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 | 印黑帮团伙背后竟能扯出如此庞大政经“黑网”?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6-23 21:34 1

摘要:本文以巴巴・西迪克遇刺案为线索,揭示比什诺伊犯罪团伙跨地域犯罪网络的复杂性及其背后的政治商业恩怨。本文主要聚焦比什诺伊犯罪团伙,其主要从比什诺伊种姓招募成员。这一种姓的主要身份认同依赖于保护其世代居住地区的生态环境。当下,比什诺伊帮的犯罪网络已经遍布全印,并且

本文以巴巴・西迪克遇刺案为线索,揭示比什诺伊犯罪团伙跨地域犯罪网络的复杂性及其背后的政治商业恩怨。本文主要聚焦比什诺伊犯罪团伙,其主要从比什诺伊种姓招募成员。这一种姓的主要身份认同依赖于保护其世代居住地区的生态环境。当下,比什诺伊帮的犯罪网络已经遍布全印,并且向加拿大、美国等海外地区渗透。比什诺伊帮经营着规模庞大的非法事业,包括敲诈勒索。除此之外,许多印度的政治经济势力都试图借比什诺伊帮之手打击政治对手。如作为本报道线索的巴巴·西迪克遇刺案就可能是由被刺者的政治与商业竞争对手策划。印度政府还涉嫌利用比什诺伊帮网络在海外谋杀锡克教分离主义分子。此外,比什诺伊人自我构建的“环保卫士”形象还使他们常年追杀一些“破坏环境者”,包括涉嫌猎杀珍惜领养的宝莱坞演员萨尔曼·汗。作为一个案例,比什诺伊帮成透视观察印度司法效率、跨国犯罪治理及权力生态的典型样本。南亚研究通讯特编译此文,供各位读者批判参考。

图源:《金融时报》

2024年10月中旬的孟买,巴巴・西迪克(Baba Siddique)正在街头为一场紧张的地方选举做准备。晚来的季风终于退去,空气仍透着雨季尾声的闷热潮湿。这位66岁的前(马哈拉施特拉邦)部长头发稀疏,留着毛毛虫般的小胡子,戴着无框眼镜,驾驶着一辆深蓝色的路虎揽胜,穿过杂乱停放的摩托车群缓缓驶向他儿子的办公室。

此前数周,西迪克一直在为儿子泽山(Zeeshan)这位年轻议员的连任竞选提供支持。他出席了雕像揭幕仪式,主持了庆祝贫民窟居民安置新房的典礼,并召集了一些政治工作者。每日行程漫长,他很少在深夜前回家,即便如此,父子俩也常彻夜谋划策略,直至凌晨时分也不停歇。

西迪克约于当晚7时抵达儿子的办公室。街道上挤满了庆祝十胜节(Dussehra)的喧闹人群。十胜节是印度教庆祝罗摩打败罗波那的节日,游行队伍塞满了道路,空中持续回荡着烟花的爆炸声。泽山自下午起便一直在会见络绎不绝的请愿者,约晚间9时,他悄然离开,前往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顿便餐。身为穆斯林的西迪克完成晚祷后离开了办公室,在路上他驻足与外面的一些支持者交谈。

突然,附近爆竹炸响,烟雾灼伤了西迪克安保人员的双眼,三名男子围拢上前。此时泽山正在不远处用餐,他的一名助手突然接到电话,急忙上前道:“有人向你父亲开枪了。” 泽山当即向办公室狂奔而去,但保镖们将其强行塞进车里并保护了起来。街道上,西迪克捂着胸口,身上中了两枪。他被紧急送往附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两小时后,医生宣布其不治身亡。

