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3年6月的麻栗坡晨雾里，小燕的指尖在墓碑“郗文华”三字上摩挲出温热。帆布包里红布裹着的半块焦木梳，梳齿间还卡着1986年她剪下的发丝。当额头贴上冰凉石碑时，骨节轻响如36年前那个雨夜，他在信纸上画白杨树的沙沙声。

2023年6月的麻栗坡晨雾里，小燕的指尖在墓碑“郗文华”三字上摩挲出温热。帆布包里红布裹着的半块焦木梳，梳齿间还卡着1986年她剪下的发丝。当额头贴上冰凉石碑时，骨节轻响如36年前那个雨夜，他在信纸上画白杨树的沙沙声。

19岁的郗文华蹲在战壕拍最后一张照时，火焰喷射器背带勒出肩胛骨的轮廓。迷彩服领口她绣的平安符歪扭着“文华平安”，袖口钢笔帽里塞着第17封未寄的信。“等打完仗用军功章换银镯子”——这句没出口的话，成了她五斗柜里第36个牛皮纸包的封口绳。那张照片里，他咧嘴笑出崩了半颗的门牙，不知道这会是永恒。

徐州老屋的抽屉上着三道锁，36包槐花干码得整齐。1987年收遗物那天，她正试嫁衣，包裹里血染日记停在“想吃小燕的槐花饼”。此后每年四月，她都去巷口老槐树下，竹篮里的花堆成雪，揉面时总多放半勺糖。邻居张婶劝她改嫁，她指着墙上的合照笑：“他说回来要吃我做的饼。”有年冬天，她把晒干的槐花装进修鞋匠的工具箱，说“给您孙女泡茶喝”，却在转身时擦掉眼角的霜。

今年清明在陵园遇见戴红领巾的女孩，她忽然懂了坚守的意义。蹲身指着碑上五角星：“那是把春天留给我们的人。”县城相馆翻拍战斗照时，老板盯着平安符惊呼：“这针法我奶奶也会！”原来这些年她走街串巷，把“文华平安符”的花样教给徐州的绣娘，如今非遗展上的展品里，总有些针脚带着槐花的纹路。视频号里，有位穿军装的老人留言：“我见过郗班长给新兵分压缩饼干。”

离开时她在墓旁种了白杨树，管理员说这是第三十六棵。树干刻着他信里画的图案，山风掠过树叶的声响，多像1986年夏夜他给她梳发的动静。那晚月亮很圆，他用刺刀削木梳，说“等攒够军功章，就换个银镯子给你”。此刻徐州的抽屉里，第37个纸包已备好：麻栗坡的泥土混着新晒的槐花瓣，包口系着只银镯子，内侧刻着“文华亲启 小燕等你”。

暮色漫过陵园时，她摸着白杨树苗上的刻痕，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童声：“奶奶，这树什么时候长大呀？”小燕回头看见送花的小姑娘，发间别着枚槐花形状的发卡。“等它长得比石碑高，”她摘下片叶子夹进笔记本，“就能接住你郗爷爷从天上飘来的信了。”山风掀起她的围巾，露出里面褪色的平安符——那是1986年他出征前，她连夜绣在衬衣领口的念想。

来源：千山道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