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开口提离婚的那个清晨,陆怀琛正把车钥匙攥在手里,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铂金腕表,手机屏幕还亮着和情人的聊天界面。
我开口提离婚的那个清晨,陆怀琛正把车钥匙攥在手里,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铂金腕表,手机屏幕还亮着和情人的聊天界面。
"宝贝,我陪你去产检"
他抬头看我,喉结滚动了两下,像是吞下了所有未说出口的辩解。
"我知道了,是我越界"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你放心,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外人都说我命好,十年豪门太太,离婚也体面收场.
可谁记得那个暴雨夜,我攥着录取通知书和父母争吵,只为追随他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又有谁记得,当年他跪在我家门前,被父亲的拐杖打断三根肋骨,只为求一个娶我的机会。
这些回忆突然变得轻飘飘像窗外的柳絮,抓不住,也不想再抓。
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好,那我要求你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
今夜,雨势极大。
整个世界仿佛被无尽的雨幕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
维多利亚港口处,橙色台风预警灯不断闪烁着。
每隔十五秒便亮起一次,提醒着众人做好防灾准备。
这会儿,陈妈拎着已然收拾好的行李,轻声说道:
“太太,外面的风好像小了些,咱们去别苑吧,司机已在停车场等着了。”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后转头望向墙上的挂钟。
快到十点半了。
陆怀琛还没有回来。
白天他离开的时候,叮嘱过让我等他。
如今看来,怕是等不到他了。
一个小时后,黑色林肯车缓缓停在山脚下的别苑。
我刚一下车,便瞧见陆怀琛扶着一个女孩正往外走。
那女孩肚子微微隆起,穿着平底鞋和平日里宽松的衣服,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我站在雨中,缓缓抬头,与陆怀琛的目光交汇。
陈妈不知被什么绊住了脚,没来得及下车撑伞。
豆大的雨点便如注般倾泻而下。
短短几秒,我的头发便已湿了大半。
陆怀琛微微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松开了女孩的手,伸手覆上了我的头顶。
他宽大的手心还带着些许余温,不过很快便被雨水淋得湿透了。
“马上要来台风了,你想去哪儿?”
我轻轻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到廊下,皱着眉头问道。
陆怀琛并未回答,只是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
“先送许小姐去医院。”
我瞬间明白了,怪不得今天一直拖到现在,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出门。
想必是他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缠了那女孩,这会儿她又闹着要去医做检查。
听到这话,女孩紧紧地攥着陆怀琛的袖子,似要哭出来,一口地道的粤语急切地说道:
“阿琛,我唔想一个人,你陪我去啊。”
陆怀琛轻声哄道:
“唔使惊,你先去。”
我有些失神,毕竟在港城待了十年,可我的粤语水平依旧算不上好。
平日里,陆怀琛很少和我讲粤语。
他常说:“微微,你为了我只身一人来到港城,这里并非你的故乡,没有你熟悉的人和事,你不用为了我去学这些,是我愧疚亏欠了你。”
此刻,我才猛然惊觉,他说我不用学的这些。
不仅是他的过往,更是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我呼出一口浊气,对着陆怀琛说道:
“我先进去,你快点,我有话要对你说。”
说完,我便径直走进了屋内。
我知道,他会留下来的。
至于会留多久,我全然不在意。
几分钟后,陆怀琛坐在了沙发上。
他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向我解释。
其实,根本无需多言,这女孩我早就熟知。
她是陆怀琛父亲至交的小女儿,名叫许念珠。
一年前刚从德国回来。
见到陆怀琛的第一面,便深深地爱上了他。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旦陷入爱情,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毫无保留。
短短半年,就烧了许家三成的家产,如同给陆怀琛的事业添柴加薪。
那时,我还打趣他“老牛吃嫩草”,用所谓的情爱诓骗着许家的资产。
如今再看。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有人全心全意地投入感情,自然就会有人被打动。
任难以抗拒。
就像17岁的我,在异国他乡遇见陆怀琛时。
当他伸出手护着我时,我便也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也正是如此,才会在22岁时,抛弃一切,跟随他来到港城。
见他皱眉,我轻声安抚道:
“你不用和我详细解释。”
听到这话,他像是十分意外,愧疚之情顿时浮现在脸上:
“微微,明天我安排律师把陆氏子公司33.3%的股份转到你名下。”
“不是33.3%,陆怀琛,你婚内出轨,我要的是子公司全部的股份。”
我从包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
我直视着他,平静地说道:
“陆怀琛,我们离婚吧。”
短促的沉默,宛如台风来临前那看似平静的海面。
谁都心知肚明,这只是暴风雨前的伪装。
只待台风眼汇聚足够的能量,便会直扑那脆弱的港口城市。
届时,必定是天崩地裂,万物遭殃。
我瞧见陆怀琛眼底掠过一抹激烈的情绪。
只是,他不再是那个为了娶我,甘愿被打断三根肋骨的青涩少年。
所以,片刻之后,那情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微微,你想好了。”
这不是询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我轻轻点头:“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来这儿了。”
他稍稍停顿,似是明白了什么。
山脚的别苑,距离陆家老宅不过一个山顶之隔。
想当初,陆怀琛的父亲对他执意要娶我这件事,恼怒至极,放下狠话,只要他活着,就绝不认我这个儿媳。
于是,这十年间,我来别苑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知是他有意讨巧,特意安排许念珠住在此处。
还是他父亲觉得许念珠才配得上做陆家的儿媳,有资格住在老宅脚下。
总之,我知道他就在这儿。
我来,只为一件事——离婚。
“我知道了,是我逾矩了。你放心,你提什么要求,我都应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口袋里摸。
明明摸到了,却没有拿出那支我送他的、他常带在身上的万宝龙钢笔。
我没拆穿,只是恰到好处地将钢笔又递过去。
顺势在协议底下轻点,说道:“我已经签好了,你也签吧。你了解我的,不该要的我不会要。”
就这样旁敲侧击地催促着。
他应了一声,打开笔盖,却愣了半晌。
最终,还是在我的名字旁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2024.11.10。
于适微,陆怀琛。
待他签完字,我伸手接过,将它夹进文件夹里。
那纸张薄得几乎能透出灯光,却承载了我十年的时光。
拿到离婚协议,我站起身,朝二楼走去。
走到拐弯处,我俯身问他:“主卧有人住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
我嘴角微微上扬,看着昏黄的灯光洒在他身上。
思绪,飘回到第一次来到别苑的时候。
那时,他怕我住不惯山脚的潮气,带了几套真丝四件套。
他不肯假手于人,亲自把垫的、盖的,全都仔仔细细地铺好。
就在这个主卧里,层层叠叠的织物间,满是他的真心。
只可惜,我们仅仅在这一晚相伴。
因为第二天,他便带我去老宅。
陆父见到我的瞬间,气得差点昏死过去,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娶谁不好,非要娶于庭的女儿,是不是故意要气死我?”
