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婚当日,鼓乐齐鸣震得青石街巷簌簌作响,沿街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如潮水漫卷。
大婚当日,鼓乐齐鸣震得青石街巷簌簌作响,沿街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如潮水漫卷。
"这是哪户人家的少爷迎亲?这般气派阵仗。"
"听说是镇北将军府上的幼子,周老将军为这桩婚事可费了不少心思。"
"周家小公子生得丰神如玉,也不知哪家闺秀有造化嫁作新妇。"
温若萱在喧闹声中悠悠转醒,鎏金绣凤的霞帔压得她喘不过气。指尖抚过心口,苦涩滋味如陈年老酒般在胸腔翻涌。
前世温家遭逢巨变,商号被奸佞算计得元气大伤,银钱周转几近断绝。周温两府素来交好,周家便以联姻为饵施以援手。周南庭在双亲威逼下不得不应下婚事,却在迎亲当日醉得不省人事——只因被迫迎娶不爱之人。
更令人齿冷的是,吉时未至便传来青梅林燃坠崖的噩耗。新郎官竟抛下满堂宾客,跌跌撞撞冲出喜堂,在断崖边寻了整宿,最终只捧回一抔染血的黄土。
自此,他对温若萱恨之入骨。七年光阴里,他时而温存如春水,时而冷峻若寒霜。温若萱明知他心尖永远萦绕着那抹白月光,却仍不可救药地沉沦在他偶尔流露的柔情里。
书房议事时,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侧颜,勾勒出刀削斧凿般的轮廓;灶台前挽袖烹调的身影,让温若萱再未沾过酒楼半点烟火气;每逢月事来临,总有一盏温热的红糖姜茶准时出现在案头。这般体贴入微,竟让温若萱生出岁月静好的错觉。
直到第七年林燃忌日,周南庭将名下田产铺面尽数划至她名下,而后在青梅坟前横刀自刎。温若萱在书房暗格寻得檀木匣,近百封信笺如利刃剖开血淋淋的真相:
【燃儿,今岁冬至焚了你最爱的碧色罗裙,想你穿上的模样定如春桃灼灼。】
【燃儿,生辰吉庆,我命人在城郊燃了半宿烟花,若你魂归故里,可曾望见那璀璨星河?】
【燃儿,温氏又有喜讯,我已在她妆匣暗置藏红花,周家血脉岂容他人玷污。】
……
【燃儿,黄泉路冷,我来伴你。】
字字泣血的情话化作钢针,将温若萱的心脏扎得千疮百孔。她方知那些温柔缱绻皆是虚妄,连她最珍视的碧色襦裙被野猫抓破,也不过是因林燃偏爱这抹颜色;温若萱的生辰是在七月初八,可每次都得等上一个月,才能收到生辰礼物。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林燃的生辰是在八月初七。
第二章
成亲七年有余,她接连小产三次。
任凭她平日里如何精心呵护腹中胎儿,可每回熬不过两个月,孩子就保不住了。
直到后来才惊觉,竟是他在她日常用的香粉里混了大剂量红花。
他何曾真心待过她?分明是从未想过让她诞下两人的骨肉。
每逢冬至这日,他总要把自己关在房里喝得酩酊大醉,半夜又鬼鬼祟祟溜出门去。
只因这天是林燃的祭日。
活人如何争得过死人?
温若萱急火攻心,猛地呕出大口鲜血。
数次小产早已掏空了她的身子,如今再遭重创,她实在撑不住了。
弥留之际,她忽然忆起周南庭信中那三个悔恨:【悔不该娶温若萱,悔不曾违抗父母之命,悔未能救林燃性命。】
他对林燃的情意,浓烈得化不开。
那求而不得的遗憾,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将他牢牢困住,
也将她的一生禁锢其中。
她忍不住想,若能重活一世,她绝不再搅和这滩浑水,或许所有人都能得偿所愿?
往事如刀,刀刀剜心。
谁料想,她竟真回到了与周南庭大婚这日。
喜轿已至周府门前。
温若萱攥紧拳头,此刻当众悔婚只会让两家颜面扫地。
只能暂且忍耐,日后再寻机和离。
她记起林燃今日会坠崖,便悄悄掀起轿帘,低声吩咐丫鬟桑儿。
"速去将林姑娘接来,切莫让她独自赴约。"
桑儿回头瞧见掀开的轿帘,吓得脸色煞白。
"小姐快放下盖头,这于礼不合……"
温若萱急得拔高嗓门:"别磨蹭,快去!"