调查人员和媒体迅速锁定了罪犯,是32岁的黑帮头目劳伦斯・比什诺伊(Lawrence Bishnoi)。据称,尽管其已入狱十年,但仍涉嫌参与国家支持的境外暗杀。比什诺伊在狱中瞄定高调的知名人士的能力已成为传奇。多个邦的警方控诉其在牢房里策划敲诈、谋杀和其他犯罪行动。加拿大警方甚至指控其犯罪网络应印度间谍机构指使组织暗杀(关于比什诺伊在跨境谋杀中扮演的角色,参见重磅 | 莫迪政府与黑帮暗通款曲,居然策划跨国政治谋杀…)。2011年因纵火案逮捕比什诺伊的退休印度警察督察阿曼乔特・辛格(Amanjot Singh)说,“他的犯罪网络庞大,人脉广泛,在有组织犯罪界根基深厚。”

比什诺伊的一名同伙很快在脸书(Facebook)声称对西迪克遇害负责,但其宣称的暗杀动机耐人寻味。该帖文不仅缺乏事实依据地将西迪克与20世纪90年代肆虐孟买的黑帮老大联系在一起,而且还强调这位政客与某位影星存在密切关系,这位影星早已成为劳伦斯和他的比什诺伊同伙们(一个乡村生态斗士社区的成员)所仇恨的对象。信息中写道,“萨尔曼・汗(Salman Khan,宝莱坞“三汗”天王之一,代表作如《小萝莉的猴神大叔》《真爱在我心》等),我们本不愿挑起争端,但此举实乃正义之举。”

萨尔曼・汗代表作《小萝莉的猴神大叔》海报。图源:澎湃新闻

巴巴・西迪克遇害事件震惊了孟买,勾起了人们对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孟买的回忆,彼时这座城市的黑帮勒索与枪战事件频频登上新闻头条。泽山悲痛欲绝,他一直对父亲怀有崇敬之情。小时候,他常在集会时坐在西迪克的车头,看着人群向他簇拥而来。后来他顺理成章地追随父亲的脚步进入政坛,致力于为家族建立一个新兴的政治王朝,他还于2019年在邦议会中赢得了一个席位。

孟买是印度的金融中心,又是规模庞大的印地语电影产业所在地,在获取权力与行使权力方面,有着别样路径。作为一名政治掮客,西迪克已深深融入这座国际大都会的上流社会。多年来,他一直代表富裕的班德拉西区(Bandra West)选区。萨尔曼・汗经常出席他举办的奢华开斋晚宴,该晚宴堪称印度名流精英的盛会,这位头发斑白的宝莱坞“坏男孩”被西迪克视为密友。

如今,59 岁的萨尔曼・汗像是他广为流传的动作片中的疲惫硬汉一样。他感情生活的狗血故事是宝莱坞八卦的主要内容。围绕其不当行为的指控则更为黑暗,其中包括2002年的一起刑事诉讼,当时他被指控醉酒驾驶一辆SUV撞向孟买一家面包店,造成一人死亡、多人受伤。萨尔曼否认自己驾车及醉酒的指控,并于2015年被判无罪。此外,他与其他宝莱坞名人长期不和,尤其是和超级巨星沙鲁克・汗(Shah Rukh Khan,宝莱坞“三汗”天王之一,代表作如《宝莱坞生死恋》《阿育王》)。2013年,在西迪克举办的一场派对上,他们长达五年的恩怨得以化解,当时报纸刊登的一张照片永远定格了这一时刻,西迪克笑容满面地搂着着两位影星。

西迪克与萨尔曼·汗、沙鲁克·汗合照。图源:The Week

西迪克与萨尔曼・汗的密切关系可能激怒了劳伦斯·比什诺伊及其团伙。但比什诺伊社区(编者注:比什诺伊社区是印度西北部历史悠久的宗教环保社群,坚持不杀生、不砍树、保护动物等习俗,尤以对保护黑羚特别执着著称。劳伦斯·比什诺伊即出身于比什诺伊社区)这场争斗的根源可以追溯到更久远的年代。早在印度独立之前,甚至在英国殖民统治之前,大约300年前莫卧儿帝国衰落的时期。