见陆怀琛不肯退让,陆父猛地伸手捞起红木桌上的昂贵象牙鼻壶,狠狠砸在他的头上。
接着,抄起厚重实心的金楠木拐杖,朝着他的后背猛击。
那闷响声持续了许久,直到陆父累了,喘着粗气,怒吼道:
“都给我滚!”
陆怀琛咬着牙撑起身子,脸色惨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
但他依旧牵着我的手,缓慢地往外走。
到了医院才知道,他被打断了三根肋骨。
即便痛得几乎昏厥,在他父亲面前,他也从未松开我的手。
到最后,还在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管微微是谁的女儿,这辈子,我只娶她。”
不过十年,他父亲还在世,我们的故事却已画上句号。
这,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总好过等他父亲去世,我们也未能走到最后。
那天晚上,陆怀琛仅仅停留了半个小时便匆匆离去。
我暗自思忖,许念珠定是刚到医院就来催促了。
事实上,我对山脚别苑真的毫无好感。
可奇怪的是,那一晚我竟睡得意外的香甜。
巧的很,就连台风也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突然拐弯。
在最后一刻转头朝着别的方向呼啸而去。
只留下维多利亚港风平浪静,宛如往昔。
可我至今仍不清楚。
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记起,那天正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
半个月后,我约陆怀琛来到湾仔港12号政府大楼,正式提出离婚申请。
法庭上,律师轻声说道:“陆太,陆生把浅水湾、深水湾、中环那三套豪宅都给了你。”
我看向陆怀琛,他就站在对面,朝着我微微颔首,仿佛在表示:“收下吧,是我对不住你。”
我按捺住内心的波澜,对律师说:“房产车子一概不要,换成股份,尽快解决。”
他点点头,接着又与陆怀琛的律师商议起来。
趁着这个间隙,陆怀琛走到了我身旁,像是许下承诺一般说道:“你放心,陆氏每年的分红我都会给你。”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我想要股份,只是在这段时间里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想法。”
他见我笑了,神色似乎轻松了许多,又说出了那晚的话:
“好,都听你的,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我没说话,只是觉得一阵恶心。
因为陆怀琛的大方,财产分割进行得极为迅速,最终的结果也让我颇为满意。
我得到了陆氏全资子公司的所有股份,市价超过12亿,还得到了陆氏投资的三家科技公司45%的股份,市值大概在7个亿。
加上陆怀琛这几年自己挑选的几家新公司,零零总总算下来,我拿走了他30多亿的财产。
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
所有事宜结束之后,我终于拿到了那张离婚证。
整个人都轻松无比。
我顺着长廊,疾步向外走去。
“微微,微微,微……”陆怀琛在后面追了几步,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我不耐烦地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看向他,眉头紧紧皱起说道:“陆怀琛,以后别再叫我微微了,听着真恶心。”
他愣了一秒,终于意识到,这半个月来我的表面的平静,都是在等待真正的离婚这一刻。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我只是想说,你放心,以后你要是还有什么其他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我笑了笑,一束光顺着陆怀琛身后的罗马高柱打下来,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仿佛命运在调皮地问我:“于适微,真的不再好好考虑一下了吗?他身上可是还带着一束光呢。”
我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点点头说:
“好啊,陆怀琛,那我的要求是,以后,你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永远。”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他脸上浮现出几道裂痕。
就像被人迎面狠狠地打了一拳一样,满脸苍白。
我则轻松地转身,抬脚向外走去。
此时正值中午,太阳高悬在空中,照得皇后大道一片金光灿烂相比于他身上的那束光,这里的阳光更加耀眼。
我和陆怀琛离婚的消息,犹如一阵狂风,迅速席卷了整个城市。
不用猜,我也知道这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谁。
许念珠,那个死缠烂打追了我整整一年的女人。
好不容易怀揣着福宝,又等到我主动提出离婚。
她若不把这消息闹得满城风雨,那许家可就真没几个人了。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比我还蠢那么一点点。
我从陆氏大厦出来,门口早围了一圈媒体。
长枪短炮齐上阵,对着我闪个不停,叽叽喳喳的声音,活像油锅里蹦跶的麻雀。
“陆太,请问你和陆先生离婚是真的吗?难道是这十年里你没能生育?”
“陆太,传闻说因为你无法生育,陆先生的父亲才一直不承认你的身份,是不是真的?”
“你们离婚对陆氏未来的发展有影响吗?你是否被扫地出门了?”
“陆太,说说吧。”
“陆太,陆太……”
我懒得多做回应,正想让保镖把这群人拦住。
就见许念珠捧着肚子,摇曳着身子走过来。
她的声音带着独特的腔调,一下子就把记者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哎呀呀,你们也太过分了吧,她不能生育已经很痛苦了,现在又离婚了,像丧家之犬一样,你们还儿地问。”
那些记者也是人精,立马调转方向,追问许念珠:“许小姐,你肚子里的是不是陆氏的小金孙呀?”
“许小姐,陆先生是不是为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才和陆太离婚的?”
“许小姐,你和陆先生什么时候补办婚礼呀?”