见桑儿提裙跑远,她才松了口气,端坐回轿中。
此时婚宴正酣。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喜庆——周南庭的贴身侍卫慌张闯入,附耳低语几句。
刹那间,周南庭眸色骤暗,犹如泼墨般浓重。
"若萱,婚事暂缓,来日定当补你一场盛大婚礼。"
话音未落,他竟撇下新娘扬长而去。
周将军夫妇慌忙上前。
将军夫人攥紧她的手:"这孽障被我们宠坏了,待他回来,老身定用家法严惩!"
温若萱温声劝慰:"许是真有急事,待他回来再问不迟。"
如此倒好,省得她再费心找理由和离。
待宾客散尽,温若萱径直返回温府。
温家二老见女儿去而复返,惊诧不已。
"渝儿,洞房花烛夜怎的回来了?可是与姑爷拌嘴了?"
"爹,娘,这婚事作罢吧。"
温父闻言愣怔,眉头紧锁:"休要胡言!"
"娘亲,您与爹爹不是要去江南经商么?女儿随你们同去。"
温母急得直摆手:"这成何体统?哪有成亲成一半就反悔的……"
话音戛然而止——
温若萱仰起脸,泪眼朦胧:"女儿心有所属,求爹娘成全,许我觅得真心人共度余生。"
她声音轻颤,泪珠却似断线珍珠簌簌滚落,仿佛受尽天大委屈。
温家二老虽不知内情,见爱女泣不成声,登时心软如棉。
"好好好,爹娘依你!你不想嫁便不嫁,咱们全家都听你的!"
温若萱扑进父母怀中,泪水浸湿衣襟。
这一世,她定要护林燃周全,让周南庭得偿所愿,更不让双亲再为她愁白青丝。
所有人,都该有崭新的开始。
第三章
天色渐暗时,温若萱刚打发桑儿去接应林燃的护院回来,丫头就急匆匆地来禀报消息。
"姑娘,多亏您派了自家人去接林姑娘。我们赶到时,她正策马往将军府方向奔,谁知马儿突然受惊,差点把她甩下断崖!"
"你说什么?"温若萱执茶盏的手猛地一抖。
"姑娘别慌,咱们的人及时赶到,林姑娘只是坠马时磕破了膝盖。眼下人已送到附近医馆,大夫说养些日子就好。"
温若萱这才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此后几日,温若萱总带着桑儿在市集采买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堆了满匣子,说是要为远行置办行头。这日她正对着簪花摊子发怔,忽见街角闪过两道熟悉身影——周南庭正举着糖葫芦往林燃嘴边送,眼波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这对璧人走在青石板路上,惹得路人频频回首。
"快瞧那对小夫妻,男才女貌真般配。"
"看着就像新婚燕尔的小两口。"
"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桑儿顺着主子视线望去,惊得直咂舌:"姑娘,那不是周公子么?"
"回府吧。"温若萱转身要走,却见周南庭已追到跟前。
"若萱,我有话同你说。"他捧着个檀木匣子,"那日婚宴是我对不住你,过些时日定当补办场体面的。这簪子权当赔罪,你瞧瞧可还入眼?"
温若萱打开锦盒,指尖抚过那支累丝金凤簪,喉间泛起苦涩。这正是前日珠宝行展出的那套头面里的赠品,如今满城茶楼都在传,说周家小将军为搏红颜一笑,不知使了多少手段才从掌柜手里求来这套非卖品。
"怎的?不喜欢?"周南庭见她不语,剑眉微蹙。
温若萱将簪子簪上云鬓,轻声道:"很精致,费心了。"
周南庭盯着她看了半晌,眼底闪过异样神色,转瞬又恢复往日淡漠:"随我去茗香楼用膳吧。"
这间京城顶有名的酒楼,他从前可从不带她来。温若萱垂眸应下,左右不过几日便要启程,权当践行宴罢。
谁料踏进雅间,见着那帮狐朋狗友,她肠子都悔青了。她素来厌烦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
"周兄可算把金屋藏娇的夫人带出来了!"