在拉贾斯坦邦西北部的蓝色之城焦特布尔外12英里处,孔雀悠然漫步于一座砂岩纪念碑旁,此地铭记着塔尔沙漠(Thar Desert)附近曾发生的一场残忍屠杀。在一座高耸的宝塔内,矗立着一尊受人尊敬的比什诺伊社区成员阿姆里塔・德维(Amrita Devi)的雕像,她身着被阳光晒得发白的粉色纱丽。1730年,德维与一队士兵产生了对抗,这些士兵是被派去为当地王公的新宫殿砍伐牧豆树林(khejri trees)的。她环抱牧豆树,因拒不退让而被斩首。牧豆树对比什诺伊社区来说是神圣的,一如大自然中的万事万物。当日有363人因英勇无畏的站出来反抗而相继牺牲,德维是其中的第一个。

德维的殉道成为追随15世纪圣哲詹布吉(Jambhoji)教诲的印度教群体的精神基石。他的29条戒律主张与自然和谐相处,禁止对动物使用暴力(即使是出于自卫),并严禁鸦片交易和饮酒。这些教义为这个社区塑造了独特的身份认同。据估计,该社区如今的信徒规模已达数十万之众,他们对环境的热爱近乎狂热。

因此,在1998年10月的一个午夜,当枪声划破沙漠的夜空,骚动惊醒了附近坎卡尼(Kankani)村的比什诺伊人。目击者事后向警方陈述,村民中有两人骑着摩托车冲入夜幕之中,准备与与亵渎他们土地的偷猎者一决胜负。最终,他们在在摩托车灯的照射下看到了一辆吉普车,并记下了车牌号。车内一名乘客尽管戴着夜视镜,但任何印度人都认识他。

1998年,萨尔曼・汗的事业正处于腾飞阶段。他在拉贾斯坦邦拍摄家庭剧《我们在一起》(Hum Saath Saath Hain),他的男子气概深受许多小镇青年的追捧,但这也无济于事。在那晚的沙漠里,比什诺伊人声称他们发现了两具被枪杀的黑羚尸体,这个社区极度虔诚地全心全意守护着黑羚。比什诺伊人追踪到萨尔曼的车辆,并在第二天向警方报案。在巨大的压力下,当局于十日后将其逮捕。

该事件使比什诺伊人通过一场类似于“大卫对抗歌利亚”式(源自《圣经》典故的隐喻,用来形容实力悬殊极大的双方之间的对抗)的顽强法律斗争而闻名全国。《我的头换一棵树》(My Head for a Tree)一书专门研究比什诺伊宗教信仰,该书的作者马丁·古德曼(Martin Goodman)表示,“比什诺伊人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对抗的是整个宝莱坞及其庞大的法律力量,他们毫不退缩,并将战至最后一刻。”

萨尔曼被保释出狱后,针对其旷日持久的案件持续推进,历经数次定罪、上诉和缓刑。这位巨星于2018年在焦特布尔(Jodhpur)的一次听证会上被定罪并再次锒铛入狱。然而数日后,他再度通过上诉获释,其狂热粉丝在法庭外燃放爆竹庆祝。萨尔曼始终坚称自己清白,此案纯属炒作构陷,他声称黑羚系自然死亡,自己甚至试图帮助一只卡在灌木丛中的幼羚,给它喂饼干和水。但拉贾斯坦邦的环保主义者哈什・瓦尔丹(Harsh Vardhan)领导了抗议活动,并向政府施压起诉萨尔曼,他表示,在比什诺伊人看来,“萨尔曼是罪犯,是偷猎者,他犯下恶行,他亵渎了我们的信仰……司法系统形同虚设,我们还要忍耐多久?”

