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绍兴文理学院起源于1909年创办的山会初级师范学堂，鲁迅先生曾任监督（校长）。历经浙江省立第五师范学校及中（学）、师（范）合校，绍兴简易师范学校，绍兴初级师范学校，绍兴师范学校，绍兴地区师范学校，至1978年4月改制大专，以浙师院绍兴分校名义招生，1980年5

宋六陵晨读

绍兴文理学院起源于1909年创办的山会初级师范学堂，鲁迅先生曾任监督（校长）。历经浙江省立第五师范学校及中（学）、师（范）合校，绍兴简易师范学校，绍兴初级师范学校，绍兴师范学校，绍兴地区师范学校，至1978年4月改制大专，以浙师院绍兴分校名义招生，1980年5月8日经国务院批准，在绍兴师范学校基础上建立绍兴师范专科学校，迈入高等教育发展阶段。其间，1965年至1984年，绍兴师范学校、绍兴地区师范学校、浙师院绍兴分校、绍兴师范专科学校在宋六陵办学，也即“宋六陵校园”。百余年来，学校弦歌不辍，宋六陵办学时期则是学校发展史上尤为坚韧的篇章。

宋六陵位于绍兴市越城区富盛镇宝山南麓，原为南宋皇陵，“‘宋六陵’是当地通用的俗名，真实的地名叫‘攒宫’”（王柏勋《从一张船票说起》），历经了“荒山野岭—劳改农场（东方红茶场）—学校校园”的重大变迁，“上世纪70年代被选作绍兴师范学校（中专）的校园，1977年恢复高考后，此地又成了新组建的浙师院绍兴分校（大专）的校园”（张德明《宋六陵校园的“风水”》）。

这一时期正值改革开放初期，百废待兴，“77、78级大学生是高考制度恢复后最早的两届大学生，适逢伟大的改革开放。一方面，全社会刚刚从‘文化大革命’的噩梦中醒过来，人心思定；另一方面，国民经济接近崩溃的边缘，百废待兴。中华民族重新认识到了科学知识对于社会进步的重大意义，因此，党和国家对当年这些凤毛麟角的大学生寄予厚望，为他们施展才华提供了广阔的平台”（俞可平《序言》）。

当年富盛前往绍兴的渡口

特殊的时代背景赋予了学校和师生独特的使命，“我们这些‘新三届’的大学生固然尽心尽力地贡献于这个时代，然而，我们无疑首先是时代的受惠者”（徐秀丽《记忆中的文具盒》）。宋六陵办学时期对学习机会的珍视，成为校园最动人的注脚。尽管“说是大学，那时的‘硬件’只是原绍兴师范学校门口挂了块浙师院绍兴分院的牌子而已。至于师资等‘软件’，老师们根本就没有教授、讲师等职称上的头衔，有的学科的教材也是老师们用钢板刻写、油墨手印的资料，因而有同学把学校比作光荣而艰苦的‘抗大’”（王加兴《桃李不言 古松常青》），但艰苦环境并未消磨斗志，“这里环境清幽，又远离城区，是读书的好地方。如果要去一趟绍兴城区，坐船需要三四个小时，来回需要一整天，因此星期天的时候，我们一般都留在学校里看书学习。图书馆，茶园里，松树下，操场边……都能见到看书学习的人。尤其是我们‘公师班’的学生，大家都非常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吴国平《那年很清苦，却很富足》）。

宋六陵校园

宋六陵校园的物质条件堪称简陋。“眼前的大学校园让我深感意外。校舍破旧不堪，唯一‘高大上’的建筑物就是一幢水泥结构的三层教学楼，整所学校的规模相当于当时的一所农村高中。”（孟勤标《缘结“宋六陵”》）宿舍是“大平房，泥地，砖墙，15-20人一间，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一张张木制‘白鸽床’，上下铺位，亲密无间，毫无隐私可言”（张德明《宋六陵校园的“风水”》），“男生宿舍都是劳改犯住过的地方。窗很高，光线很暗。地面碎石拌着黄土，且高低不平。为了保持床铺平整，床脚下都要垫一两块砖”（鲁兰洲《为有源头活水来》）。

寝室

教学资源也极度匮乏。“专业教师奇缺，不但文学史没有分段分任，就是古典文学和文学史，也是合在一起由邹志方老师大部承担”（吴先宁《述邹志方老师的古典文学课》），“我们的不少老师是从中学选调上来的，教学设施与当时一些条件好的中学也不能相比。有时候，老师推荐的图书无法从校图书馆借到，同学们就凑钱自己买”（朱伟平《读书，教书——我的平凡人生》）。体育设施同样简陋，“学校有一个300米的椭圆形渣土跑道，各专业的体育课都在这里上。学校还有几个篮球场，有几个单双杠。体育设施有限，但老师们的创新能力很强。由于那时车辆不多，校区偏远，公路空旷，我们很多技术课是出了校门在公路上上的”（张乐年《我的七九体育》）。

