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坐在轿车后排,洛马金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二战结束后,美苏关系急转直下,自己的外交工作愈发艰难。然而,就在洛马金闭目养神时,他的轿车却突然被秘书拦了下来,洛马金疑惑的摇下车窗,秘书递进来一个信封:“刚刚接到了一封信,说是一个卡车司机带过来的,指名要交给你!”
1948年8月6日下午,苏联驻纽约领事馆总领事雅科夫·洛马金匆匆钻进自己的汽车,吩咐司机赶紧出发,准备去参加一个重要活动。
坐在轿车后排,洛马金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二战结束后,美苏关系急转直下,自己的外交工作愈发艰难。然而,就在洛马金闭目养神时,他的轿车却突然被秘书拦了下来,洛马金疑惑的摇下车窗,秘书递进来一个信封:“刚刚接到了一封信,说是一个卡车司机带过来的,指名要交给你!”
洛马金十分疑惑,他赶快拆开信封,好家伙,足足五页信纸,都是手写的。在阅读之后,洛马金开始对自己的俄语能力产生怀疑——这咋每个单词我都认识,连起来我就看不懂了呢?
在这封信上,作者写到:
亲爱的总领事先生:
一切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我不是敌人。我真诚的热爱祖国和人民。我来这里是为了诚实的工作,赢得自尊...........我想再次证明我的信仰,我对祖国的忠诚和热爱……但现在我似乎也处于一种叛徒状态.....但不!我不是叛徒....
已破坏的有机体开始发生反应,您从不认为有必要与我坦白交谈(洛马金:我发誓没有任何外遇)......我独自一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眼泪和走在纽约街道拯救了我.....(洛马金:苏联小时代?)
......最后,他们开始迫害我,显然已经意识到了我的心态.....然后就在我离开之后,他们似乎开始关注我,但我已经被警告过相关的情况....(洛马金:???)
我无限的爱你,你是个无愧祖国的人,我不得不告诉你一切,但你却不接受,我很沮丧,你应该靠近我,理解我的处境.....(洛马金:这难道是我的梦女吗?)
......我恳求您!我恳求您!不要让我死在这里,我已经失去了意志力,我在纽约西郊山谷的里德农场中。
结束了,在足足念叨了五篇稿纸的天书后,写信的人戛然而止,洛马金看的一头雾水,听语气,来信的人应该是个女人,可是你说了这么多,你倒留个落款告诉我你是谁呀!
1948年3月20日,在柏林的一间会议室内,面对着盟军代表,苏联代表索科洛夫斯基愤怒的质问:“你们英法美背着我们在伦敦开小会的目的是什么?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面对苏方的质问,盟军代表顾左右而言他,给予了除回应以外的一切回答。在失去了所有耐心后,索科洛夫斯基拍案而起:“既然如此!我认为这次会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休会吧!”
随后,苏联政府做出了自己的回应——全面切断了西柏林的一切地面交通,停止向其供应物资!为了保证西柏林的运转,美国总统杜鲁门下令,通过空运的方式维持这座大城市的物资供给,第一次柏林危机正式爆发!
随着柏林危机开始,美苏关系迅速恶化,1948年6月,纽约苏维埃学校接到通知——学校立刻关闭,全体师生于9月前在领事馆的帮助下回国,如有特殊情况需要滞留者,需提前向领事馆报备。
所谓苏维埃学校,是苏联政府给外交官和侨民子女开的子弟学校,在命令发布的同日,协助学校撤离的命令也被传达给了苏联驻纽约总领事——雅科夫.洛马金。
雅科夫.洛马金,苏联外交界的传奇魅魔。
1904年,洛马金出生于沙俄的一个农民家庭,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展示出了一些惊人的特质。
作为佃户的儿子,在老家,洛马金由于异常聪明且极具亲和力,被本地的地主重点培养,花大钱送他去读书识字。
成年以后,为了维持生计,洛马金搞过装修,在莫斯科搞装修期间,洛马金的迅速得到了公寓主人的注意,主动把他推荐去了一家正规企业——解放纺织厂。
在纺织厂里,洛马金迅速成为了团宠,他发表了多篇改进工艺的重要论文。很快,苏联轻工局和塔斯社就来到厂里,点名要带洛马金走,两个单位因此差点打起来。最终,塔斯社更胜一筹,洛马金成为了一名记者。几年以后,由于工作过于优秀,上级给了他一份重要任务——去美国分社当编辑。
在旧金山工作一年后,苏联外交部发现,作为一个编辑,洛马金在美国的人脉比外交官还要广的多,于是强行把他提拔为驻纽约领事馆副领事。不久之后,二战爆发,洛马金展示出了惊人的交际能力,包括卓别林等一大群演艺明星被他拉来参与反法西斯工作,在企业界,一大群金融巨鳄被他忽悠的给红军捐款捐物,甚至在美国的白俄余孽都被洛马金忽悠的公开表示——老子虽然跟苏联不对付,但出于对洛马金老弟的信任,爷的经费就捐给红军了!
