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追忆:1973年,插队莫旗第一次扒火车回北京,才花了5块4毛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6-11 21:25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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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追忆:1973年,插队莫旗第一次扒火车回北京,才花了5块4毛

那是1973年深秋,莫旗的风已经带着刀子的锋利。

早上起来,水桶里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掰开冰壳儿洗脸,手指头都快冻僵了。

我叫张卫国,是北京知青,已经在大兴安岭插队两年多。

刚下乡那会儿,心里多少还有些不服气,总觉得自己是北京户口,又是高中毕业生,凭啥要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日子一长,也就认命了。

当时知青点住着六个人,我、刘铁生、王淑华,还有三个年龄小点儿的,住在一个破败的草房里。

一到冬天,北风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钻进来,睡觉时只能把被子蒙住头,只露出一个小口子呼吸。

那年冬天格外冷,生产队的老乡都说这是近十年来最冷的一年。

打水的时候,水桶刚放下去,还没等提上来,桶沿儿就结了一圈儿冰碴子。

晚上睡觉,把脸盆里的水放在炕头,第二天早上却发现结成了冰坨子。

那天下午,铁生突然从公社回来,一进门就喊:"卫国,卫国!有信!"

我正在院子里劈柴,听见喊声,赶紧放下斧子。

心想,莫非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自从来到莫旗,家里的信总是少得可怜。

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写信对他们来说是件费劲的事。

"谁的信?"我问。

"你的!"铁生笑着说,从破旧的军绿色挎包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你爹写的。"

铁生是个头脑灵活的北京小子,家里是干部,但他为人仗义,从不摆架子。

我急忙接过信,手都有些抖。

信封已经被翻来覆去摸得起了毛边,一看就知道经过了好几道手。

那时候,知青的信得先到公社,再由人捎到各个队里,有时候一封信得走上半个月。

打开信,爹的字歪歪扭扭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硌着写的。

信上说,妈的腿伤越来越严重,医生说需要做手术,但得等半年。

家里希望我能回去看看。

看完信,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妈的腿是在厂里干活时伤的,那时候我正准备下乡。

她硬撑着没告诉我,怕影响我的情绪。

现在伤势加重,却还是那么轻描淡写。

这就是我妈,一辈子操劳,从来不肯给别人添麻烦。

"怎么了?家里有事?"铁生看我脸色不对,问道。

"我妈病了,得回去一趟。"我把信折好放进口袋。

"回北京?"铁生瞪大了眼睛,"现在回去,光车票就得二十多块钱吧?"

二十多块钱,那可是我们两个月的全部生活费啊。

知青每月补助十二块,全指着这点钱买酱油盐茶,有时候还得救济一下手头更紧的知青。

去年冬天,我们知青点的小林子因为省钱不肯买棉鞋,结果脚冻伤了,还是我和铁生凑钱给他买了双棉鞋,又把他送到卫生院。

"我得想想办法。"我低声说。

吃晚饭的时候,王淑华看我心事重重,问我怎么了。

淑华是东北姑娘,性格爽朗,做饭手艺一流,是知青点的"大厨"。

我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了她,她二话不说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五块钱塞给我:"拿着,算我借你的。"

我知道这五块钱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准备买件新棉袄的。

"不行,我不能拿你的钱。"我推辞道。

"哎呀,推什么推,咱们都是一个锅里舀食的,谁还没个难处?"淑华把钱硬塞进我手里,"等你回来再还我,反正那棉袄我还能再穿一年。"

晚上,我和铁生点着煤油灯,计算着怎么才能省钱回北京。

大巴票太贵,硬卧更是想都不敢想。

"要不……"铁生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咱扒车吧?"

"扒车?"我一惊,"那不是'逃票'吗?被抓住可是要拘留的。"

在那个年代,扒车被抓是要挨批评的,严重的还会被送回原籍,影响档案。

"哎呀,你那么老实干啥?"铁生撇撇嘴,"咱们知青有几个不扒车的?昨天刚听公社的李大壮说,他去年回家就是扒车,从哈尔滨一直扒到北京,就花了三块多钱。"

李大壮是公社的老知青,在这儿已经五年了,经验丰富,说的话大家都信。

我犹豫着。

扒车这事儿,在知青圈里不算新鲜。

谁家都困难,车票钱从哪来?