"你们这般相貌,将来孩子定是粉雕玉琢。"
"周兄下次赴宴可得带着嫂夫人,省得佳人独守空闺。"
周南庭但笑不语,忽听得楼下吆喝:"对面糕饼铺开张咯!"
"你们先乐着,我去买些点心。"他起身离席,留下温若萱应付满屋子的调侃。
她勉强应付几句,刚要寻借口开溜,忽闻身后传来娇滴滴的呼唤:"若萱姐姐,真是巧啊。"
回身望去,但见林燃一袭碧色罗裙袅袅婷婷,颈间那套明珠首饰晃得人眼花——正是周南庭重金求来的那套。温若萱呼吸一滞,旋即绽开笑靥:"林姑娘这链子真衬肤色。"
林燃抚着项链得意道:"姐姐好眼力,这是南庭特特为我寻来的。我原说太贵重推辞不要,他却道唯有我才配得上这般珍宝。"说话时眼波流转,分明在等温若萱变脸。
谁知温若萱始终笑意盈盈,末了还补了句:"果然人靠衣装,林姑娘戴着真真好看。"
林燃蓄满力的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倒把自己噎得不知如何接话。她本盼着看温若萱妒火中烧的模样,谁知对方云淡风轻,倒显得自己像跳梁小丑。
第四章
眼见温若萱要转身离开,林燃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假模假式地赔着笑脸:"你和南庭大喜的日子我都没备贺礼,今日可得补上这份心意。"
温若萱刚要推辞,林燃突然演技大爆发,尖着嗓子喊了句"别推我",整个人便像断线风筝般向后倒去,顺着楼梯叽里咕噜滚落。
刚买完桂花糕回来的周南庭恰好撞见这幕,冲过来二话不说将温若萱掀翻在地。温若萱的额头"咚"地撞在石阶上,温热的血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燃儿你怎样?"周南庭心疼地抱起林燃,后者梨花带雨地揪着他衣襟:"她说要我摆正身份,别总缠着哥哥……"
"我没有!"温若萱捂着渗血的伤口辩解,换来的却是周南庭刺骨的寒眸。他根本不信她半个字,转头就冲侍卫下令:"看着她把燃儿的珍珠找全,少一颗都别想走!"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周家公子疯了吧?那可是正房夫人啊!""听说夫人把林姑娘推下楼摔断了项链,这会儿正罚她捡珠子呢。""早听说周南庭把妹妹宠上天,今日可算开眼了。"
温若萱跪在烧焦的木屑里,足足两个时辰才凑齐十几颗珍珠。踉跄着走出酒楼时,远处的周府已是一片火海。她浑身一震——前世今生的记忆重叠,周父此刻正醉卧书房!
烈焰像疯魔的赤蛇四处乱窜,温若萱裸露的皮肤被烫出串串燎泡。火舌舔舐着她的小腿,灼出狰狞的疤痕,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可她硬撑着冲进书房,果见周父昏死在案几旁。
"伯父快走!"她拖着老人往外挪,眼看就要脱险,燃烧的木架轰然倒塌。千钧一发之际,她拼尽全身力气将周父推出火场,自己却被砸得昏死过去。
第五章
再睁眼时,老郎中正往她溃烂的后背上药:"姑娘命大,这烫伤怕是要留疤了。"温若萱却顾不得许多,抓起药钱就往周府奔。
刚到寝殿门口,屋内的欢声笑语刺得她眼眶发酸。周母正拉着林燃的手夸赞:"多亏燃儿舍命相救,不然你伯父这条命……"林燃娇羞地往周南庭怀里钻:"人家当时满脑子都是救人,哪顾得上危险。"
周南庭既心疼又后怕:"下次不许这般鲁莽!"林燃撅着嘴撒娇:"知道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众人被逗得直笑,连素日严肃的周父都缓和了脸色。
温若萱默默攥紧拳。她明白林燃在偷天换日,可看着周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突然觉得或许这样更好。转身离开时,她听见温母带着哭腔的埋怨:"傻丫头,周家的事往后不许再掺和!"