做实验

师生们的精神世界却异常丰盈。大家以超乎寻常的自律与热忱，在困顿中构筑起严谨的教学秩序与求知氛围。“老师个个憋着气，恨不得把所有的知识倒出来给我们，将耽误的时间夺回来。同学们如刘姥姥进大观园，恨不得将从没见过的古典文学、外国文学作品读个遍。那时真的将振兴中华、实现四化为己任。”（宣焕阳《“绍兴师专”的魅力》）“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当时学校对师范教育实习的严格要求……使我开始明白追求良好的学习与研究精神以及扎实工作作风的重要性。”（胡卓君《我在攒宫学习的三年》）

中国社科院学者戈宝权在宋六陵校园讲学

虽受限于物质条件，宋六陵校园生活却充满蓬勃朝气。大家接受学术活动的启蒙，“晚上学校举行首次学术报告会，由谢德铣老师主讲《鲁迅四次赴日考》。其中鲁迅第四次赴日是本校老师发现并考证出来的，据说将要去安徽大学进行这项成果的学术交流”（董苗生《在宋六陵的那些日子》）。组织文娱活动，“同学们在如饥似渴发愤读书的同时，学校各种文化活动也很丰富多彩。话剧《于无声处》、芭蕾舞《唱支山歌给党听》、相声和独唱等优秀节目时常被同学们提起和回味”（邵虹慧《拍球舞》）。发展兴趣爱好，“学校里没有搞篆刻的老师，学习空余之际，我们就自己交流交流收藏，展示展示雕刻工具，临摹临摹报头刊尾的印鉴”（王柏勋《从一张船票说起》）。展现运动精神，“在宿舍安顿好行李后，我便去校园散步，恰好遇到了一场化学系与物理系的精彩篮球比赛。场内球员技术好，比赛双方分数交替上升，裁判素养好，场外观众热情高”（何云伟《我的篮球情缘》）。养成寝室文化，“一边吃中饭，一边听半导体里播放的评书，学习普通话；饭后，关上收音机，大家很自然地拿出毛笔和大字本，练起字来”（俞志慧《攒宫求学岁月的那些琐琐碎碎》）。

师生关系亦师亦友，成为精神传承的纽带。陈祖楠老师是众多学子心中的标杆，“陈祖楠老师就是一个典型的中国知识分子。脸型削瘦、清癯，目光深邃。他谦谦君子般地看着你，神色温润如玉，在细言轻语的叙述中有着不容分辩的力量”（马福民《攒宫记忆》）。“陈（祖楠）老师鼓励我们在课堂上大胆发言，勇于论辩，在积极主动的自我表现和快乐中获得思想、知识、能力。创造性地学习和工作，这是陈老师通过课堂和行动给我们最珍贵的事业理念”，“其他各学科的任课老师都有自己纯真的品性和独到的专业特长……他们‘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明师群像永远‘截屏’在我们这一代学子的精神宝库中”（王加兴《桃李不言 古松常青》）。

宋六陵办学的二十年间，学校培养了数千名毕业生，他们如同散落的火种，在政治、教育、学术、文化、商业等领域建树卓著，发光发热。“‘绍兴师专’培养了一代代师资精英……培养出了像陈敏尔、葛慧君、俞可平这样的社会精英”（宣焕阳《“绍兴师专”的魅力》），可谓“‘家家抱荆山之玉，人人握灵蛇之珠’”（金高品《布衣天下士》）。

绍兴师范专科学校七七级毕业生合影

宋六陵的校园文化深深植根于自然与人文的交织，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在静默中传递着历史的厚重与自然的启示。校园内数十棵南宋遗存的古松，既是历史地标，更是精神象征。“唯一的地标，就是那几丛千年古松。正是那一个古老幽荒的地方，被一群青年学子激荡得青春飞扬，生机蓬勃。”（胡柏藩《“宋六陵”，诗意地里栖居》）“那可能是南宋王朝便留下来的几棵窜在茶树丛中的老松，很伟岸，也很谦虚”（李德忠《赞美所有的花草树木》），“上百棵古松依然挺拔耸立，诉说着历史，也赋予了绍兴攒宫无限的生命与创造力。峥峥古松放射出不屈不挠的生命力，激励着我们莘莘学子奋发向上”（骆桦《苍松励志》），“这些大松树似乎感染了皇家福气，长得格外繁茂发达，枝叶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松林不仅是一种自然景观，更是一种文化景观。经过松林精神两三年潜移默化的熏陶，塑造了许多师专生辉煌的一生”（何灿华《从“松志高洁”到“修德求真”》）。