劳伦斯・比什诺伊这位身材矮小却蓄着光亮八字胡与络腮胡的男子发誓要亲手采取行动。在一次因敲诈勒索案从监狱转押至法庭的途中,面对一群的记者围堵提问,他端坐警车之内,夹在警察中间平静地解释说:“萨尔曼・汗将在焦特布尔毙命。”数月后,其团伙一名成员在踩点萨尔曼位于孟买班德拉西区海滨大道的公寓时被捕——那栋公寓可俯瞰阿拉伯海景致。

劳伦斯・比什诺伊。图源:《印度教徒报》

在焦特布尔城郊一家宾馆的露台,我见到了35岁的纳伦德拉・比什诺伊(Narendra Bishnoi),这位圆脸的教师和社区代表身着白色工作衬衫和米色裤子。他条理清晰地谈起了比什诺伊人持续不断地进行着反偷猎的斗争,以及近期和以环境进步为名砍伐沙漠树木可再生能源的开发商之间的斗争。

纳伦德拉掏出手机给我看了一段在脸书上直播的越野车追逐沙漠里盗猎分子的视频。在视频中,现代生态战士组织“比什诺伊猛虎部队”(Bishnoi Tiger Force)(以下简称猛虎部队)的成员正在追捕一群涉嫌偷猎的人,他们厉声呼喊“投降!投降!”他们的呐喊通过他手机扬声器在静谧的空间里回响。

纳伦德拉说,猛虎部队成立于20世纪90年代末,是一支随时待命、毫不犹豫投入打击环境恐怖主义(environmental terrorism)的志愿军。这支民间自卫力量的存在十分必要,因为政府的野生动物保护部门“给官员开出高薪,但他们却毫无作为”。相比之下,他强调:“我们只是在履行应尽的职责。”

次日,我们穿越沙漠来到纳伦德拉家所在的村落,村中散落着粉色和红色的砖房。门外整齐地堆放着用作燃料的干牛粪饼。我们在一间石墙砌成的凉房里躲避正午的烈日,屋内铺着大理石地板。纳伦德拉的哥哥拉姆・尼瓦斯(Ram Niwas)也随即加入,他四十多岁、体格健壮、乌发浓密,小臂布满银色汗毛。

萨尔曼·汗被捕时,拉姆・尼瓦斯还是个青少年。该案件激励了许多比什诺伊人加入猛虎部队,队伍规模迅速扩大,这些成员准备效仿阿姆里塔・德维,全然不顾个人安危,誓死保卫自己的土地、自然和野生动物。尽管拉姆・尼瓦斯参与过反对萨尔曼・汗的抗议活动,但他坚称劳伦斯・比什诺伊的暴力威胁并不代表整个社区。“他理应受到惩处,”拉姆・尼瓦斯谈及这位影星时表示,“我们有很多机会杀死萨尔曼。”

对于一些比什诺伊人而言,尽管劳伦斯身负犯罪记录且涉嫌参与毒品交易,这明显违背其教派原则,但他仍被视作一种民间英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拉贾斯坦邦政客告诉我,“比什诺伊社区崇拜他是因他捍卫了这项事业。”在这片受气候变化日益加剧影响的贫困沙漠地区,许多人选择对劳伦斯的劣迹视而不见。这位政客补充道:“若非如此,那便是他们自身正享受着这种关联所带来的物质利益。”

劳伦斯原名巴尔卡兰・比什诺伊(Balkaran Bishnoi),1993年出生于印度与巴基斯坦边境附近的一个旁遮普邦小镇。其父是当地较为富有的地主,还曾担任警察。他幼年时因皮肤白皙,被人起了“牛奶仔”(Milky)的绰号,但随后其母以19世纪英国军事官员和行政官亨利・劳伦斯(Henry Lawrence)之名为其更名,亨利・劳伦斯在印度建立了一系列军事化学校。

20世纪90年代,旁遮普邦正从一场血腥的叛乱中恢复过来。该邦占多数的锡克教分离主义者为建立独立国家“卡利斯坦”(Khalistan)发动了一场暴力运动,印度政府最终于1984年以残酷手段围攻锡克教圣地阿姆利则金庙,武力镇压了这场运动。大学被怀疑是激进主义的温床,旁遮普邦禁止了学生选举。但随着叛乱的平息,校园政治再度抬头,成为来自内陆地区地主及政治世家子弟展示势力的舞台,劳伦斯・比什诺伊正是其中一员。

