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太子为讨白月光欢心,羞辱我常年和男人同吃住,肯定早就脏了,亲手将我送给了卷土重来的突厥。
出征八年胜利归来,与我有婚约的太子说,他找到了他的白月光。
白月光巧笑嫣然,说我是雌竟女,她对太子妃之位根本没兴趣。
太子为讨白月光欢心,羞辱我常年和男人同吃住,肯定早就脏了,亲手将我送给了卷土重来的突厥。
最后,我被活活折磨致死。
没想到,我重生了。
更没想到的是,那个人也是。
1.
将士凯旋,须先去面见皇上。
我们一行人在宫门处整装时,突然听到小太监喊:
「太子驾到!」
紧接着一道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众爱卿免礼,本宫此次前来,是想看看楼将军。」
我抬眼望去,见晏祯带着那个白月光缓步走了过来。
我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想以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
上一世,就是这两人,以一封毫无根据的奏折,将通敌叛国之罪,扣在了我世代忠良的楼家,让将军府三百余人惨死,让我在突厥手中被凌辱。
我真恨不能生啖其肉!
幸好老天有眼,让我重生在凯旋时,一切还有机会。
我强迫自己忍住仇恨,指甲嵌进肉中犹不自知。
晏祯并未发现异常,见了我,脸色温和,眼中盛满了笑意:
「醉儿,你回来了。」
晏祯容貌出众,冲我说话时,那双眼睛中的深情总会令人不自觉沦陷。也因此,上一世的我才一直耽于美色,坚决要嫁给他。
等到手中权力被他尽数收去,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
不过现在已知晓后面的事,我只叹他会演得很。
我瞧了眼他身旁那女子,没有说话。
事情有点奇怪。
上一世沈丛薇是在我与晏祯大婚之后才出现的。
这一世怎么这么早?
晏祯以为我在用眼神质问,主动开口解释:
「丛薇是我之前外出时认识的……嗯……。」
他没想好该怎么介绍。
没等我作何反应,那沈丛薇便抢先笑嘻嘻说话:
「姐姐,我和晏祯只是朋友,你别误会,我可没兴趣嫁入这深宫宅院,做他的妃子!」
晏祯温柔看着她,听罢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用宠溺的语气道:
「做我的妃子怎么委屈你了?嗯?」
身旁几位将士见此情景,都忍不住皱眉轻咳,试图提醒这二位,周围还有别人。
但沈丛薇并未听到一般,攥着拳头轻轻锤了晏祯胸口一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出去玩耍,当了妃子之后,哪还有机会出来!」
说罢她像是才想起我还在旁一般,一脸歉意道:
「姐姐对不起!我刚刚只是在和晏祯开玩笑!我和他太熟悉了,说起话来便没个顾忌,我以后还要出去游历天下呢!哪有时间浪费在这深宫后院!」
我没错过她眼中的炫耀,但并不想掺和进去。
甚至还忍不住想说一句:那以后你右相爹认你的时候,你可千万拒绝。
但很快我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皇室为免我拥兵自重,必会与上一世一般,以皇上赐婚、太子对我情深义重的缘由,用太子妃身份将我囿于深宫后院,夺我兵权。
现在看来,当年我定是眼瞎,才看到了太子的情深义重。
既如此,那大家一起演下去吧。
我换上笑脸,上前几步抱住了晏祯的另一侧胳膊,歪头冲着沈丛薇大方道:
「没关系,我们是陛下赐的婚,你想抢也抢不走的。」
果然,一瞬间那沈丛薇就变了脸色。
没等她说话,我便朝着晏祯亲昵道:
「而且太子殿下对我情深义重,不会随便招惹旁人的,对吧太子殿下?」
我仰头,尽可能装出一副崇拜喜爱的模样,背地里手心已经掐出血。
晏祯没想到我是这种反应,愣愣点了点头。
沈丛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晏祯,原本紧锁的眉头倏然展开,随即一脸不屑道:
「晏祯,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种雌竟女,真是让我高看你了,咱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吧,我可不喜欢和后宫女人勾心斗角。」
说着,她转身离开了。
眼神和身体,都对我极度嫌弃。
晏祯抿紧了嘴唇,想要追上前,我适时提醒:
「陛下还等着我们呢,晏祯。」
晏祯低了头,半天才开口:
「醉儿,你先过去吧,我稍后就到。」
我心知他要去挽留那个女人,也没阻止,跟了兄弟往大殿走。
一旁将士忍不住问道:「将军,您还真是太子妃啊?」
我点头:「不像吗?」
「不是,我们就是好奇,您一个姑娘,在京城美酒佳肴、锦被暖帐的,干嘛去北域吃那个苦啊?」
将士们大都北方人,这辈子未曾来过京城,一路走来看了京中美景,自然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去那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方。
我浅笑,勾了勾手示意身旁将士附耳过来:
「等会儿皇上肯定会赏我不少好东西,到时候你们记得去将军府拉走,悄悄的。」
今年过冬的棉衣有着落了。
2.
