版画艺术的不断创新。他曾对我说，来自生活的感受很美，需要寻找和感受相符的艺术形式去表现，这也推动着自己寻找“新点子”，每张画都要有所不同，而且和别人的不同，需要艺术的探索和创新。“灵感有时会在创作的过程中突然迸发”。他曾将自己创作的两张藏区的《晚风》《暮云》两幅作品给我讲解：“《晚风》这幅画的构图把地平线推得很高，遮挡住了西下的夕阳，苇缨摇曳，高高的地平线上，毡房和归家的藏民映出长长的影子。而《暮云》则反其道行之，我把地平线压得很低，广阔的天空中，逆光的暮云重重，归巢的鸟儿在天际间飞舞。”同样表现暮色中藏民归家的场景，两张画意境迥异，对照起来趣味横生。莫测藏区题材版画涉及的范围之广，表现手段运用之丰富，审美意境之深邃，都给观者留下很深的印象。他将自己对青藏高原风光和藏民生活的强烈感受在创作过程中置换成视觉审美的敏感，把对历史的深层思索探寻演变为自己创作的责任，这种追求使他在艺术上实现了一次大的跨越。

莫测送给作者的版画作品

藏书票家

一次，我陪莫测等十多位离休干部疗养时，莫测看到我将参观后的公园门票小心的收藏起来，便问我：“您也喜欢收藏啊！”我告诉他，我从小就喜欢收藏，如公园、剧院、博物馆门票，也收藏邮票以及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粮票、布票、油票等。莫测告诉我，他也搞收藏，但与我不同，他专门收藏藏书票。看我对藏书票不甚了解，便向我讲述了这方面的知识。他说，藏书票源于德国，票幅面比普通邮票大一些，一般为约十厘米见方的小卡片，大多是手工制版、手工印刷、套色，一般仅印几十枚，因此它的工艺性和稀有度均非机制印刷品可比。藏书票上面印有各种图案及藏书家姓名，名画家亲手设计、刻版、印刷的藏书票，更是一幅独立的版画艺术品。特别是为著名作家、艺术家、政治家特制的藏书票，因为作者与票主均为名家，这类藏书票的艺术性、文化意义与书卷气尤为浓厚，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中国藏书票经鲁迅的提倡和指导，版画界的介绍和宣传，在我国得到蓬勃发展，以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和意蕴情趣，成为文化界的一道亮丽的风景。莫测不仅是藏书票的收藏者，更是藏书票的倡导者和创作者。莫测告诉我，1981年，他曾写了一篇《藏书票杂谈》的文章，全面的介绍了日本和世界藏书票的发展史以及它的功能、艺术特色，先后发表在《版画艺术》《美术》等十余家报刊、杂志上，同时附发了各国藏书票作品数十张。他的这篇文章，像投进湖水中的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在国内外产生不小的反响。从此我国不少人开始了解关心和研究藏书票了。1984年3月，中国藏书票研究会成立，莫测是该协会8位发起人之一。协会成立后，我国藏书票艺术在二三十年里有了迅速发展，不少版画家和版画爱好者参与了藏书票创作，作品用于交流、收藏，更多的是参与国内外展览、报刊发表，丰富了我国社会的文化生活，引领了人民群众爱书、读书的热潮，扩大了对外交流。莫测作为中国藏书票的创始人之一，曾多次参加全国、国际藏书票艺术展并获奖，曾获得第八届全国藏书票展银奖，担任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藏书票艺委会委员，成为国内外知名的藏书票艺术家。莫测还向我讲述了他通过藏书票与国际友人进行友好往来的故事。日本京都大学教授竹内实先生出于对他版画创作的关心，从1978年开始，每年分两次给他寄来日本藏书票协会出版的、以最新藏书票原作装订成的月历卡，一直延续到他退休，约有10年之久。竹内实先生和日本藏书票协会以及其他国家的版画家，还先后寄给他藏书票作品、图册和有关资料，他都爱不释手，视若珍宝。