半月后,温若萱伤愈那日,周南庭突然怒气冲冲找上门:"府里走水你为何不露面?还在为珍珠的事赌气?"他劈头盖脸的责问被林燃打断:"南庭别凶她,若萱定是有要事耽搁了。"
温若萱望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苦笑着攥紧袖口。待他们逛灯市时,她独自来到周府。
第六章
她双膝跪在青砖地上,嗓音发颤地央求:"求您成全林公子和南庭吧!"
这话像道惊雷劈进周父耳膜,他端着茶盏的手猛地顿住,茶水溅出几滴在虎口处。足足愣了三四息功夫,才慌忙伸手搀扶:"若萱丫头,他们俩的事……你也晓得了?"
温若萱借着搀扶起身,嘴角泛起苦涩:"是,求您开恩成全这对有情人。"
周父浓眉紧锁,虎目圆睁:"胡说!你才是我周家认定的儿媳妇,怎能由着他们胡闹?"话虽硬气,眼底却闪过一丝犹疑——前日林燃舍命相救的恩情,终究在他心里扎了根刺。
温若萱瞅准时机,指尖攥紧裙摆:"有件事憋在心底多年,今日不得不吐露。其实……我曾死过一回。"
"啪嗒"一声,周父手中茶盏砸在案几上,茶水洇湿了黄花梨木纹:"丫头莫不是魔怔了?"
"上苍垂怜,让我重活一世。"温若萱眼眶泛红,声线发颤,"前世您棒打鸳鸯,逼南庭娶我过门。大喜之日林燃坠崖身亡,南庭他……他抱着林姑娘的尸身在崖边坐了整月,最后……最后……"
周父脸色骤变,刚要斥责这荒唐言论,却见温若萱突然抬眸,目光灼灼:"一个时辰后,镇北王会在朱雀街遇刺,您若不信,且等着听信儿。"
日头西斜时,守门小厮连滚带爬冲进正厅:"老爷!宫里来人急报,镇北王遭刺客所伤,现下正往太医院抢治呢!"
周父踉跄后退半步,手中佛珠撞得檀木案几当啷作响。温若萱趁势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求您成全!南庭是您悉心栽培的继承人,您忍心看他重蹈覆辙吗?"
"容我想想……容我再想想……"周父像被抽了脊梁骨,瘫坐在太师椅里摆手。温若萱知火候已到,福身告退时,听见身后传来佛珠崩裂的脆响。
次日天光未亮,温若萱正收拾细软,院门突然被踹得震天响。周南庭裹着寒气闯进来,玄色大氅上还沾着晨露:"换身利索衣裳,随我踏青去。"
温若萱捧着包袱发怔:"怎的突然……"
"少废话!"周南庭劈手夺过包袱扔给丫鬟,铁钳似的手掌掐住她手腕,"莫不是还想往我爹跟前递状纸?"
凌云山桃花灼灼,他目不斜视;灵隐寺香烟袅袅,他冷脸相待。
一整天的踏青,周南庭自始至终面沉如水。陪着温若萱去了凌云山,漫山遍野的灼灼桃花,他视若无睹。踏入灵隐寺,袅袅梵音中一起求得平安福,他的眼神依旧冷冽,仿佛身旁的温若萱不是相伴之人,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温若萱默默跟在他身后,一颗心似被巨石狠狠压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夜幕降临,两人坐在一家酒楼里。
第七章
窗棂外月华如练,将银霜般的光晕倾泻而下,本该是幅诗意缱绻的画卷,宴席间却凝结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周南庭自始至终未曾动箸,只机械地重复着斟酒饮酒的动作。琥珀色液体顺着他滚动的喉结蜿蜒而下,仿佛要将胸中无名火浇熄。
"别继续喝了,这般折损身子。"温若萱终是按捺不住,轻声规劝道。
周南庭倏然撂下青玉盏,目光如淬毒的刀锋掠过她面庞,嗓音冷冽如冰:"家父令我今夜与你行周公之礼,可我半分兴致都无。唯有借这酒意,方能暂避这腌臜事。"
温若萱心头骤然坠入万丈寒潭,指尖深深掐进茜色裙裾,指节泛起青白。
"我何曾胁迫过你半分?"她垂首盯着地面,嗓音浸着黄连般的苦涩。
周南庭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眼底尽是嘲弄:"原以为你这几日温顺乖巧,倒叫我生出几分愧疚。如今方知,你不过是在我面前演戏,转脸便去父亲跟前告状,说我冷落于你,是也不是?"