为了在皇上面前演戏演到底,我在大殿前又苦等晏祯半个时辰,这才和他一同进去。
见我和晏祯一同出现,大家都忍不住称赞我们天作之合,大庆有望。
「刚刚看到楼将军在殿外等了太子半个时辰呢!」
「楼将军对太子殿下真是一如既往痴情!」
「不然当年也不会领命出征吧,想来都是为了太子啊!」
我内里犯恶心,面上仍以微笑一一回应,余光却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一直死死盯着我。
看这似乎要弄死我的模样,不出意外是我的仇家了。
不过我不怂。
和上一世一样,皇上赏赐了我大量田地和珍宝,又封我为平远侯,位从三品,宣布我与太子待钦天监择日后成婚。
晏祯想要说点什么,被皇上瞪了回去。
结束后,我一心想着回家看看兄长,步伐便走得快了些。
晏祯以为我在生沈丛薇的气,便追了上来。
「醉儿,我和丛薇真的没什么的!你别怪她!」
我本不想看这张脸,但瞥见不远处那抹上朝前才见过的衣角,我心下一动,便一脸痛心疾首道:
「晏祯,我为你守住天下,你却被个狐媚子蛊惑,竟想着要另娶!」
他果然听不得我说沈丛薇一点坏话,下意识便道:
「醉儿,你怎可如此编排丛薇?丛薇曾经救过我的命,她与旁人不同,她对做妃子没有兴趣。」
说这话的时候,晏祯的表情很明显失落了一下。
经历过一世的我嘴角抽抽,无言以对。
「她救你,不就是因为你是太子吗!不就是想要当太子妃吗!」
这话我还真没冤枉她。
那沈丛薇根本就是为了晏祯而来。
上一世我曾偷听到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说什么她要攻略太子,最后当上皇后。
我担心她对晏祯不利,几次劝阻,竟让这二人彻底绑定。
现在想来,这一点倒是可以为我所用。
晏祯显然不能接受我这般说道沈丛薇,眉头越皱越紧:
「我原以为你和父皇的妃子有所不同,没想到你也这般善妒……」
我佯装不服气他为何这般说我,气呼呼甩了袖子离开。
路上又碰到了沈丛薇,她一脸笑意,仿佛在说我不可能抢走晏祯。
我为了演得逼真,只得再次甩袖离开。
可怜我的新官服,竟生生替这二人受了委屈。
这账得记下。
3.