在政治上,洛马金几乎打破了美国的一切限制。他可以在旧金山造船厂公然插上苏联旗帜,对工人发表演讲。可以促成罗斯福之子访苏,可以促成流亡亚美尼亚人归国,在美国社交界,几乎所有人都对洛马金好评如潮,这一方面因为他的风度和学识,更主要的是他亲和的态度,他善于倾听,充满同情心,基本是风度优雅人人夸,十分想要抱回家,人美心善家家赞,外交场中展风华。
洛马金的结婚照
然而,即使身为如此优秀的外交官,在接到撤离学校的通知后,洛马金依然心头一紧。这倒不是这个任务很艰巨,而是因为,它代表着美苏关系的进一步恶化,在未来,自己的外交工作可能更难做了。
短暂思考了一下,洛马金做出安排,挑几个工作人员去学校,帮助学校打包物资,派一名秘书登记,看看有谁需要滞留。至于运输工具,7月31日不是正好有一批亚美尼亚移民要回国吗?到时候会有轮船来接他们,学校没多少人,跟着一起走吧。
一切安排妥当后,洛马金也就没再关注这个事儿,毕竟当时局势紧张。虽然洛马金人缘极好,但依然有一些老一辈资产阶级反革命家一直在针对他,比如有个叫塞缪尔·迪克斯坦的家伙,作为前“非美活动委员会”主席,现纽约州法官,迪克斯坦一直以反共而著称,常年跟洛马金对线,两人相爱相杀了两年多,把洛马金整得精疲力尽。
7月30日上午,洛马金准时抵达纽约港,为亚美尼亚移民及苏维埃学校职工们送行,同船的还有一个中国朋友,洛马金与他亲切话别,相约以后北京或莫斯科再聚,然后就目送对方启程了。
这时,秘书走到了洛马金身边,小声汇报:“领导,出事了!我们刚刚清点过,苏维埃学校校长米哈伊尔·萨马林全家五口都没来,化学老师奥克萨娜·卡森金娜也没登船!”
听说有人失踪,洛马金紧张起来,赶快问秘书:“派人去家里找过吗?”
秘书点头:“找了,没人,萨马林一家行李带走了,卡森金娜没带行李!”
听了这些,洛马金震惊了。当年纽约的治安还好,这么多人出意外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不是治安事件的话,大概率就是叛逃了。洛马金赶快做出安排。首先,他向国内报告了这起失踪事件,其次,洛马金拨通了纽约警察局的电话:“您好!我是苏联驻纽约领事雅科夫·洛马金,今天有六名苏联公民突然失踪,有可能发生了意外,详细身份信息我会发送给贵方,请帮忙寻找其下落。”
洛马金之所以会报警,除了是尊重所在国执法权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需要尽快把几个相关人员资料发给美国人,原因很简单——避免美国误判,明告诉你,这几个人就是普通老师,没什么价值,不要动歪心思,能帮着找最好,不愿意帮也别捣乱哈!
也正因为这几个人身份不重要,苏联当局找的也是漫不经心。使馆的情报员简单的走访了一圈后就向洛马金汇报——没有刑事犯罪痕迹,基本确定为主动叛逃,反正这几个人也没接触过啥机密,随他们去吧!
在另一方面,美国当局也没有重视此案,FBI象征性的派了几个探员找了找,不到一周就收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当8月6日,洛马金收到这封莫名其妙的信后,事情变得复杂了。虽然这封信写的乱七八糟,但看作者的意思,这好像是被人给绑架了啊?如果作者是女人,那写信的人岂不是那个化学老师卡森金娜吗?
如果沿着这个思路,洛马金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信里提到的那个里德农场,那不是普通农场,而是托尔斯泰基金会的地盘!
托尔斯泰基金会,听起来是个文学组织,实际情况则不是如此。该基金会由托尔斯泰的小女儿亚历山德拉·托尔斯卡娅伯爵夫人于1939年创立,不过其组织与文学毫无关系,而是致力于收容白俄余孽和反苏分子。对于洛马金来说,这是个非常麻烦的组织,很难说这封信的背后是不是个陷阱。
托尔斯泰的小女儿亚历山德拉·托尔斯卡娅
回到家后,洛马金开始认真思考对策。首先,接人肯定是要去的,遇到公民求救,自己不能视而不见。但是,如何接是个问题,得做文武两手准备。
在洛马金的安排下,很快,内务委员会(克格勃前身)的几十名特工就安置到位,洛马金命令他们布置在农场外围监视,第二天清晨,洛马金带了一位副领事和一位速记员与自己同行,一切安排妥当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出发,精神点,别丢分!