"温若萱,我从前竟未看透你这般心机。究竟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未真正识得你本相?"他语调陡然凌厉,字字如刃。
温若萱只觉心口被利剑贯穿,痛楚漫过四肢百骸。她缄默着垂首,任由对方醉倒在雕花桌案上。
"何苦来着……"她轻叹着俯身搀扶,冷不防被对方拽住皓腕,整个人失重跌进炽热的怀抱。
四片唇瓣猝然相贴的刹那,温若萱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凝滞。
周南庭却似找到宣泄口,铁臂紧紧箍住她纤腰,带着酒气的吻如暴风骤雨般落下。
"燃儿,我心悦你,甚是心悦……"沙哑醉语贴着她耳畔呢喃。
温若萱心口骤缩,痛楚如潮水漫溢:"周南庭,你认错人了,我是温若萱!"
"砰"地碎裂声骤然响起。
抬眸望去,但见林燃面如金纸立在回廊转角,眸中尽是破碎的惊痛,恍如被抽去魂魄的木偶。
"林姑娘,你听我解释!"温若萱挣扎着欲起身,对方却已转身奔逃。
"莫要逃!"她甩开周南庭桎梏追去,在朱漆栏杆处拽住对方衣袖,"事情并非你所见那般!"
林燃泪眼朦胧,发髻散乱地挣扎:"放手!你这虚伪女子!"
推搡间温若萱踩空台阶,天旋地转中直直坠落。剧痛如潮水吞没意识前,她望见林燃惊惶的面容。
再睁眼时,浑身骨骼仿佛尽数碎裂。桑儿守在床畔,双目红肿如桃:"姑娘可算醒了,郎中说需得静养月余。"
"备车,我要去周府。"温若萱强忍疼痛起身。
"姑娘疯了吗?郎中嘱咐要卧床休养!"桑儿急得直跺脚。
"此事耽搁不得。"温若萱披衣便走,"周南庭醉得糊涂,未必记得方才荒唐。我须得当面澄清,否则日后再无宁日。"
马车刚至周府门前,便见周南庭神色仓皇冲将出来。第八章
一看见温若萱,周南庭满脸愤怒和痛苦:“燃儿自戕了,现在你满意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早看出来我喜欢燃儿,才去找我爹告状,又特地让她看见我和你接吻?温若萱,燃儿要是出什么事,我恨你一辈子!”
“你别胡说!”温若萱急得眼眶都红了,“我怎么会害燃儿?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周南庭根本不听她解释,狠狠地推开她:“别再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你做的事你自己清楚!”说完,他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温若萱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整个人瞬间呆立在原地。
“自戕?怎么可能!”她清楚地记得,上辈子林燃是坠崖身亡的,为何如今事情的发展全然改变了?
温若萱心里不安,难道即使改变了事情的走向,但最后的结局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吗?
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府中,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烈,当即吩咐侍卫前去打探消息:“快去,看看燃儿到底怎么样了!”
可侍卫还没回来,她却先被周南庭派来的人给绑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温若萱挣扎着,但根本无济于事。
到了周府,温若萱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刺破手指,一滴血珠落入小碗中。不过片刻,那滴血珠便与碗中另一滴血珠融合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温若萱惊慌地问。
“林燃虽然及时找了郎中诊治,但失血过多,需用能与之相融的人血为药引,方有一线生机。”周南庭冷冷地解释道。
温若萱怔怔的目光扫过周南庭手腕上划出的血痕:“你已经试过了?”
