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说他浪子回头，孝感动天。可转眼间，他掏空奶奶的存折，转头就将人塞进我家。

那场梦来得蹊跷。

爷爷刚下葬，我便梦见大伯在灵堂前声泪俱下，

攥着奶奶的手向亲戚们宣誓："老太太以后归我养！"众人交口称赞，

说他浪子回头，孝感动天。可转眼间，他掏空奶奶的存折，转头就将人塞进我家。

梦里，奶奶瘦得像片枯叶，指甲缝里嵌着菜叶渣，

却仍嗫嚅着替大伯辩解："国富待我好着呢……"

醒来时，冷汗浸透睡衣。

我嗤笑着摇头——大伯那种连拼夕夕降压药都要挑九块九包邮的人，

怎会突然转性？直到葬礼那日，

大伯在众人面前拍案而起："绝不让老太太独居！"字句竟与梦中分毫不差。

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

大伯的表演堪称教科书级别。

家族群里每天准时推送"孝子日记"：堂弟君君给奶奶背诗的视频，

大伯母跪着给老人洗脚的特写，配文"久病床前有孝媳"。亲戚们刷屏点赞时，

我盯着画面角落里那碗飘着菜帮子的清汤冷笑。

"小媛你看！"母亲划着手机感叹，"你大伯母居然舍得买榴莲给老太太。"

视频里，奶奶正用颤抖的手去抓水果，却被堂弟一把拍开："脏死了！"

镜头慌忙转向天花板，录下大伯母尖利的呵斥："作业写完了吗！"

我反手甩出学校食堂的饭菜照片：【大伯家伙食真好，我这大学生都馋哭了】。

五分钟后，家族群弹出段新视频：卤鸭翅、红烧排骨、清蒸鲈鱼摆满一桌。

可惜盘边还粘着外卖单的残角——那家餐馆就在大伯家巷口。

周末"突袭"大伯家时，奶奶正蜷在藤椅上啃冷馒头。

见我们进门，她慌忙把馒头往兜里塞，动作太急，

半块发硬的馍渣掉在水泥地上。

"妈给您带的蛋白粉喝完了？"我故意提高嗓门。

冰箱里那罐未拆封的奶粉，此刻正躺在大伯母卧室的梳妆台上,

旁边还堆着奶奶的降压药，花花绿绿的瓶身上印着"草本精华"四个大字。

大爷爷夺过药瓶的手在发抖："这是三无产品！"

君君突然从里屋蹦出来嚷道："奶奶吃这个会嘎！我爸说的！"清脆的巴掌声中，

大伯母的圆脸涨成猪肝色："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下，大伯母的哭嚎格外刺耳："一天三千谁住得起！"

医生皱眉翻着化验单："患者长期营养不良，脏器衰竭，家属早干什么去了？"

玻璃窗外，奶奶枯枝般的手臂上插满管子，吊瓶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淡黄色。

姑姑就是这时破门而入的。她高跟鞋敲地的声响像子弹上膛，

黑色西装衬得脸色愈发阴沉："二十年前卖我的彩礼钱，够住半年ICU了吧？"

大伯缩在墙角装鹌鹑，而病床上的奶奶突然睁开眼，

浑浊的瞳孔里闪过惊恐——这个被她亲手推进瘸子怀里的女儿，

如今正俯身在她耳边轻笑："妈，阎王殿的油锅烧得可比ICU暖和。"

奶奶临终前夜，我替她擦身时摸到肋骨的尖锐轮廓。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陷进皮肉："你爷爷…在下面…说我们会有报应……"

床头柜上的苹果早已干瘪发皱，那是三天前邻居偷偷塞给她的。

葬礼上，大伯母哭得比亲闺女还凄厉。我踢开香案边的碎瓷片，

看她在众人指摘中狼狈躲闪。君君蹲在墙角啃冷馒头，

肥硕的后颈上还留着藤条抽打的紫痕。夜风卷着纸灰盘旋而上，

恍惚间似有苍老的叹息消散在火光里。

后来我常想，若那晚没碰触爷爷冰冷的指尖，是否就看不见这场早已写定的结局？

但每当我经过肯德基，看见君君扒在玻璃窗上流口水的模样，

便觉得某些因果，终究是分毫不差地落回了该去的地方。

来源：大气云朵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