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欣欣,这是你最爱吃的瘦肉粥,我排了好久才买到的,你赶紧趁热喝了吧。」
《控诉小三》
三十年前,许铭趁我孕期出了轨。
我签下离婚协议,成全了他和小三。
三十年后,许铭堵在我家门口,端着早餐卑微讨好。
原来他得了老年痴呆,以为自己只有二十岁。
他控诉小三,说我才是他的真爱,想弥补过往。
我却连多看他一眼都嫌恶心。
1
早上八点,我吃过早餐后,如常出门遛狗顺便散步。
我刚从小别墅的大门走出,一名穿着运动服的老人朝我快步而来。
「欣欣!」
我诧异地看向来者。
眼前的男子六十出头,头发花白,又高又瘦——
是我离异三十年的前夫,许铭。
我环顾四周,他家在隔壁恩城,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跟他至少十多年没见过了,我满腹疑窦,开门见山地问:
「你怎么来了?」
许铭将一个装着外卖饭盒的塑料袋举起,献宝地说道:
「欣欣,这是你最爱吃的瘦肉粥,我排了好久才买到的,你赶紧趁热喝了吧。」
他说话的语气和神色,宛如一名朝气蓬勃的小伙子。
我更诧异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谨慎地问他:
「许铭,你有事找我吗?」
许铭茫然地看我。
「有事啊,我给你送早餐啊,我们昨天说好的,吃了早餐就一起去面试。」
「昨天?面试?」
我越听越匪夷所思。
许铭展颜笑道:
「是啊,你快吃了吧,不然赶不上公交车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感觉他像撞邪似的,我果断牵着狗往屋内逃。
「欣欣!欣欣!你怎么了?不爱吃瘦肉粥吗?」
许铭追了上来。
我险些被他追上,正好此时我的丈夫周宇从屋内出来了。
我如见救星,忙躲到他身后。
周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四平八稳地告知许铭:
「许先生,苏欣血糖偏高,不宜吃粥。」
刚才周宇在花园浇花,估计我跟许铭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许铭惊愕地盯着周宇,又将视线移向我。
他难以置信地质问道:
「欣欣,这老头是谁?」
周宇朝他伸出手。
「我是苏欣的丈夫,敝姓周,请多指教。」
许铭倒吸气。
「丈夫?苏欣,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他有病吗?
我没好气地道:
「许铭,你别胡闹了,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玩这种恶作剧?」
「不是……」
许铭委屈又难堪地嚷道:
「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吗?你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我们说好找到工作就扯证的!」
他说的是我们三十年前交往时的承诺。
这家伙是故意来恶心我夫妻俩的吗?
我正气得不知道如何驳斥他,一对男女从路对面急匆匆地赶来。
两人都三十左右,衣着贵气。
男的冲许铭道:
「爸!你怎么跑来这儿了?」
女的附和道:
「爸,快跟我们回去吧……」
许铭闹脾气道:
「我不回!我不是你们的爸!」
我跟周宇困惑地对视一眼。
男子朝我们致歉。
「抱歉,给二位添麻烦了,我这就带我父亲回去。」
原来这是许铭的儿子?
那女的扶着许铭要走,他抗拒地甩开对方。
「你别碰我,我有女朋友了!」
女的无奈道:
「爸,您说什么呢?我是阿芳,是您的儿媳妇啊……」
「胡说!我婚都没结,哪来的儿媳妇?」
许铭的儿子和儿媳妇苦口婆心地劝他离开。
许铭却执拗道:
「我不走!我要把粥给欣欣!」
他儿子只好接过粥,双手递给我,尴尬道:
「真不好意思,我父亲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劳烦阿姨体谅一下,把粥收下吧。」
2
还真是得病了?
我一怔。
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老年痴呆症。
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退行性病变,患者会出现记忆障碍、失语、失认等症状。
难怪许铭会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这是记忆倒退,以为自己还活在几十年前?
