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而今,在余媚雪哭的梨花带雨,再一次惊叫出声后,他却毫不犹豫伸出手指向她。
“你疯了?你纳妾就不怕笙笙离开?”男人笃定:不会,他离不开我(下)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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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在余媚雪哭的梨花带雨,再一次惊叫出声后,他却毫不犹豫伸出手指向她。
"放了余媚雪!"
傅凛辞的厉喝裹挟着风声劈面而来,鹿闻笙攥着绳索的手指节发白,死死盯着悬崖边那道玄色身影。男人充血的眼眸扫过她时,竟渗出几分诡异的温柔。
"雪儿怀着龙胎,绝不能有闪失。"他喉结滚动着,竭力压抑声线里的颤意,"笙笙,你与她不同。"
鹿闻笙突然嗤笑出声,眼尾洇开胭脂色:"哪里不同?她要死,我就该活?"
"你不会有事!"傅凛辞突然跨前半步,崖边碎石簌簌坠落,"我以性命起誓,定会护你周全!"
贼人刀刃已经不耐烦地敲打岩壁:"傅王爷选好没?我这刀可不长眼!"
傅凛辞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猩红褪去三分,转身走向余媚雪的刹那,鹿闻笙听见自己心口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我选余媚雪。"
"好!够痛快!"贼人狞笑着割断余媚雪腕间麻绳,"自己来接你的心肝宝贝!"
傅凛辞足尖点地纵身跃起,衣袂卷起的气流扫过鹿闻笙耳畔。几乎同时,她腰间绳索应声而断。
"最后看清楚这负心人!"贼人癫狂大笑震落松枝积雪。
鹿闻笙瞳孔倒映着傅凛辞接住余媚雪的剪影,喉间腥甜翻涌,那句未出口的"骗子"淹没在轰然巨响中。灼热的鲜血瞬间模糊了视线,剧痛如潮水吞没神智,她看见傅凛辞踉跄转身,素色裙裾在坠落过程中绽开血色芙蓉。
【宿主重置成功】
【祝您返航愉快,诸事顺遂】
……
傅凛辞跪在血泊里,指尖距离那片飘摇的衣角不过寸许。怀中人浑身骨骼尽碎,他颤抖着撕下内衫布料,却怎么也擦不净她唇角溢出的血沫。
"来人!拿本王令牌进宫请太医!"嘶吼声惊起满林宿鸟,他死死搂住逐渐冰冷的躯体,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最后一丝温度。
老郎中把完脉象伏地叩首:"王爷节哀,王妃……早已气绝多时。"
"放肆!"傅凛辞踹翻药箱,银针散落满地,"给本王治!治不好全族陪葬!"
更漏声里,他抱着鹿闻笙走遍每家医馆,看着所有大夫露出如出一辙的惊惶表情。侍卫终于忍不住扯住他染血的衣袖:"王爷,王妃她……"
"闭嘴!"傅凛辞踉跄着撞开王府朱门,忽然瞥见廊下瑟瑟发抖的府医。那人盯着鹿闻笙小腹的眼神太过诡异,让他没来由地脊背发寒。
"你方才说什么?"他听见自己沙哑得可怕的声音,"什么腹中胎儿?"
府医噗通跪地:"月前您取走王妃……鹿姨娘心头血后,老朽奉命来请平安脉……那时鹿姨娘已有月余身孕,难道鹿姨娘未曾告知王爷?"
【轰——】
府中郎中三言两语犹如新淬火的刀锋,一刀劈开了傅凛辞费尽心机垒砌的心防。那郎中却似仍不甘心,泛红的眼眶里盛满痛楚,摇头时鬓发散乱。
"这人间孽障啊……姨娘那般良善之人,熬了数载春秋才盼来骨血,到头来竟落得母子双亡的惨境……"
"滚出去!"
傅凛辞再听不得半句,随手抓起案上镇纸掷向门扉。郎中浑身剧震,终究敌不过男子周身凛冽威势,踉跄着倒退出去。
临去前,她仍忍不住回望榻上毫无生气的女子。昔年那碗救命的粥饭之恩,终究无力回天。纵有回春妙术,也留不住恩人渐冷的躯体。唯愿来世,这苦命人能得享太平岁月。
视线掠过傅凛辞时,她眸光又暗了几分。来世再莫遇薄情郎……
傅凛辞浑然不知郎中心中百转千回。他僵立在拔步床畔,耳畔反复回响着那句锥心之言——原来他的笙笙腹中已有骨肉……
成婚数载,他日日盼着能与她孕育个玉雪可爱的孩儿,本以为是痴人说梦,谁料这孩子竟来过,又被他亲手葬送……
城墙悬尸那日,当他口出恶言时,她该是何等心碎?
悔恨如毒蛇啃噬心脉,傅凛辞踉跄着探向鹿闻笙小腹。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锦被,喉头突然涌上腥甜。剧痛自心口蔓延四肢,痛得他蜷缩成团,却仍死死搂住那具渐冷的身躯。
意识溃散前,他望见房门处立着道素影。她怀中抱着个玉娃娃,转身时裙裾翻飞,恍若要踏云而去。
"傅凛辞,我悔了。"清冷声线再无往日温存,"若有来生,愿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砰——"
夜风撞开虚掩的房门,傅凛辞望着那抹决绝背影,终是坠入黑暗。
再睁眼时,晨光已洒满雕花床帐。傅凛辞盯着熟悉的承尘,恍惚间分不清今夕何夕。待回过神来,他本能地伸手探向床内侧,触及的唯有刺骨寒凉。
"笙笙!"他嘶吼着掀开锦被,双腿却不听使唤地发软,整个人重重摔在青砖地上。
守夜侍卫闻声冲进来,只见自家主子披头散发跪坐在地,双目赤红地盯着颤抖的双腿。侍卫壮着胆子上前搀扶,却被傅凛辞攥住衣襟:"王妃何在?速传王妃!"