镇国大将军府还保持着我出征离开的样子,尚未被摧残焚烧。
那棵父亲在我小时种下的柳树,如今竟已高过墙头。
门前站着两位风光霁月的男子,一个是我的兄长楼钰,另一个竟是那个朝堂上一直盯我的人。
我这才想起,那人是我兄长的年少好友温珣,年少时他常来家中。
大抵是经历太多,而值得感念的太少。
我见到这般熟悉的景色,忍不住湿了眼眶。
哥哥见我归来,连忙迎了上来。
问我在外面过得好不好,皇上有没有说什么,我之后还要不要出去。
我没说话,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上一世我们被关进大牢后,沈丛薇来看我好戏,却发现哥哥一直护着我。
她嫉妒得发狂,随后发疯,下令让狱卒在我面前,生生将哥哥奸污。
哥哥被堵了嘴,痛苦呻吟,一双眸子只能望天。
我扭头不敢看,却被她拧住下巴。
她硬逼着我看下去。
她说她想知道这样的哥哥,我还会不会珍惜。
哥哥文人风骨,不堪其辱,结束后陷入癫狂,随后自撞南墙。
自此,世上只剩我一个人。
可怜我那时已经手脚筋被挑,舌头也被割。
人像破布被扔在烂泥里,连自杀都做不到。
幸好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我暗暗攥紧了拳。
哥哥不知道我为何回来后依旧面色惨淡,以为我在想将军府的明天,忍不住叹气道:
「是哥哥拖累了你。」
镇国大将军家一儿一女。
儿子身子弱,因此尚文,女儿活泼,从小喜武。
哥哥不说,我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心疼我一个姑娘家,要代替他一个病秧子从军。
哥哥眼睛落在我生满厚茧的手上,脸上心疼更甚。
「人家的姑娘,都在京城绣花赏月……」
我摇摇头,又抱紧了些。
故意开玩笑道:「我在北域天天赏月呢!」
他又笑了:「醉儿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这样抱哥哥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摸了摸我的头。
我们边走边聊,默契地没有提为什么走时一家四口,归来时却只余二人。
「阿珣早早过来,我还问他为何不与你一道,他倒是一言不发。」
哥哥笑着打趣温珣。
温珣冷冷瞥我一眼,才懒洋洋道:
「某些人一回来便被美色迷了双眼,哪里还记得哥哥们。」
我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里带着酸味,可总想不起来上一世这个温珣与我到底有何故事。
于是只当是他替哥哥打抱不平,便敷衍过去了。
回到屋里,哥哥刚遣散了下人,我立刻问道:
「哥,父亲的事怎么样了?」
半月前我收到哥哥手信,说父亲在战争中被流矢射中,以身殉国,尸骨无存。
这消息来得实在令我不可置信。
明明上一封消息是父亲大败蛮族,再过几日便启程归京。
更何况父亲本领高强,身边又有暗卫保护,怎会轻易被流矢刺中?
哥哥看了我一眼,似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倒是温珣不耐道:
「你赶紧把实话跟她说了!省得她又屁颠屁颠去捧太子!」
我总觉得这个温珣话里有话。
没等我想明白,哥哥便叹了口气:
「永安带人去调查了,是自己人下的手。」
永安是哥哥身边的暗卫,他的话不会造假。
结合温珣的话,我瞬间明白了过来:
「晏祯?」
哥哥摇了摇头,对我做了个口型。
我读懂了。
是那个比晏祯更棘手的人。
「哥哥,让永安再去一次南疆吧,帮我带个消息。」
哥哥看了我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4.
淮南侯夫人送来了请帖,说是邀请贵女们一同到淮南侯府赏花。
说是赏花,肯定还要弄什么诗词歌舞。
我自小不喜欢这种活动,实在是肚里无半分文采。
不过哥哥说淮南侯夫人是太后亲侄女,想必是得了授意,邀我认识下京城贵女们。
毕竟我八年未归,与这些人肯定颇为生疏,而以后嫁入皇宫,免不了打交道。
我看了眼哥哥脸上温和笑意,想到他也是一心为我着想,便没告诉他沈丛薇的亲娘也是太后的亲侄女,而太后那老太婆看我格外不顺眼的事。
这次赏花,估计也是存着什么为沈丛薇出头的目的。
果不其然,诗会一开始,沈丛薇便要和我比写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姐姐,该你了。」
沈丛薇今日穿了件荷绿色袍子,衬得她巧笑倩兮。
我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沈小姐,你不是右相大人的千金吗?你的故乡在哪?」
这是几天前沈丛薇被认回右相家后,她专门去将军府和我说的。
想到那时候她得意炫耀的模样,我忍不住装得更加疑惑。
沈丛薇显然没想过我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会儿才支吾道:
「姐姐,这是诗文,算不得数的。」
我点头,见她稍稍松了口气后,才继续好奇道:
「那沈小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灵感呢?」
沈丛薇脸色更白了,整个人如弱柳扶风一般,眼看着就要倒下。
我怕她回头赖我把她气病,见好就收:
「沈小姐别生气嘛,我是一个莽人,就是想跟着你学学写诗罢了。」
说完我便坐下了,迎喜赶忙给我倒了杯茶。
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沈丛薇脸上青一阵黄一阵,最终坐下了。
倒是淮南侯夫人笑呵呵道:「丛薇小孩子心性,侯爷切莫计较。」
我喝了口茶,也笑呵呵回:
「右相大人好福气,千金已年方十八,仍有一颗稚子之心。」
淮南侯夫人皱了皱眉,很快便恢复如常:
「可能也正是这样,才得了太子殿下青眼吧。」
许是大家都感受到了我们话语间的夹枪带棒,一时间后花园静得只有水声潺潺。
我佯作不知情,只一副烦恼之态:「只可惜太子与我早有婚约,不然的话,太子殿下和沈小姐,岂不又是一段才子佳人的美事。」
淮南侯夫人被我噎得没了话说,只连声叹我大度。
5.