但我从小就被爹妈教育要遵纪守法,一直都是班里的"三好学生",这么多年连公交车都不敢逃票。

铁生看我犹豫,又说:"再说了,咱们都是为了革命建设才来的农村,现在家里有困难,回去看看怎么了?领导知道了也不会说啥。"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我。

其实去年队里的老知青宋明就是扒车回上海的,回来后还在知青点讲了一通扒车经验,当时我只是听着玩,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

"要不这样,"铁生眼睛一亮,"咱们从这儿到齐齐哈尔买站台票,然后从齐齐哈尔扒车到哈尔滨,再从哈尔滨扒车到北京。这样花不了多少钱。"

铁生说得轻松,但我知道这中间的艰难。

冬天的火车,那可是冷得要命。

我听老知青说过,有人扒车扒到手脚冻伤的。

"你自己想吧,反正我明天也得回趟家,咱俩可以一起走。"铁生拍拍我的肩膀,吹灭了煤油灯。

黑暗中,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着妈妈的腿,想着家里的情况,想着如果不回去,这心里得多难受。

忽然想起下乡前爹送我时说的话:"卫国啊,爹就你这一个儿子,你妈身体又不好,你在外头多保重。"

当时我年轻气盛,只顾着跟同学们说笑,没把爹的话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心里酸涩难当。

思来想去,我下定决心:扒车就扒车,大不了被抓了罚点钱。

第二天一早,我和铁生收拾了简单的行李。

我只带了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换洗的衣服和剩下的钱——一共四块八毛。

临走前,我从知青点的公共储蓄罐里又借了一块钱,打算等下次发补助再还上。

王淑华得知我们要走,特意从自己那点儿可怜的粮食里匀出一袋子炒面给我们,说:"路上饿了就着凉水冲着吃,顶饿。"

她还偷偷塞给我一小包红糖:"给阿姨带去,女人月子里最需要红糖补身子。"

我鼻子一酸,这些年在莫旗,虽然生活艰苦,但知青们之间的情谊却是真挚的。

在这茫茫的大兴安岭深处,我们这些天南海北来的年轻人,互相搀扶着、取暖着,成了一家人。

我们坐着生产队的拖拉机到了公社,又搭了顺风车到了旗里。

从旗里到齐齐哈尔的大巴要两块钱一个人,这已经是我们所能承受的最高票价了。

大巴上挤满了人,有探亲的军人,有出差的干部,还有和我们一样的知青。

车厢里弥漫着汗臭味和烟味,但谁也不介意。

窗户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花,像是冬天的窗花剪纸,美丽又冰冷。

一个老汉坐在我旁边,手里捧着个搪瓷缸子,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看我哆嗦着,他递过来说:"小伙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我感激地接过来,喝了一口,是粗茶,但却暖到了心里。

"上哪去啊?"老汉问。

"回北京。"我回答。

"哦,北京知青啊,"老汉点点头,"我儿子也是知青,在黑河那边,两年没回来了。"

他的眼神里透着思念和心疼。

我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妈妈的信里总是说"一切都好",即使她的腿痛得厉害。

父母永远是这样,再苦再难也不愿让远方的孩子担心。

我和铁生挤在最后一排,包紧紧抱在怀里,生怕被人顺走。

铁生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金丝烟,那是生产队队长送他的,他一直留着当宝贝。

现在他掰成两截,递给我一半:"抽上,暖和。"

我接过烟,笑着摇摇头:"我不会。"

铁生嘿嘿一笑:"那我教你啊。"

他给我演示了一遍,我学着吸了一口,立刻被呛得咳嗽起来,车上的人都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抽烟,味道很呛,但确实有股暖流从喉咙一直暖到了肚子里。

到了齐齐哈尔已经是傍晚,北风呼啸,我的棉袄像纸一样薄。

火车站人山人海,大多是赶着回家的旅客和探亲的人。

站台票五分钱,我和铁生各买了一张,然后混在人群里进了站。

车站的候车室里人挤人,暖气倒是足,但空气浑浊,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汗味、烟味和口气的复杂气息。

"等会儿1274次列车进站,那是去哈尔滨的,"铁生低声说,"咱们找个机会上去。"

我心砰砰直跳,害怕又兴奋。

这是我第一次干这种事,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我,好像脸上写着"我要扒车"几个大字。