我正兀自发呆,周宇帮我接下瘦肉粥,还好心地安慰许铭的儿子:
「这病挺棘手,辛苦你们带他回去好好照顾了。」
许铭的儿子一个劲地与我们道歉,还拿出手机与周宇添加联系方式。
「我叫许谦,如果我爸下次又跑来打扰二位,麻烦尽快联系我,真的很抱歉……」
最终,许铭被家人带上车离开。
我和周宇面面相觑。
他轻声问我:
「你没事吧?」
我语带无奈。
「没事,就是吓了一跳……」
周宇接过牵引绳。
「我去遛粥粥吧,你回屋休息。」
粥粥是我家小狗的名字。
我点点头,回到屋里去。
我坐在客厅发呆,思绪逐渐飘远。
我跟许铭的故事没什么新意。
不过就是「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现代悲剧版。
我是双职工家庭的独生女,他是农民家的大学生。
我俩相识于大学校园,后相知相爱。
毕业后,我不顾家人的反对,一意孤行要嫁给许铭。
没有婚礼,没有喜宴,更没有彩礼,可我甘之如饴。
我跟着许铭一同进入一家当时不被看好的某外企工作。
那时我们只能租住在蜗居大小的房子里,家里最值钱的财产是一辆半旧的自行车。
后来我们累积了自己的人脉和资源,许铭辞职经商,正好赶上改革大潮,我们的生活逐渐好了起来。
房子从蜗居换成商品房,再换成独栋别墅。
出行工具也变成了摩托车、小轿车。
就在我以为自己熬出头之际,许铭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他在我怀孕期间出轨了。
对方是一名青春靓丽的在读大学生,她堂而皇之地挑衅我,我被气得小产。
东窗事发后,许铭甚至还不愿意跟那个第三者了断。
我逼他表态,他理直气壮地扬言:
「我有缺你什么吗?你去打听打听,现在做生意的,谁不养情人?谁会只守着一个老婆?我该给你的,一分不会少!」
那时我才知道,他养了不止一个情人。
只是这回这个是块硬骨头,才闹上门来。
我万念俱灰,小月子还没坐完,就跟他办了离婚。
我分走许铭一半的财产,搬到隔壁的江城重新生活。
后来,我过上了全新的生活,也有了新的家庭,只偶尔从同学和共同的朋友口中得知一些许铭的事。
听说他跟当初那个女大学生结婚了,生了个儿子,且生意越做越大,身价过亿。
我的大学闺蜜罗萍还替我鸣不平,说:
「是谁说渣男自有天收的?我看啊,就是祸害遗千年。」
我而今也生活美满,并不在意许铭过得好不好。
想不到他会得了这样的不治之症。
看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我没把这次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几天后,我前往广场参加旗袍秀的彩排。
3
这是一群离退休老干部为消磨时间组建的队伍,队员们都是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
同伴们换上各式旗袍,做好妆发后,大家都在互相戴高帽。
她们很赏面地夸奖我:
「欣姐的身段可太好了,从背后看,还以为是哪家小姑娘呢。
「正面看也不差啊,脸上都没长斑,化了妆几乎看不到细纹。」
这种恭维的场面话听听得了,我一个老太婆怎么可能跟年轻小姑娘比?
我笑着夸回去:
「过奖了,大家都很有气质啊,各有各的风采。」
现在生活条件好,许多老人家保养得宜,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年轻。
她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你们不知道吗?欣姐的老公可疼她了,在家都不用她做家务的,你瞧她这双手,白白嫩嫩的……」
「欣姐的老公可是模范丈夫,还是大学教授,对了欣姐,你老公被学院返聘了吧?」
我颔首:
「是,不过都是偶尔有空才去上课……」
正说着,舞台外突然闹腾起来。
我们纷纷好奇地投以注目。
「怎么了?」
「在吵什么?」
只见几名工作人员围住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双方争持不下。
工作人员道:
「先生,请你离开。」
男子不肯配合。
「凭什么?我给我朋友拍照也不行吗?」
我认出这声音来。
是许铭?
