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创伤需要用一生去治愈？它怎样影响健康？

摘要：这里所说的暴露，并非日常生活中我们所担忧的杀虫剂或包装化学品，而是那些在童年时期留下的深深创伤，像虐待、忽视，或者在与精神疾病、物质依赖苦苦斗争的父母身边成长。

90年代中期，疾控中心与凯撒永久医院联合开展的一项研究发现，某些特殊的暴露因素，极大提升了美国十大主要死因中七种疾病的发病风险。

这里所说的暴露，并非日常生活中我们所担忧的杀虫剂或包装化学品，而是那些在童年时期留下的深深创伤，像虐待、忽视，或者在与精神疾病、物质依赖苦苦斗争的父母身边成长。

长久以来，我们总是以一种刻板的方式看待这些创伤事件。要么将其简单地归为社会问题，一股脑地推给社会服务部门；要么将其看作是单纯的心理健康问题，丢给精神健康服务机构去处理。一位医生的亲身经历，彻底打破了这种传统认知的壁垒。

这位医生在完成住院医师培训后，怀揣着一颗想要为社会做出贡献的心，来到了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在湾景猎人点社区开设了一家诊所。这个社区是旧金山最为贫穷、医疗服务最为匮乏的地区之一。在这里，无论孩子们的家庭经济状况如何，都能享受到高质量的医疗护理。

但平静的表象下，却隐藏着令人揪心的问题。医生逐渐发现，许多孩子被当作患有多动症或注意力缺陷而转介到他这里。经过详细的病史询问和全面的身体检查后，他惊异地发现，大多数孩子并非真正患有多动症，而是遭受了严重的童年创伤。

为了找到问题的答案，医生开始广泛查阅资料，深入研究逆境对儿童大脑和身体发育的影响。直到有一天，同事带来的一份名为不良童年经历研究（ACEs研究）的副本，彻底改变了他的临床实践，甚至影响了他的整个职业生涯。

这项研究由凯泽的文斯费博士和鲍勃博士在疾控中心共同完成。他们对17500名成年人展开调查，询问他们在童年时期是否经历过不良事件，也就是我们所说的“ACEs”，其中涵盖了身体虐待、身体或情感忽视等多种情况。每经历一项不良事件，参与者的ACEs分数就会增加一分。随后，研究人员将这些分数与他们的健康状况进行关联分析，最终得出了两个令人震惊的结论。

ACEs的发生极为普遍。研究数据显示，67%的人至少经历过一项ACEs，而八分之一的人甚至经历过四项或更多。ACEs分数与健康状况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剂量反应关系。

简单来说，ACEs分数越高，健康状况就越差。例如，ACEs得分为4分或更高的人群，患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的相对风险是普通人的2.5倍，患肝炎、抑郁症的风险同样是2.5倍，自杀风险更是高达4.5倍。而ACEs得分为7分或以上的人，患肺癌的终生风险增加了三倍，患缺血性心脏病（美国的头号健康杀手）的风险也大幅提高。

起初，有人对这些数据提出质疑，认为这仅仅是因为童年经历艰难的人更容易养成不良生活习惯，进而影响健康，并非是科学的因果关系。但事实上，科学研究已经揭示了早期逆境对儿童大脑和身体发育的深远影响。

从神经学角度来看，早期逆境会影响大脑中的伏隔核，这是大脑的快乐和奖赏中心，与药物依赖密切相关。同时，它还会抑制前额叶皮层的发育，而前额叶皮层对于脉冲控制和执行功能至关重要，是学习和行为控制的关键区域。在核磁共振扫描中，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经历过ACEs的儿童，其杏仁核（大脑的恐惧反应中心）会出现可测量的差异。这些神经层面的变化，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暴露在高剂量逆境中的人更容易从事高风险行为。

更值得关注的是，即使这些人没有不良生活习惯，他们依然更容易患上心脏病或癌症。这主要与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HPA轴）有关，它是大脑和身体的应激反应系统。当我们在森林中突然遭遇熊时，HPA轴会迅速被激活，下丘脑向脑垂体发出信号，脑垂体再向肾上腺发出指令，释放压力荷尔蒙，如肾上腺素和皮质醇。

此时，我们的心跳会加速，瞳孔会扩张，呼吸道会打开，身体进入高度警觉状态，准备随时战斗或逃跑。如果这种压力激活反复发生，就像每天都要面对“熊”的威胁一样，HPA轴就会从原本的适应性反应转变为适应不良，对身体健康造成严重损害。尤其是正在发育的儿童，他们的大脑和身体对这种反复的压力激活格外敏感。

在旧金山，医生和他的团队创建了青年健康中心，专门致力于预防和治疗ACEs以及有毒压力对儿童的影响。他们从每个孩子的常规体检入手，一旦发现孩子的ACEs筛查呈阳性，就会迅速启动多学科治疗团队。这个团队涵盖了家访护理协调、精神卫生保健、营养指导、整体干预等多个领域，必要时还会合理使用药物进行治疗。同时，他们还积极向家长普及ACEs和有毒压力的危害，提高家长的重视程度。对于患有哮喘和糖尿病的孩子，会根据他们荷尔蒙和免疫系统的变化，量身定制更为积极有效的治疗方案。

ACEs最初的研究是在70%为白种人、70%受过大学教育的人群中进行的，这充分表明这个问题并非只局限于特定群体。当在人群中询问有多少人在患有精神疾病的家人身边长大，或者父母有酗酒等问题时，会惊讶地发现，许多人都有着类似的经历。这说明这个问题广泛存在，与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或许是因为我们内心深处不愿面对，所以才选择忽视它。但科学已经明确无误地告诉我们，早期逆境会对一生的健康产生显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