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月光从窗帘豁口漏进来,正照在床头那个空药瓶上,降压药吃完三天了,塑料瓶底凝着褐色的药渣。
讲述人:王大川(整理:南泽)
我瘫在湿漉漉的床垫上,右腿像是被水泥浇死了,左手指甲抠进发霉的墙皮里。
月光从窗帘豁口漏进来,正照在床头那个空药瓶上,降压药吃完三天了,塑料瓶底凝着褐色的药渣。
建军踹门进来时带着一身酒气,他新买的鳄鱼皮带扣撞在门框上,"咣当"一声。
我闻到他身上有火锅味,八成是跟张丽吃了海底捞。上个月我过生日,他们给我端了碗泡面,说是养生低盐版。
"又尿了?",他扯我被单的力道像是要撕开一只活鸡,我像块破抹布似的被拎起来,后腰撞在铁床架上。
这铁架子是他去年装的,说是防摔,现在硌得我尾椎骨生疼。
张丽趿拉着拖鞋在门口看热闹,她新做的水晶指甲敲在门框上哒哒响:"早说了买成人纸尿裤,非舍不得那点钱。"
我歪着嘴"啊啊"地比划药瓶,建军装看不懂。
他手机从裤兜滑出来,屏幕亮着张丽穿吊带裙在海边的照片,那裙子下摆的亮片刺得我眼疼——那裙子够买我半年的纸尿裤钱。
春燕是踩着露水来的。她挎着印满药店广告的布兜,鬓角的白霜都没顾上拍。给我换裤子时,她手抖得解不开扣子,腕子上紫红的掐痕像爬了条蜈蚣。
"婆婆昨儿又掀了药罐......",她挤出的笑比哭难看,后脖颈的刮痧印渗着血珠子。
布兜里掉出半板止疼片,她慌得去捡,露出毛衣袖口磨破的边。我喉咙里咕噜响,她立马摸出袋糖炒栗子,油纸袋上印着城西老字号的戳。
栗子壳粘着张收费单,诊疗项目栏里"二度烫伤换药"几个字被糖渍洇花了。
"爸,咱家要转运了。"
她突然从布兜底掏出个蓝布包,青花瓷瓶凉得我一哆嗦,瓶底超市价签没撕干净,九块九被圆珠笔涂改成"1909"。
她嗓门大得房梁都在震:"就你之前私下给我的这青花瓶儿,我去找人验过了,这可是明朝官窑的,专家说值两百万!"
我摸着瓶底没撕干净的价签,不知道她在说啥。春燕突然抬高嗓门:"爸你收好了,这可是咱家压箱底的宝贝!"
她竖起两根手指,眼睛却盯着门缝。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绷紧的弦。门缝下的影子晃了晃,拖鞋声踢踢踏踏远了。
第二天大清早,我被猪蹄汤的腥气熏醒。张丽端着描金边的骨瓷碗,假睫毛上沾着油星:"爸,四点钟起来炖的,对身体好着呢!"
枸杞在汤里漂得像血珠子,她舀汤的手直抖,眼珠子往衣柜顶上转——那个蓝布包早被她"收拾屋子"时摆在最显眼处。
建军开始成天往家捎东西。先是带按摩功能的洗脚盆,插电时溅了我一身水;接着是印满外文的膏药,撕开包装才看见保质期过了三年。
上个月他扛回来个按摩椅,说是托海关朋友弄的,插头那儿分明就是国标。
"您试试这个颈枕模式。"建军蹲下来调按钮,后脑勺的白头发扎得我眼疼。
他腰间钥匙串上挂着个小金佛,是我去年住院时求的平安符,现在晃起来叮当响。我盯着他拇指上的疤,那是他十岁偷钱买变形金刚,被我拿火钳烫的。
张丽把全家福换了新相框。原先我歪在轮椅上的衰样被P得嘴角上扬,活像中风后突然痊愈。她搂着我肩膀假笑,水晶指甲掐进我棉袄里。
上周她往我床头摆了盆绿萝,说是净化空气。可我半夜总看见她蹑手蹑脚进来,翻开叶子检查什么。
那天尿壶打翻,黄汤渗进花盆底,泡烂了垫着的养老院宣传单。"临终关怀套餐"几个烫金字在尿渍里浮肿发白,彩页上笑眯眯的老头跟我床头照片P得一模一样。
冬至那天冷得邪乎,阳台的冰花结得有铜钱厚。我正在数窗棂上的冰棱子,屋里突然炸开"哐啷"一声。张丽的尖叫像指甲刮黑板:"王建军!这破瓶子是假的?!"
轮椅撞上门槛时,我看见满地碎瓷片泛着贼光。鉴定证书摔在我膝盖上,公章日期是三天前——张丽说加班那晚。
张丽的金耳坠崩飞进碎瓷堆,那是我养老金买的,发票还在她饼干盒里垫着。
"啪!"
建军那巴掌打得张丽撞翻博古架,她上个月买的"古董"唐三彩马摔得稀碎。血从他指缝滴在"大明宣德年制"的仿款上,混着张丽的鼻血往下淌。
"我早知道是假的,哎呀又没吃亏,你瞎嚷嚷什么?"
他亮出手机点开和妹妹春燕的转账记录,每月五号雷打不动的三万块,备注栏写着"给爸的生活费"。
我哆哆嗦嗦的给春燕打了电话,没多久她就来了。知道事情败露后,她也不藏着掖着了。
"妈咽气前..."
春燕突然嚎出声,腕上的镀金镯子滑到手肘,内圈"长命百岁"是我找瞎子算命时刻的,"她攥着我的手说,死也不能让你送爸进养老院..."
说白了,整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瞒着她这个嫂子,她这个吝啬鬼知道了肯定闹。
果不其然,张丽疯笑着扯断珍珠项链,白珠子噼里啪啦砸在碎瓷上。"你们王家祖传的戏精,就瞒着我是吧?!"
她裹着大衣往外冲,"离婚!明天就离!"
建军追到门口又折回来,钥匙串上的金佛甩进痰盂里。
现在我躺在养老院的铁床上,护工正在隔壁骂人:"306床又拉裤子了!"
春燕新买的青花瓷碗摆在窗台,碗底"赠品"印章被晒得发亮。建军上周搬来箱牛奶,说张丽有事儿不能来——其实我早看见她朋友圈晒的离婚证,配文是"及时止损"。
昨儿半夜下雨,我摸黑上厕所摔了跤。护工边拖地边嘀咕:"您闺女又打钱来了。"
我盯着她围裙上的污渍,突然想起真有个祖传玉镯,当年缝在春燕陪嫁的枕头里。那枕头早换成乳胶的,不知道镯子还在不在化纤棉絮里发霉。
走廊电视在放《常回家看看》,童声唱得脆生生。我摸出枕头下的协议,两个红指印在月光下像血窟窿。
春燕每月五号汇的钱,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女婿说的,他家虽然有钱,可春燕因为生了个闺女一直不受待见,估计因为这事儿受了不少的罪。
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已经被护工给扶到床上去了。说实话,呆在这儿也挺好的,除了孤单了点儿。
瘫了这么长时间,我算是明白了,养儿不一定防老啊!闺女有婆家没办法老管我这能理解,可儿子呢?
什么时候赡养老人也成了明码标价的了?还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这样的老年生活过的真没意思。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来源: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