太监来宣旨时,我刚给父亲和母亲上完香。
哥哥说翰林院有事,一大早出了门,我便自己去迎接。
太监说钦天监那边测算后发现,我与太子大婚的吉日,最早只能到明年八月十五,而现在刚刚入夏。
之前的日子不是冲撞太子,就是冲撞皇上。
我装作一副泫然欲泣、急于嫁夫而不得的模样,送走了太监。
刚要回屋,温珣的声音从背后冷冷传来:
「恭喜,明年八月十五,可算得偿所愿了。」
秉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我转头冲他羞涩一笑:
「可不是嘛,终于能嫁给太子殿下了。」
温珣冷哼一声,臭着脸没再说话。
外面沈丛薇那欢快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姐姐,恭喜你要成为太子妃了!」
我抬头看去,沈丛薇正缓步进门。
「我倒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和沈小姐关系这么好了。」
我的话并不好听,但沈丛薇就是有本事不在意。
「姐姐你说什么呢!咱们不是一直关系很好吗?
你说这钦天监也真是的,明知道姐姐已经二十六了,竟然还安排你和太子明年成婚。
明年你可就二十七岁了姐姐!都已经是老太婆了还怎么成婚?」
沈丛薇今日穿了一身粉色,还梳了个少女髻,忽闪着那双大眼睛,皱着眉头一副为我着想的模样。
温珣讽刺道:
「楼醉就算八十了,也照样明媚如花,还轮不到你个妖怪来抢太子。」
看出来温珣火大,遇着沈丛薇,正好发脾气了。
我默默退后一步。
沈丛薇看了温珣一眼,眉目中便带上了委屈:
「温尚书怎得这般说我?我没有说错什么呀?
姐姐毕竟比我大八岁,又常年在关外受风吹日晒,你看那张脸,都长了好些皱纹了,明年成为老太婆也是很正常的呀?」
她一幅娇俏可爱的模样,仿佛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
温珣拉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挡在身后才道:
「沈丛薇,你以为你凭什么这几年在京城肆意享受,还能一直缠着太子?是因为楼醉在北域牵制住了突厥!要是没了她,你们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别说她受了风吹日晒、成了老太婆,哪怕她残疾了、瘫痪了,她不放弃,便无人能染指太子妃的位置!」
「倒是你,都年方二九了,还在这里装小姑娘呢,你能不能要点脸?」
我在温珣身后,看不见他红着的眼,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酸酸涩涩的。
这是两世以来,第一次有家人以外的人,这般为了我真情实感。
不过这人还挺奇怪的,一边嫌弃我倒贴,一边在沈丛薇面前帮我说话。
沈丛薇显然从没被这样斥责过,眼眶中已经盈满了泪水。
眼神在我俩之间来回几次,才捂着嘴一幅知道了天大秘密的模样:
「温尚书,你不会对姐姐……」
我伸头看向温珣,却见他翻了个白眼,哑着嗓子道:
「关你屁事。」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和晏祯说!」
沈丛薇捂着嘴,一幅懂事的模样。
「和我说什么?」
晏祯也迈步走了进来。
看暗卫的手势,他应该是刚来。
为免更多人来添乱,我赶紧让管家闭门谢客了。
「晏祯,这是我和姐姐还有温尚书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沈丛薇看了我和温珣几眼,这才为难道。
晏祯听了她的话,再看我和温珣的状态,哪还猜不出发生了什么?
