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08年冬,镶蓝旗子弟张狗蛋站在武昌城门口,狐皮帽子上的红缨被寒风吹得乱晃。作为新任湖广总督衙门的笔帖式,他攥着烫金名帖的手微微发抖——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传说中的"反贼窝子"。此时的张狗蛋不会想到,未来四年里,他将亲眼见证革命党人如何在满族大员的庇护下野
1908年冬,镶蓝旗子弟张狗蛋站在武昌城门口,狐皮帽子上的红缨被寒风吹得乱晃。作为新任湖广总督衙门的笔帖式,他攥着烫金名帖的手微微发抖——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传说中的"反贼窝子"。此时的张狗蛋不会想到,未来四年里,他将亲眼见证革命党人如何在满族大员的庇护下野蛮生长,而自己的命运也将随着大清王朝的崩塌彻底改写。
张狗蛋入职那天,师爷王承斌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贤侄莫怕,咱们这儿的革命党比旗人还多。"这话绝非虚言。彼时的湖北,新军第八镇和第二十一混成协里,共进会、文学社等革命团体早已渗透到每个角落。张狗蛋在总督衙门当差时,常看见新军军官们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话题从《革命军》到《猛回头》,全然不避旁人耳目。
最让张狗蛋震惊的是同事赵文远。这位戴着金丝眼镜的文书,表面上替张之洞起草新政奏折,私下里却是日知会的骨干成员。1907年,日知会因谋划起义暴露,数十人被捕入狱,赵文远却依然毫发无损。张狗蛋曾亲眼看见他将革命传单藏在《劝学篇》的书页里,而这本书正是张之洞的代表作。
张之洞对这些乱象真的一无所知吗?答案藏在一份密档里。1909年,湖北布政使给军机处的密奏中提到:"新军滋事者众,然帅座多以教化宽纵之。"原来,这位洋务派大佬深知,单纯镇压只会激起更大反抗,于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策略。他甚至默许在湖北陆军小学堂的教材里,出现"天赋人权"这样的字眼。
张狗蛋的顶头上司、总督衙门总文案梁鼎芬对此痛心疾首,但张之洞的态度十分坚决,当梁鼎芬建议严查革命党时,这位老臣只是长叹一声:"杀得尽这些年轻人,杀得尽天下的怨气吗?"
1910年,张狗蛋因父亲调任奉天将军,随家眷来到东北。在这里,他目睹了更荒诞的一幕:东三省总督赵尔巽的幕府里,竟然养着一位公开的革命党人——张榕。
张榕的履历堪称传奇。1905年,他与吴樾密谋刺杀五大臣,案发后吴樾壮烈牺牲,张榕却凭借家族财力买通狱卒,逃往日本。1910年他归国后,赵尔巽不仅没有将其逮捕,反而任命他为奉天警务公所参议。消息传出,京城的满族亲贵们炸开了锅,载涛贝勒甚至在御前会议上拍案而起:"赵尔巽这是要养虎为患!"
赵尔巽却自有盘算。他在给朝廷的密折中写道:"东北局势复杂,日俄环伺,革命党可用以制衡。"这话不假,当时的奉天城,日本关东军虎视眈眈,俄国哥萨克骑兵不时越境骚扰。张榕利用自己的革命党身份,联络绿林豪杰,组建了"关东保卫军",表面上是保境安民,实则是各方势力博弈的筹码。
张狗蛋曾见过赵尔巽与张榕的一次密谈。两人在督署花厅相对而坐,张榕慷慨陈词:"若朝廷行君主立宪,吾辈愿效犬马之劳。"赵尔巽捻着胡须微笑:"好说好说,张某人才干,赵某十分欣赏。"这场对话被记录在赵尔巽的亲信幕僚日记中,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权谋味道。
然而好景不长。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后,张榕准备在奉天响应。赵尔巽立即变脸,密召张作霖入奉天。1912年1月23日,张榕在赴宴途中遭暗杀,尸体被弃于大西关外。张狗蛋在现场看到,这位昔日的风云人物,死时还穿着总督衙门赏赐的团花马褂。
1911年11月,张狗蛋随父亲南下江苏任职,在这里,他见证了晚清政坛最荒诞的一幕——江苏巡抚程德全的"竹竿革命"。
11月4日深夜,苏州城外突然枪声大作。张狗蛋从衙门后窗望去,只见新军士兵举着火把向巡抚衙门涌来。正当他准备逃命时,却听见师爷喊:"莫慌,这是程抚台自导自演!"
原来,程德全早已暗中与革命党达成协议。当革命军兵临城下时,他命人用竹竿挑落衙门上的几片瓦片,然后宣布:"本抚顺应民意,江苏独立!"次日,他头戴呢帽,身穿西装,在革命军的簇拥下就任江苏都督。这个戏剧性的转变,被当时的《申报》称为"世界最文明之革命"。
张狗蛋在巡抚衙门的档案中发现,程德全早在半年前就与上海的革命党人有书信往来。信中写道:"苟能保我禄位,一切皆可商量。"这种首鼠两端的态度,在晚清督抚中并非个例。两广总督张鸣岐在广州宣布独立后,又趁夜乘船逃往香港;四川总督赵尔丰表面支持立宪,暗中却调集军队镇压保路运动。
当地方大员们在革命浪潮中左右逢源时,紫禁城的权贵们却在醉生梦死。张狗蛋的堂兄常出入醇王府,据他描述,载沣摄政期间,王府里整日歌舞升平。1910年冬至,载沣大宴群臣,光是餐桌上的翡翠白菜摆件,就价值十万两白银。
更荒唐的是军谘大臣载涛。这位负责全国军事的王爷,对练兵毫无兴趣,却痴迷于京剧和马术。1911年,他赴德国考察陆军,大部分时间都在观看赛马,还花巨资购买纯种马运回北京。张狗蛋在军机处打杂时,曾见过载涛的考察报告,里面详细记载着柏林马场的跑道规格,却对新军建设只字不提。
权贵们的腐败直接体现在军费开支上。1908年,海军大臣载洵以筹建海军为名,向国外订购军舰。但这些款项大多进了他的私囊,最终只购得几艘小型炮艇。张狗蛋在户部查阅档案时发现,1910年新军建设经费中有三分之一不知去向,经手官员却个个加官进爵。
1911年10月10日,张狗蛋永远记得这个日子。当武昌城头的枪声响起时,他正在总督衙门值夜。火光中,他看见昔日的同事赵文远挥舞着旗帜,带领新军冲向楚望台军械库。而湖广总督瑞澂,这位曾扬言"三个月肃清革命党"的大员,此刻正蜷缩在八抬大轿里,准备从城墙凿出的狗洞逃命。
张狗蛋随着逃亡的人流离开了武昌。途中,他遇见一位受伤的新军士兵。那人躺在血泊中,手里还紧攥着一本《革命军》,扉页上写着:"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这句话让张狗蛋浑身一颤——这不正是他在总督衙门里天天见到,却从未认真读过的文字吗?
1912年2月12日,清帝退位诏书颁布。张狗蛋站在南京街头,看着五色旗取代黄龙旗,突然想起四年前初到武昌时的情景。那时的他以为,靠着旗人身份就能安享富贵,却没想到亲眼见证了一个王朝的覆灭。而那些曾经在总督们庇护下的革命党人,最终用枪炮改写了历史。
来源:小号无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