“从乡村来到城市的人常常会迷失方向,”长期报道旁遮普邦黑帮的记者朱平德吉特・辛格(Jupinderjit Singh)表示,“劳伦斯想成为一名领袖……来展示自己的权势。”

在印度北部,学生政治既是国家政治舞台的预演,也是映照权力、金钱与犯罪之间关系的镜子。竞选活动往往充斥着炫富和奢华的集会,甚至出现用现金来购买酒水和选票的现象。一位资深旁遮普邦警察官员指出,“这些争斗因枪支、肢体暴力以及外部非在校生势力的推波助澜而演变为暴力事件,这本质上就是一套封建体系。”

劳伦斯逐渐深陷于学生政治的阴暗面,与一群暴徒为伍,他很快便卷入了斗殴和枪击事件。曾于2011年因纵火烧车案逮捕劳伦斯的前刑事调查员阿曼乔特·辛格(Amanjot Singh)回忆,18岁的劳伦斯“外表纯良”,与寻常小镇学生没什么两样。然而,劳伦斯警告他说:“终有一日,七个邦的警方都将对我展开追缉。”

此后,他迅速堕落。2014年在拉贾斯坦邦与警方的一场枪战,开启了劳伦斯长达十年的监禁生涯,他至今仍在服刑。据警方透露,在不同监狱间辗转期间,劳伦斯很擅长与穷凶极恶的黑帮头目结成犯罪联盟。尽管这种亡命之徒的生活与比什诺伊人的诸多核心教义相悖,但劳伦斯仍恪守着严格的素食与禁酒等戒律。某警官曾在调查一起谋杀案时审讯过劳伦斯,他形容劳伦斯“说话轻声细语”,甚至“相当配合”。劳伦斯告诉该警察,自己是在一位亲属死于帮派枪战后才走上犯罪道路的,他发誓要为这笔血债讨回公道。“比他更凶残的罪犯比比皆是,”该警察指出,“他之所以如此恶名昭著,是因为西杜・穆斯・瓦拉(Sidhu Moose Wala)遇害一案。”

2022年,比什诺伊帮派嫌杀害28岁的旁遮普邦说唱歌手、政治新秀西杜・穆斯・瓦拉。枪手伏击了穆斯・瓦拉的SUV,劳伦斯的同伙宣称对此事负责,这场谋杀源于帮派间的世仇,而刚在地方选举中失利的穆斯・瓦拉被卷入其中。尽管劳伦斯本人否认参与谋杀,但此案却令该帮派在许多印度年轻人眼中更添神秘色彩,其中一部分人后来成为了帮派轻易招募的对象。

印度最高调查机构评估显示,比什诺伊帮派已形成覆盖印度全国的犯罪网络,目前约有700名全职成员。劳伦斯因与警方的枪战入狱服刑期间,还面临谋杀、恐怖主义和敲诈勒索等数十项其他指控。警察阿曼乔特・辛格说:“劳伦斯·比什诺伊清楚自己永无出狱之日,他也无意寻求任何获释可能。”劳伦斯·比什诺伊的代理律师们要么拒绝置评,要么未回应置评请求。在法庭听证会上,其律师团辩称针对劳伦斯的指控缺乏“可信证据”,且均基于“从在押人员处逼取的供词”。他们强调,多项指控立案时,劳伦斯已在狱中,因此他不可能参与或策划其被指控的这些罪行。

劳伦斯在狱中似乎行动颇为自由,社交媒体上流传着他举铁锻炼、赤裸上身摆拍的照片。另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警察透露:“大多数监狱的管理漏洞百出,手机屡禁不止。”安全漏洞之严重,以至于2023年某媒体团队竟能接触到劳伦斯并对其进行采访。他在镜头前公然重申“杀死萨尔曼・汗”的目标。这段视频在被下架前累计播放1200万次,引发全民哗然。据专项调查组收到的司法材料显示,该视频直接导致向萨尔曼・汗“寄送恐吓信件的年轻人数量激增”。