当即便眯起了眼:
「楼醉你背叛我?」
我刚想说谁背叛谁,却听他嗤笑道:
「也是,毕竟在北域跟那么些男子同吃同睡,恐怕早就脏了。」
「也不知道那些功勋,到底是哪个男人让与你的。」
「还是说,你以一己之力,伺候了整个突厥,才让他们愿意认输的?」
6.
晏祯一句句话,听得我定在了原地,全身冰凉。
我虽早已无意于太子妃,前世也听了不少他的这种言论,此刻对他这番羞辱却格外在意。
原来他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这般看我了。
似乎犹觉得不够,晏祯一脸恶意看着温珣:
「温尚书,要楼醉,本宫劝你,三思。」
温珣气极反笑,上前便给了晏祯一拳。
两人就此扭打了起来。
沈丛薇在一边又开始哭:
「姐姐这可怎么办呀?温尚书怕是被说中了心事,一气之下打太子了!」
我深呼吸两口,压住将她扔出去的冲动,这才上前护着温珣,顺便悄悄踢了晏祯几脚。
——反正都记在温珣头上。
等两人分开时,晏祯已经被打得只能抱头呻吟。
沈丛薇赶忙上前,一脸焦急查看起了他的伤势。
「晏祯,你没事吧?你别吓我!你要是有事的话,温尚书可就完蛋了!」
想到对方毕竟是个太子,我无视了沈丛薇的话,上前探了探脉搏。
嗯,脉象平稳,只是些皮外伤。
就是不知道温珣又犯什么毛病,气呼呼甩袖子走了。
我叫了人过来,试图将晏祯扶进屋里。
沈丛薇将我从他身旁挤开,我便跟在众人身后,隔着几步远仍能听到晏祯的咒骂:
「楼醉你这个毒妇!跟奸夫沆瀣一气,竟袭击本宫,本宫定要告诉父皇!」
沈丛薇回头瞧了我一眼,眼中是遮不住的得意,这才转身附到晏祯耳边,一脸委屈道:
「晏祯,刚刚温尚书说哪怕姐姐残疾了、瘫痪了,她不放弃,便无人能染指太子妃的位置,这是真的吗?」
晏祯冷哼一声:
「他分明是在放屁,等我回去便写退婚书!」
沈丛薇便又转头得意看我。
我微微一笑,忍不住再添一把火:
「太子殿下,皇上赐的婚,您说了不算的。」
有本事的话,就去让皇帝把婚约取消了吧。
看着晏祯一副吃瘪的样子,我心中一阵畅快,谁承想那边沈丛薇转瞬竟落下泪来。
「姐姐,我承认,我是喜欢晏祯,我的爱情并没有得到皇上的认可,我自己也明白这个差距,但这并不能成为你一直嘲笑我的理由。」
我心中暗暗记下,一定要学会这手眨眼落泪的功夫,就听到了晏祯的声音:
「丛薇你别哭,在我心中你永远是特别的!」
说着,他便上前搂住了沈丛薇,心疼地轻轻为她擦拭眼泪。
「你放心,我马上去跟父皇求娶你。」
沈丛薇却挣脱了晏祯的怀抱,一脸哀戚道:
「晏祯,我今天也是被姐姐逼急了才说了心事,你就当没有听到过,好好做你的太子,别再和皇上作对,我就先离开了。」
说罢她抹了把眼泪,转身离开了将军府,晏祯马上推开搀扶的人,瘸着腿追了出去。
我面无表情看完了整场戏,深深感叹庆国要亡实乃天意。
看了看周围一脸茫然的侍卫、丫鬟们,决定再给两人的爱情加把劲,便眉头一皱,“晕”了过去。
7.
