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开元寺方丈室外的池塘里,莲花映日,别样红。人们都说,这一年的莲花比往年都开得多、开得好。
接上文:
唐大中十年(公元八五六年)。
夏。
蝉鸣如歌。
开元寺方丈室外的池塘里,莲花映日,别样红。人们都说,这一年的莲花比往年都开得多、开得好。
几乎每天清晨,希运都要推开方丈室的窗户,静静地看一池莲花,那份夺目的红,令人还思与追忆。好像就在眼前,希运听母亲说过,他当年就出生在莲花上,母亲说:那真是洁净极了。
莲花山莲花寺裡的住持法师刚好路过,给他取了名字。
一想起住持法师,希运又情不自禁地从箱子里取出了佳持法师送给他的佛珠,凝视复拟视,端详复端详,彷彿又回复到从前那个少年,那个厌弃功名,神往佛海畅游的少年。这串佛珠跟随他半个多世纪,从不曾稍离过。
希运五十岁那年顺路回家乡去看望母亲时,特地去莲花寺拜访住持法师,借乎住持法师已圆寂多年。莲花寺亦因乏人管理而日渐荒废、败落。莲花寺的废墟上,盘旋着众多的乌鸦,发出怪唳的叫声。
希运想着自己当年,就在这座仍旧鼎盛的莲花寺听住持法师讲经,又在住持法师的指引下走向员正回家的路。不想,隔年经月,竟物非人亡,不得不使人生发万千感慨。
希运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侍者进来说:“师父,堂上已候了许多人了。”
希运说:“就来。”
前来听经的众僧空前的多,然在希运看来,只是一张脸,一张同样迷惑的脸。希运坐在桌旁,静静地看着众僧,顿起怜悯之心:他们当中,人人均具佛性,却被他们自障自蔽而不识。佛就坐在他们的心中,然他们却到处求佛问祖。可借了一具肉身,可惜了一生光阴,可惜了有家难归。
多想用言语点拨这批患痴的众生啊!然言语非其宗门之风。再说,靠别人言语点拨的人永远是昏睡者。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说了即不说,不说也即说了。喝几口茶吧,唯茶爽口入心。
一炷线香快要燃完了,寂静的法堂裡,渐渐地有了些躁动。希运仍旧安详从容地喝茶,且带了丝微笑,那笑含了分悲悯情怀。
最后,希运笑着说:“你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并无宝贝让你们得。”
有僧哀求道:“禅师,说点什么吧!”
“是啊,说点什么吧!”众僧也附和道。
希运喝了一口茶,温和地说:“刚才,我对你们说了那么多,你们难道没听见吗?”
“没有呀,刚才您没说呀!”众僧说。
希运自言自语道:“哦!那一定是我弄错了。”说完,就起身朝方丈室走去。
满堂的僧人惊讶得张又结舌,望着希运禅师的背影,一张张茫然的脸更加茫然了。
——
待者匆匆跟在希运禅师后面来到方丈室,见希运坐在蒲团上禅定,就屏声敛息地站立一旁。
抬眼处,正好看到方丈室外那一方池塘,池塘裡盛开着的莲花,风过处,有香,缕缕制人沁心。侍者想:师父最喜欢莲花了,平时站在窗前看着莲花,活像个孩童,可入迷啦!
于是,侍者蹑手蹑脚地出去,来到池塘边,两手不停地採摘莲花。不消多时,已是满怀。
回到方丈室,待者把莲花插在腹大的瓶子里,霎那间,方丈室裡就弥漫起花香,闻之欲醉。
希运在禅定中闻到了莲花的香味,看到了莲花繁盛的样子。满池的莲花在风中,婀娜起舞,一大片一大片的绚烂艳丽,势欲夺天边的彩霞之辉煌。哦,莲花,生命之花啊!
不知过了多久,希运从定中出来,睁眼处,即是满目的鲜艳。一大瓶莲花火红地亮在他的面前,真令他惊喜莫名。
“侍者。”希运喊。
侍者匆忙跑进来说:“师父,有何吩咐?”
希运笑着说:“今年的莲花开得真好啊!”
“是的,师父!”侍者不知师父的用意。
希运说:“你再去摘一些来,铺满这块蒲团。”
侍者想:莲花该养在瓶子里,铺在蒲团上干什么呢?带着疑惑来到池塘边,只见满池的莲花上飞舞著许多蜻蜓,甚为壮观。他迅速地採摘了一大把莲花赶回方丈室。
希运嘱侍者去打浴水,亲自把莲花铺张在常坐的蒲团上,花团锦簇,洁丽无比。
侍者捧来浴水,希运说:“你去做你的事吧,有事我会叫你。”
“是,师父。”侍者出去了。
希运像平日一样,将身体洗得无一处有尘垢。穿上崭新的法衣,用手抚平衣上的褶子。然后,坐在莲花铺成的蒲团上,双手合掌,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待者那时正坐在池塘边看莲花,看着看着,那满池的莲花都纷纷低了头,没多少工夫,竟枯萎得像遭遇了一场空前的寒霜。无以数计飞舞着的蜻蜓,霎时间没了踪影。
待者疑自己在梦中,使劲地咬了一又自己的手臂,疼得钻心。这么说,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好端端的,为什么眨眼工夫就成了另一种景象?
待者不明白,他要去问师父。三跨的步子变成了两步,冲进方丈室,见师父如同往日一样在坐禅,所不同的是,今天的师父坐在铺满莲花的蒲团上禅定。那神情、神态,好像马上就要出定一般。
待者等着,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师父还是没有出定。待者急了,连忙去叫院主等人。
院主一看,难过地说:“师父早已示寂了。”
侍者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师父脸色红润,微笑如仪,一如生前模样。不过,院主是个有道行的人,不会随便乱说。这时,他才明白那一池的莲花为什么枯萎了,那成群成群的蜻蜓为什么霎时间无了踪影。
开元寺的钟声响起,经久不息。
在钟声中,院主问侍者:“师父圆寂前有无偈或颂留下?”
“没有。”侍者说。
是的,希运并无任何言语作为遗言留下,他会说过:“形于纸墨,何有吾宗。”他走的时候,唯留下微笑,犹如长明灯,照亮无数跋涉地黑暗之中的芸芸众生。
希运示寂后,裴休奏宣宗皇帝,宣宗敕证为“断际禅师”,塔名广业。哲人已远,但老婆心切的叮咛,犹在耳边回响。
尘劳回脱事非常,
紧把绳头做一场;
不是一翻寒彻骨,
争得梅花扑鼻香?
全故事完。
下一篇开始讲述【马祖道一】大师的故事,敬请期待。
来源: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