沙哑嗓音带着久未进水的干涩,却掩不住迫切。侍卫愣怔片刻,忙道:"王妃正在外院,属下这就去……"
"外院?"傅凛辞猛然转头望向门口,空荡荡的门廊外只有晨光熹微。他突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又呛出泪花,"原是梦魇……我的笙笙怎会有事……"
他松了侍卫,挣扎着要起身。忽觉臂弯一沉,浓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余媚雪泫然欲泣的面容撞入眼帘:"王爷可算醒了,雪儿担忧得紧……"
傅凛辞浑身僵住,眼底笑意寸寸结冰。他猛地挥开攀附上来的柔荑,目光如刀剜向侍卫:"本王要见王妃!"
侍卫被这声暴喝震得跪倒在地,余媚雪亦煞白着脸僵在原地。傅凛辞胸腔里那股好不容易平息的恐慌又翻涌上来,他暴怒掀翻案几:"鹿闻笙何在?!"
满室寂静中,院中白梅终是承受不住积雪重压。咔嚓一声脆响,雪团坠地,惊得众人齐齐一颤。
余媚雪强撑笑颜,指尖绞着帕子:"王爷怎的醒了便寻鹿姨娘?可是雪儿与腹中孩儿侍奉不周……"
"闭嘴!"傅凛辞反手掐住余媚雪脖颈,猩红双目瞪向侍卫,"你说!"
侍卫浑身战栗,瞥见余媚雪几近昏厥的模样,终是咬牙道:"鹿姨娘……在您昏厥次日,便被王妃做主……草草下葬了。"
侍卫压低嗓音禀报时,常年习武练就的敏锐感知力让他瞬间捕捉到余媚雪刀子般的目光。他纹丝未动,继续垂首陈述——主仆尊卑他向来分得清明。
傅凛辞气息骤乱,狼狈跌坐在地,将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反复咀嚼。第一个认知如利箭穿心:那些旖旎梦境竟是真实发生过的,鹿闻笙确实死了,连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被他亲手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第二个真相更让他五脏六腑都揪作一团,喉间泛起铁锈味。
"下葬?"他僵直脖颈抬头,瞳孔里映着余媚雪强作镇定的面容,"你再说一遍?"
余媚雪指尖发颤,强撑着扯出笑靥去搀扶:"王爷您昏睡多日,臣妾……"
"白涉!你来讲!"傅凛辞猛地挥开她,喉头仿佛含着碎玻璃,每吐一字都带出血星子,"把本王昏迷期间发生的所有事,原原本本道来!"
重提旧事如凌迟,白涉暗自叹息。曾经的摄政王妃何等尊贵,与帝后青梅竹马的情分,竟被余媚雪作践至此。王爷昏迷次日,这个女人便以正妃之名,将鹿闻笙的遗体草草发落。
昔日金枝玉叶,最终躺进被虫蛀的薄棺,连片陪葬玉帛都无。余媚雪还假惺惺自诩仁慈,说什么"府里死个姨娘本该草席裹尸,念她伺候王爷多年,特赐棺木薄葬"。几对粗制滥造的银耳铛,便是全部陪葬。
他暗中打探到,那具孤棺被弃于东郊乱葬岗。待他寻去时,黄土堆前连块像样墓碑都无,只有块歪斜木牌刻着"摄政王弃妾之墓",八个字如利刃剜心。
白涉挑要紧的禀报完毕,忽觉周遭气温骤降。傅凛辞隐在阴影里的半张脸如冰雕玉琢,唯有眼底翻涌的墨色昭示着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他识趣地退至门边,余媚雪却浑然未觉厄运将至。
这个蠢女人竟还做着母凭子贵的美梦,暗忖男人不过是悲痛欲绝,假以时日定会淡忘旧人。她垂首酝酿辩词时,脖颈突然被铁钳般的大手攫住,呼吸瞬间被夺。
"谁许你动她遗骸!"傅凛辞眼底泛起血色,声线淬冰,"你该死!"
余媚雪徒劳抓挠着那只青筋暴起的手,肺叶几乎炸裂。李婆子突然闯进来跪地求饶:"王爷开恩!娘娘初掌中馈不懂规矩,她本意是为王爷分忧啊!况且……况且娘娘腹中还怀着小世子呢!"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下,傅凛辞猛地甩开濒死的余媚雪。女人瘫软在地,听得头顶传来判词:"余氏德行有亏,褫夺王妃封号,即日迁居秋澜院!"
秋澜院三字如惊雷炸响。那处荒僻院落连下人都避之不及,夏日蛇虫横行,冬日寒风穿堂。余媚雪正要哭诉,李婆子已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连拖带拽将人弄了出去。
"主子糊涂啊!"到得院外,李婆子压低嗓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喉间灼痛唤回余媚雪的理智,她踉跄着扶住廊柱,后怕如潮水漫过。屋内傅凛辞正死死攥住床沿,木刺扎进掌心犹不自知,直到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闭目深吸口气,再睁眼时眼底只剩偏执的疯魔:"传令工部,在王府地窖修葺冰室,打造寒玉棺!"
白涉心头剧震,正要劝阻,又听主子森然道:"即刻带人去东郊,把笙笙……接回来。"
“此生,谁也别想拆散本王与笙笙!”
白涉垂首立在原地,脑中反复咀嚼着傅凛辞这句带着血腥气的话。
接回来?莫不是要掘墓?
