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到30岁，收到索赔500万的律师函，成为被执行人，背负巨额债务；婚姻破裂、争夺孩子抚养权失败；985毕业生，前互联网大厂员工，只能在黑龙江鹤岗一家烘焙店做店员……跌宕的命运仅仅是因为成为主播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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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30岁，收到索赔500万的律师函，成为被执行人，背负巨额债务；婚姻破裂、争夺孩子抚养权失败；985毕业生，前互联网大厂员工，只能在黑龙江鹤岗一家烘焙店做店员……跌宕的命运仅仅是因为成为主播的选择。

今天跟大家讲一个我们访谈到的真实故事，她叫李志博，女性，大学毕业不到十年，生活却已经千疮百孔，我们用四重身份，来讲述她的人生。

李志博出生的地方以前默默无闻，如今成为一个标签，位于黑龙江的鹤岗。

和很多试图靠读书改变命运的孩子一样，小时候，李志博是亲戚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考到一所985大学，毕业后到一线城市打拼，进入互联网大厂阿里巴巴工作，做课程销售。这是当代大学生最典型的职业路径。

作为从小城里努力考出来的女孩，在事业处在上升期时，她觉得生活是可期盼的。她与大学时的初恋裸婚，儿子由鹤岗老家的母亲带着，他们想一起努力在男方老家江苏买一套房子，再把儿子接到一起，三个人安稳生活。

但是李志博觉得自己实际上性格内向，并不喜欢人际交往，也不喜欢职场的勾心斗角，她想着改变。有一次，一个朋友对她说，“开播唱歌，可能会让你觉得很放松”。那是直播刚刚兴起之际。

这一下子戳中了李志博的内心。小时候，家里积攒了很多磁带，她有个歌词本，抄满歌词，那是她在繁忙的功课之余，最喜欢做的事情。在校园里，学校举办歌唱活动，她每年都会参加。

李志博决定尝试一次。

于是，李志博的第二个身份，就成了主播，也成为了她人生的转折点。

最开始，她在杭州一家小公会。她发现坐在直播间里，只是面对屏幕，不用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并且有人在直播间里看她唱歌、跳舞，她觉得那是一种难得的陪伴。

后来，她与一家名为“上海话社”的公会签订了一年合约。在直播间里，她每天努力播满14个小时，最多时能为公司带来15万的月流水，稳居公会长期业绩第一。

● 一名主播正在直播。图文无关。图源：视觉中国

这一切，让她有了在大厂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直播时间以外，她会记下粉丝对她的要求，不会的歌舞到第二天开播前一定要学会，她基本从下午六点播到凌晨两三点，最晚的时候通宵到第二天早晨。努力也换来了回报，直播三个月后，她的月收入已经能维持2万以上。

2019年8月，经理带她到广州虎牙总部签署一份实名转让协议，把账号转到她名下。她觉得，这表明自己受到了认可。工作人员拿出合同让她签字，她没细看，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合同签完就能解决实名转让问题了。

可是她不知道，当她写下名字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开始反方向转动了。

李志博的第三个身份，被执行人，俗称老赖。

2020年的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在直播，父亲在她的桌上放了一份快递。直播结束，她拆开快递，发现是虎牙发来的律师函，说她在YY直播，违反了虎牙独家合作协议，索赔500万违约金。

她整个人都懵了，所有苦难从那一刻开始向她袭来。

接下来的几场官司接连败诉，她需要承担将近40万元债务，因为无力偿还，又成了被执行人。与此同时，婚姻破裂、丧失了孩子抚养权。

很多不便一起袭来：成为被执行人，被限制高额消费，不能乘坐飞机、高铁，银行卡也被冻结，不能使用电子支付，平常买菜、逛超市只能用现金支付。最苦恼的是，李志博之前两次去企业面试，最后都因“无法使用本人身份证办理银行卡接收薪资”，没能成功入职，更重要的是，企业也很难接受一个被执行人。

后来，一家烘焙店老板答应她，可以每月现金发工资，4500元，她才算找到了新的收入来源。

至此，李志博迎来了自己的第四个身份：努力挣钱还债的烘焙店店员。

只是，从名校毕业生、互联网大厂白领，到烘焙店店员，命运开了一个急转弯式的玩笑。

这家烘焙店在老家鹤岗，李志博等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零下二十几度，早上8点，李志博走进烘焙店，开门、打扫，把面包一个个摆放好。晚上6点，公交车驶来，她上了车，发现大多数乘客都是老人，李志博又结束了烘焙店店员的一天。

鹤岗曾被网友称作“房价倒数第一城”，在一段时期内，想要逃离大城市的打工人把它视作理想定居之所，找到“自由与远方”：房价不高、生活节奏缓慢，有许多的空闲时间安排。

颇为讽刺的是，李志博似乎阴差阳错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如今的李志博，已经不想再开播了。她说，对生活的向往、人生目标，都在这段时间里丧失掉了。她现在对直播充满了恐惧，也不再爱唱歌听歌。去年，她被确诊中度抑郁。烘焙店不忙时的空闲对她来说无比漫长，即便晚上下班，在公交车上的40分钟，她也时常忍不住落泪，在家也刻意避开家人吃饭。

● 一名受访律师称，直播合约并不是平等关系，新人主播没什么议价权，一旦违约就面临高额赔偿。图源视觉中国

李志博的个人遭遇，令人唏嘘，但又是一个群体的缩影。

近几年，主播被天价索赔的案件频繁发生，在苛刻的合约条件下，主播或因停播、或因跳槽、或因法律意识淡薄陷入被直播平台天价索赔的境地。去年年末，化名“罗莉”的女大学生被直播平台索赔8000万，近日，“知名游戏主播陈泽被索赔一个亿”登上热搜。

身为头部主播，他们因庞大的粉丝群体与知名度受媒体关注。但像李志博一样的中小主播，作为直播平台上的大多数，他们粉丝数量不高，月均收入一两万，直播平台和公会很少扶持和帮助，但却稍有不慎就跌入违约的深渊。

一位在MCN公司工作的法务告诉镜相工作室：有些公司本身不赚钱，靠主播违约金赚钱。这话或许太直白了，但未必不是一句警醒。

如今，李志博的虎牙主页一片空白，其他平台的ID也被大量同名ID淹没：那些女孩和她当初一样，坐拥一万出头的粉丝，聚光灯下相似的美丽面庞。她感叹：主播的韭菜一茬又一茬，永远有新的主播开播。

来源：中部城市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