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年前相亲那天，我在咖啡馆坐了二十分钟，他才喘着粗气冲进来。西装皱得像团纸，手里还攥着半张地铁票："实在对不住，地铁末班车刚走，我跑了三站地。"说着推来一杯热美式，"记得你说胃寒，冰的喝不得。"
厨房窗户漏风，腊月的冷顺着缝隙钻进来，我搓了搓冻红的手，盯着玻璃罐里透亮的糖蒜直犯愁："陈远，你又多放糖了！"
他正踮脚够顶层的蜂蜜罐，听见动静回头，眼镜滑到鼻尖："去年你说甜口的吃着顺嘴。"
"去年是去年！"我把玻璃罐往台面上一墩，"今年我胃不好，大夫特意交代要控糖。"
他没接话，低头用木勺搅着糖醋汁，瓷盆被碰得叮当响。我盯着他后颈翘起的白头发，突然来气——结婚三年，这人怎么总记不住重点？
三年前相亲那天，我在咖啡馆坐了二十分钟，他才喘着粗气冲进来。西装皱得像团纸，手里还攥着半张地铁票："实在对不住，地铁末班车刚走，我跑了三站地。"说着推来一杯热美式，"记得你说胃寒，冰的喝不得。"
那时我觉得他像块温吞的鹅卵石，没棱角没脾气。我妈说："32岁的姑娘，找个知根知底的实在人比什么都强。"我爸在旁边剥橘子，橘瓣上还挂着白络，橘子皮滚得满地都是："你看王姨家闺女，找了个会弹钢琴的，现在不也为房贷吵架？"
于是我们领了证。头年过年回山东老家，他在厨房帮我妈剥蒜。我妈举着锅铲喊："小远，蒜要拍扁了入味！"他应着，指尖被蒜皮蹭得发红，却一声不吭。我蹲在旁边择菜，看他把剥好的蒜整整齐齐码成小塔，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也能过。
可日子过着过着就变了味。他总把我买的草莓悄悄塞到冰箱最里层，说"放两天更甜"；我买条新裙子，他盯着吊牌念叨"等打折买更划算"；最气人的是上个月生日，他捧回盆绿萝，说"养着省心"——我盯着叶片上的水珠，突然想起相亲时他说的"记得你说胃寒"，原来这人，记的都是些没用的。
"糖蒜好了。"陈远的声音把我拽回厨房。他正踮脚把玻璃罐往橱柜顶层放，背影宽宽的像面墙。我伸手去够，指尖刚碰到罐子，突然一阵胃疼，手一松，罐子"哐当"砸在台面上，糖醋汁溅出来，沾在他浅蓝色毛衣上。
"怎么了？"他转身时撞翻了蜂蜜罐，黏糊糊的液体顺着台面往下淌。我捂着胃蜷在椅子上，看他手忙脚乱翻药箱，药瓶掉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他蹲下去捡，后颈那撮白头发在暖黄灯光下泛着银，我突然想起上周整理储物间的事。
那天我蹲在储物间找棉拖鞋，不小心碰倒了他藏在纸箱底的铁盒。一本旧日记本摊开着，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今天和小棠去看电影，她买了两杯奶茶，说第二杯半价。"后面夹着张电影票根，日期是2008年12月12日，和我们相亲的月份竟重合。
我捏着票根坐在地上，突然明白他为什么总说"第二杯半价"，为什么买菜总挑打折的，为什么连糖蒜都要按"甜口"来——原来他心里早住着个人，我不过是个替身。
"水。"我哑着嗓子喊。陈远递来温水，手背上还沾着没擦净的蜂蜜。我喝了两口，胃里的疼慢慢散了，盯着他毛衣上的糖渍问："你前女友...是不是也爱吃糖蒜？"
他愣了一下，手悬在半空。我盯着他眼镜片后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慌乱，只有平静："小棠是我大学同学，后来去了美国。去年她结婚，托共同朋友给我发了请柬。"
我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我翻到这本日记时，突然想起你说过，希望我能彻底放下过去。"他从口袋里摸出张照片，是我们在海边的合影，我穿着红裙子，他举着自拍杆，"那天你说，结婚不是凑合，得是两个人都真心实意。"
我喉咙发紧，想起那天在海边，我嫌他拍的照片太模糊，他举着手机追着我跑，鞋都跑掉了一只。"所以你把日记本收起来了？"我轻声问。
他点头："上周整理储物间，发现你总盯着我后颈的白头发看。"他伸手摸了摸那撮白发，"我妈走得早，我爸说，白头发是岁月给的勋章。可我想让你觉得，这勋章只该属于我们。"
厨房的抽油烟机不知何时响了，我这才发现他已擦净了蜂蜜，锅里的小米粥正咕嘟冒泡。他盛了一碗递过来，粥面上浮着层米油："大夫说胃不好要喝这个。"
我喝了一口，甜丝丝的，不是糖的味道，是米熬久了的甜。窗外的雪下大了，落在玻璃上化成水，顺着窗沿往下淌。我望着橱柜顶层的糖蒜罐，突然想起头年腌糖蒜时，他蹲在地上擦我打翻的醋，边擦边说："以后我小心点，别再让你生气。"
原来他不是记不住人话，是把所有"人话"都变成了行动。他记得我胃寒，所以冬天总提前把被窝焐热；记得我怕黑，所以每个房间都装了暖黄小夜灯；记得我爱吃草莓，所以每次买都挑最大最红的，哪怕贵五块钱一斤。
"今年的糖蒜，"我舀了颗蒜放进嘴里，酸中带甜，"其实...还行。"
他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小扇子："那明年我少放点糖。"
雪越下越大，我望着他弯腰收拾药瓶的背影，突然明白：喜欢或许不是心跳加速的悸动，是有人把你的胃寒、怕黑、爱吃草莓，都刻进了日常的褶皱里。就像这坛糖蒜，刚开始总觉得甜得发腻，可腌的时间久了，酸和甜就慢慢融在一起，分不出谁先谁后。
你说，这算喜欢吗？或许喜欢本就没有标准答案，不过是有人把你的胃寒、怕黑、爱吃草莓，都熬进了日子的粥里。
来源：卖报纸的小米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