许念珠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摆摆手说道:“快了快了,男孩女孩都一样,都是阿琛的第一个孩子。”
她见我面无表情,挑眉走近我,低声说道:“别装了,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吧,怪得了谁呢,谁让你既不能生育,还管不住自己的男人。”
我没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抬手,“啪”的一声,给了她一耳光。
这一声脆响,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许念珠瞬间红了一片,她瞪大眼睛,震怒地看着我,怒吼道:“你敢打我?!”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为什么不敢?你肚子里的孩子三个月大了,而我几天前才和陆怀琛离婚,这可是他婚内出轨的铁证。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这个孩子顶着私生子的名头降临这个世界上。”
说完,我学着她的腔调,不紧不慢地又重复了一遍。
她咬牙瞪着我,眼神里的怨恨浓得快化成实质了。
我不明白,我和陆怀琛都已经离婚了,她想要的很快就能到手,为什么还这么恨我?
就在这时,陆怀琛的车“嗖”的一声停在了路边。
他推开车门,径直朝我这边走来。
那些记者见状,又想蜂拥而上,却被保镖迅速驱散。
他看向我,眼神微微一沉。
几天没见,他瘦了很多,那套专门定制的精致西装穿在他身上,竟显得有些空荡。
许念珠见他来了,立刻委屈巴巴地跑过去,想挽住他的胳膊,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我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情况?
但还是礼貌地回应道:“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我转身准备往另一边走去。
许念珠一下就火了,怒吼道:“陆怀琛,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怎么只问她有没有事?”
说着,她把被我扇过的脸凑过去,一脸委屈地说:“你看啊!她还打我!她凭什么打我!”
陆怀琛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微微性格一向平和,你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到她了?你能不能长点心?”
许念珠被他说得呆立当场。
他随即转身向我快步走来,问我:“微……适微,这样叫你可以吗?”
我微微一怔,不置可否地问道:“还有事?”
他顿了顿,问道:“你要离开港城?”
今早我带了京州的一批财务来处理几家公司的事宜,他应该是猜到我要离开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
他又问:“什么时候……再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许念珠突然尖叫一声,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自己被陆怀琛呵斥了。
我笑了笑,眼神闪烁着说:“等许念珠生孩子那天,我会来送礼陆怀琛,到时候,我会送你一份大礼,好不好?”
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情绪明显不太对劲。
这些年的相处中,我几乎从未见过他如此阴郁。
这场景,不知为何,让我想起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我刚到洛杉矶,对一切都充满陌生。
常常被人嘲笑是土鳖,他们用口香我的头发,在凳子上涂满厚厚的胶水。
虽然只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欺负,但老师也不闻不问。
直到有一天,几个男生嬉皮笑脸地说要带我去好玩的地方。
他们强行拉拽着我走,就在最后一秒,陆怀琛像英雄般挡在了我面前。
他抬头,冷漠地看向那几个男生,冷冷地吐出三个字:“Fuck off.”
最后,自然是引来一场互殴,他挂了彩,可眼神依旧阴郁。
他看着我,缓缓说道:“以后,你跟着我。”
我小心翼翼地给他涂药,他点头后,我只一瞬间,就仿佛被他击中了。
那天之后,我便成了他的小跟班。
也了解到他 15 岁就被人丢到国外。
在国外的两年,他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此刻,我感觉他好像又发病了。
可我已经不想再理会了,毕竟,我们已经离婚了。
那便当作没察觉到吧。
几秒后,他看向我,轻声说道:“好,那你,一定要来。”
几天后,我回到了京州。
飞机落地的那一刹那,我竟有些近乡情怯。
回想起22岁那年。
我从UCLA毕业之后,毫不犹豫地追着陆怀琛去了港城。
当时的父母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嗔怪着我女大不中留。
然而,没过多久,当他们得知陆怀琛的身份后,态度近乎决绝,勒令我立刻回京。
那时,父亲和陆怀琛的父亲一样,暴怒之下差点被气死。
他只吼着让我滚回来,不然等他真被气死了,让我后悔都来不及。
我坚决不肯回去,也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不允许我们在一起。
就这样,双方僵持不下。
直到陆怀琛被打断三根肋骨,进了医院,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还坚持要跟我结婚。
母亲这才有所动容。
她半逼半劝地带着父亲飞到港城。
然后,母亲告诉了我一段陈年往事。
原来,我的父亲和陆怀琛的父亲都曾是偷渡到港城的偷渡客。
他们一同经历了数次追捕和羁押。
其中最危险的一次,陆怀琛的父亲差点死在监狱里。
是父亲让出自己仅有的一点水和食物,才救了他一命。
可这好心并没有换来好报。
在一次大规模的搜查中,陆怀琛的父亲竟然举报了我的父亲。
就因为这次举报,父亲失去了留在港城的机会。
怀琛的父亲却得以留下来,并且发了家。
之后,父亲不甘心命运如此,又辗转去了首都。
在那里,他历经磨难,摸爬滚打,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当父母知道陆怀琛的身份后,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
毕竟,陆怀琛的父亲那样做,他们认为陆怀琛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后来,父母想带我离开,可我不愿意走。
最终,我和父母闹得近乎决裂。
十年的时光匆匆而过。
如今,再看这一切。
不管是陆怀琛在婚内出轨的背叛。
还是我们最后离婚、分道扬镳的结果。
都只能说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而我,也只能自嘲这一切是自己自不可活。
“适微?适微!”
陌生又带着些许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心中有些讶异。
没想到来接我的居然是他——
迎面走来的男人,身姿高挑而清瘦。
修身的深色呢子大衣拖到膝盖处,黑色的高领内搭显得格外禁欲。
同色系的磨毛西装裤笔直无褶,脚下的德比鞋一尘不染,浑身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
我冲他挥挥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奕德,好久不见。”
高奕德,我母亲好友的儿子,与我是同龄人。
他自幼便是学霸,一路领先,从未拿过第二名。
出身三代书香世家,家境优渥,根正苗红。
据说如今他在北大任教,主攻心理学。
见到我,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主动伸手帮我拿过行李箱,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已经暖乎乎的暖手宝递给我:“京州这时候已经下过一场雪了,十二月初的天气,怪冷的,你手还暖不暖和?”
