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淑芬将刚熨好的衬衫挂进衣柜时，闻到领口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不是她常用的那款。她停顿了两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把衣服挂好，轻轻关上了柜门。

她选择不离婚

文/师玉樽

林淑芬将刚熨好的衬衫挂进衣柜时，闻到领口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不是她常用的那款。她停顿了两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把衣服挂好，轻轻关上了柜门。

客厅里，扫地机器人正在安静地工作。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180平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几何形状的光斑。这套位于市中心的大平层是五年前买的，现在市值已经翻了一倍。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婷的消息："出来喝下午茶吗？我发现一家新开的店，马卡龙特别好吃。"

淑芬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女儿小雨六点才放学。她回复了一个"好"字，开始化妆。43岁的年纪，她保养得宜，但眼角细纹已经需要用遮瑕膏仔细掩盖。

"他又出差了？"周婷搅动着咖啡，眼睛却盯着淑芬的表情。

"嗯，说去广州见客户。"淑芬咬了一口马卡龙，太甜了，甜得发腻。

"淑芬，你别自欺欺人了。"周婷压低声音，"王丽在国贸看见他了，跟个年轻女孩在一起，手挽手逛爱马仕。"

淑芬的手指微微发抖，咖啡杯在碟子上磕出一声轻响。她早就知道丈夫张成有外遇，只是没人当面捅破这层窗户纸。

"我早就跟你说过，这种男人趁早离了！"周婷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条件又不差，干嘛受这个气？窝囊不窝囊啊！"

"婷婷，"淑芬放下杯子，"我43岁了，大学毕业就结婚，十几年没工作过。离婚后我怎么办？"

"找份工作啊！你大学学的会计，重新捡起来不就行了？"

淑芬苦笑。上个月她偷偷去面试过一家公司的财务助理，HR看完简历直接问："您有近十五年的职业空白期，能适应现在的财务软件吗？"那眼神让她如坐针毡。

"再说了，"周婷继续劝，"离婚能分一半财产呢，这套房子就值一千多万！"

"有贷款没还清，真要分割起来复杂得很。而且小雨才上初中，私立学校一年学费就十几万..."淑芬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就是顾虑太多！你看看现在独立女性谁还忍气吞声？我要是你，早让他净身出户了！"周婷说得慷慨激昂。

淑芬没再反驳。周婷是外企高管，年薪百万，离了婚照样过得风生水起。而她呢？连保洁的招聘广告都写着"年龄要求45岁以下"。

回到家，淑芬打开手机银行。张成早上刚转来3万家用，备注是"生活费"。这钱雷打不动，每月5号准时到账。房贷车贷他从不过问，都是直接还；小雨的学费、补习班费用，他签字刷卡从不含糊。

她给女儿转了2000块零花钱，又给自己母亲寄了3000。剩下的钱，她存了2万到自己的秘密账户。这个账户已经积累了二十多万，张成不知道。

晚上视频通话时，小雨兴奋地展示新买的参考书。淑芬看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心想：如果离婚，私立学校的费用怎么办？法院判的抚养费够不够？转学去公立学校，小雨能适应吗？

挂断电话，淑芬打开电脑搜索"45岁女性再就业"，跳出来的大多是保洁、保姆、超市理货员。她点开一个中年女性送外卖的采访视频，那位大姐说离婚后独自养孩子，有次下雪天摔断了手腕，硬是咬着牙继续工作，因为"停下来就没饭吃"。

淑芬看得心头发颤。她关掉视频，翻开相册。年轻时的她也是大学里的风云人物，怎么就把人生过成了这样？

第二天，张成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他丢给淑芬一个爱马仕袋子："给你买的。"

淑芬打开，是一条丝巾。她突然想起周婷说的话——王丽看见张成和年轻女孩逛爱马仕。这条丝巾是顺便买的吧？为了安抚她？

"小雨最近怎么样？"张成边脱外套边问。

"挺好的，期中考试年级前十。"

"那就好。"张成点点头，径直走向浴室，水声很快响起。

淑芬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丝巾。这就是她的婚姻——表面光鲜，内里空洞。但至少，她和小雨的生活有保障。

周末同学聚会，淑芬见到了李姐。李姐比她大两岁，三年前离婚，独自抚养儿子。

"我现在打两份工，"李姐的黑眼圈很深，"白天公司前台，晚上超市收银。儿子上初中了，补习班都报不起。"