晨练

独特的校园环境，构成了滋养师生精神世界的独特场域。“出宿舍围墙向北过大礼堂，再向前走百米，即为校园胜景佳处，山岭环抱，元气汇聚，松木参天，鸟鸣蝉唱，一派桃源风光。”（张德明《宋六陵校园的“风水”》）“大门对面是大片齐整碧绿的茶园，几处古松昂然而立；茶园尽处是青龙山水库，波光粼粼。茶园开阔地周围群山环绕，云蒸霞蔚。我当时觉得我们来到了一个好地方。”（王加兴《桃李不言 古松常青》）“宋六陵的四季，春山妖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春夏秋冬，宋六陵的花事极盛。每当秋高气爽，我们总是在校园的松林里，抬头望天，观赏漫天的薄云从近处的山峰之顶轻柔地滑向远方的峰顶，我们总是在课余时间带上书本到茶园小径里散步诵读。”（寿勤泽《仰望宋六陵的月光》）“每天，天还蒙蒙亮，路边小草还挂着湿漉漉露珠的时候，校园松林里，便陆续有人咿咿呀呀背诵古诗文或英语单词了。操场上则是跑步的人居多，那时运动场地和器材尚匮乏。寝室里是少有人赖被窝睡懒觉的。”（祝诚《最忆“宋六陵”》）

校友们对母校的深厚情感，形成了独特的“宋六陵情结”。校友们深情回忆，“宋六陵，那一片森森古松，那一处苍旧校舍，连着我那一段苦涩、艰苦却纯真、快乐的青葱岁月，成为一生最难忘的珍藏”（孟勤标《缘结“宋六陵”》）。通过梦境勾勒眷恋，“那梦中有绿荫掩映的攒宫校园，有排排的法国梧桐，碎煤屑铺就的路，随山势而建的学生宿舍，还有那穿过高大茂密的古松林后的老师宿舍”（赵夫生《梦入攒宫》）。“宋六陵情结”，是对青春的追忆，更是对艰苦岁月中孕育的理想主义的致敬。

近年来，绍兴文理学院以多种形式守护宋六陵的历史记忆，传承宋六陵办学精神。经市委市政府协调，宋六陵校园权属已正式划归学校。学校通过筹建校史陈列室，征集老照片、油印教材、饭票等实物，还原办学初期的场景。“两根石柱构成的校门，一条夹杂着煤渣的、卵石铺面的、弯曲的主干道通向幽静的校园深处；校园里最高的建筑是一栋三层的教学楼……”（寿国军《青春记忆》）这些师生记忆中的校园风貌，成为校史展的重要视觉元素。

宋六陵校园校史陈列室

“老教师讲校史”活动中，常引用校友们的感慨，“说是大学，其实是刚从中师升格而来的，校园是在原劳改农场基础上改建而成，一切到了不能再简陋的地步”（斯培光《宁静而致远——宋六陵校园的馈赠》），以告诫师生珍惜当下，励志图强。始业教育中，新生常被组织参观宋六陵校园。“弯弯的小山道上、青翠的小树林里，留下了我们的青春足迹、我们的欢歌笑语”（张爱莲《蓦然回首阑珊处》），激荡着跨越时间的精神对话。打卡点行政楼“是当时绍兴师专的中枢地表，是一处寄托奋发进取的校园文化和时代记忆的场所”，师生、校友们“模拟当初拍毕业照的场景，站在石阶梯上，合影留念”（许学刚《风雨沧桑那幢楼》）。在艰苦的环境中求知若渴，孕育出的坚韧不拔的精神，成为师生们汲取到的宝贵精神财富。

宋六陵校园

绍兴文理学院还将宋六陵的历史底蕴与学术研究深度融合，成为宋韵文化传承的一个阵地，将宋六陵从“荒僻旧址”升华为“文化富矿”。

宋六陵校园（吕国钢 画）

宋六陵办学时期，是一段“物质贫瘠而精神丰饶”的岁月，是莘莘学子的精神原乡。“那几年，就像回到了少年，少不更事，却也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几年，如同延长了我的‘少年期’，对我后来的工作、生活、学习有着不可替代的影响……攒宫三年，是我‘最’丰富、‘最’美好的年华”。（陈杰《那一段醇厚的青葱岁月》）没有高楼大厦，却有参天古松见证求知的执着；没有现代化设备，却有师生共刻油印教材的默契；没有繁华市井，却有茶园松涛中的思想碰撞。

如今，绍兴文理学院在风则江畔办学，宋六陵时期的精神炬火却始终耀目。它是校史陈列室里斑驳的油印教材，是新生始业教育中深情的讲述，是学术著作中严谨的史料考证，更是文理人心中宁静致远、坚韧不拔的精神底色。每次重读“闭塞而又开放，荒僻而又大气；物质生活虽窘迫，精神世界很丰富”（张德明《宋六陵校园的“风水”》）的宋六陵，看到的不只是一段历史一段记忆，更是一种历久弥新的教育理想——永葆对知识的敬畏，对理想的坚守。这，正是宋六陵精神的永恒价值。

绍兴文理学院河西校区

资料：绍兴文理学院、《青春飞扬宋六陵》（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年，许学刚、毛宇锋编），校史资料照片。

来源：绍兴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