"杵着等本王请你用膳?"傅凛辞嗓音像掺了冰碴子。
白涉后颈寒毛倒竖,躬身退出门外。
朱漆门扇阖拢的刹那,傅凛辞攥着金线绣纹锦被的手指猛地抽搐,胸腔里像被人生生剜去一块血肉。他死命咬住牙关想要平复喘息,额角青筋却突突直跳,那股子钻心蚀骨的痛意反倒愈发猖獗。
待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骇然发现双腿竟如灌铅般沉重。不是久卧导致的酸软无力,是实实在在的刺痛如潮水般汹涌,肌肉却僵死般纹丝不动。
这感觉太熟悉,熟悉得让他浑身发冷。
当年在北境战场被战马踏断腿骨时,便是这般光景。起初只是绵密的疼,后来渐渐失去知觉,最后彻底沦为摆设……
"来人!传府医!"嘶吼声惊得檐下栖鸟扑棱棱飞起。
须发皆白的老府医搭着脉,白涉在旁急得直转圈:"周大夫,王爷这腿怎的说瘫就瘫了?"
他自幼跟在傅凛辞鞍前马后,见过主子最意气风发的模样。唯有三年前那场变故,那个总是带着梨花香气的王妃日夜守在床前,才将主子从阎王殿拉回来。如今旧疾复发,王妃却已化作孤坟野鬼……
周大夫收回布满皱纹的手,长叹道:"王爷这旧伤复发得蹊跷,脉象比当年更凶险,这次便是华佗再世,怕也回天乏术……"
白涉脸上血色褪得干净。
"王爷!"他刚要开口,忽闻门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粉缎裙裾的女子跌跌撞撞扑进来,发间珠翠叮当作响:"王爷您可别吓妾身!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叫妾身和肚里的孩儿怎么活啊!"
余媚雪哭得花枝乱颤,纤纤玉指刚要攀上锦被,忽对上傅凛辞森寒目光。
"不想死就滚出去。"
余媚雪僵在原地,脖颈间未消的淤青刺痛双目。那日险些被掐断气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她踉跄着后退:"王、王爷息怒,妾身这就……"
"白涉!"傅凛辞指尖敲着床沿,"把这脏东西扔出去。"
余媚雪连滚带爬逃出门,守在廊下的嬷嬷刚要安抚,却见她面如金纸,浑身抖如筛糠。屋内传来瓷器碎裂声,惊得众人齐刷刷跪倒。
白涉红着眼冲出王府,连夜将太医院当值的御医挨个请来。天将破晓时,最后一位鹤发老者拱手叹息:"王爷节哀,老朽行医五十载,从未见过如此诡谲的脉象……"
傅凛辞仰面躺在满地碎瓷中,喉间溢出破碎的笑声:"天谴……这是本王该受的报应。"
自此,摄政王府笼罩在阴云之下。没了那个总爱往他书房塞梅子糖的女子,傅凛辞比三年前更暴戾。昨日有丫鬟打扫时不慎碰歪了秋千,他竟命人活活打死在院中,血水浸透了三寸青砖。
茶楼酒肆都在传,那位战功赫赫的摄政王疯了——先是宠妾灭妻,后又求了圣旨贬发妻为妾,扶正了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市井巷尾的议论声如刀似箭,扎得人耳膜生疼。
"生死攸关之际,他竟抛下结发之妻去救那新妇,如今原配含恨而终,倒像是中了邪似的,连入土为安都不许,偏要在府里凿间冰窖,置副寒玉棺椁存尸。"穿靛蓝襦裙的妇人以扇掩面,眼底尽是鄙夷。
"作孽哟,听说死时还怀着身孕呢。"灰衣婆子直摇头,腕间银镯撞得叮当响,"要我说这女子定是前世欠了债,临了还要遭这等罪。"
茶摊另一角,青衫书生接话道:"自打王妃殁了,摄政王府就跟撞了邪似的。各地铺面接连倒闭,田庄颗粒无收,偏生主君又摔瘸了腿……"
"可不就是现世报!"布衣老丈猛拍桌案,"早年间他坠马瘫痪,是发妻遍寻神医才保住双腿。如今恩将仇报,可不就得遭天谴?"
"世间男子皆薄幸,当初求娶时何等风光,到头来……"
辘辘车马声骤然压过闲言碎语。
白涉攥着缰绳的手背暴起青筋,回眸望向纹丝不动的主子。锦衣玉带的男人怀抱着油纸包,指节泛白地护着点心,恍若未闻那些诛心之论。
"主子,属下这就将那些长舌妇……"
"由她们说去。"傅凛辞垂眸凝视怀中糕点,寒霜覆面的神情忽而柔和,"笙笙最爱东皇斋的白玉糕,趁新鲜送去,她该等着了。"
白涉喉头哽住,驾车的手背暴起狰狞血管。
秋澜院内,鎏金香炉被掀翻在地。余媚雪将缠枝纹茶盏扫落满地,碎瓷溅到绣鞋都浑然不觉。
"这鬼地方老娘半刻都待不得!"她扯着包袱就要冲出门,腕子却被老妪死死攥住。
"姨娘三思!王爷虽放权归隐,终究是圣上亲封的藩王。您腹中还怀着金尊玉贵的嫡长子呢!"