终于,列车进站了,人潮如决堤的水一般涌向车门。

我和铁生挤在人群中,被推推搡搡地向前移动。

站台上的扩音器里传来广播声:"请旅客们注意,1274次列车即将发车,请未购票的旅客不要强行上车,违者将依法处理。"

那声音像是专门对我说的,我的心跳更快了。

"准备,"铁生在我耳边说,"看准了就上。"

车门口站着一个检票员,严肃地盯着每个上车的人。

我们站在旁边,装作等人的样子,实际上在找机会。

突然,一个扛着大包袱的农民与检票员发生了争执,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就这时候!"铁生一把拉住我,趁乱钻进了车厢。

我们一口气跑过两节车厢,钻进了一个满是人的硬座车厢。

车厢里挤得水泄不通,许多人站在过道上。

有人抱着孩子,有人扛着大包小包,还有人直接坐在地上。

我和铁生找了个角落,挤在一群回家的工人中间。

"别紧张,"铁生小声说,"装作是乘客,一会儿查票的时候躲到厕所去。"

火车启动了,缓缓离开站台。

我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但仍然紧张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车窗外,齐齐哈尔的灯火渐渐远去,只剩下黑漆漆的旷野和偶尔闪过的小站灯光。

车厢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但也不算暖和。

邻座是个抱着小孩的妇女,孩子大约两三岁,正在吃一个又黑又硬的窝窝头。

孩子吃得专注,偶尔抬头好奇地看我一眼,然后又低头继续啃他的窝窝头。

这情景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妈妈带我去天津姥姥家,也是坐着这样的火车,我也是这样被妈妈抱在怀里,啃着她给我准备的干粮。

那时候觉得坐火车是件新鲜事,现在却成了心头的负担。

果然,不一会儿,售票员拿着小夹子走了过来:"查票了,查票了!"

我和铁生赶紧挤向厕所,可厕所已经被好几个和我们一样的"扒车客"占据了。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躲到了两节车厢之间的连接处,那里又冷又挤,风从缝隙中灌进来,冻得人直发抖。

"得,算我们倒霉。"铁生苦笑道。

连接处站着好几个人,都是和我们一样的扒车客。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处境,便自动凑到一起,背靠背地站着,这样能挡住一些风。

有个老大爷模样的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搪瓷杯,里面是热水,递给我:"小伙子,喝点热水暖暖。"

我感激地接过来喝了一口,那热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给冰冷的身体带来一丝暖意。

老大爷说他是哈尔滨的退休工人,去齐齐哈尔看儿子,现在回家。

"家里就指着那点退休金过日子,哪里买得起车票啊?"他叹了口气,"不过我这把年纪了,查票员看见了一般也不会为难我。"

就这样,我们在车厢连接处躲了一路,每次听到售票员的声音就紧张得要命。

到了哈尔滨,已经是深夜。

我们悄悄下车,混在人群中出了站。

哈尔滨的寒风比莫旗还要刺骨,火车站广场上的积雪被人踩得又脏又硬。

我们在站外的一个小摊上买了两个烧饼,一块钱,这是我们一天来的第一顿正经饭。

烧饼又硬又凉,但咬在嘴里却异常香甜。

"北京的车明天早上六点,"铁生看着站牌说,"咱们今晚就在站里对付一宿吧。"

哈尔滨站比齐齐哈尔站大多了,人也多。

我们又买了站台票,躲在候车室的角落里。

候车室里挤满了人,有打盹的,有聊天的,还有像我们一样准备扒车的。

"喂,老乡,也是扒车的吧?"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凑过来,笑嘻嘻地问。

他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军大衣,脸被风吹得通红,但眼睛却格外有神。

我吓了一跳,赶紧否认:"不是,不是,我们有票。"

"得了吧,看你那紧张样,一看就是新手。"小伙子不以为然,"我叫孙大志,黑龙江的知青,扒车扒了三年了,早成老手了。"

孙大志这名字一听就是那个年代的特色,充满了"志向"和"抱负"。

铁生来了兴趣:"真的?那你有什么经验?"

