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崩溃，是因为魏晋南北朝这一时期正好夹在秦汉和隋唐两个大统一时期之间，是一个持续了大约四百年的大分裂时期，“名副其实的乱世”。

讲谈社中国史的第五卷，主题是三国后的魏晋南北朝，标题叫：《中华的崩溃与扩大》。

崩溃，是因为魏晋南北朝这一时期正好夹在秦汉和隋唐两个大统一时期之间，是一个持续了大约四百年的大分裂时期，“名副其实的乱世”。

扩大，是因为这一时期为原本的中华文明注入了来自边塞民族的新血。五胡乱华，同时也是五胡填华。这一点中外的历史学家都有不约而同的论述。

日本史学大师内藤湖南提出了“返青”的说法：受中国文化浸润的异族，又给中国本土以反作用，使一个逐步衰颓的民族得以“返青”。

史学大师宫崎市定提出“朴素主义”的说法：“中华文明一经成熟，便走向纤细颓靡；而胡族入主带来的朴素主义，使中华得以克服了文明主义的颓靡。”

中国史学大师陈寅恪也曾在论述唐时说：“取塞外野蛮精悍之血，注入中原文化颓废之躯，旧染既除，新机重启，扩大恢张，遂能别创空前之世局。”

1.

魏晋南北朝的一个大主题是混乱和融合。乱归乱，但在乱中，不同民族的融合在发生。

从公元304年到439年，这36年左右被称为五胡十六国。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但是，和传统的刻板印象不同，很多胡人皇帝其实很熟悉中国文化。

比如，匈奴刘渊熟读《左传》、《春秋》，通晓《孙子》等诸子著作；建立前赵的刘曜喜好读书，常写文章，擅长书写草书和隶书；前秦大帝苻坚和北魏君王拓跋宏也是。

建立后赵的羯族人石勒，严禁胡人欺凌汉人，重视中原文化，禁止了汉族厌恶的胡族风俗，比如娶亡故父兄的妻妾为妻。但是当然，改变发生需要时间。

2.

佛教。

在石勒采取的胡汉融合过程中，佛教起到了重要作用。相传西域高僧佛图澄在310年来到洛阳，痛心于石勒军队杀人如麻，便向石勒宣讲佛法，最终使石勒信佛。

传说中佛图澄在传法过程中使用了大神通。比如石勒的儿子石斌突然死去，佛图澄竟然能使石斌起死回生。石勒受到震撼，把所有孩子都送到寺庙养育。包括佛图澄可以让加满水的钵里开出莲花，可以把五脏六腑扯出来，在水中清洗一遍之后再放回肚子里。不知真假了，但要在乱世传道，确实得有非常手段。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则反对佛教。他反对佛教的理由，也跟自己身份认知和胡汉融合有关。

一般的五胡君主认为佛教是外来信仰，因此与自己有关联，抱有亲近感。比如石勒之后的后赵皇帝石虎就这么想。

但北魏太武帝把自己看成鲜卑人，不是胡，胡是匈奴人。他把自己定位为统治鲜卑、汉族等各族杂居的中国皇帝。所以，太武帝以中华本土的宗教道教为国教。“从太武帝以道教为国教，开始立志成为中华世界的皇帝时，胡汉对立的时代便逐渐向胡汉融合的时代转变。”

3.

另一个虔诚信仰佛教的人是南朝梁武帝萧衍。

梁武帝萧衍在位期间是南朝历史上少有的安定和平时期。萧衍在位近五十年，文化繁盛一时。后人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描述这个时期。

梁武帝的长子萧统编选了著名的《文选》，对从周到梁的一千年诗文进行编辑选择，对唐以后的文学产生很大影响。《文选》还是日本奈良、平安两朝时期的必读书籍，对《万叶集》等日本文学作品有影响。

梁武帝在贵族子弟就学的国子学之外，开设了名为五馆的学校。五馆培养对象以寒门子弟为主，朝廷也会从中选择官吏。开五馆的措施是科举制度的一个源流。

梁武帝是佛教的虔诚信仰者，曾经四次舍身。舍身的经过是：武帝召集僧俗举行法会，皇帝脱下龙袍，披上袈裟，舍去凡身，为佛寺服杂役、为僧侣讲经。然后，群臣以一亿万钱把武帝赎回，恳请他回到皇宫。如是再三。

不过萧衍的结局并不太好，他在侯景之乱中被叛军幽禁，觉得口苦，想要蜜糖而不得，没过多久，以86岁高龄去世。

佛教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信徒人数爆炸式增长。除了有像梁武帝萧衍这样的皇帝的推动，还有一个更大背景是，大动乱时期，普通人已无法从儒家价值观获得解脱，于是转向了异国宗教佛教，以求得救赎和安慰。

4.