这些国际藏书票的交流活动，更加激起他对藏书票的研究、创作和介绍的浓厚兴趣。莫测曾为许多文化艺术界名人创作过藏书票。他为著名诗人艾青设计过多枚藏书票，其中有一枚的画面上是一只慈祥的大母鸡，正端详着孵出蛋壳的可爱的小鸭子。其构思缘起于艾青先生当时在中央美术学院的一次座谈会上的发言，艾青在发言中自曝他原来也是学美术的，后来写了诗，是“母鸡孵的鸭蛋”。莫测这张母鸡孵鸭蛋的藏书票，构思奇巧，情趣盎然，格调高雅，造型优美，很受人们喜爱，后来被印成书签，在广大读者中间广为流传。莫测曾为君亚先生创作了一帧藏书票，画面上宁静的港湾停泊着数只帆船，岸边的粉墙黛瓦小楼衬着一丛丛高大的树木，远处是高耸的山脉和水天相接的大海，层次极为清晰，风格清新恬静。莫测为李准创作的藏书票，画面上一条奔腾的河流，河上几位划船者奋力竞渡，水花飞溅。岸边，一人静静地伫立，凝望着对岸那片红瓦白墙的房子。李准作为知名作家，凭借《大河奔流》的电影剧本、《黄河东流去》的长篇小说荣获茅盾文学奖，他对黄河的热爱与深刻描绘，在文学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莫测为李准创作的这枚藏书票，将李准作品中黄河的磅礴气势与生活气息巧妙融入，以简洁而富有张力的画面，传递出对这位爱黄河、写黄河的大作家深深的敬意。在莫测心中，藏书票不仅是艺术创作，更是传递亲情的纽带。他多次为自己心爱的孙女萱萱创作藏书票，每一幅都饱含着爷爷对孙女的殷切期望与无尽疼爱。萱萱两周岁时，他给她创作的藏书票以温暖的红色为底色，两只大狗在两边守护着中间的小狗，整个画面充满了温馨与安宁，洋溢着浓浓的亲情；萱萱四岁时，他给她创作的那枚藏书票的画面宛如一首清新的田园诗。绿色的湖面波光粼粼，田田的荷叶错落有致地漂浮着，一片荷叶上，一滴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折射下闪耀着光芒。一朵鲜嫩的红色小荷花刚露出尖尖角，娇艳欲滴。一只黄色的蝴蝶正翩翩飞来，似乎在为小荷花的绽放而欢呼。这充满生机的画面，寄托着莫测对小孙女茁壮成长的美好期望；萱萱七岁时，藏书票的背景是巍峨壮丽的雪山，山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辉，雪山下，一条清澈的河流蜿蜒而过，河水奔腾流淌。河边有三只鹿，两只大鹿身姿矫健，一前一后，警惕地守护着周围。一只小鹿正朝着大鹿欢快地跑去；萱萱八岁时，藏书票以热烈的红色为主基调，外方内圆的独特构图别具一格。圆形的中间，一匹红色的奔马昂首嘶鸣，鬃毛随风飘动，四蹄奔腾，仿佛要冲破画面，向着远方疾驰而去。圆形的外面光芒四射，金色的光线如同太阳的光辉，象征着希望与活力。这枚藏书票饱含着莫测对孙女勇往直前、充满活力的美好祝愿；萱萱十岁时，藏书票上十条帆船整齐排列，每条船上都有三个高高扬起的风帆，劈开蓝色的海浪，驶向远方。莫测通过这张藏书票，祈愿孙女未来的人生一帆风顺，充满无限可能。我也有幸获赠莫测的一幅藏书票。藏书票上精心描绘了四棵树与三个人物，四棵分两处，每一处的两棵树都相依而立，如舒婷《致橡树》中期待的那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枝叶繁茂，生机勃勃。三个人物好像是一家人，男人跳着担子，女人紧跟其后，跑在前面的是他们天真烂漫的孩子。画面线条流畅自然，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艺术家的高超技艺与深厚功底。藏书票左下角的红色印章只一个“莫”字，巧妙地将传统东方艺术风格与现代设计元素相结合，彰显出艺术家的独特审美与匠心独运。这张珍贵的藏书票，我舍不得将贴在书的首页或扉页上，也舍不得将他夹于书中，而是放在书桌的玻璃板下，每天都可以看到。