孙大志得意地说:"经验可多了。首先,得认准车次,像去北京的1462次,那是最好扒的,因为人多检票员顾不过来。其次,得找准位置,厕所和车厢连接处是最基本的,但最高级的是躲在行李架上,那里检票员一般不会看。"

他边说边比划,一副老江湖的样子。

"还有啊,"他压低声音,"去北京的火车上,最后两节车厢是军人专用的,那里检票不严,装作是去找人的样子,能混上好一阵子。"

我和铁生听得目瞪口呆。

"你扒车扒了这么多次,就没被抓住过?"我好奇地问。

孙大志嘿嘿一笑:"怎么没有?去年从沈阳回哈尔滨,就被抓了个正着。那列车的列车长特别厉害,掏出小本子就要记我名字,说要通报知青办。"

"那后来呢?"我紧张地问。

"后来我就哭呗!"孙大志一点不觉得丢人,"我跟他说我爹得了重病,家里来信催我回去,可是买不起票。我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把那列车长都整不会了,最后他还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给我买盒饭。"

铁生听了哈哈大笑:"你可真行!"

孙大志接着说:"不过最重要的是胆子大,被抓住了也别怕,装可怜,说家里困难,最多罚你补票,很少有真送派出所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半块冻得硬邦邦的馒头,掰成三份分给我们:"饿了吧?垫垫肚子。"

火车站的大钟指向凌晨三点,候车室里的人渐渐少了,大多数人都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寒冷和疲惫让我昏昏欲睡,但又怕错过了火车。

孙大志看出我的担忧,拍拍我的肩膀:"放心睡吧,我盯着点,到时候叫你们。"

我感激地点点头,靠在铁生肩上,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我回到了北京的家,妈妈正在灶台前做饭,看见我回来,笑着说:"卫国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卫国,卫国,醒醒,该走了!"有人在推我。

我猛地惊醒,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孙大志正站在我面前。

"快走,1462次要进站了!"他催促道。

我们迅速收拾好东西,跟着人流向站台走去。

这次有了孙大志的带领,我们轻松地混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这次我们学聪明了,跟着孙大志躲在了行李架上,那里虽然又挤又闷,但确实很安全。

行李架上已经放了不少包裹,我们小心地挪出一点空间,蜷缩在里面。

架子硌得人生疼,但比起站在连接处挨冻,这里简直是天堂。

火车开动了,我们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孙大志从怀里掏出一块硬邦邦的玉米面饼子,掰成三份分给我们:"填填肚子吧,还有二十多个小时呢。"

那玉米饼子硬得像石头,但嚼在嘴里却有一股甜味。

不知道是因为真的饿了,还是因为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我接过饼子,心里既感动又愧疚。

这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太多和我们一样的年轻人,为了省下那点车票钱,宁愿冒着被抓的风险,受这份罪。

"诶,孙大志,"铁生小声问,"你扒车这么多次,最难忘的是哪一次?"

孙大志想了想,说:"去年冬天,从牡丹江回哈尔滨。那天下大雪,火车晚点了五个小时,车站里挤满了人,冷得不行。我实在受不了,就跑到站外一个小饭馆里。"

"结果呢?"我问。

"结果火车突然来了,我一听就往站里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检票的人把我拦在外面。"孙大志叹了口气,"那天晚上,我就睡在站外的长椅上,差点冻死。"

说着,他伸出左手,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小拇指有些不自然的弯曲。

"冻伤的?"铁生问。

孙大志点点头:"还算轻的,有的知青冻掉了脚趾头呢。"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缩了缩脚趾。

寒冷的冬天,没有暖气的火车,一个年轻人因为买不起二十多块钱的车票,冒着严寒扒车,最后冻伤了手指。

这就是我们那个年代的青春啊。

火车呼啸着向南方驶去,窗外的风景从大兴安岭的茫茫雪原变成了松嫩平原的广袤田野,再变成华北平原的村庄和城镇。

我们三个轮流在行李架上和座位底下躲藏,互相打掩护。

到了晚上,车厢里的灯暗了下来,大多数乘客都睡着了。

我们终于可以下来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

孙大志带我们到了餐车附近,那里灯光昏暗,乘务员都在休息。

我们靠在墙边,小声聊天。

"你们为啥回北京?"孙大志问。

我把妈妈生病的事告诉了他。

"唉,都不容易啊,"孙大志叹了口气,"我这次回家是因为我爹去世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里却藏着无法掩饰的悲伤。

听到这话,我和铁生都沉默了。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多少人和亲人分离,多少人无法在亲人最需要的时候陪在身边。