2024年4月一个周日的凌晨,萨尔曼・汗正在其位于班德拉(Bandra,孟买沿海郊区)的公寓熟睡,两名骑摩托车的男子突然驶来,朝着他的住所开枪扫射。枪手在逃离现场后被捕,警方称其作案动机来自劳伦斯的弟弟安莫尔・比什诺伊(Anmol Bishnoi)的唆使。在孟买法院审理的巴巴・西迪克谋杀案中,警方提交的文件显示,安莫尔曾电话联系其中一名枪手说:“你要是办成这事,就能名垂青史。各大报纸都将争相报道你......你将一夜成名。”

根据同一份法庭文件显示,该犯罪团伙还锁定了萨尔曼·汗身边的其他知名目标。他们着手招募一群无业人员参与“孟买大行动”(big job in Bombay),承诺支付每人1万多美元的酬金,这笔钱在印度北部农村地区是一笔巨款。巴巴·西迪克、泽山・西迪克就此成为枪口下的目标。法庭文件详细披露,这三名雇佣犯似乎对他们的枪杀目标一无所知,只能依靠谷歌搜索以及目标住宅外的竞选海报来辨认西迪克父子。在向警方供述时,一名同伙表示自己是被“拓展废品生意”的承诺诱骗入伙;另一人则坦言受到了劳伦斯社交媒体形象的“鼓舞”。

这些男子供认,他们在孟买租下房屋并跟踪巴巴・西迪克及其儿子。他们曾在城外的一座大坝附近使用帮派提供的格洛克手枪进行射击训练,并持武器合影留念。行动一旦完成,他们就会启用帮派事先提供的一次性手机。他们对西迪克的住所进行监视,观察他的车辆出入情况并记录其车牌号。最后,他们利用节日的喧闹和拥挤的人群作为掩护前往泽山的办公室。当西迪克走出办公室,在车旁驻足交谈时,枪手伺机开枪射击。

随着爆竹的硝烟散去,三名涉案枪手随即分头逃窜。其中两人在附近的儿童公园内试图更换衣物、丢弃武器时被捕;第三人则躲进了邻近的建筑群,蜷缩在一辆车后。他在向孟买警方的供词中称,他自己也换上新衬衫,并将手枪塞入背包并藏于车底,随后通过Snapchat联系安莫尔·比什诺伊确认任务完成。在接到销毁手机的指令后,他将手机抛入湖中,然后乘坐火车和大巴开始了横跨印度北部的千里逃亡。一个月后,他在距尼泊尔边境仅一小时车程的北部城市巴赫赖奇(Bahraich)向朋友寻求庇护时被捕,彼时他正准备越境潜逃至尼泊尔。

孟买警方迅速展开大规模抓捕行动。通过询问数十名证人并采集多名嫌疑人供词,警方锁定了另外二十余名涉案同伙,其中许多人试图用假身份证和一次性手机掩盖行踪。调查人员追踪了资金流向,并在涉案人员手机以及Snapchat、Instagram和Facebook账户中查获犯罪证据链。调查显示,这三名涉案枪手与安莫尔・比什诺伊始终保持“实时联络”,后者通过Snapchat语音通话及一个葡萄牙手机号码远程操控行动。

据信,安莫尔作为本案在逃主犯之一,自2022年起便藏匿于印度境外。2023年4月,其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贝克斯菲尔德(Bakersfield)的一场婚礼上与两名著名的旁遮普歌手共舞的视频在印度社交媒体疯传。2024年10月,印度国家调查局(NIA)对他发出悬赏令。但就在西迪克被谋杀一个月后,有报道称安莫尔已被美国移民官员拘留。根据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的记录,安莫尔目前被羁押于爱荷华州波塔瓦塔米县监狱。不过,美国国土安全部未对此事发表评论。英国《金融时报》也未能联系到安莫尔在美国的任何法律代表。