莫测赠送作者的藏书票

享誉中外

2015年3月中旬，我收到莫测的请帖，邀请我参加他的版画作品展。3月20日，我带着离退休干部局的同事们，与中国水利文协副主席王经国一同前往北京画院美术馆，参加 “跟着水的足迹——莫测版画作品专展”。展览现场，嘉宾云集，时任全国政协常委、国务院参事室副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王明明，中国艺术研究院版画院院长王炜，人民日报社高级编辑、人民网书画研究院名誉院长邵建武，北京鲁迅博物馆研究馆员、美术史论家、文物资料室主任李允经等众多文化艺术界人士以及中外友人都出席了开幕式。王明明在开幕式致辞中说，莫测是自学成才的版画大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扎根水利电力行业，经常深入水利建设工地。那些艰苦的工地环境，挡不住他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艺术的追求。他踏遍祖国大江南北，将所见所闻融入版画创作。他的人生与艺术，都和水紧密相连。他用木刻版画展现水的魅力，描绘与水相关的社会生活，借水的精神抒发山河之美、人生之美，表达对祖国和人民的深情。王明明特别称赞说：“莫测的版画纯净自然，没有丝毫杂质，是真正的艺术瑰宝。”莫测在开幕式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满含感激地感谢水利部及各界人士对他版画创作的支持。他当时尽管已是87岁高龄的老人，但眼神中依然闪烁着对艺术的炽热光芒。他在讲话中坚定地表示会怀着感恩之心、爱水之情，继续在版画艺术的道路上探索前行，用作品歌颂水给人们带来的美好、歌颂水利事业的蓬勃发展。我与同事们参观了北京画院美术馆一、二楼展厅，这里展示着莫测的《坝上风光》《江畔》《渔火》《夜灌》《北国春晓》《莽莽昆仑路》等79件代表作。这些作品跨越了半个多世纪，从不同角度展现了莫测的创作风格的演变，首次系统地呈现了他的创作历程。观众们穿梭在展厅中，沉浸在莫测用版画构建的艺术世界里，感受着他对水、对自然、对生活的热爱。在展厅里，我遇到了艾青的夫人高瑛。她正专注地欣赏每一幅作品，脚步缓慢而沉稳。我走上前去询问她：“艾青先生曾赞扬莫老是‘水的歌手’，您对莫老的作品有什么看法呢？” 高瑛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很快又平静下来。她感慨地说：“莫老是我最喜欢的艺术家，没有之一。他的画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清新明快中又带着含蓄和唯美，每一幅都能让人感受到他内心的纯净与对世界的热爱。”在这次展览之前，莫测已在国内外多次展览过自己的作品。他曾在日本、美国举办个人画展，将中国版画艺术传播到海外；他在国内10多个城市也举办过展览，让更多人领略到他的艺术魅力。他出版了《莫测木刻选集》《三川新曲——莫测木刻选》《莫测黑白木刻》《莫测版画集》等八部画集，在各类展览中屡获大奖。1996年，他荣获中国版画家协会颁发的 “鲁迅版画奖”，这是版画界的至高荣誉。美国纽约国际文化艺术中心主任朱晨光先生也向他颁发了 “杰出成就奖”。2010年9月2日，在北京鲁迅博物馆举办的莫测版画展暨版画艺术研讨会上，美术界、学术界和新闻界的专家学者纷纷对他的艺术成就给予高度评价。他身为国家一级美术师，作品被中国美术馆、大英博物馆、欧洲木版基金会、日本国际版画博物馆等众多艺术机构收藏。他还是中国美术家协会版画艺术委员会委员、中国版画家协会常务理事、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藏书票艺委会委员、水电报刊社美术总编、中国水利文协专职副主席、中国老教授协会会员，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为中国艺术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莫测的艺术成就，得到了中国美术家协会的高度评价。2016年国庆节前，莫测给我捎来一封信。我打开一看，信中这样写到：“凌局长：闲看资料，发现我开画展时，中国美术家协会为我发来贺信，应是对我多年对艺术追求的权威评价。特呈上复印件，可否放进我的档案袋，当作参考资料。我已89岁了，写字有些手抖，请谅。祝工作顺利、身体健康！莫测2016.9.11”随信附着中国美術家协会给莫测发来的贺信：“欣闻著名版画家莫测先生的画展在金秋北京举办，我谨代表中国美术家协会表示热烈的祝贺！莫测先生是第二代著名版画家。他是在新中国成长起来的有影响新一代木刻家。他的作品曾经以水和水利为题材而著名，有着独树一帜的成绩。莫测先生继承新兴版画运动的光荣传统，重视生活、热爱生活，以自己的真情实感讴歌人的智慧、勤劳和创造力，讴歌大自然的美丽慷慨、宽容和谐。因此，他的作品有着丰厚的精神内涵和人文情怀。在长期的艺术生涯中，莫测先生不断磨砺艺术技巧，探索奋进，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语言。他的艺术作品言简意赅，境外生象，呈现出平和恬静、温文抒情的美学趣味，为广大观众所熟知和喜爱。著名诗人艾青先生曾称莫测先生是‘新中国出现的新的歌手’，艾青先生那首描写他的诗我们还记忆犹新，然而岁月荏苒，如今那位‘歌手’已经是八旬的耄袭老人，在版画家莫测先生画展开幕之际，我们衷心祝愿莫测先生这位画坛的老‘歌手’艺术之树长青，不断有更多的精品力作问世。中国美术家协会，2010年9月19日”这是中国美术家协会对莫测版画艺术最权威的评价。我曾经拿着这封贺信去人事司，希望放进莫测的档案之中，没有得到允许。虽然我没有能够按照他的心愿将他的艺术评价放进他的档案之中，但他的艺术成就却永远载入中国现代美术发展历史之中。莫测也对中国文学艺术的发展充满期望。2011年11月22日，中国文联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中国作协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莫测满怀激情，连夜创作了黑白版画《千帆竞发》。画面中，蓝天白云下，大河波涛汹涌，一艘艘帆船扬起风帆，在波涛中奋勇前行。莫测通过这幅作品，期望中国当代文学艺术界能像这画面中的帆船一样，百舸争流、千帆竞发，文学艺术家们肩负起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使命，创作出更多无愧于时代的佳作。

