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奶奶奶奶！"小乐乐扒着厨房门框，圆乎乎的小脸挤成包子，"我要吃金黄金黄的煎蛋！"我应着，把炒好的菜盛进青瓷盘，转身又打了个蛋进平底锅。油花在锅里蹦跳，很快就裹出个圆滚滚的太阳。
抽油烟机嗡鸣着，我颠着锅铲翻炒番茄炒蛋。油星"滋啦"溅上手腕，烫得我缩了下脖子。
"奶奶奶奶！"小乐乐扒着厨房门框，圆乎乎的小脸挤成包子，"我要吃金黄金黄的煎蛋！"我应着，把炒好的菜盛进青瓷盘，转身又打了个蛋进平底锅。油花在锅里蹦跳，很快就裹出个圆滚滚的太阳。
"妈，我今儿不喝豆浆了。"儿媳晓芸从卧室出来，米色针织衫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头发随便挽了个髻，几缕碎发黏在额角。她低头翻找手机，耳尖的钻石耳钉闪了闪，"公司附近新开了杂粮铺，我买俩包子就行。"
我把煎蛋推到乐乐碗里，顺口道："冰箱里有昨晚蒸的包子，我给你装俩带着？"
"不用不用。"晓芸瞥了眼墙上的钟，抓起车钥匙就往门口冲，"记得给乐乐带彩纸，幼儿园今天手工课。对了，他最近总揉眼睛，别给他吃虾。"
"知道啦。"我蹲下身给乐乐系鞋带，蝴蝶结系了三次才稳妥。门"砰"地关上时，我望着餐桌上晓芸的保温杯——她爱喝的红枣枸杞茶还冒着热气，杯口飘着的白雾散了又聚，最后连余温都没了，杯壁凝着水珠，像被人遗忘的叹息。
这是我在儿子家的第1825天。
五年前接到大伟电话时，我正在老家菜园摘茄子。"妈，晓芸孕吐厉害，您来照顾她段时间吧。"他声音里带着无奈。我把菜园托付给张婶，背了半麻袋土鸡蛋和晒干的野山菌就来了——那是我能想到的，对孕妇最好的心意。
可刚见面那天，晓芸皱着眉头看我熬的鸡汤："妈，医生说我胆固醇高，喝不得这个。"她蹲在厨房择有机菜，叶子上还沾着泥，"这种菜贵是贵，但没农药。"我喏喏应着，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她嫌我做饭咸，嫌我擦地用洗衣粉，嫌我晾内衣没反过来晒。最让我慌的是那天收拾梳妆台，碰倒了她的香水。"那是大伟送我的生日礼物，限量款！"她红着眼眶蹲在地上捡碎片，我站在旁边，连句道歉都哽在喉咙里。
大伟偷偷塞给我两千块："妈，晓芸就那脾气，您多担待。等乐乐出生，她肯定得谢谢您。"我捏着钱，想起老家炕头压箱底的银镯子——那是我准备给儿媳的见面礼，终究没敢拿出来。
乐乐出生那天，我在产房外攥着毛巾擦汗，手心全是湿的。护士抱出小娃娃时，我凑过去看，皱巴巴的小脸像只红皮小老鼠，偏生晓芸醒过来第一句话是："妈，您别亲他脸，有细菌。"我慌忙缩回刚要碰孩子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早上煮的艾草水——老家说这能给新生儿去晦气。
头年冬天，乐乐出疹子烧到39度。我守着孩子用温毛巾擦身子，中药渣还在厨房砂锅里冒着热气——那是老家赤脚医生给的偏方，说能去疹子。晓芸加班到十点才回来，看见这场景突然就急了："不是说别用土办法？物理降温要用退热贴！"她翻出抽屉里的退热贴，手忙脚乱往乐乐脑门上贴，动作重得孩子直哭。
"您要是不会带，我就请育儿嫂。"晓芸抱着哭得上气的乐乐，声音带着哭腔，"大伟一个月挣多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喉咙发紧，连夜翻出压箱底的老年机，戴着老花镜看育儿公众号。手机屏幕刺得眼睛生疼，我把"科学添加辅食时间表""宝宝过敏常见症状"抄在笔记本上，字歪歪扭扭，像小学生的作业。
后来乐乐会走路了，我每天推他去小区花园。有次碰到王阿姨，她拍着我胳膊说："你家儿媳可真傲气，上次遛狗见了我都不打招呼。"我忙替晓芸圆场："年轻人忙，哪顾得上这些。"
其实我知道晓芸不是傲气。那天半夜起夜，听见阳台传来她压低的声音："妈，我也想把乐乐送回去让您带，可大伟说奶奶带更亲......您别担心，我尽量多抽时间陪他。"我捏着门把手的手微微发颤，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大伟他爸走得早，我抱着哭闹的大伟在月子里掉的那些眼泪——原来晓芸和我，都是被生活推到这位置的人啊。
从那以后，我开始偷偷记晓芸的喜好。她爱喝微甜的豆浆，我就少放半勺糖；她冬天手脚凉，我翻出压箱底的毛线，给她织了双枣红色的毛线袜，趁她洗澡时塞在床头；她加班晚归，我总留着厨房的灯，热好饭菜，等她推开门时说："饿了吧？我去给你热汤。"