宫人来送庆功宴帖时,我正听着暗卫禀报外面的传言。
竟已经出了温尚书大战太子为博将军欢心,太子为爱抛将军导致将军气晕,美人被将军逼出真心话、太子上演追妻戏码等乱七八糟的版本。
那天晏祯羞辱我的话倒是被压得死死的。
只是皇宫那边又给将军府送来了不少珍宝,想来是知道了那天的事,怕动摇了民心。
听说晏祯在大殿前跪了一夜,就为了让皇上解除婚约。
皇上最终还是叹气松了口。
我揉了揉眉头,丝毫没感觉到婚约取消的欣喜。
——恐怕皇帝已经有了其他夺兵权的法子。
暗卫又来报,三日后,南疆将士回京。
那个代替父亲领功的人要回来了。
那人名赵子峰,在父亲阵亡后,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将原本五日便能结束的战争,又往后生生拖了四十天。
永安他们看不下去,偷偷去烧了对方粮草,方才拿下胜利。
我笑笑没说话。
上一世就是因他带兵,庆国才连连败退,最后沦落到需要将我送出,才能换来一个求和的机会。
这一世提前认识了他,倒也合乎我的推测。
本该在我们凯旋后就安排的庆功宴拖到现在,还和他们一起,估计皇上也是存着打压我、抬举他的心思。
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皇上觉得他能行?
思及此,我忍不住想笑。
我想了想,给永安写了密信,再派了贴身暗卫拿着信物回北方,这才坐在院子里,边写字边梳理思路。
温珣却突然找了过来。
他因为和太子打架,被他父亲罚禁足一个月,天天赖在我家。
今天仍旧是那张不耐烦的臭脸:
「干嘛呢?不会又在想你的太子吧?我警告你啊楼醉,你要是现在还喜欢那个晏祯,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抬头看向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便忍不住继续激下去。
「为什么不想晏祯?我领命出征就是为了帮他守护天下,现在我回来了,自然是盼着赶紧当上太子妃,我不想他想谁?」
「他都那般说你了!都求皇上退婚了!你以为你嫁过去他会对你好吗!」
温珣气急,冲着我吼道。
我垂了眼眸,小声道:
「我相信他说的是气话。」
温珣显然被我这话气得不轻,一甩袖子离开了我的院子。
我看着纸上满满的温珣二字,叹了口气。
温珣怕也是重生了。
其实我已经隐约记起了一些关于温珣和我的故事。
印象中他总是不学无术,喜欢跟在哥哥身后,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虽为左相之子,但最后也只混了个闲职当当。
只是不知为何这一世,他竟成了尚书。
*
这天深夜,我刚看完北域来的密信,温珣便拎着一个酒罐子走了进来。
吓了我一跳,赶忙将密信扔进了火里。
不过温珣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
——那周身的酒气,隔着几米远就冲得我想翻白眼。
「你喝这么多酒干嘛?」
我忍不住皱眉。
温珣哼笑,指着我顿了几顿,又喝了口酒,才道:
「楼醉,你……你真是没有心……」
我刚想替他把后面的话说了,他却突然扔了酒罐子,摇晃几步,才走上前,扳住了我的肩膀,双目通红。
「楼醉你给我清醒一点!我辛辛苦苦让你重生,不是为了让你又倒贴的!」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停止了思考。
他,让我重生?
没等我想明白,温珣便继续吼道:
「你是大将军!是那个天之骄子!不是什么太子妃!」
「晏祯算个什么狗屁玩意儿!值得你这般真心待他!」
吼完之后,大概是情绪发泄出来,温珣没再晃我,反倒抽噎了起来,自己拿自己袖子擦了擦眼泪,才又轻轻伸手将我揽入怀中,将下巴抵在了我的肩膀。
酒气吹到我耳边,我瞬间僵住。
他仍不觉,在我耳边蹭了蹭,才声音沙哑委屈道:
「楼醉,我不怪你在打架的时候不帮我,我不怪你去看太子伤势不关心我。」
「但是不要为了太子,放弃外面的世界,放弃我,好不好。」
8.