临行前,洛马金又给纽约警察局打电话请求协助,一名纽约巡警因此被指派了过去。
下午1点左右,洛马金的汽车来到农场大门外,司机下车向看门人表示要接人,果然,话音未落,只见门里跳出十二条大汉,打头的对着司机大喝:“哪里来的腌臜泼才?!接得甚么鸟妇人?再不离了洒家地面,直教你也休走!”
一听不是话语,洛马金的司机当即落下脸来:“直娘贼!没眼见的狗杀材!你可识得外交官车驾?我哥哥现在领事馆上行走,再要聒噪,将尔等统统捉去送官!”
两边话不投机,展眼厮杀起来,却奈何司机虽勇,终是寡不敌众,不出半刻,司机就被十条大汉围住圈擂鼓似捶打,洛马金在车上见了,料是不能善了,他打开车窗喊到:“本官是苏联驻纽约领事,尔等休要恁地,放了司机,交出妇人,不然官家捕快到了,将尔等全都捉将去!”
30年代里德农村的石屋
结果,此时院里传来了一声妇人呼喊,原来是主人托尔斯卡娅,对着洛马金,那妇人喊到:“此间是私人地面,官厅也干涉不得,你这厮还敢托大,休说你的面皮,便是杜(鲁门)官家来了,又有甚么要紧?”
就这样,一位外交官和一位伯爵夫人当着街面骂将起来,一时之间,左街右邻都来观战,对于这场骂战,通辽汗国日报社评论到:
这边是伯爵夫人,那边是外交圣手。
一个是心头火起口若悬河来争辩,一个是口角雷鸣摇唇鼓舌突地吼。
这边是力争不退,那边是呼朋唤友。
这边是贵妇骂街吼得赤党休言语,那边是高官争犟斥她白匪快住口。
凤目圆睁当场决然难得逞,紫面红涨今日必定要带走。
就在双方激情连线的时候,纽约警察姗姗而至,两边总算暂时闭麦,警察在了解了情况后表示这事好办,我进农场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呗!
就这样,警察被领进一间戒备森严的屋子,见到了一个浑身哆嗦的中年妇女,见到警察后,对方很明确的说:“我要离开,我必须走!”
这就没啥好说的了,托尔斯卡娅只得送女人上了车。洛马金接人成功,一溜烟回到领事馆后,洛马金赶紧问,究竟是啥情况?
于是,卡森金娜开始颠三倒四的说出她的经历,经过洛马金的努力理解,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卡森金娜和洛马金
在苏维埃学校宣布撤离后,52岁的卡森金娜非常玉玉,她从小性格古怪(推测有精神问题),丈夫也去世了,属于拿起筷子就是团圆饭的那种人,一直非常孤独。来美国教书后,她对这里的工作生活非常满意,所以完全不想回国。但是,卡森金娜也没想叛逃,一来她对苏联没啥意见,二来她也确实不敢。
所以,无可奈何的卡森金娜每天下班就到附近的公园里长吁短叹,甚至开始自言自语独自垂泪。这种行为不可能不引起别人注意,七月下旬的一天,俄裔化学家科尔任斯基在此经过,发现卡森金娜是俄国人后他停下了脚步,询问她咋地了?是不是需要帮助?
于是,卡森金娜开始颠三倒四的跟对方倾诉自己的苦恼,由于说话过于凌乱,科尔任斯基完全没听懂她的意思,看着天色已晚,他以为卡森金娜无家可归,于是说:“女士,已经很晚了,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到我家里对付一口?”
然而,卡森金娜断然拒绝:“不去!我只是不想回苏联,不想去你家!”
这下科尔任斯基终于听懂了,于是给了她个建议:“如果不想回国的话,可以去《俄罗斯新词》报社碰碰运气,他们的门路很多的。”
对于这件事,科尔任斯基压根没往心里去,只是当成段子讲给了一个同事。然而,巧合的是,那名同事碰巧是反苏组织“俄罗斯社会革命党”成员,同事听完之后非常重视,很快,社会革命党的成员就来到了公园里找到了卡森金娜,直接走过去说:“你的事情能解决,跟我走吧!”