余媚雪身形顿住,染着丹蔻的手指抚上小腹。那婆子见状忙凑近耳语:"等小世子落地,这偌大家业还不都是您的?届时别说绫罗绸缎,便是要那天上明月……"
"住口!"余媚雪猛然抽回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痕,"我费尽心机才除掉鹿闻笙,为的就是今日。那瘸子坐不坐轮椅与我何干?我要的是……"
话音戛然而止。
雕花木门外,白涉听着这番大逆之言,周身血液几乎凝固。他不敢耽搁,飞奔至冰室时,正见傅凛辞蜷在寒玉棺旁,将糕点仔细摆放在冰棺边缘。
"查。"男人嗓音喑哑如刀锋刮过锈铁,"我要知道她这些年做过的腌臜事,一桩一件,细细地查。"
白涉领命退下那瞬,傅凛辞突然呕出大口鲜血。猩红溅在玄色衣襟上,他竟慌忙去擦冰棺,生怕污了亡妻清白。
"笙笙莫怕……"他脱下染血外袍,掀开棺盖小心躺进去,将冰凉的尸身拥进怀中。指尖抚过隆起的小腹时,突然蜷缩成团,喉间溢出困兽般的呜咽。
"坠崖时很疼罢?看到我选她时……恨我么?"温热泪珠砸在冰棺上,转瞬凝成霜花,"我错了……真的错了……"
他分明记得他的笙笙最是柔弱,最是惧痛。
他曾对天起誓此生再不让她沾半点伤痕。
可到头来,却当着她的面亲手将另一个人捧上云端,任由她护着尚未成形的骨肉从断崖坠落,独自踏上那条浸满寒雾的往生道……
也难怪,她怀有身孕都不肯吐露半分。
笙笙该恨他入骨。
她大约,早对他失了全部指望。
"无妨的笙笙,就快结束了。"
他脆弱地将额头抵在她颈窝,周身颤如风中落叶,眼底却燃着偏执的火光与狠戾。
"待我料理完所有欺你之人,便来寻你与孩儿赎罪,定要拖着那些腌臜东西跪在你坟前忏悔。"
"这次我以命起誓,绝不再留你孤身……"
白涉办事向来利落。
不过半炷香时辰,余媚雪的罪状便整整齐齐码在傅凛辞案头。
三页素笺密密麻麻,皆是他睁眼闭眼间纵容出的孽债。
看到末了,他攥着酒瓶碎片的手掌已血肉翻飞。
傅凛辞却似感觉不到痛楚,任由瓷片深嵌掌心,直至整个手掌血如泉涌。
雕花木门忽被推开。
余媚雪特意换了身素白纱裙,捧着食盒袅袅婷婷挪近。
才蹲下身,余光瞥见那双血掌,本能就要逃窜。
下一瞬,理智硬生生拽住她脚步。
"王爷这是怎的了!"
她强压惊惶挤出泪花,捏着帕子作势要拭血迹,还不忘挑了个最惹人怜惜的角度仰起脸。
却撞进一双淬了冰的寒眸,冷得她脊背生寒。
余媚雪踉跄着扯出僵硬笑意:"王、王爷?"
"是你自己招,还是听我念?"
傅凛辞声线冷似霜刃,连眼角都凝着冰碴。
余媚雪慌乱只一瞬,便强作镇定:"王爷说笑呢,今日怎的这般……"
"好得很!"
傅凛辞早料到她要抵赖,扬手将罪状劈头盖脸砸过去。
纸张擦过脸颊生疼,余媚雪低头便见自己桩桩恶行跃然纸上。
首张便是她买通绑匪的细节,连当时密语都记录在案。
再往下翻,竟连她与婆子密谋时的狂妄之言都原样复刻。
傅凛辞仿佛看见她当时狰狞面目,胃里翻涌起恶心。
他阖目平息怒火,指尖却控制不住地抽搐,周身寒意如潮水漫延,压得人喘不过气。
"余媚雪,你很得意?"他字字如刀。
"不……不是!"她踉跄后退,却被他扯着发髻拽到床前。
"你当真以为,我带你回府是因救命之恩?不过是看你可怜,倒把自己当主子了?"
铁证如山,余媚雪张口结舌。
可她怎甘心功亏一篑?红着眼揪住他衣摆:"我所作所为皆因爱你啊!你明知我倾心多年……啊!"
话未说完,整个人已被甩开。
她重重撞上圆桌,小腹骤然剧痛。
温热液体蜿蜒而下,染红她最后筹码。
"王爷!救救我们的孩子!"她涕泪横流,这回倒是真情实感。
傅凛辞却嗤笑出声:"我们的?你真当那夜荒庙是我?"
余媚雪瞳孔骤缩。
"那日你下的药,找的乞丐,倒忘得干净?"他漫不经心把玩着染血碎片,"听过自作孽不可活么?"
她如坠冰窟,面无血色。
眼见白涉推门而入,她强撑着要跑:"既是误会,我、我这就走……"
"走?"傅凛辞像是听见笑话,"白涉,带她去城楼。"
他摩挲着瓷片,眼底泛起血色:"就照笙笙当日坠下的法子,一寸寸摔下去。"
白涉领命拖人时,他又慢悠悠补了句:"别让她死太快,参汤吊着气,慢慢玩才有趣。"
余媚雪殒命了。
断气时浑身筋骨尽碎,听说连面容都辨不出人形。
她死后,侍奉在她院里的婢女仆妇也没落着好,赐死的赐死,发卖的发卖。
到最后,偌大的摄政王府竟空寂得骇人。
待白涉依着傅凛辞的吩咐料理完诸事回府复命,天际已泛起蟹壳青。
他周身血腥气尚未散尽,在朱漆大门前伫立半晌,才伸手推门。
谁料门扉忽从内里开启,惊得他连退三步。
"皇……皇上!"
看清来人装束,白涉骇然失色,膝盖一软便要行叩拜大礼。
门内那身石青便服的男子缓步而出,白涉始终垂首盯着青砖缝,大气都不敢出。
"免了。"清冷声线裹着晨雾传来,"再去寻副寒玉冰棺。"
白涉浑身一僵,恍惚觉着帝王嗓音里凝着沉郁的哀恸。
未及细想,又听那人幽幽叹息。
"早知今朝,何必当初……好好活着不成么?"