自那日醉酒后,温珣便一直躲着我。
直到我们在庆功宴上遇见,他还是像耗子见了猫一般,转身逃走了。
呵呵,吼我的时候挺大胆的,现在倒像极了小姑娘。
皇后在我及笄后不久病逝,皇上下令国丧三年,后来一直未重新立后。
今日坐在高位的,便是皇上和太后。
皇上时不时需要大喘气,想来是右相的药有了效果。
我们入席不久,太监来报:赵将军他们回来了。
皇上连忙起身去接。
——给了赵子峰最高的礼遇。
众人眼神在我和赵子峰两人间来回,我自顾自吃瓜果没有在意。
大家都入座后,皇上说赵子峰解决了他的心头大患,战功赫赫,封为武安侯,正三品。
众人皆祝贺,赵子峰斜我一眼,满是轻蔑。
席间有人站了出来表示反对。
「陛下,臣以为不妥。」
是温珣的声音。
「哦?温尚书以为如何?」
「臣以为,南疆一战,主功在楼老将军。」
我微微叹了口气,这孩子是摆明了要打皇上的脸。
但是皇上既然能这么赏,又岂会考虑不到有人反驳?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我没有料到的。
想了想,我还是让迎喜去和外面的人传了话。
左相在那边如坐针毡,倒是右相一脸得意。
皇上看了赵子峰一眼,赵子峰点头,才起身冲着大家道:「皇上封臣为武安侯,臣受之有愧,但温尚书说主功在楼老将军,臣不同意。」
「臣在领命赶赴南疆后,发现了大量楼老将军和南疆蛮族首领的信件。」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我终于意识到,他是想给父亲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把我们送进大牢的那个奏折,竟是他写的!
想必是我安排永安他们帮助赵子峰获胜,让他提前归来,情况才发生了这般转折。
我忍不住攥紧了手。
手心中之前的伤还未好,但我感受不到疼了。
「楼丰烨早就和蛮族有了来往,所以才能屡战屡胜。」
「其实那片江山,早就被蛮族占领了!」
「镇国大将军他通敌叛国!」
席上再无一人敢大喘气,大家都意识到了这顿饭的目的不简单。
赵子峰说着,将矛头转向了我:
「平远侯刚刚唤人出去,是想要毁灭家中的罪证吗?」
那边温珣刚说了句:「赵子峰你血口喷人!」,就被左相带的人拉了出去。
隐约还能听到他骂赵子峰不得好死。
我轻轻叹了口气。
这家伙怎么活了两辈子了,还是这个愣头青的样子。
这尚书不会是左相给他买的吧?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说对了。
赵子峰的确不得好死。
「赵将军误会了,臣不是想毁灭家中罪证。」
「只是手头恰好有些关于您的消息,想着今天既然探讨通敌叛国这四个字,便一起拿来罢了。」
我笑得明媚。
赵子峰听了,一脸慌张,立刻跪到皇帝身前,辩解道:
「皇上冤枉!这是她楼醉心虚,想要反咬一口!」
我没想到他是这么个软骨头,早知道就早点做掉了。
我忍不住嗤笑:
「我还什么都没拿呢,您就知道是我反咬一口了?」
赵子峰脸色铁青,不再说话。
「皇上,既然两位将军都有证据,不如将这事交给刑部,待查清楚后再作决断。」
右相贴心为皇上送上了建议。
皇上看起来已经是极为倦怠,自是答应了这一提议:「武安侯、平远侯府上禁足三月,无事不得出门,待刑部查清后再议。」
说罢,皇上便离开了席位。
只留下赵子峰在后面喊他是冤枉的。
我忍不住心中冷笑。
皇上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冤枉的,甚至对于我们的清白,他心知肚明。
但他只会在意能不能释我楼家兵权,能不能在身体垮之前,太子接手时,不至于楼家干政。
今日赵子峰这一手没有使出应有的效果,想必回头他也没什么用处了。
9.
我虽一直被禁足在家,但消息一直未断。
刑部那边查明,双方证据均存在疑点,但也有可证之处。
南疆那边属于庆国的江山,仍在庆国手中,这点也已证实。
为示皇恩浩荡,准予两家在交出兵权后,继续做侯爷,只是后代永世不得进朝为官。
听迎喜说,赵子峰接圣旨那天,大骂沈丛薇,说她是个骗子,明明说好了他听从她的安排,回来后便能享荣华富贵。
宫人以他出言侮辱太子妃为由,罚了他一年俸禄。
对了,皇上夺了我兵权后,认为我没了威胁,而沈丛薇那边又被查出怀了身孕。
皇上便答应了太子,让他与沈丛薇完婚了。
我掐着日子,在皇上身体将垮未垮之时,把沈丛薇为突厥奸细、伙同右相意图谋反的证据,送到了他身边。
知道这件事,还多亏了沈丛薇的“低头思故乡”。
现在想来,她之所以对我那么大恶意,源自庆国和突厥的世仇。
沈丛薇被关进大牢前,还在叫嚷着她是天生凤命,穿越来之后,虽然是突厥人,但目标是成为庆国的皇后。
晏祯这才知道沈丛薇接近他,真的是有目的。
不过他老头子都没弄明白的事情,也就不指望他早早明白了。
几次写了信来平远侯府,都被温珣给撕了。
撕完还不忘嘲笑我曾经竟然喜欢过这种玩意儿。
他终于明白过来我真的不是喜欢太子,只是喜欢太子的皇位了。
可喜可贺。
10.