比起温暖湿润的港城,京州的冬天确实冷得多。
我轻轻点头,笑着回应:“是挺冷的,你们也小心些。”
“我爸妈呢?”
我略带急切地问道,这两年,随着我和爸妈年纪渐长,我们之间的关系比早些年缓和了不少。
曾经,我固执己见,寒了父母的心,如今他们不来,我也明白其中缘由。
“都在外头呢,外面太冷,我让他们先别下车,一会儿就见到了。”
高奕德的声音很好听,标准的京腔中透着几分北方人的洒脱与爽朗。
比起港城那动辄转弯捻调的粤语,这个声音更让我感到亲切。
几分钟后,我坐上了那辆霸道利落的SUV副驾驶。
5.7米的红旗LS7,线条流畅,气势不凡。
透过车窗,我看见父母并坐在后座。
我的心猛地一颤,只一秒,鼻子发酸,眼眶泛红,几乎就要落泪。
还没等我开口,母亲先探过身来。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微微,你瘦了,这段时间,是不是没好好照顾自己?”
许久未见,第一句话便是关心我的身体。
我紧咬嘴唇,喉咙哽咽,半天才轻轻喊了一声:“妈……”
那些无尽的委屈和积攒了多年的失望,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五年的热恋,十年的婚姻,最终却蹉跎了我的半生。
叫我怎能不恨?
然而,在这阔别已久的港城,我没有可以依靠的港湾,只能独自撑起一片天。
好在北京,我还是有父母的。
母亲擦了擦眼泪,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母女俩在车里,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泪水无声地滑落。
“好了好了,哭什么?”
几秒钟后,父亲闷咳一声,声音虽然有些不自然,但依旧中气十足,“让小高看了笑话。”
高奕德挑了挑眉,笑着说:“于叔,我今天出门没带耳朵,什么。”
他这一句话,倒是把刚刚悲戚的气氛冲淡了几分。
我看向父亲,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哽咽:“爸……”
父亲轻轻地应了一声,目光深邃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满是疼惜与欣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晚上,我和父母一同回到了望京。
高奕德明天还有课,他便开车回了海淀。
这套房子,是我出国前住过的那套。
如今,父母早已在更好的地段购置了一套更大更豪华的房子。
然而,当我回来时,还是选择住在这里。
洗完澡后,我腻在母亲身旁,撒娇道:“妈,今晚我跟你睡好不好?”
父亲哼了一声,忍不住说道:“一回来就黏着你妈,简直……”
我笑着打趣道:“倒反天罡。”
父亲被我噎住,不过很快就笑了出来。
母亲不舍得拒绝我,点头答应:“行,我们母女俩说说话,让你爸去睡次卧。”
我闷闷地笑了笑,心里由衷地感到开心。
等我和母亲关灯躺下,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小声地问:“你和……真的就离了?”
母亲似乎怕提及名字会让我难过,表述得很含糊。
我嗯了一声:“离了,还拿了他不少钱呢。”
母亲猛地拧了我一把,说道:“你这孩子,夫妻本是一体,他的就是你的。况且,他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就该让他净身出户!他们姓陆的,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听着母亲近乎气愤地指责,我笑着回应:
“是啊,妈妈,还是你和爸爸眼光独到,我就是个睁眼瞎。有些后悔,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要是当初……”
我想说,要是当初跟父母走了,或许结果会不一样。
话音刚落,母亲立刻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谁年轻时没看走眼过呢,这些经历并非毫无意义,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有它的价值,正因为有了这十几年的经历,才成就了现在的你。”
我忍不住在黑暗中流下一行泪。
母亲没有责怪我,可我却觉得自己无比愚蠢。
竟然盲目地认为,陆怀琛会永远只爱我一个人。
几秒后,母亲起身,咂咂嘴说:“要我说,奕德这孩子不错,虽然他结了又离,但他心里……”
我被母亲这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逗笑了。
“妈,高奕德是个好人,这我知道,可也不能这么强行撮合啊,人家又不喜欢我……
“谁说的,他喜欢你这么多年了。要不是你追到港城还结了婚,他也不会听从他妈的话结婚,婚后半年就离婚了,到现在都没再结婚。”
我心中一震,脑海中浮现出我和高奕德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他确实一直对我痴心一片。
十五岁那年,我骑着摩托从巷子里冲出来,刹车失灵,迎面直接撞上了桥墩。
膝盖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直流。
高奕德想都没想,就把车抛在一边,飞奔过来把我抱起来,那平日里冷静得像块木头的男人,此刻却慌了神,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嘴里不停念叨着:“别怕,别怕,我们去医院,医院在哪儿呢?”
我忍不住想笑,回过神来却发现母亲正盯着我。
我转过身,轻声对母亲说:“没有的事儿,您别瞎操心了,我不打算再结婚了,睡吧!”