白涉脑中嗡鸣乍起,霎时血色尽褪。
刚要转头确认,身后又飘来一句。
"不必折腾,他既存了死志,这会儿怕已在黄泉路上寻人了。你自幼跟在他身边,该懂他要什么,去办吧。"
白涉如遭雷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泪意翻涌而上,他死死攥着袍角。
"啪嗒"——
晨风掀开半扇雕花窗。
白涉瞳孔骤缩,望向昏昧室内。但见傅凛辞身着大红吉服躺在榻上,身旁静卧着那副寒玉冰棺。
他双目阖闭,垂在床沿的手腕上,蜿蜒着触目惊心的血痕。
不知那血淌了多久,榻上人早已气绝多时。
可他唇角却噙着浅淡笑意。
仿佛这般,便能与那位金尊玉贵的意中人重逢。
……
鹿闻笙不知在虚空里浮沉了多少时日。
双足触地时,周身仍残留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直到视线触及天花板那枚熟悉的星星贴纸,她才恍然回神。
回来了。
她皱眉打量四周,陈设与穿越前毫无二致。
这已是她第三次穿书,却还是首次在书中世界滞留这般长久,神思尚有些混沌。
系统提示音恰在此时响起——
【恭喜宿主成功回归现世。】
【因您携带了非现世物品,现实生活或将产生异变,请勿惊慌。】
"什么?"
鹿闻笙正待细问,掌心忽被硬物硌得生疼。
摊开手心,那枚长命锁在晨光中泛着幽光。
她顿时明了系统所言"异世之物"所指何物。
"这算怎么回事?"
穿越数次,这般情形倒是头遭。
系统音调竟也染上困惑。
【按规程,宿主不应携带任何物品返回。莫非……系统出现故障?】
听着电子音一本正经说着推测之词,鹿闻笙险些笑出声。
起身时,脚边忽传来脆响。
看着滚至榻下的龙凤环,心口猝然抽痛。
待痛楚稍缓,她眉头拧得更紧。
"长命锁随我归来倒说得通,毕竟是我'临终'时贴身之物。可这龙凤环分明碎成了渣,怎会完好无损?"
走前她亲手将碎玉掷入荷塘,如今却全须全尾躺在眼前。
系统再度噤声。
等她还想再问时,就听见久违的手机铃声在响。
记忆断了那么多年,鹿闻笙愣是翻了半天才早出压在床下的手机。
她迟疑着接听那串陌生的电话。
那头跟着跟着传来一阵清润似撞玉的温柔男声——
“鹿小姐您好,我昨天跟您约了今天下午看房,请问,您现在在家吗?”
对面那声音过于熟悉。
鹿闻笙总觉得自己在哪听过。
可碍于穿书后遗症,她脑子至今还恍惚。
别说记不起那声音是谁,她甚至不记得她约过人来看房。
大抵是等了太久没等到回馈,那边再一次开口,声音里没有半点不悦和不耐烦。
“鹿小姐现在要是不方便,我们可以再约时间,没关系的,是我太唐突。”
“没事没事,我在家,你什么时候来?我给你开门。”
鹿闻笙挠着脑袋下床,找了半天才把一双拖鞋找齐。
就听电话那头声音似是带着浅浅的回声:“我在您家门口。”
“……我马上。”
她算是弄明白闭眼时听到的叩门声从何而来了。
不用含糊,分明就是。
通话切断后,鹿闻笙慌忙扯了件外衣裹住睡裙,趿着拖鞋去开门。
"抱歉抱歉,午睡太沉没听着动静,让您久……"
沙哑的尾音突然卡在喉间。
鹿闻笙仰头望着面前高出她一头的男子,胸腔里平稳跳动的心脏猛地撞上肋骨。
眼眶瞬间泛起酸胀感。
"阿兄?!"
这声称呼脱口而出,对方明显怔忡片刻,含着笑意的桃花眼微微凝滞,数秒后才柔声开口:"先前聊天时确曾提过年岁,我长鹿小姐两岁,若您执意如此称呼,在下自然应允。"
那人始终保持着温文尔雅的仪态。
回过神的鹿闻笙却像被火燎了脸,从耳尖红到脖颈。
这张嘴真是欠收拾!
"实在失礼,方才恍惚了,只因您生得与我兄长太过相似。"
她赔着笑将人让进屋内。
即便此刻清醒着,仍觉得眼前人像从记忆里拓印出来的,鼻尖不受控地发酸。
这张脸,这道声线,连举手投足的姿态,都与她笔下世界的兄长闻峥如出一辙。
男子被她盯得轻笑出声:"当真这般相像?"
鹿闻笙摇头否认:"不是相似,简直是复刻!"
对方闻言又弯起眉眼:"可我们容貌并无相似之处?"