周南庭不说话,只是冰冷地看着她。
郎中看着温若萱虚弱的样子,劝道:“可这姑娘的身子还未痊愈,取不了如此多的血,只怕一切都是徒劳。”
“少废话!这点血要不了她的命,快点取血救燃儿才是要紧事!”周南庭强硬地打断郎中。
他凌厉的视线扫了眼温若萱惨白的脸色,语气冰冷:“若不是因为你,燃儿也不会自戕,就用你的血来给她赎罪。”
温若萱眸中染上几分哀伤,她未曾想到周南庭爱林燃爱到了这种地步,甚至可以不顾她的死活。
她惨白着脸,苦涩地笑了:“好。”
只一个字,她什么都没多说,由着郎中取她的血。她脸色越来越苍白,可她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白瓷碗中逐渐积攒了小半碗浓稠的鲜血。
“姑娘的脸色很差,再继续下去,她会出事的!”郎中忍不住劝道。
周南庭看着她几乎摇摇欲坠的身体,心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呼吸发紧,他略有些动容:“先停下,她……”
“不,她需要多少血,就取多少。”温若萱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
最后,取了整整一碗血,温若萱整个人几乎晕倒。
周南庭连忙扶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为什么?”
温若萱虚弱地扯了下唇,笑容很苦,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周南庭,我儿时因贪玩落水,你还记得吗?”
周南庭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救你。”
温若萱停顿了片刻,继续道:“若不是你救我,我恐怕早就淹死了。现在,我救她,算是抵了这份恩情,以后,我什么都不欠你了……”
周南庭的心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
他低头看着晕倒在他怀里的温若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第一次,周南庭重新开始审视温若萱对他的爱。
热情,奔放,毫不遮掩,甚至连带着对他爱的人也豁得出性命。
却不求他一丝回应。
#第九章
温若萱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榻上,浑身都没力气。她眨了眨眼睛,轻声说:“哎,终于醒了。”
在知道林燃没有性命之忧后,她松了一口气,轻抚着胸口:“还好,没事就好。”
想到林燃自戕的事,她一阵后怕:“前世的事不能再重演了。”她心里默默祈祷。
“如果周南庭和林燃的婚事能彻底定下来,我也不用再被牵扯进这些事里,是不是一切就会变好?”温若萱心里想着,决定再去周府一趟。
到了周府,温若萱直接找到周父,开门见山地说:“您应该知道林燃自戕的事了,也知道我和周南庭相处了几天,他还是无法爱上我。我会离开,您就成全他们彼此吧。”
周父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算了,我不管了,由你们吧。”
温若萱松了口气,心里一阵解脱:“这样就好,不会再有变故了。”
这几天,周南庭没来看过她一次。温若萱心里清楚,但也并不在意。她的爹娘在灵泉山庄泡温泉,也不知道女儿这边发生了什么。
“他们约定好今晚一起在山庄碰面,明天就出发去江南。”温若萱收拾着行囊,心里想着。
傍晚时分,温若萱已经快收拾完行囊,周南庭却突然登门。看到她收拾东西,他有些诧异:“你这是要去哪儿?”
温若萱愣了一下:“我去灵泉山庄,和爹娘碰面。”
周南庭的语气难得温柔了几分:“你这段时间不要再去周府了。”
温若萱抬起头,有些不解:“为什么?”
周南庭解释道:“燃儿这几日好多了,但身体还很虚弱,我想把她接去周府跟我住一段时间。可你过去……怕是会刺激她。所以,你还是别去了。”
温若萱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我明白。”
周南庭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容易,心里有些疑惑:“她是不是太大度了?”他自言自语道。
温若萱收拾好行囊,周南庭连忙回过神,接过行囊:“我送你。”
温若萱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道:“走吧。”
路上,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小厮来传话,说林燃被开水烫到了,周南庭的神色瞬间变得急切:“燃儿怎么了?”
温若萱轻声开口:“你去她那儿吧,我自己可以过去。”
周南庭又一次见证了她的大度,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若萱,你……”
温若萱打断他:“去吧,林燃需要你。”
周南庭点了点头:“若萱,既然已经准备补你婚宴,我就会说到做到。成婚后,我会尝试放下燃儿,之后和你好好过日子。这一个月你不用联系我,等时间到了,我亲自接你来周府。”
温若萱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笑了笑,薄唇微动:“周南庭,你放不下林燃,我也不会回来了。”
她心里默默想着:“这一次,你终于能得偿所愿。我不喜欢你了,也放过你了。此次一别,就是永别。”
温若萱重新上了一辆马车,很快,马车消失在黑夜里。
#第十章
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到林燃的住处,周南庭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寝殿,刚好看到林燃坐在那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燃儿,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周南庭慌得不行,一下子冲过去,紧紧抓住林燃的手,眼神里满是慌张。
林燃抬起头,眼眶红得像小兔子一样,她别过头,声音里带着委屈:“你来干什么?你不是不要我了嘛?”