母亲哦了一声,临睡前还一个劲儿地让我再考虑考虑。
连着一周,都是阴沉沉的雨天。
台风虽未真正过境,却也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港城中心私立医院里。
许念珠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回荡在病房中:
「我不管!马上把他找来!我要见陆怀琛,他不能这么对我!」
陆怀琛揉着眉心,只觉得自微微离开后,自己愈发疲倦。
「别吵了,我在这儿。」他站在病房门口,声音低沉地出声。
许念珠一看到他,泪珠瞬间成串滚落,她急忙从床上下来,连鞋子都顾不得穿,捧着肚子就朝他跑去。
「阿琛,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闹得满城风雨,让所有人都晓得你和于适微离婚的事,我没想到会给陆氏带来这么大影响。」
那天,许念珠在门口那番闹腾,传播速度极快。
没多久,陆氏总公司的股票便一路下跌,一跌再跌。
陆怀琛心里明白,这事可不全是媒体炒作的结果。
是微微出手了。
她回京州后,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股份都卖给了广庭集团。
广庭可是她父亲的企业,其影响力远超他的想象。
短短一周时间,微微便巧妙地借助广庭,对陆氏发起了凌厉攻势。
若不想陆氏的子公司以及其他几家重要公司,最终都沦为广庭驻港城的分公司,那就只能高价重新收回股份。
可要是不收回,以广庭的实力,很快就会把这些公司逐一吞并。
到那时,陆氏的根基也将动摇。
陆怀琛深吸一口冷空气。
原来,她所谓的有趣玩法,竟是要让他,让陆氏像许念珠这一年一样,燃烧自身资产,去成全广庭的发展。
这手段,既稳健又精准,还格外狠辣。
他摇摇头,心中暗自感慨:不愧是她。
陆怀琛记忆的阀门瞬间打开。
那年,她年仅十七,紧紧跟在他身后。
等熟悉了周围环境,便开始「大杀四方」。
一次商业竞赛中,她以一己之力,顶住十四个小队以及数个歧视中国人的导师的逼迫。
当时,他们只剩下 500 美元启动资金。
可她就用这微薄的资金,仅用半个月,接连吞掉四个小队的全部资产。
而后,又和他携手击退剩余的十个小队。
资金数字从最初的五百,逐渐涨到五千,最后竟达到整整七万九千六百二十四美金。
仅仅三个月,他们就赢得了这场比赛,而且赢得毫无悬念。
比赛结束后,她把赚得的所有资产全部捐赠回国内。
这可把那些黄头发、蓝眼睛,满嘴 ABC 的外国人气得不轻,却又毫无办法。
一想起往昔岁月,在那个只有他们两人的陌生国度里。
小小的她,就像温暖的小太阳,驱散了所有恶意。
她听到他和父亲的激烈争吵,会心疼地抱住他安慰。
了解到他在国外的艰难,曾遭受的排挤、鄙夷、霸凌、孤立,以及那些无端的侮辱和责骂。
她会心疼得忍不住掉眼泪。
那些曾几乎将他击垮的负面情绪,都在她到来后,被一点点化解。
甚至,当他抑郁症发作伤害自己时,她会毫不犹豫地扑上门,紧紧抱住他,不停地说:
「我会永远陪着你。」
是微微,让他重获新生。
「阿琛,阿琛?」
许念珠的猛烈摇晃,让他终于回过神来。
许念珠瘪着嘴,满脸不高兴:
「你在想什么呢?你到底听见我的话没有?我爸爸都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啦。」
陆怀琛缓缓推开许念珠的手,结婚?
在心里,他的妻子从来就只有微微一人。
几秒过后,他似乎想通了。
自己的所有,本就该属于微微。
既然她现在想玩,那来一场盛世局又何妨。
「行了,我还有事,你别再闹了。」
说罢,陆怀琛转身迈步离开。
只留下许念珠在原地,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
飞驰的汽车内,陆怀琛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手机屏幕中的视频。
视频里,微微的父母脸上满是笑意。
微微就坐在他们身旁,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那男人身姿笔挺,气宇轩昂。
陆怀琛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个男人就是微微幼时照片集里出现过高奕德。
他心中暗叹,这才过了没多久啊。
微微的父母,似乎已经打算给她找新的结婚对象了。
看那男人的样子,显然对微微很是喜爱。
几秒钟过后,陆怀琛缓缓闭上双眼,陷入了沉思。
他之前是这么想的。
就算和微微离婚了,以他的能力,也能把微微留在身边。
当初签字的时候,他只是想让微微心里的恨意慢慢消散罢了。
毕竟,他们相识相知了十几年。
微微那么心软的一个人,总有一天会原谅自己的。
可是现在,他却莫名有些慌了。
不管是繁华的广庭,还是充满回忆的京州。
他最忌惮的,其实就是微微的父母啊。
想当初,微微为了他,不顾一切地奔赴港城。
可如今回到京州了,再想让她一个人孤身前往南方的港城,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陆怀琛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有决然之色一闪而过。
他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把陆氏的股票都卖了,给我订最早飞往京州的机票,速度要快。”
“微姐,早呀!今天有俩消息,一个好,一个更好,你打算先听哪个?”
这段日子,我进了广庭集团,揣着三十亿的启动资金。
在这儿,还没人敢对我的决策说半个不字。
正和我交谈的,是父亲特意给我安排的秘书,孟澜。
她才二十五岁,毕业于北大,本硕连读,毕业后直接就被广庭高薪挖了过来。
让这么优秀的人才给我做秘书,多少有点大材小用了。
我轻轻一笑,故作轻松地说:“先说说好消息吧。”
孟澜亮了起来,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早上高先生又送花来了!他说是刚好路过,可我觉得不像,那花束的包装风格一看就是城西那家老店包的,从那儿到咱们这儿来回得几十公里呢!”
我这才注意到,宽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捧娇艳的洛神花,粉色中透着一丝嫩白,不多不少,正好十一朵。
这些花儿象征着信仰和等待,看得出送花的人心思细腻。
我微微扬起眉梢,装作若无其事地追问:“那更好的消息呢?”
孟澜神色一下子变得认真起来,语速也不自觉地加快了:“早上港城那边传来消息,陆氏决定放股了,数量不多不少,正好够我们全部吃下。”
她见我一时没出声,笑容稍稍收敛了几分,小心翼翼地问:“微姐,要吃下这部分股份吗?”