"啊,我兄长并非血缘至亲。"
她点到即止。
再相像也不过是陌路人,她还没糊涂到和盘托出。
不过这话倒也不假。
闻峥确非她亲兄长,她自幼便知这是父母在上京途中捡回的孤儿,入鹿家时已能记事,故而保留本名。
幼时双亲总打趣说待她及笄,便将她许给闻峥做媳妇。
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如何改变书中男二命运,虽知闻峥待她极好,更知他最终为护她惨死,却从未动过留下的念头。
思绪正飘忽,前方人影忽然驻足。
鹿闻笙猝不及防撞上那堵温热的胸膛,鼻尖撞得生疼。
男子亦露出错愕神情,下意识抬手欲抚,却在触及她泛红的眼眶时猛地缩回手,歉然道:"是我唐突了。"
鹿闻笙捂着鼻子直摇头:"不妨事,是我自己走神。"
男子犹豫片刻,确认她无恙后环视四周:"方才已查看过各处房间,我很满意。鹿小姐若得空,不如即刻签了契约,我也好早些搬进来。"
鹿闻笙翻找着手机聊天记录,终于在对话框里理清原委。
穿越前她是靠写文为生的作者,熬到第五个年头才用积蓄付了这套房子首付。奈何后来文思枯竭,连续数月连房贷都难以维系。
迫于生计才在租房平台挂了合租信息。
许是眼前人面容太过熟悉令她心安,又或是急需用钱,她几乎没犹豫就应允下来。
当即拟了租赁合同,拉着人按手印签字,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待合同落定,瞥见签名栏的"闻峥"二字时,她唇角的笑意蓦地凝住。
"闻峥?"
前方人闻声回首,含笑眼底泛起疑惑。
鹿闻笙慌忙摆手,扬起真心实意的笑容:"只是觉得这名字格外好听。"
"多谢。"
闻峥礼貌颔首。
"上次互通姓名时,鹿小姐也这般说过。"
上次……是何时呢?
鹿闻笙早已记不清了。
毕竟穿越十年,足够冲淡太多记忆。
闻峥似乎并无攀谈之意,简单道别后便说要回去收拾行装。
鹿闻笙亦未多言。
只是万没想到,他所谓的"尽快"竟如此迅速——
三个时辰后,看着提着大包小包再次叩门的闻峥,她险些脱口而出那声"兄长"。
好容易将人迎进屋内,顾不上用晚饭,想着自己既是房主,总不好让租客独自收拾,便又花了三个时辰帮他整理物件。
所幸她那间卧室早前已打扫妥当,无需再费心。
见闻峥小心翼翼将一沓字画收进檀木柜,她识趣地未曾探问。
眼见暮色四合,想到对方尚未进膳,鹿闻笙正要起身备饭,却见那人跟着踏进厨房,二话不说挽起衣袖开始切菜。
他像是没有半点不适,对上鹿闻笙茫然的眼睛,他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安心,我绝不会搞砸的,要是方便的话,往后采买食材下厨做饭都包在我身上。”
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接下来的日子,他果真用实际行动力证了这句承诺的分量。
当鹿闻笙再次望着他利落地卷起衬衫袖口钻进厨房处理梭子蟹时,目光不自觉落在他瓷白手背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上。
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阿峥哥哥,笙笙今晚特别馋杏仁豆腐。”
正在料理台前忙碌的身影几乎条件反射地皱眉:“笙笙都多大姑娘了还这么贪吃,不记得上次偷吃杏仁起满身红疹的事了?”
话音未落,他动作突然僵在原地。
鹿闻笙眼尾泛起的泪花终于不受控地坠落。
“闻峥!果然是你!既然来了为何要藏头露尾!”
鹿闻笙可不是任人蒙蔽的傻白甜,毕竟在小说世界里经历过那么多权谋争斗。
这些日子看着眼前这个与书中人同名同姓、容貌生辰分毫不差的男子,日日重复着那些令她心安的举动,她如何察觉不出异样。
再回想系统消失前留下的谶语,此刻听见闻峥这脱口而出的关切,所有猜测都落了实锤。
书中的闻峥,真的跨越时空来到了她面前。
那个永远挡在她身前的身影,那个让她午夜梦回都心痛的存在,此刻就鲜活地站在厨房里。可他偏要隐瞒,这让她既欢喜又气恼。
“为何不坦诚相告!”
自小被闻峥捧在手心的姑娘,见着他便忍不住耍小性子。
此刻积压的委屈化作决堤的泪,她抬脚就要踹他。
闻峥敏捷地侧身躲过,变魔术般从裤兜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眼眶也泛起血丝。
“是,我暗自欢喜,欢喜我的笙笙始终记挂着哥哥;是,我窃喜不已,窃喜我的笙笙连细节都未曾遗忘。”
他牵着抽泣的姑娘坐到沙发,用整晚时光为她解开谜团。
原来闻峥自己也说不清来龙去脉。
只记得弥留之际满心不甘——不甘就此诀别,更不甘再不能守护他的小姑娘。
带着这份执念睁眼时,竟已立在鹿闻笙公寓门前。
周遭陌生环境让他茫然,可拿起智能机的瞬间,肌肉记忆般流畅的操作让他错愕。
所有新奇事物都似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直到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见日思夜想的声音,他忽然明白——或许正是这份执念,给了他重生的契机。
鹿闻笙也说不清其中缘由。
如今系统杳无音信,唯有那枚长命锁与龙凤环随她穿越时空。
系统消失前曾预警,这些信物会改写现实轨迹。
长命锁引发的蝴蝶效应已初现端倪。
那龙凤环呢?
会不会把傅凛辞也带到这个世界?
光是想到这个名字,鹿闻笙就下意识抗拒。
可她更清楚,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此刻,刚敲完六千字稿件的鹿闻笙,盯着账户里多出的六位数稿费,所有阴霾瞬间消散。
她算是悟透了"福祸相依"的真谛。
重返现实后,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书中世界崩塌后重塑的传奇编撰成文。
没想到新书刚上架就引爆数据,收益也水涨船高。
上月五十万字试水更是效果惊人。
合上笔记本电脑的瞬间,鹿闻笙蹿进闻峥房间,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往日都是你护着我宠着我,如今到了我的地盘,换我养你!走,哥!今儿带你吃遍米其林!"