我震惊地看向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许铭。
他穿着夹克,脖子上挂了个单反相机。
工作人员问他:
「哪位是你的朋友?」
许铭蛮横道:
「你管不着!」
工作人员好言相劝:
「我们还要彩排呢,先生,你别为难我们。」
「我在这里拍照,又影响不到你们。」
「请你到警戒线以外好吗……」
工作人员想拍许铭的肩膀,他反应激烈地吼道:
「别碰我!我这相机很贵的!」
另一个脾气很冲的工作人员骂道:
「谁碰你了?都说了让你离开,一把年纪了,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
「你说谁一把年纪?你们凭什么赶我走?」
「你走不走?」
「不走!」
情况不太妙,双方开始出现肢体冲突。
许铭被挤得东倒西歪,在场的人全停下手上的活儿吃瓜看戏。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等等!这人我认识!」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许铭惊喜交加地喊道:
「欣欣!」
我心道你别叫得这么亲热行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硬着头皮道:
「这是我老同学……」
须臾之后。
我与许铭站在树下,他是个病人,我没好对他太严厉,耐着性子哄他道: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你家人会担心的,你快回家吧。」
许铭耍赖道:
「我来见你啊,你看,这是我给你拍的照片,好不好看?」
他要把相机里的照片展示给我瞧,我婉拒道:
「谢谢你,不必了,你回家吧,要不要我给他们打电话?」
我边说边点开手机通讯录,这才想起我没有存许铭家人的号码。
周宇有许铭的儿子许谦的号码,但他在上班,我不想为了这点小事打扰他。
我思前想后,无奈地垂下手。
许铭不依不饶道:
「你为什么要赶我走?我好不容易有钱买照相机,你不是很喜欢拍照吗?我一定能把你拍得漂漂亮亮的。」
4
三十多年前,我跟他谈恋爱时,确实很热衷于拍照。
那时照相机还不普及,要拍照只能去照相馆。
每年我生日,父母都会带我去拍照纪念。
我年轻时长得清丽端正,照相馆经常把我的照片放大摆在橱窗里。
后来嫁给了许铭,我成日忙于生计,再没闲心去臭美了。
尽管知道许铭是因为生病才总是提及过往,可这些黑历史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年轻时的自己有多愚昧可笑。
我搞不懂许铭想干什么,就算得了老年痴呆,也没必要来缠着我吧?
我沉下脸道:
「许铭,你有自己的家庭,我也有丈夫和孩子,请你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你快回去吧,别来找我了。」
许铭满脸错愕,一时无言以对。
我扭头就要走,他突然回过神来,快步追上我。
「欣欣!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他委屈地问,仿佛我才是那个负心人。
他确实听不懂好赖话,我的语气又冷了几分。
「请叫我苏欣,许铭,你做了很多错事,但我不想跟你翻旧账,你只需要记住,我们三十年前就离婚了,我们早就没任何关系,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
「离婚?」
他一脸晴天霹雳,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我们会离婚?我这么喜欢你,我怎么舍得跟你离婚?」
我听了只觉得讽刺。
我毫不留情地挑明事实:
「你出轨了,对象就是你的现任妻子!离婚时你亲口告诉我,如果我接受不了跟其他女人分享你,我就得做下堂妇!如果你真的忘了,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许铭目瞪口呆,僵在原地。
我绕开他往前走。
许铭在我身后道:
「欣欣!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好吗?」
我头也不回,只答道:
「我不想再见到你,许先生,请自重。」
到家后,我主动将此事告诉周宇。
他眉心微蹙,一语中的道:
「他怎么总能查到你的行踪?他的言行看着不像病情严重的人。」
我摇头。
「我也不懂,我身边没有老人痴呆的人,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跟他一样。」
周宇提醒我:
「总之,以后外出注意点,如果他再来纠缠,立即给我电话。」
「好。」
我跟周宇都铁了心不搭理许铭,未料,当晚周宇就接到了许谦的紧急电话。
「周教授,真的很对不起,我父亲情况不妙,您能否带上苏阿姨过来恩城养和医院?」
周宇问他什么事,他没细说,只哀求我们快过去。
许谦一片孝心,我们不好推拒,好在恩城离本地不过半个小时车程。
我们赶到养和医院,这是一家私人医院,费用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的。
许铭入住的单人病房里站满了人。
他的妻子姜甜、儿子、儿媳妇、护工,都在。