"我还记得下乡那天,我爹送我到火车站,"孙大志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大志啊,爹送不了你一辈子,你得自己坚强。'当时我不懂,现在想想,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工人,送我下乡那天,也只是拍拍我的肩膀,说了句:"去吧,好好干。"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包含了多少期望和不舍。

我们这代人,似乎从小就被教育要坚强,要为国家分忧,要把个人的苦难和眼泪咽进肚子里。

"你妈病了,得赶紧回去看看,"孙大志对我说,"咱们这些当子女的,欠父母的太多了。"

列车在夜色中前行,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就像是时光的节拍器,一下一下敲打着我们的心。

窗外是无边的黑暗,偶尔闪过远处的灯光,像是漂浮在黑暗中的萤火虫。

我抬头看向窗外,忽然想起了莫旗的夜晚。

那里没有城市的灯光污染,夜空中的星星多得让人惊叹。

有时候,我和铁生会躺在知青点外的草地上,数着星星,聊着未来。

"等咱们回城了,一定要找个好工作,"铁生曾这么说,"然后买手表、缝纫机、自行车,娶个漂亮媳妇。"

那时我们笑得前仰后合,仿佛未来就是这么简单美好。

可现在,未来却像窗外的黑暗一样,看不清也摸不着。

第二天傍晚,列车终于到达了北京站。

我们悄悄地混在人群中下了车,躲过了出站口的检票。

"到了,"孙大志拍拍我的肩膀,"回家吧,好好照顾你妈。"

他的眼里有着羡慕,也有着祝福。

我知道,他回哈尔滨已经没有爹可以见了,而我却还有机会见到我的妈妈。

这让我既庆幸又愧疚。

我掏出口袋里的钱,一共还剩下四毛六分。

算上之前的支出,这一路总共花了五块四毛。

五块四毛,就从莫旗到了北京,简直不可思议。

出了火车站,迎面是熟悉的北京城,高大的建筑,宽阔的马路,来往的人群。

北京的冬天虽然也冷,但比起莫旗,简直就是春天。

两年多没回来,北京变了,我也变了。

我和铁生、孙大志在站前道别,约好有机会再见。

然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迫不及待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那时候北京还没有那么多公交线路,从火车站到我家得走好几站地。

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累,一路小跑着,生怕晚一秒见到妈妈。

路上遇到了几个老邻居,他们惊讶地看着我,有人热情地打招呼:"卫国回来了?长高了不少!"

还有人关切地问:"回来看看爹妈?听说你妈腿不好,可要多陪陪她。"

我点点头,心里更加着急。

终于,我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四合院门口。

院子里还是那棵老槐树,只是叶子都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摇晃。

回到家门口,我停住了脚步。

推开这扇门,我就要面对妈妈的病痛,面对家里的困难,面对短暂团聚后又将到来的离别。

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门开了,是爹。

他愣了一下,然后眼睛迅速湿润了:"回来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我鼻子一酸。

爹比我记忆中老了许多,头发花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

他穿着一件补了又补的蓝色工装,手上还带着机油的痕迹,显然刚从厂里回来。

"嗯,回来了。"我低声回答。

爹侧身让我进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你这是请假回来的?生产队知道吗?"

这就是我爹,永远把规矩放在第一位。

"知道,知道,"我赶紧点头,"队长给我批了假。"

这是实话,只是没说我是怎么回来的。

屋里很暖和,土炉子烧得正旺。

妈妈坐在炕上,正在补一件旧棉袄。

看到我进来,她愣了一下,然后激动地想要下地,但腿一动就疼得皱起了眉头。

"妈,别动!"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炕前,抱住了妈妈。

妈妈的身体比我记忆中瘦了许多,抱在怀里就像一捆干柴。

她拍着我的背,声音有些颤抖:"好孩子,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我看到妈妈的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旁边放着药瓶和纱布。

"疼吗?"我轻声问。

"不疼,"妈妈笑着说,"早就好多了。"

但我注意到她说话时紧咬的嘴唇,知道她是在硬撑。

爹在一旁解释:"医生说是骨头出了问题,得做手术,但现在医院排队的人多,得等半年。"

"半年?"我急了,"那怎么行?万一耽误了病情怎么办?"