她眼底笑意藏不住,挂在胸口的长命锁一晃一晃。
闻峥视线随着长命锁移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视线落下去,嘴角笑得有些苦涩。
当天晚上,鹿闻笙就豪气的带着闻峥去了市里一家五星级的西餐厅。
她本来以为闻峥不会用刀叉不会吃牛肉。
可出乎意料的,他比她还熟悉。
直到他利落的将碗里那份牛排切完放到她面前,她忍不住咋舌。
怎么感觉闻峥比她还像现代人。
鹿闻笙老老实实把碗里的牛排解决掉。
等她带着卡准备大气的付一次款的时候,服务员却告诉她,跟她同桌的那位先生已经帮提前付过钱了。
鹿闻笙:“……”
她几步走到闻峥跟前,一言不发,却直白的将不开心写在脸上。
这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模式,闻峥早就习惯了。
他自然的掐住她的脸,声音轻柔似风。
“我是哥哥。”
鹿闻笙:“所以呢?”
闻峥:“所以,为你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我也不需要你回馈我什么。”
两人一路走到小区附近,鹿闻笙眼眶酸的不像话。
好半天才抬头,执拗的扯着他的衣角:“什么都甘之如饴,哪怕是为我去死,也无怨无悔?”
闻峥脸上笑意怔住。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确实,是悔的,可也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为护她而死,却后悔为什么不能再仅剩些。
如果活下来,有他护着,她也不会平白多受那么多苦。
闻峥叹了口气。
鹿闻笙却跟他杠上了。
她不喜欢他这样。
“闻峥,我们不是亲兄妹,你可以不用为我做到这份上,更不用把爹娘死前的话那样当真。”
爹娘临死前要他一定护好她。
他确实做到了,可代价却是,一次次把自己置入险境。
鹿闻笙只想他好好活着。
她太怕,太怕再失去他一次。
“闻峥,你也多为自己想想吧,想想你的将来,你的以后,你的人生并非要全围着我转的,你不用,这样有责任心。”
“不全是处于责任。”
“什么?”
他声音太轻,鹿闻笙没听清。
闻峥却陡然转过身。
“没什么,你脸都哭花了,我去便利店买包纸,你乖乖在这等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好像生怕晚一步就会暴露什么。
鹿闻笙却愈发难受。
那种感觉说不出来。
她踢着脚下的石头走到一旁的巷子口。
秋天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
鹿闻笙蹲在一边,发热的脑子一点点被风吹的清醒。
今天晚上,是她情绪太过。
她缓缓叹了口气,刚要起身去找闻峥道歉。
下一秒就听身后漆黑的巷子里传来一声轻响。
在书中世界锻炼出的对危险的直觉,几乎瞬间让她警惕。
她屏住呼吸,就听身后声音越来越明显。
眼瞧着那声音朝她越来越近,鹿闻笙拔腿就要跑。
身子却被人猛地一拽,一股发酵难闻的味道瞬间充斥她的鼻尖。
她惊叫一声剧烈挣扎着,身后人却死死抱着她的腰,嘴里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鹿闻笙脖子上的长命锁都被身后人扯下来,掉在一边。
这可不是书中世界,死了伤了都没有重来的机会,鹿闻笙只能尽可能的冷静。
正当她找准时机准备蓄力给身后人一脚时。
一只大手先她一步将她拽出来护在身后。
都没等她反应,那人就被打倒在地。
“笙笙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闻峥隔着老远就看到鹿闻笙被人抓着,那一刻他血液差点倒流。
“没,没事……”
鹿闻笙怔愣的看着他发红要哭的眼,第二句话还没脱口,身子就被身前人紧紧抱进怀里。
那力道,好像下一刻她就会在他跟前消失不见。
鹿闻笙也确实吓得不轻。
她低着头埋在靠在闻峥怀里,倒地的人还在痛呼。
鹿闻笙却意外觉得这声音耳熟。
等她低头去看,果然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鹿闻笙是有提前设想过龙凤环将傅凛辞带来的场景的。
可等真看着傅凛辞出现在她跟前,还是这样一副落魄的样子,她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
回头的闻峥似乎也认出了地上人。
他皱着眉,眼底明显闪过意思恨意,却也只是一瞬。
“笙笙,他似乎受伤了,要带他……”
“不要。”
鹿闻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自大认出傅凛辞后,她视线就再没停在他身上过。
转身捡了地上的长命锁拉着闻峥转身就走。
傅凛辞躺在地上看着头也不回的人,眼底的泪没忍住,决了堤。
这一晚,鹿闻笙意料之中失了眠。
一半是因为凭空出现的傅凛辞,还有一半,是因为那枚长命锁。
起初她以为那长命锁没事,直到回了家才发现,那长命锁上镶的金边被摔散了。
她本来是想自己试能不能给嵌回去。
对光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了藏在那金边后影影绰绰的一行字——
【赠与挚爱笙笙。】
第一眼她只当自己看错了,反反复复看了一个小时,确定没错之后,她就再睡不着了。
何为挚爱?
深爱、热爱称之为挚爱。
所以,曾经被她刻意忽视的那些藏在那双温柔笑眼里,深邃复杂的眼神都是真的。
他多年前那晚醉酒,拉着她的手问她要不要嫁她,也不是认错了人?
鹿闻笙始终不敢相信。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冲到闻峥房间,才将人门推开,就见里头人正低头看着什么,眼底是未曾消散的异样红晕。
看到她来,闻峥手忙脚乱收着手里的东西。
可他速度再快,也挡不住鹿闻笙的眼睛快。
“我看见了。”
她眼底含泪。
闻峥身子又是一僵,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回头:“笙笙我……”
“你喜欢我。”
是笃定,不是疑问。
闻峥忽然就语塞了。
鹿闻笙抓起那块长命锁走到他跟前,坦坦荡荡:“这是你十八岁时给我刻的,我看到上头的字了。”
怕他还想狡辩,她又补充了一句:“金边下头的字。”
闻峥这次百口莫辩。
他痛苦的看着面前人,挣扎了许久,最后只哽咽着说了句抱歉。
随后便开始低头收拾行李。
这一操作,倒是给鹿闻笙看懵了。
“你在干什么?”