北魏孝文帝拓跋宏的改革，即使放在在中国漫长的历史中也算壮观。

他改革了鲜卑的官僚制度，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废除“内朝”。所谓“内朝”，是从北魏建国以来就存在的一种组织，堪称是此前北魏建立统治的基础制度。简单而言，内朝是根植于鲜卑传统的一种非汉族政治组织，由少数民族人士组成，参与国家大政，发布皇帝诏令。同时，也存在一套外朝组织，是正常的根据中国式律令原则，执行各项政策的行政组织。孝文帝改革相当于把两套系统合一。

孝文帝禁止穿鲜卑服装、使用鲜卑语言，提倡汉服、汉语。这相当于统治民族放弃自己的风俗习惯和语言，使用被统治民族的风俗习惯和语言。

孝文帝推行了均田制。

孝文帝还把北魏首都从大同迁都到洛阳。后来甚至还有鲜卑贵族因为受不了洛阳天气炎热而发起叛乱。

作者说：“孝文帝改革，一言以蔽之，可以概括为北魏王朝的中国化。”

6.

孝文帝为什么会采取如此激烈的中国化措施？

历史学家认为，其中一个原因跟孝文帝的个性与身世有关。这里有一个惊人的推论，但极大可能是真实的历史事实：孝文帝的生母，是他的祖母文明太后。文明太后是汉族人，本身就在孝文帝成长和教育的过程发挥了重要作用。

依据是：文明太后去世时，孝文帝不顾群臣反对，为文明太后服丧三年——这是对父母的服丧之礼；孝文帝厚待太后一族，但对名义上的生母李氏皇后一族极为冷淡；当时的史书也有用“母子”来描述孝文帝和太后的关系。等等。

为什么会这样？合理的解释是：胡族婚姻中的收继婚风俗，继承家业的儿子娶父亲生前的夫人（生母除外）为妻。孝文帝极有可能正是献文帝和文明太后所生的儿子。孝文帝出生时，献文帝虚岁14，文明太后虚岁26。

生母是自己祖母，而且祖母还毒杀了自己的生父。这对于孝文帝来说，实在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所以，孝文帝的改革，未尝不包含有“将自己从过去的愚昧黑暗中解放出来的强烈意志”。

他挥刀将过去斩断，从此开始新的自己。

7.

一并开始的还有中华的历史。

孝文帝跳过此前的五胡各国，将北魏视为继承西晋金德王朝的水德王朝。在他看来，之前的赵、燕、秦等并非统治中原的正统王朝，符合正统王朝统治资格的只有统治中国全境的西晋，以及统一了华北，并致力于再次统一中国的北魏。

拓跋鲜卑认为，自己并非五胡。孝文帝拓跋宏以一己之力推动了历史向新的方向发展：

“原本属于夷狄，从五胡中崛起的北魏，也被中国士大夫承认为北朝，而在北朝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隋唐成为中国的正统王朝。这是一种逆转现象。同时隋唐文化、国家制度中也可以见到胡族文化的影响。从秦汉到魏晋，中国历史的流向在此出现反转，原来非正统的王朝成为正统，展现了一段耐人寻味的历史发展过程。”

8.

北魏末年，爆发北镇之乱。北镇之乱中，出现了尔朱荣、高欢、宇文泰等乱世豪杰。宇文泰建立了北周。之后隋朝的开国皇帝杨坚，与唐朝的开国皇帝李渊，都跟宇文泰有关联。他们都出身于北镇之一的武川镇。他们的父亲，都曾跟随宇文泰征战。

再经历一段动荡，之后就是华丽的盛世。

9.

作者说：魏晋南北朝是一个分裂的乱世，但却绝非一个可以用黑暗概括的时代。

它孕育了六朝文化，代表是云冈、龙门，是王羲之和陶渊明。

它也是“一个异彩纷呈的时代，是国际色彩丰富的隋唐时代的渊源。”

来源：财富吹哨人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