与此同时,比什诺伊犯罪帮派的势力正持续向全球渗透。数年前,加拿大里士满(Richmond)市议员卡什・希德(Kash Heed)便开始不断听闻该帮派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扩张情况。希德曾任西温哥华的警察局长,他是首位担任这一职务的印度裔加拿大人,在这三十年的执法生涯中,他始终致力于应对该国庞大南亚社区的帮派暴力问题。如今投身市政政治的希德,又开始不断听闻一些富有的南亚裔加拿大人正遭到自称隶属于劳伦斯・比什诺伊帮派的歹徒勒索。“有位受害者因害怕不敢报警,转而向我求助,”希德透露,“不少与印度有业务往来的企业对比什诺伊帮派已到了谈之色变的地步。”

比什诺伊犯罪集团的恐吓手段极具系统性。希德指出,“他们会对目标做足功课,清楚掌握其资产状况和家庭成员信息。”受害者通常会接到一连串来自印度号码的电话,首通电话态度友善,通过双方共同的人脉关系搭线;第二通则开始隐晦暗示自己“在印度遇到了麻烦”,并刻意提及“我们知道你经济实力雄厚”;到第三个电话时,则直接摊牌——以家人安全勒索钱财,往往还附上儿童遭虐杀的骇人图片作为威胁佐证。

联系希德的那位商人已按勒索者的指示向多个账户汇出了300万加元(约合220万美元)。但他认为与自己的朋友相比还算“轻松脱身”,据报道,他的朋友支付的赎金是他的两倍甚至三倍之多。拒绝勒索者则会招致暴力报复:住宅遭到枪击、生意被捣毁,财富和名气在这类威胁面前似乎无法提供任何保护。2024年9月,一名戴黑手套的枪手在网上发布了头戴式摄像机所拍摄的视频,画面中他向旁遮普说唱歌手迪伦(AP Dhillon)在温哥华的住宅连开数枪。比什诺伊团伙的一名成员随后在社交媒体上宣称对此事负责。

尽管希德怀疑有些犯罪分子正以“模仿作案”的方式借用比什诺伊的名号,但他也同样认为加拿大的印度学生极易成为该帮派的招募目标。他认为,一些人被快钱诱惑,另一些人则是在胁迫下就范。2021年,渥太华的一家法院审理了一名印度学生的庇护申请上诉案,该学生称比什诺伊暴徒曾威胁强迫其入伙贩毒。该学生表示,在他拒绝加入后,该帮派向他勒索400万卢比(约合4.7万美元),并警告说“绝不会放过他”。希德将劳伦斯的影响力比作那些身陷囹圄但仍然操纵着犯罪帝国的墨西哥毒枭,“他掌握着相当大的控制权。”“我认为比什诺伊已将他的犯罪触角延伸至全球......加拿大对他来说是个容易得手的目标。”

加拿大的锡克教侨民人数超过77万,约占加全国人口的2%,主要聚居在温哥华周边地区。加拿大长期以来一直是旁遮普分离主义势力的中心,这也是印度与加拿大长期紧张关系的根源。2023年6月,有人目击两名蒙面男子从温哥华附近素里市(Surrey)的一座锡克寺庙仓皇跑出。而一辆布满弹孔的汽车里瘫坐着哈迪普・辛格・尼贾尔(Hardeep Singh Nijjar)——一位著名的锡克分离主义者,印度于2020年将其列为恐怖分子。

三个月后,时任加拿大总理贾斯汀・特鲁多(Justin Trudeau)表示,加安全部门正在“积极调查有关印度政府特工涉嫌参与尼贾尔谋杀案的可信指控”。随后,印加两国展开一系列针锋相对的外交驱逐行动,加拿大驻印各使领馆近乎处于停摆状态。

2024年10月,加拿大皇家骑警(RCMP)助理专员布里吉特・高文(Brigitte Gauvin)公开称比什诺伊帮派参与谋杀尼贾尔。她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我们认为该组织与印度政府特工有关联。”印度政府驳斥了这一指控,称加拿大是“为了政治利益抹黑”印度,并指出加方尚未处理二十余份针对比什诺伊团伙成员及其他在加逃犯的引渡请求。加拿大外交部拒绝置评,并将相关问题转交警方处理。印度政府也未回应置评请求。加拿大皇家骑警表示:“虽然无法具体说明证据细节,但调查显示,印度政府特工在加拿大参与了严重暴力犯罪活动。”