2015年3月20日，参加 “跟着水的足迹——莫测版画作品专展”（左三为莫测，左四为作者）

深情告别

2021年8月29日上午10时，莫测的遗体送别仪式在八宝山殡仪馆竹厅举行。我提前一小时抵达。竹厅前摆放着莫测的遗像，照片中的他面带微笑，眼神中透着温和与坚毅。遗像下方的二维码，为人们提供了一种特别的献花方式。我扫码之后，为他送上了兰花和牵牛花。兰花素有 “花中皇后” 的美誉，象征着高贵优雅与纯洁坚韧，表达我对莫测品格的敬仰之情。牵牛花代表着执着和依恋，寄托着我对他深深的怀念之情。走进告别厅，正中电子屏上，莫测的遗像格外醒目，上方 “永远怀念亲人莫测” 几个大字饱含深情，两侧 “音容宛在”“笑貌长存” 书写着亲人们对他的不舍。下方正中摆放着莫测夫人徐静送的花圈，挽带上写着 “风雨同舟爱为伴”“两界相隔长相忆”。左侧是莫测儿子儿媳、弟弟送的花圈，右侧是中国水利文协和水利部离退局送的花圈，承载着亲人和组织对他的沉痛悼念。莫测的夫人徐静看到我早早前来，紧紧握住我的手，连声道谢：“谢谢、谢谢！谢谢您多年来对老莫的关心和照顾！今天又这么早赶来为老莫告别，真是感谢您了！” 她将我带到休息室，刚坐下，我就看到莫测的儿子搀扶着一位老太太走进来。我赶忙起身让座，老太太自我介绍说，她是莫测的前妻，名叫张淑仪，刚从美国赶回来。她告诉我，她出国前是北京医院脑神经外科的主任，今年已过85岁，在纽约生活了近30年。我感慨地说：“感谢您和徐阿姨两位了不起的女性，在不同时期对莫老的照顾，成就了他这位伟大的艺术家。” 她微笑着点头，也对我前来为莫测告别表示感谢。告别仪式开始，我发现除了莫测的亲人，我是唯一到场的生前好友。当时正值疫情时期，莫测家人打算举行一个家庭的告别式，没有通知外人参加。现场，我与莫测的亲人一同围在他的遗体前，深深三鞠躬，瞻仰他的遗容，寄托心中的哀思。莫测的儿子莫平，站在父亲遗容前，声音颤抖地宣读悼词，回忆着父亲在他成长过程中的关爱与教诲，几度哽咽。随后，莫平通过手机视频，让远在美国波士顿陪女儿在哈佛大学读书的妻子毛奕龄和女儿萱萱瞻仰遗容，表达哀悼。毛奕龄代表自己和萱萱，以萱萱的口吻，宣读了《告别式：给爷爷的话》：“爷爷，我是毛毛。我和萱萱现在在美国。萱萱前天刚入宿哈佛，我们现在是从哈佛大学河畔和您说话。爷爷，我想告诉您，虽然我们身在海的另一边，我们和您心心相连，我们深深感受到您的力量，我们知道您一直在我们身边。那一天，在您即将离开人世的前一年，您来纽约河畔来看我和小萱萱。您以闪烁的光与声，展现给我们看，让我们了解到，人的灵魂是不会死亡的。爷爷，虽然您已经离开人间，我们深深体验到您的亲情与爱是如此的伟大，我们是多么感动，多么的感恩。