毕竟,我和陆怀琛曾经做了十年夫妻,她不确定我对这件事的态度也正常。
我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轻声说道:“为什么不呢?有钱不挣可不是我的作风。”
孟澜立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明白了,微姐。”
我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去吧。”
等她转身出去,我立刻掏出手机,给高奕德发了条信息:
【谢谢你的花,晚上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不知是否方便?】
几乎就在眨眼间,“嘟嘟”两声提示音响起,那边很快回复:
【求之不得,这是我的荣幸。】
夜晚,雍和宫旁,五道营胡同口。
京艶翰林书院就坐落在此处。
高奕德早就到了,他在里面订了包厢,此刻正悠闲地斟着茶。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
我把包放下,坐在他右手边的位置。
虽说这只是个两人包厢,但宽敞得很,坐五六个人也不嫌挤,我特意选了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高奕德手上动作微微一滞,随后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特意回了趟家换了身衣服,还精心化了个妆。
白天穿的湖蓝丝绸衬衣配黑色西装裤,如今已被一件圆领贴身长裙替代,侧边还开了衩。
知道他喜欢木质香,我也特意换了一款香水。
高奕德放下手中的西施壶,嘴角上扬,笑着问我:“还有客人?”
我俏皮地挑挑眉:“就不能女为悦己者容了?”
说实话,虽然我对他谈不上有太多深厚的感情,但不可否认,他很聪明。
和聪明人打交道,简单又自在。
更何况,他还喜欢我,自然对我格外周到体贴。
见我没打算承认,他也就没再追究。
只是转头对服务员说:“可以准备上菜了。”
我们随意地聊着。
从北方谈到南方,从国内聊到国外。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推门而入。
声音带着几分解乏,像是赶了很久路。
“不好意思,包厢满了,不知道方不方便拼个桌。”
陆怀琛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这招。
我头也不抬:“不方便,出去。”
他笑了笑,径直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我的裙边,脸色随即沉了几分。
“来者是客,我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实在是累了。”
他压低声音,那副耍赖的模样和早年一模一样。
“不好意思,不知道高先生介不介意?”
陆怀琛这才像是刚注意到高奕德。
高奕德看了我一眼,笑着回应:“不介意,不过我们已经有安排了,菜都吃好了。陆先生要是饿了,可以就在这儿再点几个菜,不过这些可都是吃剩的,吃多了怕不消化。”
我挑了挑眉,看来高奕德比我预想的更有“火药味”。
高奕德说完就站起来,朝我伸出手。
我没多想,当下就牵住了他的手,借着这股力站起身,和他近,距离早已超越朋友间的界限。
陆怀琛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伸手阻拦道:
“微微,跟我回家。”
我不禁笑了笑,反问他:
“回家?哪个家?这儿就是我的家。你想让我跟你回港城?那是你的家,可不是我的。”
听见我的话,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脸色惨白,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是我对不住你,你想要什么,陆氏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跟我回家,我都答应……”
“陆怀琛,你是不是记性不好了。”
我打断他,“你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不会回去,也不会再接受你的任何示好。”
他咬了咬嘴唇,见我心意已决,脸上的血色渐渐褪了下去。
整个人就像遭受了重创。
我微微皱眉,思绪突然回到了过去。
我和他在洛杉矶的时候,遭遇了一场抢劫。
那是我去洛杉矶的第二年。
那些劫匪很凶狠,像是有备而来,堵住了几个亚洲人,逼我们交钱、脱衣服,交出身上的贵重物品。
陆怀琛一下子把我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那些劫匪。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跟紧我。”
我连连点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几分钟后,他看准时机和其中一个劫匪打了起来。
谁能想到,那劫匪随身携带着热武器,“砰砰”两声枪响,吓得我灵魂出窍。
他却一脸镇定,只是不停地在我耳边喊:“跟紧我!跑!微微,别怕,跟着我!”
我像疯了一样跟着他跑。
等到了安全地带,才发现他胳膊和肩膀都中枪了。
而他,为了不让我害怕,一个字都没提。
还好那些劫匪用的枪,子弹估计也是用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不然,他的左手估计就废了。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心都是恐惧,害怕他就这么去了。
那时候,他的脸色就像现在一样惨白,可他还笑着安慰我:“别哭了,像个小花猫,真难看。”
如今,过去的美好恐怕一返了。
我不想再被陈旧的回忆影响情绪,看着陆怀琛说:
“我记得离婚那天你说过,以后我有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陆怀琛的脸色瞬间变了,想阻止我已经来不及了。
“我要你,以后永远都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我这句话说了两遍,一次比一次坚定,一次比一次决然。
说完,我整个人依偎在高奕德身上,轻声对陆怀琛说:
“陆怀琛,我打算和其他人开启新生活了,你以后别再来找我。”
话音刚落,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陆怀琛就像遭遇了世界末日般,一瞬间,竟然落下一滴泪来。
他张了张嘴,模模糊糊听见他轻声说:
“别这样,别这样对我,微微。”
然后,他抛下一句“你们等着”,慌慌张张地走了。
我知道,他在赌我的心软,离婚的时候他赌了,这次他发病估计也在赌。
可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要被他如此对待。
我心里既委屈又恼怒,恨他当初对我那么好。
可现在,却又把一切都毁了。
陆怀琛病倒了。
他本就性格执拗。
那极端心理疾病被我刺激后复发,愈发严重。
如今整日昏沉,严重到无法自主进食,只能依靠冰冷的医疗器械勉强维持生命体征。
陆氏企业也因他的病乱成一团糟,股权结构动荡不安。
广庭趁机大量收购股份,一举成为仅次于陆怀琛的第二大股东。
更糟糕的是,听说陆怀琛的父亲得知这消息后,病情突然恶化,一下被送进了急救室。
这下父子俩双双病倒,再无人有力撑持,陆氏恐怕离覆灭不远了。
最后,竟是许念珠为救陆氏,跑到许父面前苦苦哀求。
她甚至以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性命相逼,逼得许氏不得不投钱出力。
真是个傻女子啊,这大概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不到一个月,许念珠就搭进去半条命,可陆氏依旧不见起色。
在这场纷争中,我与广庭倒是趁机吞噬了所有市场股份,赚得盆满钵满。