沈丛薇进了大牢后,突厥那边大概是得到了消息,又蠢蠢欲动。
皇上病重,太子把持权力,想要命大将军前往应战,却发现无人可用。
刚送去了几个文官,就被突厥给杀了。
我静坐平远侯府看戏。
北域士兵早已由暗卫拿着信物去安排清楚,三不五时传来假消息,说庆国节节败退。
太子大怒,又拉不下脸来求我,亲自上阵去了。
腊月初八,宫里突然来了人。
说北方来了消息,突厥又来犯了。
皇上要见我一面。
温珣和哥哥不想我去。
但是这本就是我的计划,岂能不去?
皇上躺在重重叠叠的帐子里,右相下的药早已让他瘦成了一副枯骨。
可他还是放心不下。
他屏退了下人,跟我絮絮叨叨。
说他和皇后青梅竹马,晏祯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说太后总是和他作对,他管着晏祯,太后便宠着晏祯。
说晏祯愚笨,很多事想不明白。
说他对不起我。
随后他掏了半天被子。
我怕没人给我证实接下来发生什么,连忙唤了人来。
皇上惨笑,给了我传国玉玺。
说希望我出兵救救大庆,他愿意让我垂帘听政。
我点点头,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本以为需要发动宫变,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妥协了。
我楼家军一直以来都是私兵,若非我同意,岂会随意听他调遣?
他闭了眼,一滴浊泪从他眼角留了下来。
11.
晏祯得到消息,带兵回来的时候,我以太子意图谋反的由头,也让他下了大牢,跟沈丛薇住隔壁。
他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
我还没反应过来时,温珣已经捂住了我的眼睛。
用这个由头也是没办法,毕竟皇上还没死。
我留着他,就等着太子回来给他扣一个带兵进宫谋反的罪名呢。
晏祯似乎也知道自己失了势,颤抖着声音解释他其实最爱的是我,都是沈丛薇那个贱人勾引他。
字字泣血,仿佛真是误入歧途的小白花。
呵,男人。
出了问题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全都推到女人的身上。
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又是如此。
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看着身旁又紧张起来的温珣,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才道:
「晏祯,我喜欢的,只是皇位而已。」
12.
为了进一步促进二人之间的感情,我安排了暗卫每天轻轻虐待一下沈丛薇,若是晏祯帮她说话,那便换成折磨他。
晏祯再也没说过话。
甚至为了出狱,骂了沈丛薇许多。
真是狼狈。
我顺利扶持了太子那在民间流浪多年的弟弟晏祺上了位。
有几个言官骂我牝鸡司晨。
不过在暗卫将其中一个言官脖子拧断后,这件事就不怎么出现了。
我猜测,也许是因为他们只有一根脖子吧。
当摄政王的感觉,嗯……怎么不算好呢?
钦天监观天象,说明年是个丰收年。
晏祺在我的授意下,几次下令减轻税负,又找了大批种田能人,一起研究提高产量的办法。
想必明年百姓能过个好年。
朝中因右相之事,进牢了大半,但科举正有条不紊进行。
相比以往,扩大了招考范围,女子亦可从政从军。
不过目前来看,大都是世家小姐报考。
但是等百姓富足,晏祺会推行女学,到时候相信会有更多平民女子出现在朝堂。
门外,温珣正跟父亲告状我又如何欺负他。
父亲自被温珣从南疆救下后,视温珣如亲子,听了他的话笑呵呵说回头教训我。
我倒成了外人了。
不过,一切真美好呀。
完。
来源:宫墙往事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