去年秋天，乐乐上幼儿园了。晓芸升了主管，更忙了。有天我接完乐乐路过菜市场，看见晓芸蹲在卖花摊前，盯着一束香槟玫瑰看。她手机响了，接完电话皱着眉离开，那束花还搁在摊位上。摊主笑着说："这花可鲜了，您儿媳肯定喜欢。"我心跳加快，摸出钱包："那我要了。"用报纸裹着抱回家时，花香从报纸缝里钻出来，甜丝丝的。
我把花插在晓芸书房的花瓶里。她回家时盯着花看了半天，问："妈，您买的？"
我装糊涂："楼下张阿姨送的，说开得好，别浪费。"
她没拆穿，嘴角翘了翘："挺好看的。"
转机发生在今年春天。
那天送完乐乐，我去超市买排骨。走到生鲜区突然眼前发黑，扶着货架慢慢往下滑。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大姐"，再睁眼时已经在医院了。
大伟红着眼圈站在床头："医生说您是低血糖加过度劳累，得住院观察两天。"
门被推开，晓芸捧着保温桶进来，玉米排骨汤的香味先飘了过来——那是我教她的。她把枕头垫高让我靠着，舀了一勺汤吹凉："妈，您总说自己身子骨硬，上次体检血脂高了也不说。乐乐昨天问我，奶奶什么时候回家给他讲故事。"
汤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暖得我鼻尖发酸。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被子上，晓芸慌了，抽纸的手直抖："我是不是说重话了？您别......"
"不是。"我吸了吸鼻子，"就是想起刚来时，你嫌我煮的汤油腻。那时候我就想，我这么掏心掏肺，到底图个啥？"
晓芸坐在床边，轻轻握住我的手。她的手还是凉的，跟冬天一样："妈，我对不起您。刚结婚那会我太拧巴，总觉得您抢了大伟，又怕自己当不好妈......其实您来的第二年，我就发现了，乐乐的疫苗本您记得比我还清楚，我抽屉里的暖宝宝从来没断过，连大伟的白衬衫，您都偷偷用蓝月亮柔顺剂泡过。"
她低头笑了笑："上次我生日，大伟忙得忘了，是您提醒他的吧？您还把乐乐画的'妈妈生日快乐'藏在冰箱上，我回家一眼就看见了。"
我想起那天乐乐举着蜡笔画，圆脑袋上沾着彩笔灰，奶声奶气说"这是妈妈"。我偷偷把画贴在冰箱最显眼的位置，没想到晓芸都看见了。
"您总说对我好是应该的，可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晓芸的声音轻得像片云，"我同事说她婆婆天天打麻将，孩子病了都不管。我才知道，我有多福气。"
我握着她的手，突然想起老家村口的老槐树。春天抽新芽时总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可年复一年，枝叶反而更茂密了。
住院那几天，晓芸每天早中晚来送饭，大伟轮着陪夜。乐乐下了幼儿园就扑到床前，举着画满爱心的贺卡："奶奶快点好，我要给你读故事！"
出院那天，晓芸开车来接。路过小区花园时，乐乐突然喊："看！奶奶种的太阳花！"
我这才注意到，单元楼门口的花坛里，开了一片明晃晃的太阳花。晓芸笑着说："上次听您跟王阿姨念叨，说老家院子里的太阳花开得旺，我就让物业留了块地。您歇着，我和大伟每天浇水。"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照在晓芸发梢的碎金上。我突然明白，这五年的粥汤茶饭、尿布夜醒，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付出。就像春天播下的种子，你浇水施肥时没想着回报，可等它开出花来，香气会绕着你转。
现在我坐在沙发上剥毛豆，乐乐趴在茶几上画恐龙。晓芸推门进来，手里提着塑料袋："妈，我买了您爱吃的糖炒栗子，趁热吃。"
我剥了颗栗子塞进她嘴里，甜得人眯眼。
有时候我想，这婆媳之间哪有什么"铺路"不"铺路"的。不过是两个女人，因为爱着同一个男人，又共同爱着一个小娃娃，慢慢把日子过成了一碗热汤——你给我加把米，我给你添把柴，熬着熬着，就暖了。
对了，要是你家也有个帮忙带娃的老人，有空多跟她说说话。有些好，当时可能觉得稀松平常，可等哪天回头看，都是藏在岁月里的糖。
你说，这世上的好，是不是都得慢慢熬才能尝出甜味？
来源：儒雅山丘frS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