错一次,或许是鬼迷心窍;
错第二次,那便是愚不可及。
待到陆氏即将被彻底击垮,陆怀琛也奄奄一息之时,
陆怀琛的父亲竟然赶到了京州,求到我父母跟前。
他刚从医院出来,满头银发如霜,身子颤颤巍巍,尽显暮年之态。
此时在我父亲面前,他弓着腰,看起来仿佛老了几十岁。
短短几秒,他竟然“扑通”一声跪地,声泪俱下地哀求道:
“于庭,你要陆氏,拿去便是;要我的命,拿去便是;要我跪地求你,向你道歉,承认我背信弃义,猪狗不如,我也认了。
“可我儿子,他是真心爱你的女儿啊,我只求您,让她看一眼。
“是我,是我编造身患癌症的谎言,要亲孙子的骨髓续命;也是我,下药让阿琛和许家那个丫头有了那一夜。
“全都是我的错,阿琛从未对旁人有心,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救我的命啊。”
声声悲切,字字泣血。
他对儿子那份即将失去的恐惧,溢于言表。
这与他过去那几年把陆怀琛独自丢在国外,甚至还生生打断了他三根肋骨的做法,实在反差太大。
我心里明白,这或许就是一个父亲所谓的“爱”吧。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无比恶心,甚至觉得这种父爱畸形得很。
尽管陆父跪地哀求,父亲却也没有替我,
他想让我自己拿主意。
父亲只是吩咐人把陆父送到陆怀琛所在的医院,并下令一定要找城中最出色的医生来。
我知道,父亲这么做,是在为我考虑。
他怕我要是后悔想再和陆怀琛在一起,怕陆父因为我的缘故有个三长两短,没法交代。
古人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母亲却承受不住这压力,捂着胸口,不断追问:
“微微,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呀?”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去看看他吧。”
医院的病房里,陆怀琛难得有了一丝清醒。
他刚刚见过父亲,那满头白发,哪里还有半分昔日枭雄的影子。
一切都是他的错,一失足成千古恨,不仅害了自己,更是连累了父亲。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父亲的癌症不过是个幌子。
他只满心期待着,微微马上就会来看他。
半小时后,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我缓缓推门而入,陆怀琛瞬间满眼惊喜。
然而,在看到我身后的高奕德时,那眼中的光又沉了下去。
但他不敢再耍小性子,半靠着身子,声音有些虚弱地说:“微微,你来看我了。”
我轻轻点头,对着他说:“我此次前来,是要告诉你两件事。你若能挺过去,便好好活着;若挺不过去,那……死了也便算了。”
陆怀琛的脸色变得苍白,却还是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我挺得过去,只要你在我身边……”
我不再看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你父亲,并没有癌症,你无需担忧他会因此病逝。当然,世事难料,谁也不能百分百确定。”
他只愣了一秒钟,随后反应过来,嘴唇微微颤抖:“所以,那晚……”
我应了一声:“你爸给你下了药。”
他缓缓低下头,表情似有痛苦,又似带着无奈。
我接着说:“还好你爸没有真正的癌症,否则,许念珠的孩子也救不了他。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十年婚姻里不能生育的,不是我。”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很快就领会了我讲这两件事的用意。
他看向我,想要辩解:“微微,我不是……”
“我知道。”我打断他的话。
“你当然不是因为我无法生育才出轨许念珠,你是遭了你父亲的算计,又轻信了他,想着留着骨髓救他罢了。可是,陆怀琛,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糊涂。你父亲说他得了癌症,你就轻易相信了。”
我抬头望向他,目光灼灼:“你想救父,这我能理解。但你也有自己的私心,你想拥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孩子。即便你不承认,可我太了解你了。你明明可以查明真相,却任由事情发展,只为等着孩子出生后,让我认下。毕竟,在你心里,一直认为我不能生育,对吧?”
“陆怀琛,你不光背叛了我和我们的婚姻,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践踏我的人格,还辜负了你对我的深情。”
“所以,我和你离婚,绝非一时赌气,我是认真的。你,听明白了没?”
我话音刚落,陆怀琛就昏了过去。
短短半个小时内,他竟然被下了两次病危通知。
我站在 ICU 门外,眉头紧锁。
这时,跟来的高奕德仿佛灵光一现,问道:“你是心理学专家,你觉得他这……”
高奕德点点头:“是真的,心理疾病极为棘手,病人一旦没了求生欲望,器官很快就会衰竭。临床试验中早已有过诸多类似病例。你刚刚那些话,足以让他万念俱灰,瞬间失去活下去的希望。我来,就是想替你确认一下他是真是假。看来,他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我沉默片刻,又问:“那我……”
高奕德摇头:“不算,过失杀人罪的判定标准没那么容易达到。”
我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心中不禁感叹,高奕德确实很懂人心。
又过了一个小时,陆怀琛竟然被救了回来。
医生说:“陆先生求生欲望极低,日后能恢复成什么样,不好说。”
我不得不承认,直到这一刻,心底那些浓烈的恨意才真正消散了大半。
听到医生说陆怀琛求生欲望很低,我内心的结也随之解开。
罢了,就当放过自己,也放过他吧 。
那天之后,我便再没踏入过医院半步。
于我和陆怀琛而言,永不相见或许真的是最好的结局。
他身患,自然有专业的医生与心理医生去悉心照料。
我们都不再是十七岁那个青涩懵懂的年纪,也不再身处的异国他乡——洛杉矶。
曾经,他护着我周全,我也为他泪洒心田。
然而现在,那些过往早已随风飘散。
后来听闻,陆怀琛的父亲终究还是没能战胜病魔,撒手人寰。
父亲病逝对陆怀琛的打击很大,让他从浑噩中清醒了几分。
后来,他回到港城,卖掉了陆氏企业,洛杉矶。
至于许念珠,她不仅没等到与陆怀琛的婚礼,还在流产后落下了半身病根。
等许氏企业被她折腾得一时,她才开始追悔莫及。
不过这一切,都已与我毫无瓜葛。
眨眼间到了二月,年关将近。
京州城里处处洋溢着新年的喜庆气息。
我在这座城市长大,却已有十几年没有好好逛过了。
于是我提议出去走走。
只是我父母均在京州久居,一个摆摆手道:“没兴趣。”
另一个则推推我的胳膊道:“让奕德陪你去。”
本想就这么算了,实在不行自己一个人去转转也行。
没料高奕德已然得了我母亲的指令,第二天就在望京楼下等候着我。
那几日,我们一同逛了许多地方。
多是古色古香的小巷子。
有南锣鼓巷,北锣鼓巷,烟袋斜街,还有前门大街。
处处都充盈着京州独有的松弛与悠闲。
小巷两侧那些百年的白蜡树,金黄的叶子在风中摇曳。
入目皆是古朴的四合院,青砖黑瓦别具韵味。
瞧见一位大爷提着鸟笼,摇头晃脑的哼着京曲儿。
继续前行时,不知是哪户人家种的一棵红柿子树,满树挂着红彤彤的柿子,小巧逼真如灯笼。
那果实鼓囊囊的,无人采摘,任鸟儿啄食。
只听啪叽一声,掉落在地。
港城寸土寸金,哪怕太平山顶这样奢华的地方,也处处是忙碌焦急的身影,人人只知一路向前奔跑,无暇回顾过往。
我凝视着那树柿子看的出奇,直到高奕德开口提醒,我才回过神来。
我轻应一声,让他随意。
随后,我便放慢了脚步,一边等他,一边细细欣赏着周遭的景致。
没过多久,高奕德怀里抱着一束柿子精心编织的花束走到我面前。
扑鼻而来是果香夹杂着花生与炒货的香气。
花束上是用四方白纸写着:“好柿花生。”
我微挑眉毛,眼眸中满是惊喜:“这是你从别人家摘来的?”