爹叹了口气:"没办法,现在医院就这条件。"

妈妈拉着我的手说:"没事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病,等等也无妨。你在农村还习惯吗?吃得好不好?"

总是这样,无论她多么痛苦,第一句话永远是关心我。

我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差点掉下泪来。

为了掩饰情绪,我打开包,拿出了王淑华给的红糖:"这是知青点的淑华姐给您的,说是补身子用的。"

妈妈接过红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孩子,在外面还有人照顾你。"

后来的日子,我陪着妈妈去医院做检查,陪着她聊天解闷,帮着爹做家务。

我发现家里比我走时更拮据了,冰箱里只有几个萝卜和白菜,肉类只在角落里看到一小块猪油。

问起来,爹只说:"日子过得去就行,别人不也这样。"

我这才知道,妈妈生病后,医药费花了不少,爹还借了邻居的钱。

为了省钱,他们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连妈妈陪嫁的那只金手镯也当了。

这些事,他们在信里一个字都没提。

十五天的假期过得飞快,很快又到了返程的日子。

临走那天,妈妈给我包了几个馒头,塞了二十块钱在我手里:"这次坐硬座回去,别再扒车了,多危险啊。"

我一愣:"您怎么知道?"

妈妈笑了:"看你回来时那一身脏兮兮的样子,又不肯说花了多少车票钱,还能是怎么回来的?傻孩子,你以为妈不知道?"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理解。

我低下头,有些惭愧。

"别难过,"妈妈拍拍我的手,"妈知道你是为了省钱。可妈宁愿你多花点钱,也不愿你受那份罪,担那份险。"

她的手粗糙而温暖,那是多年操劳留下的痕迹。

"我们当父母的,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平平安安的,"妈妈继续说,"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和你爹操心。"

爹在一旁补充:"要是生产队的活太累,就跟队长说,别硬撑。年轻人嘛,身体要紧。"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以前他总教育我要吃苦耐劳,要不怕困难。

现在我明白了,那不过是他的一种保护方式,希望我能在艰苦的环境中成长。

而骨子里,他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最放不下的还是孩子。

就这样,我带着妈妈的嘱托和二十块钱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这一次,我买了硬座票,安安稳稳地坐在座位上。

车窗外,北京的冬日阳光渐渐远去,前方是漫长的归途和未知的命运。

坐在我旁边的是个老人,他好奇地问我:"小伙子,上哪去?"

"大兴安岭,插队。"我回答。

老人点点头:"好啊,年轻人到农村去锻炼锻炼,这是好事。我孙子也是知青,在内蒙古。"

我笑了笑,没有多说。

心里却在想,不知道铁生回家怎么样了,不知道孙大志见到他妈妈会是什么心情,不知道王淑华有没有攒够钱买新棉袄。

这一代知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苦难,但我们都在默默地承受,默默地坚强。

回到莫旗的那天,正好下了一场大雪。

知青点的房子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像是一个白色的蘑菇。

王淑华看到我回来,高兴地迎了出来:"卫国回来了!快进屋喝口热水暖和暖和。"

屋里,炉子烧得正旺,铁生已经坐在那里喝酒,看到我进来,举起杯子:"哟,咱们的'扒车英雄'回来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那是1973年的冬天,我十九岁,第一次扒火车从莫旗回北京,只花了五块四毛钱。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艰辛早已化作笑谈,但每每想起那次扒车经历,想起冰冷的行李架,想起与陌生人分享的硬邦邦的饼子,想起妈妈眼中的心疼,我的心里依然会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那是青春的苦涩,也是青春的甜蜜;那是时代的无奈,也是时代的烙印。

如今,高铁飞驰,一切都变得便捷而舒适,年轻人再也不用为了省下那二十几块钱而冒险扒车了。

我常常会想起孙大志说的那句话:"咱们这些当子女的,欠父母的太多了。"

是啊,我们欠父母的,欠那个时代的,或许永远都还不清。

因为那是血脉相连的牵挂,那是历史车轮下的印记,那是我们这代人共同的记忆和伤痛。

有时候,当我站在高铁站的站台上,看着匆匆而过的年轻人,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这些孩子们可曾想过,他们的父辈曾经如何跋山涉水,如何忍饥挨饿,如何用青春和汗水,铺就了他们今天平坦的道路?

来源:笑看红尘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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