“谁说的?谁说不要你了?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周南庭急得不行,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林燃一下子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直接扑到周南庭怀里,“你明明说很快回来的,怎么这么久都没影儿……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周南庭抱着她,心疼得不行,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哄着:“哎,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林燃听了这话,眼泪还在流,但嘴角已经带上了笑,她赶紧伸手去拉周南庭的手,“真的?那我们拉勾。”
“好嘞。”周南庭宠溺地笑着,伸出手指和林燃勾了勾。
接下来几天,周南庭就像贴身保镖一样,一直守在林燃身边。早上起来,他会把粥吹得温温的,一口一口喂给林燃;天气好的时候,就抱着她去院子里晒太阳、散步;打雷的晚上,更是把她抱在怀里,哄着她睡觉。
府里的丫鬟们看着他们俩,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主子的夫人不是温府的小姐嘛?他怎么一次都不去温府看看?”一个丫鬟小声嘀咕着。
“林姑娘不是他妹妹嘛,可他们俩也太亲密了吧,这成何体统。”另一个丫鬟也跟着附和。
“嘘……主子的事儿,咱们可别瞎议论。”旁边有人赶紧提醒。
谁料这话刚好被路过的林燃听到了,她眼睛瞬间就红了,猛地从周南庭怀里挣脱出来,撒腿就往寝殿跑。
“燃儿!”周南庭吓了一跳,赶紧要去追。
可他突然停住了,眼神冷冰冰地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丫鬟,“你们既然这么喜欢乱嚼舌根,那就都给我滚出府!”
丫鬟们一听这话,腿都软了,一个个瘫在地上,满脸绝望。
周南庭根本没管她们,直接冲到林燃的寝殿门口,噼里啪地敲门,“燃儿,听话,让我进去好不好?”
林燃在里面闷闷地回了一句:“不行,咱俩这么亲密,别人肯定要背后说闲话的,你别管我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
周南庭听着这话,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发抖:“燃儿,你说什么,咱俩又不是……”
可他突然停住了,脑子一转,想起林燃现在是周府的养女,他们不就是名义上的兄妹嘛。以前虽然也是兄妹,但毕竟都没成家,还有点盼头,现在他都准备和温若萱好好过日子了,林燃只能是他妹妹。
想到这儿,周南庭心里一阵苦涩,刚要转身离开,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巨响。
周南庭心猛地一揪,想都没想,一脚就把门踹开,冲了进去,“燃儿!”
寝殿里,林燃呆呆地坐在床上,床下碎了一个白瓷碗,瓷片撒了一地。
周南庭赶紧冲过去,一把抓住林燃的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有没有伤着?有没有伤着?”
确定林燃没事后,他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林燃一下子扑到周南庭怀里,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怎么办,我离开你之后,什么都不会做了……”
周南庭赶紧安慰她,“不会做就不做呗,有我在,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林燃这才破涕为笑,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第十一章
林燃的病终于好了,周南庭第一时间就跑过来,满脸期待地对她说:“悦悦,要不你来周府住吧,我好照顾你。”
林燃却皱起了眉头,摇摇头:“算了吧,你都娶妻了,我一个外人去周府,多不方便。”
周南庭一听,就知道林燃在想什么,他轻笑一声,直接把林燃拦腰抱起来,笑嘻嘻地说:“什么外人嘛!你就是我最亲的人,别瞎操心了。”
林燃被他抱得脸红红的,小声嘟囔:“那温若萱?她不会来周府吗?”
周南庭一边抱着她往屋里走,一边轻松地说:“她最近不会来周府的,你放心休养就好,不会有人打扰你。”
林燃心里一惊,她随口一说的事,周南庭居然真的做到了。看着周南庭眼底满满的爱意,林燃心里有点小得意,忍不住在心里哼了一声:温若萱,你再厉害,还不是比不过我。
不过,她还是故意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小声说:“那她不会生气吗?”
周南庭脚步一顿,想了想,说:“她不会的。温若萱性子宽厚温柔,从来都不跟我计较。这段时间我为了你的事,都冷落她好几次了,她也没闹过。”
林燃听了,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但还是有点不放心:“真的不会生气?”