就这样,卡森金娜稀里糊涂的就被送到了里德农场,海纳百粹的托尔斯卡娅爽快的将卡森金娜收下,还给安排了住所和工作,让她负责在厨房打杂,也就是洗菜烧火之类的。
然而,托尔斯卡娅却忘了确认一下,卡森金娜是不是真的想叛逃?
实际上,卡森金娜确实不想回苏联,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叛逃啊!在农场工作了几天后,卡森金娜感觉十分糟糕,一来她是个老师,打杂的工作实在干不来。二来是她发现,这农场里全是白俄余孽和反苏分子,张嘴共匪逆党闭嘴邪恶帝国的,这让苏联人卡森金娜十分害怕,不行!这地方不能待!
由于人多眼杂,卡森金娜又不敢直接出走。熬了一周多,卡森金娜终于找了个机会,把一封信交给了给厨房送菜的美国卡车司机,这才有了洛马金的营救。
到了8月7日这天,卡森金娜早早收拾好行李,等着领事馆接自己,午后时分,洛马金也到了。可是托尔斯卡娅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对方是来抢人的,她把卡森金娜带进一座石屋,信誓旦旦的表示:“大妹子你放心!只要姐还在,谁也别想带走你!”
事实上,直到美国警察到来,卡森金娜“自愿”离开,托尔斯卡娅都没明白是卡森金娜自己想走,还以为是老妹儿怕连累自己,感动的眼泪哗哗淌:“洛马金你这狗贼!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听完卡森金娜的叙述后,洛马金CPU都烧了,这叫个啥事啊,以你现在说的经历,不是叛逃也是叛逃了,大姐,你摊上大事了!
意识到自己摊上事后,卡森金娜也慌得不行,连连请求洛马金帮助,表示自己真没想叛逃,我在莫斯科也有家人朋友的,怎么可能背叛祖国,我只不过是心里难过而已,谁想到会跟那些人搞在一起啊!
前边我们说过,洛马金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望着单纯到有些可笑的卡森金娜,洛马金决定帮她一把。
在叮嘱过卡森金娜一番后,洛马金召开了紧急发布会。对着记者,洛马金宣称:“今天下午,我们领事馆在纽约警方的帮助下,解救了一名遭“俄罗斯白匪”组织绑架的苏联公民——奥克萨娜·卡森金娜女士!
卡森金娜女士原本是苏维埃学校一名普通化学教师,于7月31日无辜被人下药,在昏迷中被绑架至城外里德农场内,限制了人身自由,幸运的是,她最终通过好心人的帮助,向领事馆递交了求助信!
得知公民遭难后,我全体领事馆同仁心急如焚,立刻报警,在纽约警方的大力配合下,我方终于在今天下午将受害者救回。
在此,我要强烈抗议托尔斯泰基金会和托尔斯卡娅女士这一绑架暴行,同时感谢警方专业而及时的处理,并恳求司法机关追究罪犯责任,下面我们请卡森金娜女士发言!”
随后,卡森金娜开始讲话,由于提前对过词,卡森金娜终于不再语无伦次,而是面无表情的开始背稿,内容大概就是自己在公园里误喝了坏人的饮料,喝完就昏迷过去,清醒后发现自己被绑架,但苏维埃儿女岂能向邪恶势力低头,自己用尽方法成功求援,最终在祖国的强大后盾下成功脱险等等。”
实际上,洛马金的这套处理是非常高明的。在他这套声明中,卡森金娜,是无辜被绑的受害者,洛马金,是忠于职守的外交官,纽约警察,是出警迅速的专业团队,大家都是好人,除了托尔斯泰基金会确实被冤枉为了绑架犯。可问题是,他们本来就是苏维埃的敌人,他死不死谁儿子,领事馆已经决定了,这个黑锅就由你们背!
洛马金二战期间在旧金山船厂演讲
为了把黑锅坐实,洛马金还特意陈述了托尔斯泰基金会多年来绑架、殴打苏联公民的暴行(历史上确有此事),还拿出了卡森金娜手写的求救信复印件现场分发,并且将原件交给了美国国务院代表,意思很明显,人证物证都在,怎么处理托尔斯泰基金会你们看着办!
果然,在发布会召开后,被夸的满面红光的纽约警察局长托马斯.穆里根当场表态,这就派警员去里德农场,一定查清真相,还受害者一个公平!
直到此时,洛马金的计策依然非常顺利。然而他无论如何也算不到一点,就是在他救出卡森金娜的时候,在那间里德农场里,不止有她一个苏联人。
本想已经顺利解决这件事的时候,又有了什么节外生枝的情况?请看同款封面的本文下篇。
来源:小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