闻峥老老实实:“离开。”
鹿闻笙愈发不解。
“离开去哪?”
“都好,去你瞧不见的地方,不让你为难。”
他自以为他将他的爱意藏的很好,他以为这样就能以哥哥的身份一直待在她身边保护她护着她,可他似乎还是想的太美好。
怕看到鹿闻笙眼底的厌恶,他甚至没敢回头,收拾东西的手因为克制隐忍,一直在抖。
直到一只素白的小手覆上他的手背。
鹿闻笙有些委屈。
“所以,你又要抛下我了?”
“怎么会!”
闻峥一听她哽咽的声音就慌了神。
无措的回头,却只在她眼底看到了难过,不解,和不舍。
无论他怎么瞧,里头都没有他以为的厌恶。
这回,轮到闻峥错愕了。
“为什么被我拆穿了就要走?”
鹿闻笙刨根问底。
闻峥脸又沉下去。
“你对我只是兄妹之情,我怕你觉得我恶心。”
“你胡说什么!”
鹿闻笙慌忙捂住他的嘴,眼底更红。
“我怎么会觉得你恶心!你是最好的闻峥,是陪我长大的闻峥,是用命救我都甘之如饴的闻峥!”
这样的他,怎么会恶心?
喜欢一个人,又为什么会恶心?
闻峥显然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错愕的看着面前的人。
被她覆着的手没忍住,试探着,小心翼翼翻过去一点点扣进她的五指。
见她没抗拒,脸上也没有半点不愿,他心中狂喜,得寸进尺。
刚握紧,就听房门被敲响。
他心一颤,做了坏事一般就要缩回手。
鹿闻笙却像是一早知道,牢牢握着他的手带着他出去开门。
结果就见隔壁邻居站在她家门口。
“鹿小姐,这小伙子蹲在你门口一整晚了,你看看是不是你的亲戚啊?我喊他走他也不走,身上脏兮兮的还有伤,看着蛮可怜的。”
鹿闻笙应了一声低头,这才看见蹲在她门边的傅凛辞。
他身上衣衫破破烂烂,依稀能辨出那是件古色古香的婚袍。
四目相对,傅凛辞眼底跟着涌上难以置信的狂喜。
“笙笙!真的是你!昨晚果真不是梦!你没死,我又找到你了!”
他上前就要拉她的手。
察觉到身后男人陡然升起的不安和惶恐,她自觉后退一步和面前人拉开距离。
邻居见他们认识便提着菜篮子出了门。
傅凛辞却全然没察觉鹿闻笙眼底的疏离警惕,红着眼一遍遍低头认错。
“笙笙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和余媚雪都是误会,我能解释,我求你原谅我,我……”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鹿闻笙一晚没睡,如今看到厌恶之人,心情更是出奇的差。
傅凛辞却被她冰冷的声音刺的双眼猩红。
他拉着她的裙摆跪在她跟前刚想开口,余光就瞥见一双十指紧扣的手。
他瞳孔一颤,心都在抖:“你们……”
“嗯,如你所见,我和他在一起了。
像是生怕他瞧不见,鹿闻笙还故意将手伸到他跟前让他看个仔细。
傅凛辞这才发现,站在鹿闻笙身侧的人是闻峥。
“闻,闻峥,你不是早死了……”
“骂谁呢!”
鹿闻笙听不得闻峥和死字挂钩,嫌恶的拉着闻峥后退一步,也不想和他废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也不想知道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想你明白,我和你已经结束了,从你为了余媚雪放弃我的那一刻,那个世界的鹿闻笙就死了,现世的鹿闻笙也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所以今天哪怕你在这把脑袋磕破也无济于事。”
“最后,我要开始新的生活,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罢,鹿闻笙冲回房翻出那枚龙凤环扔在傅凛辞身上,头也不回关了门。
同一时间,一道冰冷无情的电子系统音响起——
【宿主任务失败,由于您在原本世界已经生死,此次任务失败您将再无生还机会,系统会按照规定,销毁你的肉身。】
【销毁倒计时——
5、4、3……】
“不要!不要!笙笙,我不要消失,我还没有弥补你,笙笙我知道错了,我……”
【2、1,销毁时间到,滴滴,启动销毁程序。】
【希望您下辈子生活愉快。】
鹿闻笙被吵的心烦,推开门刚要骂人,就见门口空荡荡。
“走这么快?”
她皱着眉在心里嘀咕。
闻峥走到她身后上瘾一般拉住她的手,语气里带着无尽的宠溺:“笙笙今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鹿闻笙的思绪被打断,她也懒得再想,跟着他进门。
她眼底还带着笑。
“你这么讨好我,该不会是想以此收买我,把我哄到你户口本上去吧?”
闻峥:“嗯,如果笙笙不愿意,我也可以来你的户口本。”
鹿闻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贫?”
闻峥:“那笙笙同意吗?”
鹿闻笙:“这个,得看你表现……如果你表现的好,也不是不行……”
“砰——”
大门彻底合上,隔绝了屋内温馨祥和的画面。
下一瞬,一枚龙凤环凭空出现掉在地上。
因为落地的冲击,碎成了几瓣。
无人察觉处,一滴鲜红的血迹从那裂口处渗出来。
像是带着谁的不甘,又像是绝望,或悔恨。
—完—
来源:小小故事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