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楼道里的声控灯"啪"地亮起时，我正擦着厨房台面，就听见敲门声——轻得像怕惊着谁，一下一下叩着门。解下围裙开门，门外站着两位老人：穿深灰夹克的大爷搓着手，拎蓝布包的大妈笑得眉眼弯成月牙："是小芸她妈吧？我们是小凯爸妈。"
楼道里的声控灯"啪"地亮起时，我正擦着厨房台面，就听见敲门声——轻得像怕惊着谁，一下一下叩着门。解下围裙开门，门外站着两位老人：穿深灰夹克的大爷搓着手，拎蓝布包的大妈笑得眉眼弯成月牙："是小芸她妈吧？我们是小凯爸妈。"
小凯？我脑子嗡地一响。上个月小芸说要辞职跟小凯开奶茶店，我把存了三年的三万养老钱塞给她；结果上礼拜她哭着说房东卷钱跑了，店黄了；昨天又红着眼说怀孕了，小凯求她别打，说哪怕租房子也要结婚。
"自家腌的腊肉，土鸡蛋。"王婶把蓝布包搁在茶几上，土鸡蛋在阳光下泛着暖黄，"给小芸补补身子。"王伯坐进沙发，烟味混着腊肉香飘过来："妹子，我们是来商量俩孩子的终身大事。都到岁数了，要不就把婚期定了？"
我盯着蓝布包，喉咙突然发紧。小芸昨天在电话里抽噎着说"妈你帮帮我"时，我拍着胸脯应"妈给你兜底"，可真到这时候，王婶那句"小芸嫁过来得跟着受苦"像根针，扎得我心口发疼。
"小凯实诚，就是现在挣得少。"王婶推了推腊肉，"在工地一天三百，租的房子离得远，得转两趟公交。"王伯点了根烟，火星子在烟雾里明灭："养孩子多费钱啊，奶粉尿布幼儿园...我们老两口退休工资四千，小凯一个月五千，房贷都紧巴巴，更别说养娃了。"
我望着墙上小芸的照片——那是她高考前拍的，发着烧还坚持说"妈我想考师范，稳定"。可现在她眼里闪着光说"我想跟他过"，像小时候蹲在院子里给蚂蚁搭"房子"，用糖纸折小船放进水沟时那样。
"我们把老家房子卖了凑首付。"王婶突然抹了把眼睛，"就是小芸现在这情况，得赶紧办手续，不然医院不好开证明。"
秒针"滴答滴答"走着，小芸推开门进来时，我正攥着她落在沙发上的产检单。她脸色发白，强笑着喊"爸妈来了"，王婶拉着她的手："小芸啊，你是真心想跟小凯过？"
"愿意的，妈。"小芸绞着衣角。
王伯摁灭烟头："明天领结婚证，后天办准生证。"
我捏着产检单，B超单上那个黄豆大的小点，是昨晚小芸摸着肚子掉眼泪说"这是我们的孩子"时，我跟着抹的泪。可王伯说的"老家房子"，我在小芸手机里见过——土坯房墙皮脱落，连个像样的窗户都没有。
"小芸。"我叫住要去厨房拿水果的女儿，"小凯现在到底挣多少？"
她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工地最近活少...一个月两千多。"
我想起上周去她出租屋，她蹲在地上煮泡面，锅沿糊了一片。她说"妈你别担心，我们省着点"，可床头堆的不是奶粉罐，是小凯的止咳药——大冬天在工地搬砖，咳得整宿睡不着。
"你小时候发烧，我背你去医院。"我轻声说，"你趴在我背上哭'妈我疼'。现在要是嫁过去，生病连口热汤都喝不上，你会后悔吗？"
小芸的眼泪砸在地板上。王婶急了："妹子，我们不是不疼孩子，是实在没能力..."
"够了。"我打断她，"小芸，跟我去医院。"
"妈你不是说..."她红着眼抬头。
"我是说帮你，可你看看。"我摊开产检单，"他连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养孩子？你才24岁，有的是机会。"
王伯起身要走，王婶拽住他："我们就是来提个醒，主意你们自己拿。"
门"砰"地关上，小芸扑进我怀里哭："妈，我就是想要个家..."
我拍着她后背，想起她爸走后，我一个人拉扯她的日子——初中被男生欺负，我拽着她找老师理论；高考失利，我蹲在她房门口陪哭了一夜。她太想要个家，却不知道有些"家"是漏雨的破房子，风一吹就倒。
第二天去医院，她一路攥着我衣角，盯着候诊椅上的孕妇。有个年轻妈妈喂奶，她的目光跟着挪了半天。
"妈，要是不打，是不是特别自私？"她突然问。
我摸着她的头："不是自私，是没看清现实。你爸走那天，我抱着你在医院走廊坐了半宿，就想让你活得硬气点。"
B超室门口她突然停步："妈，我想再看看。"
接过B超单时手直抖，那个小点还在。可有些东西比它更小——小凯的未来，小芸的希望，都模糊得像蒙了层雾。
回家后小芸说想吃西红柿鸡蛋面。我系上围裙打鸡蛋，她站在厨房门口："妈，我是不是特别不懂事？"
"你懂。"我搅着锅里的面，"你就是太想抓住点什么，可有些东西攥得越紧越容易碎。"
傍晚她接完电话，眼睛亮得像星星："妈，小凯找了送外卖的工作，一个月能挣七八千！他说攒够钱租带厨房的房子，给我熬汤..."
我看着她的笑，突然想起当年在纺织厂上夜班，路过路灯下的烤红薯摊，想着"等发工资，给闺女买个最大的"时，眼里也是这样的光。
"趁热吃。"我盛了碗面递给她。
她吸溜着面条，眼泪掉进碗里："妈，我以后每个月都给你打钱。"
我摸着她的头没说话。窗外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小时候蹲在院子里给蚂蚁搭"房子"时那样——有些路，总得自己走一遍才知道疼；有些疼，总得咬着牙忍过去，才能长出茧子。
晚上收拾行李，发现她枕头下压着张纸条："妈，对不起，可我真的想试试。"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学时写的日记。
我盯着天花板上的月光想：要是明天她哭着回来喊"妈我错了"，我该怎么办？要是她抱着孩子回来说"妈我撑不住了"，我又该怎么办？
可生活哪有那么多"要是"？摸着兜里皱巴巴的产检单，上面的日期已经模糊了。有些选择，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说，我是不是太狠心了？要是小芸真跟着小凯吃了苦，我该怎么面对她？
来源：西柚文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