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满是在菜市场遇到小玲的。那天阴雨绵绵,湿漉漉的雨伞挤在狭窄的过道里,滴答着水。小玲正蹲在一个水果摊前,帮老板整理散落的橘子。她的塑料凉鞋已经开胶,脚后跟露在外面,沾着泥点子。
小满是在菜市场遇到小玲的。那天阴雨绵绵,湿漉漉的雨伞挤在狭窄的过道里,滴答着水。小玲正蹲在一个水果摊前,帮老板整理散落的橘子。她的塑料凉鞋已经开胶,脚后跟露在外面,沾着泥点子。
那天下午,我给儿子小满买了点水果。他从小就有肾病,总是要住院。家里堆满了各种中药罐子,褪了色的药方贴满了冰箱门。每次我都买些他爱吃的水果,希望能让他开心点。
“阿姨,要橘子吗?刚到的。”小玲站起来,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我注意到她的手指关节有些红肿,应该是长期泡在冷水里的缘故。
小满站在我身后,扯了扯我的衣角:“妈,她的口音和奶奶一样。”
是啊,那口音让我想起了老家。问了才知道,小玲是从我们那边出来打工的。她说在这边打了好几份工,但都不太稳定。现在帮水果摊老板干活,一天能有六十块。
“你住哪儿啊?”我随口问道。
小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地下室,和几个人合住。”她停顿了一下,“不过房东说要涨房租,可能要搬走了。”
我家有个杂物间,原本是堆放些旧家具和纸箱的。那天回家路上,小满一直在念叨着小玲。我心一软,就让小玲住了进来。
杂物间不大,但收拾收拾也能住人。我把一些旧报纸和纸箱清理出去,腾出一张折叠床。小玲说什么都不肯要这张床,非要打地铺。我强硬地把床摆好,她才红着脸答应了。
小玲很勤快,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回来还要帮我收拾厨房。我让她别忙活,她就笑着说:“阿姨,让我干点活心里踏实。”
有时候我下夜班回来,会看到杂物间的灯还亮着。透过门缝,能看到小玲在缝补衣服。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安静而单薄。
日子就这样过着,直到去年夏天,小玲开始频繁地请假。她说是感冒,但我注意到她的脸色越来越差。有一次,我在医院值夜班,竟然在肿瘤科的走廊里看到了她。
她慌忙把检查单藏在身后,说是陪朋友来看病。我没有追问,但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
那个周末,我翻出一些过期的医疗器械目录,在茶几上摊开。小玲经过时,目光在那些纸张上停留了一会儿。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欲言又止。
“阿姨……”她终于开口,“你知道换肾手术要多少钱吗?”
我愣了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没有回答,转身回了杂物间。那天晚上,我听到杂物间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一个月后,小玲住进了医院。医生说她的肾脏功能衰竭,需要马上手术。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却还在笑:“阿姨,对不起,可能要麻烦你收拾杂物间了。”
就在这时,护士长抱着一叠病历冲进来:“不好了,小满的肾源怎么突然退出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小满一直在等待肾源,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配型成功的,怎么会突然退出?
小玲突然抓住我的手,声音很轻:“阿姨,对不起,我骗了你。”她的眼泪流下来,“其实…那个肾源是我。我查出尿毒症的时候,正好医院在做配型筛查。我知道小满和我是同一个血型,就偷偷报了名……”
我浑身发冷:“你疯了?你自己也需要肾源啊!”
“我知道,但是小满还小……”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来你家住的时候,就看到小满的病历本。他才十二岁,应该有未来的……”
我蹲在病床边失声痛哭。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啄食着几粒面包屑。那是小满早上喂的,他总喜欢把自己的零食分给小动物。
三个月后,小玲走了。她的遗物很少,只有一个旧书包。里面有一本发黄的日记本,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十岁的样子,站在一片麦田里。背面写着:爸,我一定会让弟弟上学的。
我翻开日记本,看到她写道:“今天看到小满在做功课,想起了弟弟。他才六岁,就要去工地帮工。如果我能多活几年,说不定能供他读完初中……”
杂物间还是老样子,床单整整齐齐地叠着。小满有时会在那里坐一会儿,说能闻到小玲常用的那种廉价洗衣粉的味道。
去年冬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小玲的弟弟,说他考上了高中。他想来看看姐姐住过的地方。
我站在杂物间的门口,看着那个和小玲有着相似眉眼的少年。他说:“姐姐总在信里提起这里,说这是她最温暖的家。”
门外的樱花开了,花瓣落在窗台上。我突然记起,小玲最后一次出门时,说等樱花开了要带小满去看。
有些人离开得太快,甚至来不及好好告别。但他们留下的温暖,却像春天的花朵一样,会一次又一次地绽放。
半年后,小满的肾功能逐渐恢复。医生说是个奇迹。我知道,这不是奇迹,而是一个打工妹用生命换来的礼物。
杂物间的门上,还贴着小玲用红纸剪的窗花。每当风吹过,那些精巧的图案就会轻轻摇晃,仿佛是她在远处向我们挥手。
来源:猛猛向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