许铭躺在床上打吊针,鼻子上还插着氧气导管。
他脸色惨白,气若游丝。
许铭热泪盈眶地看着我。
「欣欣……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没理会他,只问许谦: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许谦闪烁其词道:
「他不小心摔了一跤……」
许铭激动起来:
「是那个女人,那个恶毒的女人推我!」
他边说边指着姜甜,后者恼羞成怒。
「明明是你要动手打我!自己没站稳摔倒的!」
许铭尴尬地劝他们:
「爸、妈,你们别吵了,这里还有旁人呢……」
许铭根本不怕家丑外扬,他痛心疾首道:
「欣欣……我怎么会为了这个女人而不要你!我那时一定是瞎了眼了……」
姜甜当场炸了,她红着眼嘶吼:
「好啊!可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气儿说完,让大伙听听!」
5
许铭没看她,只声音沙哑地冲我道:
「欣欣,只有你,是什么都不图,真心喜欢我的……其他人,都是冲我的钱来的,那些女的,见了我就要东要西,恨不得给我扒下一层皮来!她们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敢说我都不敢听。
我缩在周宇身后,左顾右盼,只想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姜甜浑身哆嗦,她跟许谦哭诉: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许谦开导她:
「妈,爸是病糊涂了,您别当真……」
「我看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既然这么烦我,当初为什么要娶我!」姜甜老泪纵横。
我局促不安,求助地看向周宇。
周宇宽慰地搂了我一下,他朗声道:
「许先生,你先照顾好你父亲吧,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许谦赶忙挽留:
「抱歉,请稍等……我……还有事,要与二位商量……」
许谦让护工照料许铭,其余人全撤出病房外。
许谦告诉我们:
「医生说,我父亲大脑萎缩的情况非常严重……恐怕过阵子,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感觉他铺垫这些,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话,我与周宇很有默契地没插嘴。
许谦小心翼翼地留意着我们的神色,他深呼吸一口气,这才艰难地开口:
「父亲今天跟我说了,他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在彻底失去记忆前,能跟苏阿姨握手言和……」
握手言和倒不是什么艰难的事,不知为何他说得如此纠结。
我宽容大度道:
「你告诉你父亲,我早就不恨他了,你让他放下心结,趁着头脑还清醒,多跟家人们和睦相处,珍惜这段时光吧。」
我自认这话说得礼数周到,坐在旁边长椅上的姜甜却跳了起来。
她冷笑道:
「苏欣,你是不是很得意?当初我从你手里抢走许铭,可到了最后,他心里惦记着的却是你!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竟然蹬鼻子上脸反咬我?
我怒火中烧,正要反驳,周宇冷冷开口道:
「许太太,当年谁是谁非,相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请你有点自知之明!我和内子是看在许谦先生一片孝心的份上,这才赶来看望许老先生的,你若继续对我太太出言不逊,我们也不会再留情面!」
有周宇在,我真是安全感十足。
我悄悄握住周宇的手,他当即与我十指紧扣。
姜甜碰了一鼻子灰,许谦忙调停道:
「不好意思,周先生,我母亲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有些口不择言了,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许谦给妻子使眼色,后者忙劝姜甜。
「妈,我陪您出去透透气……」
在场只剩我夫妻俩和许谦。
许谦再度难以启齿地开口:
「我爸说的握手言和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趁着人生最后的这个阶段,能弥补过往的遗憾……」
我越听越不对劲。
「许先生,你到底希望我们怎么做?你明说吧。」
许谦咬咬牙,豁出去地恳请:
「他说年轻时有很多事想跟周太太一起做的,可惜后来全错过了,他希望,您能陪伴他走完最后一程,去完成未了的心愿。」
我听完一整个大震惊,我不假思索道:
「不好意思,我拒绝,陪他走完最后一程的应该是你的母亲。」
许谦赶紧解释:
「我父亲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想和您到年轻时常去的地方走走。您要是不放心,周先生和我,都可以全程陪伴着的……」
来源:桔子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