我知道虽然您已离开人间，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宇宙有不可思议转换，因为我们的爱，我们永远在一起。爷爷，我想告诉您，这一生我有您作公公，是我无限的福气。我深深感激和您的这份恩情缘分。在嫁给莫平之前，我对中国大陆是很陌生的。但您接受了我这个美国文化下长大的台湾媳妇，给我深厚的亲情与支持，一路上经历的波折，您不停的给予我鼓励。您是我在中国最亲爱的亲人，我忘不了您给我和萱萱的亲情、爱与支持。爷爷，我们想告诉您，我们是多么地爱您。我们的心和您永远在一起。我们永远不忘爷爷，永远感恩与珍惜爷爷所给予我们的一切。爷爷，我是个佛教徒。我知道越过人间还有无数的维度与空间。现在您已离开人体的疼痛，脱离病苦。请您一切安心，放下，自由快乐的跟随最亮的光，让菩萨的光芒带着您到光明世界，跟随菩萨一起修行。爷爷，您这一生对艺术所做的贡献，中外已共目睹。今天萱萱带着爷爷传承的力量，来到了哈佛。虽然萱萱离爷爷很远，但每次萱萱画画时，她使用色彩和写作中，都有流露出爷爷独特魅力，那如诗如画，令人歌颂对大自然的美的感受。爷爷和萱萱从萱萱她小時候，就那么的心心相连，现在萱萱已長大，我知道她一定会找到她自己的方法，传承爷爷日日努力不懈的创作精神，像爷爷一样，突破自我，超越他人框界，追求真善美，给这世界带来更多的感动。爷爷，我们是多么地想念您，我们不能相信您已离开人间，我们是多么地不舍，多么希望能与爷爷有更多的时间，能和您像过去一样随时在一起。在这疫情下，您的突然离去，让我们多多么以接受，我们难以忘怀爷爷所有的一切。那一天，您跨海跨界的到来，到我们美国河岸旁的家，我们好开心。我们知道爷爷爱水，这次在生死中，您的坚定心志，让您能追随海洋的浪水，跨过太平洋，飞越到在纽约Hudson河岸，找到了远在美国的我和萱萱。我们能领悟到爷爷越间触动的力量，我们是多么的欢喜与荣幸。爷爷，我们深信，您永远和我们在一起。莫平，萱萱和我会好好生活，珍惜我们家庭，延续传承您的生命力，您的爱，您的真善美，与您永远的光芒。请您安心。我们永远爱您，永远感受到您的存在，永不忘怀您给予我们的爱。”“毛毛”是莫测生前对儿媳的亲切从称谓。毛毛在大洋彼岸如泣如诉的告白，情真意切。我隔着手机看到她身边的女儿萱萱早已泣不成声。莫测在她不同的年龄，为她篆刻了多枚藏书票，寄托着爷爷对她多么深切的爱。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在她的内心深处，饱含着对爷爷逝去无限悲痛和深深的哀思。我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