"前夫不给抚养费吗？"

"给啊，一个月三千，够干什么？"李姐苦笑，"他现在再婚又生了孩子，说压力大，要求降低抚养费。法院居然同意了！"

回家的路上，淑芬经过一家房产中介。橱窗里贴着他们小区的房价：12万/平。她突然想起房贷还有三百万没还清，房产证上是两个人的名字。如果离婚，她能保住这套房子吗？就算能，靠什么还贷？

晚上，张成难得在家吃饭。淑芬做了他喜欢的红烧排骨，他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最近胃不好，吃不了油腻的。"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小问题。"张成拿起手机，开始回消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淑芬低头吃饭，不再说话。她知道，那表情不是给工作消息的。

睡前，周婷又发来消息："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认识个很好的离婚律师。"

淑芬回复："我再想想。"

她打开秘密账户，数字变成了223,600元。这点钱在北上广能撑多久？小雨还有六年才上大学，如果离婚，她连自己的社保都要自己交。

第二天，淑芬去了趟人才市场。招聘会计的要求都是"35岁以下，有注册会计师证"；文员岗位写着"28岁以下，形象气质佳"；连超市理货员都要求"45岁以下，能搬重物"。

一个中介看她徘徊，主动搭话："大姐想找工作？我们这有个月嫂培训，学完包上岗，月入过万呢！"

淑芬勉强笑笑，转身离开。43岁，她要去当保姆吗？

回到家，小雨发来消息："妈妈，下个月学校组织去英国交流，要交两万块钱，我能去吗？"

淑芬立刻回复："当然可以，妈妈给你转钱。"她用的是张成的副卡。

晚上，张成难得早回家，看到淑芬在记账。

"家里钱不够用？"他问。

"够的，"淑芬合上账本，"小雨要去英国交流，我给她准备些零花钱。"

"嗯，多给点，别让孩子在外面受委屈。"张成掏出钱包，抽出一叠现金放在桌上，"这些给她带着。"

淑芬看着那叠钱，突然问："张成，如果我们离婚，你会按时给小雨抚养费吗？"

张成愣住了，脸色变了几变："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淑芬平静地问。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最终张成叹了口气："我不会亏待你和小雨的。房子可以给你，抚养费按最高标准给。"

"那现在呢？"淑芬直视他的眼睛，"现在你亏待我们了吗？"

张成避开她的目光："我...我只是逢场作戏，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这个家。"

淑芬突然觉得很可笑。她想要的不是忏悔，而是一个保证——保证现有的生活不会改变。

"我只有一个要求，"她说，"别让小雨知道，别把病带回家。其他的...随你吧。"

张成如释重负，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第二天，淑芬约周婷见面。

"我决定不离婚。"她开门见山。

"什么？你疯了吧？"周婷瞪大眼睛，"他都承认出轨了！"

"婷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淑芬慢慢搅动着咖啡，"但我考虑清楚了。离婚后，我可能连小雨的教育费都负担不起。现在至少生活无忧，小雨能上最好的学校。"

"可是..."

"没有可是。"淑芬抬起头，"这是我的人生，我的选择。也许在你看来很窝囊，但对我来说，这是最现实的决定。"

周婷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回家的路上，淑芬去了趟书店，买了几本会计考试用书。她不再看那些"独立女性"的鸡汤文，也不再理会别人的眼光。她开始悄悄学习新的财务软件，报名线上会计课程，甚至联系了几个做微商的老同学。

有一天，当秘密账户的数字足够大，当她的能力足够强，也许她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但现在，她要确保的是——无论未来如何，她和女儿都不会沦落到冬天送外卖摔断手腕的地步。

晚上，淑芬给小雨整理行李，女儿突然问："妈妈，你幸福吗？"

淑芬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妈妈有你，就很幸福。"

这是实话。在这个看似完美实则千疮百孔的婚姻里，女儿是她唯一的慰藉和动力。为了女儿，她可以忍受很多，也可以悄悄准备很多。

夜深人静时，淑芬看着熟睡的女儿，又看了看手机里不断增长的数字，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这不是妥协，而是一种蛰伏——在羽翼未丰时，先学会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也许有一天，当春天来临，她也会破茧成蝶。但现在，寒冬未尽，她要做的首先是活下去，并且活得不那么艰难。

来源：城市微小说