高奕德憨然点头,道:“见你看的久了,便去问了那家人。
他们听闻是要送给女孩子,很是高兴。
拿长杆剪了好多下来。
花生也是刚炒熟的,可香了。”
我爱不释手,拿着左看右看,道:“这可比那来路不明的洛神花强多了。”
话一出口,我便意识到有些失礼,连忙道:“抱歉,我不是说那束花不好。”
高奕德笑了笑,打断道:“无妨,适微,我明白你的意思。
这些年,我虽不是特意在等你,但知心人着实难寻。
所以,一直保持单身。”
我抬头看他,知晓他懂我话里的意思。
比起虚无缥缈的所谓“信仰”和痛苦煎熬的等待,现在这种平淡真实的生活才是我所向往的。
我曾在感情里遍体鳞伤,实在不敢再涉足。
刚想仔细倾诉,却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准确表达。
难不成要直白说:“我对你无意。
即便你并无等我的情意,这仍让我心存压力。”
或是:“你做任何事,只要带有追求的意思,我都会感到不安。”
可不久之前我还利用过他,还宣称要重新开始新生活。
叫我又如何自圆其说?
几秒钟后,他似是看出我的纠结。
他看着我,认真且清晰地说:“朋友,仅仅是朋友。
朋友之间,互帮互助不好吗?”
他说得太过果决,又仿佛把人心洞悉得一清二楚。
毫不犹豫地讲出我心中最担忧的事情。
尽管我知道,这未必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但他如此坦荡荡的只谈友情,坚定承诺只守友情的范围,还给我充足的空间与时间,也保护了我这颗脆弱敏感又尴尬不已的心。
我心中感激涕零。
过了一会儿,我微笑着说道:“多谢。”
他轻点下头,转身径直向前走去。
似是想带我再去看遍这京州的绝美景色。
我便跟在他身后,走的心境十分轻松。
不惟是对接下来的旅程充满期许,更是对未来有了憧憬。
虽说,“白首偕老犹如镜花水月难得偿愿,相逢相识已是人间缘分至珍。”
可倘若,我们真的未来可期。
那么,余下的日子我们便能随性随缘、随心随性。
等到那个时候再说也不迟呀。
番外:陆怀琛
父亲的离去,让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角。
我带着满心的悲痛,将父亲葬在了港城,和他的身旁,是我母亲的安息之地。
母亲,在我十五岁那年,如同一朵盛开的花,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后凋零。
她的离去太过突然,让父亲深陷悲痛无法自拔。
每次看到我,他眼中总会浮现出母亲的身影,那无尽的思念和痛苦让他选择了让我远行,去往一个陌生的国度。
那时的我,曾天真地想过,如果两年后没有遇到微微,我的命运会不会如同母亲一般,戛然而止?
幸运的是,微微走进了我的生活,她如同阳光一般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
可是,命运却如此捉弄人,我再次失去了她。
回到港城,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都似乎还留存着我们的回忆。
那些日日夜夜的相伴,十年如一日的深情,都让我痛彻心扉。
我开始反思,究竟是我被什么蒙蔽了双眼,才会让她离我而去。
她那么爱我,默默承受了十年的风风雨雨,而我却在拥有的时候,贪心地想要更多。
我发现,这个城市已经容不下我,我决定卖掉陆氏,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京州,那个我曾经深爱的城市,如今却成了我心头的痛,她说过,不想再见到我,我给她带来了太多的伤害。
我决定离开,回到那个大洋彼岸的洛杉矶,那里,或许还有我能抓住的东西。
某一天,我回到了UCLA校园,那棵我们曾经常去的大树下,我坐了下来,思绪纷飞。
那棵树下的石板上,每隔十五秒就会亮起一行字,那是曾经我们的点滴。
我弯下腰,捶了捶酸痛的小腿,不经意间,我看见了一行熟悉的中文。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那行字依然清晰可见——
【陆怀琛,我好喜欢你。】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重锤击中,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咳出了半晌,直到咳出一块乌黑的 血块,才缓过气来。
我清楚地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凝视着那行字,曾经的理智瞬间崩塌。
我躲在树后,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
我究竟做了什么?让我失去了最珍贵的你。
夕阳西下,我掏出口袋里那支已经干涸的万宝龙钢笔。
我重重地写下——
【于适微,对不起。】
笔落,泪干,我的心也随之归于平静。
全文完。
来源:糯米爱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