孟买暮色渐沉时,我被领进泽山・西迪克在班德拉那间刷成白色的小办公室。门外,两名身着卡其制服的女性警员百无聊赖地倚坐在塑料椅上,膝间横放着突击步枪。室内,电视屏幕实时播放着外面街道的监控画面——那里正是巴巴・西迪克遇害的现场。办公室陈设极为简朴,唯见侧桌上摆放着一套竞选手册。手册封面是泽山被父亲亲吻脸颊的照片。

泽山在约二十分钟后抵达,他穿着白色印式长衫、黑色长裤和深色乐福鞋。32岁的他如今出行配备强化的安保——入口处部署着十名配备冲锋枪的警员。此前他刚结束一场巴黎之行,此行专为陪伴深陷哀痛的母亲和姐妹,避免她们受不速之客打扰——尽管距其父被谋已过去数月,仍有吊唁者每日贸然登门。当我问及这次出行时,泽山用低沉的声音说:“我们基本没离开过酒店。”

谈及案发当晚时,泽山的声音开始颤抖,“仅一夜,我仿佛苍老了二十岁。”但他随即又投身印度选举的激烈角逐。“生活总要继续,”他说,“惨案发生仅四天后,我就为竞选奔波在外。最煎熬的是,每次来办公室时我都必须经过那个地方......”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最终在选举中败北,被一个右翼地方政党候选人夺走了席位。

2025年初,孟买警方结束了对巴巴·西迪克遇害案的调查,并向法院提交了起诉书。这份逾4500页的多卷文件明确将罪责归咎于安莫尔·比什诺伊。但在泽山看来,这个犯罪团伙似乎只是其父遇害案中一个过于顺理成章的替罪羊。多年来,巴巴·西迪克树敌不少,2024年2月,他因不满被边缘化而辞去为之奋斗数十年的政党职务,转投敌对阵营,此举激怒了原党派的忠实拥护者。此外,他在孟买房地产业深耕多年,构建了个人房地产资产网络。根据他2014年最后一次参选时的财产申报,其名下资产估值约1200万美元。

泽山指出,调查忽视了他父亲在孟买错综复杂的房地产行业中积累的宿怨,并暗示该帮派可能是受其政治对手和不择手段的开发商指使。本案特别公诉人、孟买律师舒艾布·梅蒙(Shoaib Memon)也对调查结论持有异议。梅蒙自大学时起就与巴巴・西迪克相识,后经其家族举荐担任此职,但因警方拒绝协作,他于2025年一月愤然辞职。梅蒙表示,“我不认可萨尔曼・汗涉案的说法。”他认为,比什诺伊团伙“或许是暗杀行动的执行者,但绝非幕后主使”。他补充道,警方“极其隐秘地提交了起诉书,既未征求我们的意见,也未提供相关材料”。截至目前,孟买警方尚未对置评请求作出回应。

泽山表示,萨尔曼·汗也认为“此案另有隐情......绝非比什诺伊帮派这么简单”,“萨尔曼与许多人关系密切,其中一些人甚至都没有采取任何安保措施。若他们真的想杀鸡儆猴……为何偏偏选中我父亲,又为何针对我?”萨尔曼·汗的代理人也未回应置评请求。

无论真相如何,梅蒙预计此案在印度缓慢的司法体系中至少需要十年才能审结。与此同时,2025年四月,又一位宝莱坞明星公开宣称收到了据称来自比什诺伊帮派的威胁。泽山仍然生活在死亡的阴影下,萨尔曼・汗亦是如此——在2025年三月的开斋节庆祝活动中,他站在新安装防弹玻璃的家门口,向聚集在其宅邸外街道上的欢呼粉丝挥手致意。

来源:金钱猎人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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