周南庭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很肯定:“真的不会,你就安心住下来吧。”
深夜,林燃已经睡得香甜了,周南庭却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从她脖子下抽出来,轻轻退出了寝殿。
以前他和林燃同床共枕的时候,根本不在意细节,毕竟林燃是他妹妹,哥哥照顾妹妹天经地义。可现在,他心里突然莫名地不安起来。
房间里只有一盏微弱的烛光,周南庭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林燃那句话:“温若萱不会生气吗?”当时回答得那么笃定,现在却有点不确定了。
周南庭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瞥了一眼窗外。月亮早就被乌云遮住了,北风呼啸着,夹杂着细密的雨滴,从没关严实的窗户缝里钻进来,冷得刺骨。周南庭心里也烦闷得很,就像这糟糕的天气一样。
接下来几天,周南庭把所有政务都推掉了,一门心思陪着林燃。他本来以为周父会骂他一顿,结果周父居然什么都没说,这让周南庭有点意外,但他也没时间去想这些。
前些天,林燃心血来潮,看中了一颗粉色的宝石。那宝石是西域皇室收藏的,周南庭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它弄到手。今天就是取货的日子,林燃特别开心,兴奋地在府里挑选衣裙,想搭配这颗宝石。
周南庭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忙活。林燃挑来挑去,周南庭实在无聊,就拿起折子开始处理府里的生意。可没一会儿,他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温若萱的身影。
第十二章
他让她不要联系自己,她就真的没有联系了。
快半个月的时间,她从未来没找过自己一回。
周南庭不仅不习惯,甚至还有点想她。
她现在会在府里做什么,她过得怎么样。
怎么那么听话?
让她不来找自己她便真的不来。
越来越浓的思念如潮水般席卷了他心头,周南庭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往外走去时。
两手各拿着一件衣裙的林燃突然转身期待的看着他:“南庭,你……你这是要去哪里?”
周南庭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面带笑意问:“怎么样,选好了吗?”
林燃羞涩一笑,故作为难道:“可是我两件都很喜欢,怎么办?”
周南庭没有说话,直接接过她手里的两件衣裙:“我去付银子。”
林燃满脸幸福的看着他走开,直到沉重的大门在她面前关上,她才收起脸上的笑。
林燃的眼里充满了嫉妒,自言自语道:“温若萱温若萱。”
“既然你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勾引他,没关系,我是不会让你回来的。”
接着林燃去黑市上找了一个人:“你今夜去将温府烧了,事成之后,银钱少不了你的。”
“是是是。”
深夜,林燃像往常一样纠缠着周南庭。
周南庭只能强忍着对温若萱冒出的思念,把林燃哄睡后,这才偷偷前往温府。
一路上,周南庭脑海里复杂的情绪也终于被窗外的冷风理清。
他好像知道温若萱这些天为什么不找他了。
当初他在说好过一阵子就来接她回温府。
可过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履行承诺。
就算温若萱不生气也会倍感失望,所以才没有理他。
想到这里他紧缩的眉头渐渐展开。
没关系,到时他好好跟温若萱道个歉就是,她一定会原谅他的。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温若萱,周南庭就莫名心跳加速。
就当他快要抵达温府时,眼前的景象彻底将他定在了远处。
漫天的火光快要照亮半片漆黑的天空,滚滚浓烟席卷着碎片四处飞溅!
明明周南庭离的还有段距离,但炙热的温度依旧舔舐着他裸露的皮肤。
他脑海一片空白,只记得温若萱还在里面!
“若萱!”
周南庭顾不得其他,疯了般就要冲进去!
“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突然响起!
碎屑和残片横飞,犹如利箭一般四射而出!
周围赶来的人群见到这一幕吓得连忙上去拦住他。
“周公子,你冷静一点,你就这样冲出去会死的!”
周南庭双眼猩红,死死的盯着那漫天的火光:“放开我,我的夫人还在里面!”
说完他人要挣脱周围人的束缚,一头就要扑进大火里!
“周公子,你别进去,里面根本都没有人!”
这句话像是一把重锤,重重将周南庭钉在原地,好半天他才僵硬的转头,声音颤抖。
来源:风雨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